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去哪兒了?!不是跟你說了不要亂跑?你不好好在堂屋守夜,你亂跑什么?”江祖先真生氣了,跳起來氣急敗壞地指著少年罵。
江祖先身后幾個眼熟但叫不出來的名字的徐家人上前拉住江祖先,讓他別氣,小孩子玩性大,待不住到處走走,也能理解。
老人依然生氣,他氣呼呼地抓著江橘白從上到下地檢查了一通,沒發(fā)現(xiàn)哪里少塊肉,最后視線來到江橘白臉上。
少年臉色白,唇角破皮的那一塊紅得像一片鮮紅的花瓣。
“你嘴巴怎么破了?”江祖先質(zhì)問道。
“我哪里......”江橘白下意識就要說自己不知道,但剛蹦出幾個字,他就想起來了。
是徐欒剛剛啃的。
江祖先轉(zhuǎn)身讓眾人都散去睡覺,拽著江橘白走到了屋檐下,“你跟我說,你為什么跑到樓上去?你嘴巴又是怎么回事?”
老人一臉嚴(yán)肅,能看出他沒想歪,也絕對猜不到真相。
因為就連江橘白都沒有鬼會啃人嘴巴的概念,上了年紀(jì)的人就更不可能有。
江橘白雙手插在兜里,他看著飄落在院子各處的香灰,“剛剛撞鬼了,它跟徐欒長得一模一樣。”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有個跟徐欒長得一模一樣的鬼,但比徐欒弱很多,徐欒把它給吞了,然后徐欒忽然說起了我的小時候?”江橘白頓了頓,看向江祖先,“我小時候是不是認(rèn)識徐欒?”
“我不知道啊!”
江橘白在江祖先的臉上沒有找到撒謊的痕跡。
“徐家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奇怪了�!苯侔椎吐曊f道。
江祖先摸著下巴,“那咱們以后可得離徐家的人遠(yuǎn)點�!�
“我們要不要去把秘密翻出來?”江橘白抬眼,目光漆黑,銳利地直射江祖先。
江祖先感覺自己半張臉都被孫子這一眼給看得熱氣騰騰的,他目視遠(yuǎn)處黑壓壓的夜色,他清了清嗓子,一只手坦然地垂在身側(cè),而處在江橘白視野盲區(qū)的另一只手抖成了篩子。
“我們小門小戶的,你阿爺我這水平,去揭人家的老底?太天真!”
江橘白想了想,覺得也是。
反正基本都是徐家自己的事,他以前也確實不曾認(rèn)識徐欒。
“那你再給我五百塊。”少年半天沒張口,一張口就是要錢。
江祖先臉上的熱度一面褪去,“滾�!�
翌日翌日徐家,江泓麗給江橘白遞去一封厚厚的紅包,“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她說。
江橘白接了紅包,說了謝謝,語氣微頓后,又說:“希望你能生下個健康的孩子�!�
江泓麗一怔,隨機(jī)情真意切地笑起來,“謝謝,我也希望�!�
爺孫倆被江泓麗目送著離開院子,江橘白撕開紅包低頭看了一眼,他沒說話。
江祖先太了解他,要是比自己少肯定會跳腳,這小子肯定拿得比自己多。
“多少?”老人看似漫不經(jīng)心。
“兩萬�!苯侔装鸭t白塞進(jìn)了外套里面裹著。
“你把我給你的一千還給我!
“不�!�
兩人是一路吵著回到家的,江祖先氣得胡子都飛了起來,一到家門口,從電動車上跳下來就沖進(jìn)了屋里,把正打算出門上班的江夢華嚇了一跳。
“你小子,有點本事,能把我爸氣成這樣,他一直講究修身養(yǎng)性......”
“我媽呢?”江橘白問道。
“還在吃早飯。”
江橘白進(jìn)了屋,發(fā)現(xiàn)江祖先也坐在餐桌邊上用著早飯,他數(shù)了兩千遞給老頭兒。
又?jǐn)?shù)了兩千遞給吳青青,吳青青看自己跟江祖先是一樣的,她撇撇嘴,“你自己的錢自己留著吧,哪有大人拿小孩錢的?”
“......”
被點到的江祖先臉上掠過尷尬,又要將還給江橘白。
“別裝了�!苯侔装阉氖滞苹厝�。
“早飯我不吃了,我上樓睡個覺,下午直接去學(xué)校�!苯侔渍f道。
吳青青叫住他,“那你午飯也不吃了?”
“午飯吃,你到時候叫我�!闭f著,江橘白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樓梯。
江橘白的腿又細(xì)又長,爬樓三步并作一步都輕輕松松,他很快就站在了自己房間門口,站著不動,看著門框上左右昨天還沒有的對聯(lián)。
上聯(lián):金榜題名吉星高照
下聯(lián):學(xué)業(yè)有成步步高升
橫批:江家之光
“......”
