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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李仲虔嗤笑:“國別身份算什么?我不想成家,沒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她自己非要追過來,她處境可憐,隨她去吧�!�

    最后幾個字帶了幾分冷漠的惱意。

    瑤英挑眉,李仲虔的脾氣她知道,他要是真的厭惡巴娜爾,早把人趕走了,現(xiàn)在巴娜爾還住在高昌,說明他并不討厭巴娜爾。

    “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

    既然李仲虔沒有辜負(fù)巴娜爾,那他們之間的事她不會多管。

    李仲虔哼了一聲,嘴角勾起:“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語氣忽地變得戲謔,“先管好你家和尚吧!”

    瑤英怔了怔,“羅伽怎么了?”

    李仲虔指指場中幾個年輕子弟,“你看看他們的臉�!�

    瑤英看過去,那幾個子弟一邊打球,一邊偷偷看她,注意到她端詳?shù)哪抗猓琶Χ汩W,牛家的三郎一不小心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差點被馬蹄踩著,等他爬起來時,她注意到他臉上鼻青臉腫。

    李仲虔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道:“這幾個人是達(dá)摩親自挑的……昨天你一進(jìn)城就去歇著了,和尚要會見高昌官員,你錯過了不少好戲�!�

    瑤英想起昨晚見到曇摩羅伽時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異樣神情,“他們?yōu)殡y羅伽了?”

    李仲虔一笑:“為難算不上,不過是一幫傻小子想看看和尚到底哪點比他們強(qiáng)罷了,沒出什么事。”

    瑤英心道羅伽性子沉穩(wěn),這里又是高昌,他不想讓她為難,就算別人有意刁難也鬧不出大事。

    “我去看看他。阿兄接著打馬球吧,巴娜爾公主那邊你要是覺得棘手,和我說一聲,我?guī)湍闾幚�。既然你想照顧巴娜爾公主,那就好好照看著,別說什么氣話寒了她的心�!�

    她說完,掉頭走了。

    李仲虔看著她匆匆離開的背影,低低地笑罵了一句。

    親隨找了過來:“阿郎,巴娜爾公主病了……”

    李仲虔眉頭皺得老高:“病了就去請醫(yī)者,不必來回我,我又不會治��!”

    親隨不知道他的火氣從何而來,諾諾應(yīng)是。

    他走出去幾步,腳步頓住,又道,“王宮的醫(yī)者醫(yī)術(shù)好,拿我的帖子去請,不管要用什么藥,都記在我賬上�!�

    言罷,接過球杖,蹬鞍上馬,繼續(xù)指揮士兵演練陣法。

    ……

    瑤英先去找緣覺,逼問他:“昨天宴席上出什么事了?”

    緣覺憋了足足一晚上,就等著她來問,胸脯一挺,道:“王后有所不知,昨天,高昌這些子弟非要和王斗酒,可是王還是修五戒,不飲酒,他們就作詩諷刺王不敢應(yīng)戰(zhàn),后來他們又鬧著要和王比箭術(shù),看誰能射中天上飛過的大雁,王不會無故殺生,他們又作詩……他們還玩什么擊鞠傳花,蹴鞠到誰腳上,誰就得作一首詩,輸?shù)娜艘染啤?br />
    其實高昌子弟沒有作詩,只是用了幾句典故,緣覺聽不懂,只當(dāng)他們在嘲笑人。

    瑤英哭笑不得。

    緣覺不懂中原的習(xí)俗,在她聽來,高昌子弟為難曇摩羅伽的辦法好像都是鬧婚車、耍弄新郎的招數(shù)。

    “牛三郎他們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緣覺連忙解釋:“王身份尊貴,又敬愛王后,絕沒有出手傷人!昨天比賽箭術(shù)時,王不能射殺大雁,就將箭矢射向其他人的箭,箭無虛發(fā),把所有人的箭都射了下來,因為是騎射,有子弟爭先,幾匹馬相撞,摔成那樣的……還有,他們在宴會后設(shè)下埋伏,想要偷襲王,王英明睿智,沒有理會,他們中了自己人的陷阱,被一頓亂拳揍成那樣的……”

    高昌這邊的豪族子弟雖說文武雙全,但是遠(yuǎn)離中原,只偷偷讀了些經(jīng)籍,學(xué)識不如曇摩羅伽,一番作詩論對后,發(fā)現(xiàn)難不倒他,于是以武服人,等曇摩羅伽幾箭聯(lián)珠將在場所有人的箭矢射落,他們忽然想起攝政王的威名。

    達(dá)摩原本跟著子弟們湊熱鬧,對上曇摩羅伽清冷威嚴(yán)的目光,頓時什么心思都沒有了,訕訕地退到一邊去喝酒,只有幾個紈绔子弟仍不服氣,想方設(shè)法為難曇摩羅伽,都被他一一化解。

    瑤英沒想到她睡著的時候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找到曇摩羅伽住的地方,近衛(wèi)朝她拱手,“王后,王在會見使者,您有什么吩咐?”

    她搖搖頭,示意近衛(wèi)不要出聲,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看見使者出來了,故意放輕腳步進(jìn)屋。

    曇摩羅伽坐在書案前,沒有抬頭:“用過飯了?”

    “你怎么知道進(jìn)來的是我?”

    瑤英走到他背后,俯身趴到他肩上,一雙藕臂從他胳膊兩邊伸過去,幫他整理案上的書卷,側(cè)臉貼著他頸側(cè)。

    人常說冰肌雪膚,盛暑天,她身上也有清淡的香氣。

    曇摩羅伽按住她調(diào)皮的手,沒有笑出聲,心里卻有愉悅在歡快地浮動,一池靜水,水蓮輕搖。

    “你剛走近我就知道了�!�

    瑤英在他側(cè)臉上親了一下,“我聽阿兄說,昨天牛三郎他們?yōu)殡y你了?怎么不告訴我?”

    曇摩羅伽抬起頭,曲指輕輕叩響書案,掃一眼門口侍立的近衛(wèi)。近衛(wèi)會意,頷首應(yīng)喏,放下氈簾,輕手輕腳合上門,叫上其他人,默默退到樓下去了。

    “小事罷了�!�

    他抬眸看著她。

    “嫁給我,委不委屈?”

    瑤英失笑,湊近了啄他嘴角:“怎么想起問這個?”

    她的吻一觸及分,曇摩羅伽不禁留戀地跟著她的唇往前,她已經(jīng)退開去,漫不經(jīng)心地翻他書案上的經(jīng)卷看。

    他眉間微微動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按住最底下的書冊,“從長安、瓜州,伊州到高昌,這一路,有很多兒郎向你求親�!�

    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知情識趣。

    她認(rèn)識他們,回城的時候和他們寒暄了幾句,準(zhǔn)確地叫出了每個人的名字,他們一臉興奮。

    他聽見高昌王宮的侍女議論:“佛子當(dāng)然俊俏,可是佛子是出家人呀,像尊佛似的,那么莊嚴(yán)……一點情趣都不懂,公主很快會厭倦佛子的。”

    “對,聽說佛子每天還會念經(jīng),公主年輕美貌,怎么受得了?”

    “這些郎君都是城主派人去挑的……”

    曇摩羅伽低頭。

    瑤英整個人靠著他,歪在他懷里,蹭蹭他胸膛,一揮手,豪氣萬千。

    “我不喜歡他們,就喜歡你這樣的�!�

    曇摩羅伽唇角微微翹了一下,抬手抱住她。

    她很受百姓愛戴,在這里,沒有人質(zhì)疑她的漢人身份,更不會有人含沙射影諷刺她勾引出家人,她所到之處,各地百姓都會趕過來迎接她。

    找到李仲虔以后她可以徹底離開王庭,為了他,她才會回到王庭,王庭信眾辱罵她,朝中官員懷疑她別有用心,世家派人刺殺她……她幾乎是孤身一人待在一個完全敵視她的國度,遭受了那么多,她從未和他抱怨過一句。

    他不過是被幾個沖動的少年郎刁難而已,她就特地趕過來安慰他。

    曇摩羅伽久久凝視著她。

    他何德何能,能擁她入懷。

    瑤英抬起眼簾,和他的目光對上,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腦袋。

    “怎么還沒蓄起頭發(fā)?”

    指腹又酥又麻,還有點癢,她覺得好玩,現(xiàn)在不怕他了,越摸越往上,捧著他的臉,又湊上去親了一下。

    曇摩羅伽望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問:“蓄了頭發(fā),還喜歡么?”

    瑤英一怔,眸子慢慢睜大,半晌后,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往后仰躺在他臂上,笑得肩膀都在抖。

    他擔(dān)心蓄了頭發(fā)以后,她會失望嗎?

    和尚居然會有這樣的憂慮?

    她笑得停不下來,勾住他的脖子,手指拂過他深邃的眉眼:“你什么樣子的我都喜歡�!�

    他看著她,忽然俯身,把她困在自己堅實的胸膛和書案之間,眸色變暗,一只手插.進(jìn)她發(fā)間,一只手按住她的脖頸,指尖一挑,撥開絲絳,溫柔地?fù)崤�,宛轉(zhuǎn)清冷的嗓音在她耳畔輕輕地道:“明月奴,一直這樣喜歡我,好不好?”

    細(xì)細(xì)碎碎的吻落在她鬢邊。

    瑤英原本存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歪在他懷里搗亂,柔弱無骨似的,扭來扭去,被他這一壓,頓時動彈不得,絲絳散開,長發(fā)垂散而下,鋪滿她肩頭。

    他身上還是滾燙,隔了幾層繡有繁密金紋的衣衫,燙著了她,雙臂緊緊束縛著她。

    溫柔的人強(qiáng)勢起來,更讓人心悸。

    熱流涌過她全身。

    他抬起她的臉,越靠越近,沉靜幽深的碧眸倒映出她,靜靜凝望,一語不發(fā),就像從前那樣默默地保護(hù)她,眼中依舊藏有亙古浩瀚的天地,但此刻那種面對其他人時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從容變成溫和的柔情,渴望無聲涌動。

    明明什么動作都沒有,也沒有言語,呼吸也是平穩(wěn)的,眼神卻像幽藍(lán)的火焰在熊熊燃燒,冰川底下斂著蓬勃的烈焰。

    瑤英心跳突然加快,勾著他的脖子往下壓,吻住他的唇,想到他每晚念經(jīng)哄自己入睡,舌頭勾住他的,破開他的齒關(guān),絞纏在一塊,密不可分。

    氣息融合交換,衣料窸窣摩擦,她豐盈柔軟的身體在他掌中緩緩綻放,甜香愈發(fā)濃郁。

    曇摩羅伽身子一震,雙臂緊緊地扣住她,更加激烈地回吻。

    她身上微涼,幾乎要融化在他懷里,他渾身滾燙,無處釋放,緊挨著她,像抱著一汪潺潺春水,身體無一處不熨帖,想就這么和她融為一體,忍不住越抱越緊。

    良久,他聽到她承受不住的嗚咽聲,回過神,忙松開她的唇,手還按在她柔膩的頸子上,讓她緊貼著自己。

    她雙頰潮紅,眼眸濕潤,有些失神,他一眨不眨地俯視著她,微微喘息。

    瑤英漸漸平復(fù)下來,想起外面還有近衛(wèi)守著,手撐著他的腿,爬起身。

    曇摩羅伽抬手扶她,下一刻,他身上猛地僵住,喘息加重,閉上眼睛,唇間溢出一聲不可抑制的,好似痛苦,又好似快意的悶哼。

    瑤英感覺到掌心撐著的地方不太對勁,也僵住了,正要縮回手,曇摩羅伽跟著顫了顫。

    這段時間他功法精進(jìn)到了另一個境界,經(jīng)常發(fā)熱,她怕熱,他剛挨過去,她就推開他。知道他克制,不一會兒又湊過來逗他。

    他怕傷著她。

    “明月奴……”

    他低聲喚她,沒有其他的言語,只是呢喃她的名字,身上散發(fā)出一種濃烈到讓她無法冷靜思考的氣息。

    瑤英臉上火燒,又隱隱有點克制不住的情熱,心虛地環(huán)視一圈。

    大白天的。

    屋中門窗緊閉,窗前并沒有搖晃的人影,近衛(wèi)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離開了,這些天只要他們獨處,旁邊的人就會退開。

    瑤英像上次那樣,把臉埋到曇摩羅伽肩上,披散的長發(fā)間露出紅透的耳朵。

    在被溫柔包裹地那一刻,即使曇摩羅伽有意控制自己,還是難以自持地顫抖戰(zhàn)栗。

    他在她掌中戰(zhàn)栗,緊繃,發(fā)燙,最后涌出,陌生的情潮如潮水一般游走全身。

    經(jīng)文上說,男女之欲,譬如膠漆,難可得離,果然如此。

    欲讓人不可控制,而他早已沉溺其中,想索取更多。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時間線沒有特意寫明,羅伽一開始的回憶是他和瑤英從高昌回來之后的事。

    阿依努爾:突厥名字,意思大概就是明月光,明月奴。

    第193章

    番外三

    依舊是日常

    瑤英抬眸偷看羅伽,呼吸幾乎要窒住。

    曇摩羅伽身上依舊滾燙,臉上汗水淋漓,滿頰桃花氤氳,眼眸半垂,微微喘息,細(xì)細(xì)碎碎綿密潮濕的吻落在她頸側(cè),濃密的眼睫底下偶爾閃過星星點點深黑的暗流,沉水香味里浸透了陌生的氣味,冷冽,不動聲色,強(qiáng)烈的侵略氣息。

    他衣裳整齊,看起來就像平時研讀經(jīng)卷時的模樣,炙熱的欲念卻在她掌中無言訴說著他的迷醉,碧眸靜靜地看著她,唇抿成一條線,眼神如有實物,一點一點把她吞吃入腹。

    糜亂絲絲縷縷蒸騰,寬敞幽涼的大屋霎時變得悶熱無比。

    瑤英的身體也被他捂熱了,他顧忌著功法,這些天總有點拘謹(jǐn),她不在乎這些,等著他慢慢適應(yīng)還俗之后的生活,但是他越克制,她就越喜歡逗他,不過看他這副模樣,自己又心疼起來,湊上去,想壓著他躺下。

    他巋然不動。

    她不知死活地纏著他扭動。

    曇摩羅伽渾身熱血涌上,鐵臂緊緊地箍著她,“別動了�!�

    聲音沙啞,完全沒有放縱過后的滿足,反而比剛才的更加低沉。

    瑤英嘴上低低地答應(yīng)了一聲,吐出來的聲音又干又澀,手還在不安分地動作。

    曇摩羅伽一把緊緊扣住,汗珠從頰邊淌下來,滴落在她濃密的發(fā)絲里,半是無奈地道:“我還沒有完全掌握功法……”

    瑤英聽出他在極力克制,抬起頭,眉頭微蹙,問:“那還要多久?”

    話剛問出口,手邊感受到他的振奮,他繃緊了身體,眸色更深。

    瑤英意識到自己這話沒問清楚,讓他誤會了,趕緊解釋:“我是關(guān)心你的身體!”

    她真的不是在催促他。

    一邊握著他,和他緊密糾纏,一邊無辜地和他解釋……曇摩羅伽閉目了片刻,抬手捧住她的臉,和她額頭相貼,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現(xiàn)在不能和她同住,等回圣城就好辦了,可他舍不得離她太遠(yuǎn)。

    他慢慢緩過來,放開瑤英,沒有叫人進(jìn)來,親自為她梳洗,幫她挽發(fā)。

    瑤英身上還是酥軟的,靠坐著不動,心安理得地讓他服侍,對著鏡子照照,滿意地點點頭,視線在他腦袋上打了個轉(zhuǎn),“怎么連梳發(fā)都會?”

    他沒有頭發(fā),找誰練的?

    曇摩羅伽吻她發(fā)鬢,“看你梳過。”

    好幾個清晨,她背對著他坐在絨毯前梳發(fā),烏黑豐澤的長發(fā)披滿肩頭,動作小心翼翼的,梳完以后一定會攬鏡自照一番,前后仔仔細(xì)細(xì)看幾眼,再裹上巾帽。

    瑤英一眼瞥見自己束發(fā)的絲絳有一條遺落在書案上,伸手去夠。

    “明天就要動身了,我今晚有事要忙,脫不開身。”

    他拉起她的手,吻她白嫩的指尖,“夜里讓謝青他們陪著你去逛逛,下次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陪你回來。”

    瑤英嗯一聲,起身下樓,想起一件事,轉(zhuǎn)身折返,看到屋中情景,腳步驀地頓住。

    曇摩羅伽坐在書案前,剛換了身居家僧衣,拿起從她發(fā)間扯下的絲絳,纏繞在修長的手指間,送到唇邊親吻。

    屋中還殘留著她身上的甜香。

    他臉上神色沉靜威嚴(yán),卻在做這樣的事。

    仿佛有一簇簇?zé)熁ㄔ诂幱⒛X海里炸開,異樣的熱流從腳底竄起,她大氣不敢出一聲,抬腳往前半步,想了想,掉頭默默離開。

    這幾天還是別折騰他了。

    ……

    親兵傳出消息,文昭公主要召見城中兒郎。

    一眾子弟驚喜萬分,紛紛換上新衣,穿錦袍,踏烏皮靴,腰佩寶刀,趕到王宮,親兵領(lǐng)著他們?nèi)チ笋R球場。

    場中已經(jīng)設(shè)下兩三丈高的球桿,身著打球衣、額前系紅帶的親兵立在騎馬球網(wǎng)左側(cè),打頭的謝青面無表情,一身窄袖袍,低頭慢條斯理地擦拭球杖。

    瑤英站在臺前,也是一身窄袖錦袍,淡施脂粉,明艷颯爽,朝眾人一笑。

    眾人心中驟起鼓點。

    瑤英微笑道:“聽城主說諸君球技精湛,阿青他們也常常打球,你們正好切磋一二,也好教我領(lǐng)略諸君的本領(lǐng)。”

    眾人熱血沸騰,換上右軍的打球衣,奔上球場。

    城主達(dá)摩坐在蔭涼底下,目睹完一整場馬球賽,謝青、謝沖他們沒有客氣,獰笑著一次次把皮球擊進(jìn)右軍的球門之中,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們拼盡全力發(fā)動反攻,依然被壓制著打完下半場。

    達(dá)摩嘖嘖了幾聲,這些子弟連公主的親兵都打不過,以后誰還敢在曇摩羅伽面前大言不慚地宣稱仰慕公主風(fēng)采,想做公主的入幕之賓?

    比賽結(jié)束,鐘鼓禮樂齊鳴,宮中大宴,少年郎們垂頭喪氣地坐在案前,郁郁寡歡。

    瑤英和達(dá)摩、李仲虔一起入席,看到少年郎們時,臉上并未露出嘲諷之色,在眾人的注視中舉起酒杯,指尖蘸酒,對著空中彈了三下。

    宴上眾人笑著回禮,大宴開席。

    瑤英拿起酒杯,走到少年郎們面前,含笑道:“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孰知不向邊庭苦,縱死猶聞俠骨香。諸君雖然年輕,卻愿不辭勞苦,櫛風(fēng)沐雨,隨父兄固守邊疆,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潛龍騰淵,鱗爪飛揚,諸君日后定然都是守護(hù)諸州的肱骨良將,七娘佩服�!�

    “他日,待諸君有所成,我再為諸君祝酒�!�

    說完,她舉杯一飲而盡。

    少年郎們或羞愧得面紅耳赤,或意氣沖天、大受鼓舞,手忙腳亂舉杯應(yīng)答。

    達(dá)摩暗笑。

    瑤英回到席位,掃他一眼。

    達(dá)摩被她這個眼神看得一個激靈,紅發(fā)顫了顫,道:“公主,這都是誤會,曇摩王都請婚了,我為公主挑選的那些駙馬人選自然也就沒用了,沒想到有人急于討好公主,竟然找來了從前的王宮長史……”

    長史以前伺候過嫁到高昌的北戎公主,曾親自搜羅健壯俊美的年輕郎君入宮討好公主。達(dá)摩不過是隨口吩咐幾句,要仆從幫忙尋些厚禮,長史便自作主張,和選妃一樣遴選了一幫少年郎,個個龍精虎猛,站在那里,像一片挺拔的白楊樹。

    達(dá)摩反應(yīng)過來以后,沒有立刻阻止,曇摩羅伽在他們的心目中幾乎是神,沒人敢褻瀆他,現(xiàn)在佛子成了文昭公主的夫婿,他們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佛子被情敵為難的場景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到的。

    瑤英哭笑不得,解決了少年郎的事,看天色不算太晚,戴上面具出了王宮,謝青和親兵跟在她身邊。

    為慶祝她的大婚,這幾天城中沒有宵禁,而且商人出入城門都不需要繳稅,最繁華的市坊徹夜不息,各部商人蜂擁而至,貨架上琳瑯滿目,長安的茶葉,王庭的金器,波斯的錦毯,天竺的經(jīng)書,南海的珍珠,各部的獸皮,珍奇應(yīng)有盡有,整條長街張燈結(jié)彩,人流如織。

    所有人都穿著節(jié)日的盛裝,臉上戴了面具,瑤英和親兵混在其中也不怕被人認(rèn)出來。

    她逛了一會兒,買了些新奇精巧的小玩意兒,布袋沒一會兒就裝滿了,正想回王宮,遠(yuǎn)處高臺上飄來一陣激昂的樂曲聲,嘈嘈切切,節(jié)奏明快,她聽得入神,隨著擁擠的人流走到高臺下。

    鼓樂喧天,燈火如晝,穿薄紗的胡姬在臺上翩翩起舞,臺下觀看的人群也跟著手挽手踏歌,今年戰(zhàn)亂平息,諸州光復(fù),瓜果糧食豐收,瑤英和曇摩羅伽大婚,百姓自發(fā)跟著慶祝,各地都有男女齊聚踏歌。

    瑤英一行人站在一邊觀看,很快有戴面具的少女笑著上前邀他們共舞,話還沒說完,已經(jīng)熱情地上前挽他們的手。

    謝青皺眉,握緊刀柄,瑤英朝她搖搖頭,挽住她的手臂,拉著她和人群一起踏歌。

    幾個大圈轉(zhuǎn)下來,她累得出了汗,退出來,和謝青說笑,一名戴神狼面具的少年郎走了過來,兩手向兩邊平舉,朝她躬身。

    瑤英笑著上前:“我……”

    話還沒出口,一只手伸過來,強(qiáng)硬地扣住她的手腕,一道清冷嗓音響起:“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少年郎聳聳肩膀,朝他躬身,拔腿走開。

    瑤英抬起頭,目光落到身邊男人身上,驚呆了。

    男人站在她身邊,臉上戴了一張青面獠牙的鬼臉面具,身穿在高昌常見的窄袖束腰錦短袍,緊束的革帶勾勒出挺拔勁瘦的線條,一雙長腿包在緊縛的錦褲長靴中,寬肩窄腰,矯健頎長。

    他拉著她的手,掌心滾燙,碧色雙眸掃視一圈,周圍觀望的青年失望地退開了。

    瑤英回過神,又驚又喜,面具底下一雙明眸亮晶晶的,甩甩他的手:“你怎么來了?”

    他不是說今晚很忙,脫不開身的嗎?什么時候悄悄跟過來的?

    曇摩羅伽低頭,夜色下,鬼臉面具顯得格外丑陋猙獰,唯有那雙碧眸盈滿溫柔。

    “過來找你�!�

    她昨晚盯著市坊的燈火看了很久。

    今晚,他是陪伴她的情郎。

    瑤英眉眼彎彎,挽住曇摩羅伽的手臂,把他扯到賣面具的鋪子前,挑了半天,選了一對一模一樣又不是很常見的面具。

    他眸中隱隱有淡淡的笑意,和她一起換上新買的面具。

    瑤英抬眸:“你還記得高昌這邊的風(fēng)俗嗎?”

    他握著她的手,“記得�!�

    瑤英一笑,面具挪開一邊,撥開他的面具,踮起腳,飛快地親一下他的側(cè)臉。

    長街比肩接踵,人聲笑語直沖云霄,火樹銀花,紅塵滾滾。

    溫軟的唇在曇摩羅伽頰邊落下一個俏皮的吻,周遭一切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凈,天地間,只剩下站在眼前的她。

    他低頭,看著她璀璨的雙眸,“再親一下。”

    語氣平靜,一本正經(jīng)。

    瑤英看一眼左右,果斷地?fù)u搖頭,拉著眼眸微垂的曇摩羅伽繼續(xù)往前走,忽然抬起手,趁他不注意,直接掀開他的面具,湊上去,在他唇上印了一下,輕輕啃咬他的唇。

    等他反應(yīng)過來之前,她已經(jīng)松開他的手,掉頭去挑鋪子里的貨物了。

    曇摩羅伽失神了片刻,感覺到唇上微微刺痛,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緊緊握住。

    他不會再放開了。

    瑤英拉著曇摩羅伽的手,不再去人群密集的地方,兩人就這么在人流中慢慢走著,偶爾停下來看看貨攤,問問糧食布匹的價格,和各地商人閑談幾句,看到賣漿水和瓜果的攤子,買些解渴。

    她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買下,綢袋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有時候為難,轉(zhuǎn)身問曇摩羅伽的意見:“哪個更好?”

    他從來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眼中只有她歡喜的眸子,她問什么都是點點頭,“都好�!�

    什么都好。

    胡商哈哈大笑,出言揶揄,“郎君真聽娘子的話,娘子好福氣�!�

    瑤英笑昵曇摩羅伽一眼,臉上映著輝煌的燈火,眼波流轉(zhuǎn),嫵媚明艷,道:“他狡猾著呢!”

    他喉頭滾動了一下。

    長街人群漸漸散去,老人和孩子陸續(xù)歸家,剩下的多數(shù)是精力旺盛的青年人,謝青找了過來,說已經(jīng)辰時了。

    瑤英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時辰,不由失笑:竟然逛了這么久,她一點都沒察覺。

    回去的路擠得水泄不通,車馬難行�,幱⒚刻於荚诿ξ鬈姷氖拢行┓咐�,眼皮發(fā)沉,掩唇打了個哈欠。

    曇摩羅伽停下來,彎腰。

    “過來,我背你回去�!�

    瑤英真的累了,眼眸濕漉漉的,摘下面具,趴到他背上,臉埋在他頸側(cè),緊緊抱住他。

    曇摩羅伽背起她,慢慢走著。

    “累嗎?”她朝他脖子吹氣,問。

    他搖頭:“不累�!�

    脖頸邊一陣陣溫?zé)崽m息,她想和他說話,呢喃了幾句,聲音越來越低,枕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曇摩羅伽沒有叫醒她,背著她走回王宮,燈光映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翌日,他們啟程回王庭。

    高昌百姓夾道歡送,人群目送車隊離開,久久不愿離去。

    李仲虔又送了一段距離,緣覺等人再三相勸,他挑開車簾,看著瑤英,半晌無話。

    瑤英微笑:“阿兄,我會好好照顧自己,你也是,少吃酒,有事我給你寫信,我過段時間會回來�!�

    李仲虔路上叮囑過她很多回,這會兒心頭沉重,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許久后,嗯一聲,“受了委屈就告訴阿兄�!�

    不論她長多大,永遠(yuǎn)是他呵護(hù)著的妹妹。

    他擺擺手,示意車隊繼續(xù)走。

    瑤英朝他揮手,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回車廂。

    金燦燦的沙丘連綿起伏,邊陲銀冠筆直矗立,狹長的綠洲河谷坐落在廣袤無際的戈壁間,車隊漸漸遠(yuǎn)去。

    不一會兒,曇摩羅伽騎馬過來,隔著簾子和瑤英說話。

    她心里的不舍惆悵淡了些,摘下頭冠,躺下休息,接下來幾天沒騎馬,這天,她正在睡夢中,有人叩響車窗,“明月奴,到王庭了。”

    是曇摩羅伽的聲音。

    今天風(fēng)好像很大,車窗外一片琳瑯風(fēng)聲。

    侍女服侍瑤英換好華麗的禮服,戴上匠人修改過的王冠,掀開簾子。

    天清云淡,日光熾烈。

    曇摩羅伽站在馬車外,一身王庭君主的華麗禮服,望著瑤英,面容平靜,沒有笑,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他眸中的愉悅。

    在他身后,幾萬王庭大軍肅穆靜立,黑壓壓一眼望不到邊際。

    山丘間一道道黑色線條奔騰涌動,獵獵風(fēng)聲灌滿天地。

    那是一面面迎風(fēng)招展旗幟,雪白金紋,玄底紅紋,遮天蔽日,匯成起伏的海浪。

    曇摩羅伽和瑤英的旗幟。

    數(shù)萬王庭騎士同時下馬,單手握拳置于胸前,朝瑤英行禮,齊聲呼喊她的尊稱,雄渾的喊聲撼天動地。

    曇摩羅伽扶瑤英蹬鞍上馬,兩人并轡而行。

    數(shù)萬大軍有序地退開,讓出一條道路,簇?fù)碇麄兓爻恰?br />
    從邊城到圣城,一路上,百姓載歌載舞,夾道恭迎他們的王和王后歸來,大道旁的房屋、鷹架、驛舍前旗幟飛揚,每一面雪白金紋的旗幟升起的地方,旁邊都有代表瑤英的旗幟飄揚。

    連他們經(jīng)過的佛寺都派僧人送來祝福。

    百官和各部酋長迎候于大道前,簇?fù)碇鴥扇说巧显缇痛罱ê玫母吲_,恭敬的呼喚如山呼海嘯。

    瑤英望著臺下朝拜的人群,心緒起伏,看向身邊的曇摩羅伽:“你是不是頒布了什么政令?”

    曇摩羅伽伸手拂開擋住她視線的一串寶石珠串。

    他不會讓王庭人為難她。

    誰都不行。

    ……

    繁瑣的儀式一個接著一個,曇摩羅伽知道瑤英累了,等官員朝拜完,讓她先回內(nèi)殿吃點東西。

    王宮修葺一新,按照曇摩羅伽的吩咐,沒有大興土木,按原樣重修,很多不起眼的地方看得出斑駁痕跡,只有單獨為瑤英建造的庭院是重新起地基建的。

    瑤英換了身輕便的衣裳,在園中轉(zhuǎn)了轉(zhuǎn)。

    曲廊涼亭,青瓦軒窗,卷簾上繪有山水畫,所有陳設(shè)都一如荊南她長大的地方,院中還引了活水,砌了一汪清澈見底的池子,內(nèi)殿所有親衛(wèi)近侍都是她的人,要不是緣覺領(lǐng)著人擔(dān)來一箱箱賀禮,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回到荊南老宅了。

    “這些都是王離開前親自布置的,建園子的圖紙也是王畫的�!本売X喜氣洋洋地道。

    瑤英心里甜蜜,想等他回來和他一起再逛一遍,回到內(nèi)殿,收拾自己和羅伽的貼身用具,殿中堆滿寶匣箱籠,榻邊有幾只緊扣著的匣子,她把暫時不用整理的匣子推到一邊,哐當(dāng)一聲,角落里的一只匣子滾落下去。

    她撿起匣子,怕摔碎里面的東西,找出鑰匙,打開鎖扣,眸子睜大。

    匣子里用錦緞纏裹的書卷打開了半邊,紙上精美的圖畫直接映入她的眼簾。

    瑤英眼皮跳了跳,把匣子合上。

    這好像是羅伽的書匣……他最近閑暇時看的書居然是這個?

    作者有話要說:  瑤英在宴會上念的詩和“紅日初升……鱗爪飛揚”幾句話分別引用自王維的詩和《少年中國說》原文。

    第194章

    番外四

    日常

    輝煌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給莽莽黃沙抹了層艷麗的胭脂。

    在廢墟中重建的圣城依然雄偉壯麗,酷熱還未散去,身穿鮮艷盛裝的百姓已經(jīng)結(jié)伴走出家門,城中萬人空巷,長街廣場燃起一叢叢篝火。

    一頂頂宴帳、一條條長氈、一重重帷幕,密密麻麻,人群比肩接踵,幾乎找不到下腳的地方,篝火上架設(shè)轉(zhuǎn)爐,一只只烤得油亮的肥美羔羊滋滋流油,地爐紅彤彤的,燜烤著新鮮的馕餅,長桌上白天剛剛從枝頭采摘的瓜果堆疊如寶塔,葡萄、桑葚、胡瓜、椰棗、紅梅,墻角里還堆了一口口裝滿瓜果的大筐,甜香撲鼻,大鍋里燉煮著大塊的羊骨和綠葉菜湯,老人守著用白疊布一層層包裹的木桶,偶爾掀開桶蓋,從中舀出一大勺散發(fā)著涼氣的冰冷酥山,澆上乳酪、刺蜜、葡萄干、碎干果和羊奶,遞給熱得滿頭大汗的年輕男女。

    空氣里滿溢著食物和脂粉的濃烈香氣,更濃郁的是醇厚的酒香。

    一輛輛大車在長街中穿行,車上捆著一只碩大無比、兩個壯年男人才能勉強(qiáng)抬起來的大酒桶。王和王后大婚,百姓獻(xiàn)上自家陳釀的葡萄酒,不管誰來討酒吃,只需要說上一句祝福王和王后的話,就能開懷暢飲,醉倒了躺倒就睡。

    今晚沒有禁令,慶�;顒訒ㄏ_(dá)旦。

    樂人彈拉起豎箜篌、琵琶、桑圖爾琴、艾捷克、馬頭琴,吹響羌笛、篳篥,美麗的少女揮舞金鈴,拍打小羊皮鼓、羯鼓,歡快清脆的樂聲回蕩在圣城每一個角落,人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聲談笑,載歌且舞,興高采烈。少女舞步輕盈,斑斕的長裙織出一片燦爛虹光。

    瑤英換了身裝束,在侍女親兵的簇?fù)碇刑と胝�,路邊歡慶的人紛紛停下退后,朝她行禮。

    王庭和中原的風(fēng)俗本就不同,她又事先和曇摩羅伽商量過,婚后她不會整天待在深宮等他回來,今晚是她和他的婚宴,她也要出面招待各部酋長和他國使者。

    金勃王子搶在頭一個送來祝福,他剛才在宴席上見到一個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王庭的熟人,呆若木雞,上去攀談。

    那人淡淡一笑,道:“是文昭公主請我來的,公主被海都阿陵囚禁時,我們有些交情�!�

    金勃遲鈍的腦瓜子一瞬間想明白很多事,驚恐萬分,想起瓦罕可汗生前的叮囑,決定以后一定要好好討好王庭王后,至少絕不能得罪她。

    尤其這位王后還是謝青的主公。

    金勃先看了瑤英身邊的謝青幾眼,有心賣弄,想了半天,雄赳赳、氣昂昂地道:“祝公主和佛子早日生幾個大胖小子!”

    在北戎,給新婚夫婦最好的祝福就是早點生一窩孩子。

    瑤英眼皮跳了跳,謝過他。

    金勃有些得意,瞥一眼謝青。

    謝青面無表情。

    瑤英讓謝青他們也去吃酒跳舞,只叫兩個親兵跟著自己。

    恭祝聲不絕于耳。

    “祝公主和王白首偕老,永結(jié)同心�!�

    說這話的是會漢話的各國使者。

    “祝王后和王恩愛甜蜜,子孫滿堂,就像尼勒谷滿架累累的葡萄�!�

    這是王庭官員。

    “祝公主和佛子早日共享夫妻之樂�!�

    這句話出自曼達(dá)公主之口,她隨丈夫一起來圣城恭賀曇摩羅伽和瑤英大婚。

    緣覺聽到這話,臉都僵了。

    曼達(dá)公主絲毫不在意周圍親兵的側(cè)目,滿面紅光,舉著酒杯湊過來,笑瞇瞇地端詳瑤英。

    “公主這樣打扮,就像是從寺廟壁畫里走下來的神女�!�

    毗羅摩羅的寺廟供奉很多神,也供奉嫵媚明艷的神女。

    瑤英笑笑:“公主遠(yuǎn)道而來,路上辛苦了�!�

    “這點辛苦算什么?佛子娶妻,我怎么能錯過?”曼達(dá)公主搖搖手,朝瑤英拋了個媚眼,“我貌美如花,舞藝舉世無雙,沒有哪個男人能抵擋得住我,這么多年我只敗在佛子手上……現(xiàn)在佛子被公主俘獲……”

    她哈的一聲,笑得幸災(zāi)樂禍。

    雖然她失敗了,還灰溜溜被佛子給趕走,不過看著清冷莊嚴(yán)的佛子栽在文昭公主石榴裙下,她心里依舊隱隱有種報復(fù)的快意。

    她就是這么記仇。

    “公主,我送你的賀禮看過了嗎?”曼達(dá)公主壓低聲音,“那些都是我的壓箱法寶,公主大婚,我才舍得割愛,公主一定要物盡其用�。∮惺裁床粫�,我教你……公主,別被佛子騙了,男人到了床上全都一個樣……佛子一看就是個雛,他那樣的體格,激動起來很可能會傷了你,會武的人需要特別旺盛,看你嬌滴滴的,一定要早做準(zhǔn)備,不能隨他擺弄,不然吃苦的是你!在我的家鄉(xiāng),男女結(jié)合時都應(yīng)該享受到情愛的美妙,才能叫魚水之歡……”

    馬魯國侍從聽她越說越露骨,冷汗直冒,忙把她拉走了。

    瑤英啼笑皆非,驀地想起曇摩羅伽那一匣子書冊,眼神巡脧,滿場尋找曇摩羅伽的身影。

    他在高臺接見各國使者,這樣熱鬧的場合,人聲鼎沸,輕歌曼舞,他身穿華麗的禮服,身邊近衛(wèi)軍官簇?fù)�,氣質(zhì)依然清貴出塵。

    察覺到她的注視,他朝她看過來。

    隔著搖曳的燈火和笑鬧的人群,他的臉有些模糊,可是瑤英能感覺到他眸中清淡的笑意,看上去并不濃烈,卻絲絲入骨。

    她提著一只鎏金獸首酒壺,步上高臺,在曇摩羅伽身邊坐下,使者紛紛舉杯朝她道賀,她笑著寒暄幾句,喝了酒,覷眼看曇摩羅伽。

    “累不累?”他問,拿走她手里的酒杯,給她斟了一杯杏漿。

    瑤英搖搖頭,她前一陣子忙著西軍的事,就是為了趕在回王庭之前處理好幾樁要事,現(xiàn)在諸事穩(wěn)妥,可以偷得幾日閑暇。

    “你呢?要不要早點去歇著?”

    如若不是必要,他不會出席盛大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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