江橘白面無表情地看了會兒,踮起腳抬手就要將對聯(lián)給撕下來,撕到一半他動作停下來,又貼了回去。
還是裝作沒看見好了,免得挨罵。
而且這種東西,能驅(qū)驅(qū)邪也說不定。
他走進(jìn)房間,關(guān)上門,很快又抱著睡衣出來,下樓洗了澡才回房間睡覺。
家里的床怎么都比外面的床好睡,江橘白一躺下,那些紛擾他的雜事就都跑得無影無蹤了,睡意迅速來襲。
他沒關(guān)窗戶,方便外面太陽照進(jìn)來,照得床鋪和房間都暖洋洋的,一片金色。
只有墻角一塊地方是陽光找照不到的陰影。
一只蒼白的手在少年熟睡之后從陰涼的墻壁之中伸了出來。
它手指細(xì)長,食指和中指輕柔地?fù)崦倌甑拇浇�,它拇指按著少年的下唇輕輕往下,露出幾顆糯米一樣的白牙。它將中指送進(jìn)去,指腹觸到少年柔軟溫?zé)岬纳�,對方下意識就將它往外推。
修長昏暗的鬼影從墻壁中爬出半截身體來,他俯身,手肘與膝蓋支撐著他,他鼻尖幾乎快要碰觸到了少年白若初雪一般的臉頰。
少年身上散發(fā)出還殘留在皮膚上的沐浴露香氣,陽光和溫暖的棉被讓他變得像一只剛從烤爐里取出的柔軟馨香的面包。
他側(cè)著睡,額前的碎發(fā)落一部分在枕頭上,露出清晰形狀銳利的兩道眉毛,薄白的眼皮微微隆起,倔強(qiáng)桀驁的眼珠被深埋在了眼眶中。
徐欒跪在他的身邊,手指細(xì)細(xì)地從江橘白的臉頰上撫過。
他的中指還停留在江橘白的口中,不自覺模仿起了抽與插的動作。
直到熟睡中的江橘白蹙起了眉頭,眼皮顫了顫,有要醒來的樣子。
徐欒消失在了他身旁,江橘白身后平坦的被面無端隆起了一塊。
徐欒蒼白的臉從江橘白背后出現(xiàn),他從后面擁住江橘白,將還濕潤溫?zé)岬氖种阜胚M(jìn)自己的嘴里,仔細(xì)地舔了一遍。
江橘白又沒睡好,本以為在家里肯定能比在徐家的堂屋里要睡得好,結(jié)果他居然感覺自己睡夢中喘不過氣。
一開始只是感覺呼吸不暢,甚至有隱隱的反胃感,他差點醒來時,那股令人不適的感覺便驟然消失了。
沒過多久,他便開始做夢,夢見一只通體漆黑的章魚,它濕潤冰涼又柔軟的觸手將他緊緊地桎梏住。
章魚將他鎖得十分牢靠,他幾乎完全動彈不得,掙扎不出,它其中一條觸手分明勒緊了他的腰間,還有一條觸手勒緊了他的胸腔,以一種環(huán)抱的姿勢擠壓著他體內(nèi)的空氣。
醒來時,江橘白昏昏沉沉的,墻上鐘擺才指到一點的位置。
他又倒下去,閉上了眼睛。
這次那只章魚沒出現(xiàn)了。
江橘白睡得比之前都要好。
直到吳青青來叫他吃飯,他才醒來。
吳青青熬了一鍋老鴨蘿卜湯,其他的菜常吃,江橘白就抓著老鴨湯喝個沒完。
他感覺特別渴,感覺嘴里焦干得像一片沙漠。
“水牛啊?”吳青青給他盛都盛不過來。
“我自己盛�!苯侔啄米邊乔嗲嗤肜锏纳鬃�。
吳青青給他碗里又夾了一只鴨腿,另一只她不是很情愿地夾給了江祖先。
“學(xué)校里的伙食可不如家里,你多吃點,我做了幾個小菜,你帶到學(xué)校里去,吃飯的時候可以搭著吃�!眳乔嗲嗄樕涎劾锒际菍侔椎男奶邸�
村子里不乏有成績好的孩子,他們家長每天扎堆聊什么營養(yǎng)餐恨不得一個個化身成廚神,吳青青那時候還覺得她們小題大做,現(xiàn)在啊,這自己家里孩子一懂事,她感覺自己也得去跟她們聊聊怎么做營養(yǎng)餐。
“不帶,我在學(xué)校吃得飽�!苯侔拙芙^得毫不留情,直接把吳青青的一腔母愛都給拒絕了個精光。
吃完飯,江橘白拿上江夢華提前放在柜子上的生活費(fèi),換上校服。
母愛回歸的吳青青拎著裝好的幾件毛衣和厚外套遞給江橘白,又讓江橘白穿上棉襖,不放心地囑咐,“明天要降溫,在學(xué)校不要耍酷,穿厚點不丟人,冷就把秋衣秋褲都穿上�!�
“知道了。”
“對了,你跟徐欒那孩子的關(guān)系搞得怎么樣?”
“......”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不怎么樣,一般
徐欒:媽,我們很好
評論抓30只紅包
請投喂?fàn)I養(yǎng)液吧,我等會加更,但可能很晚,不要等嗷
第37章
創(chuàng)可貼(2更)
上晚自習(xí),陳芳國胳肢窩里夾著幾本書而來,鄭重其事地宣布了由于本次月考成績比上一次顯著進(jìn)步,所以決定和隔壁末班聯(lián)合冬游。
“末班也進(jìn)步了?往哪兒進(jìn)?”有人出生質(zhì)疑。
陳芳國把胳肢窩里的書一下就拍到了講臺桌子上,“你們還別說,末班這次平均分比上回高了三十多分�!�
不知道是哪個女生笑著高聲接話:“肯定是看見江橘白成績變好從末班轉(zhuǎn)到咱們班,他們受到刺激了唄�!�
“什么刺激?那是激勵!”陳芳國糾正道。
“小芳,我們冬游去哪兒��?”有人問道。
陳芳國:“上午我們?nèi)バ旒規(guī)r體驗摘柚子,下午我們?nèi)ソ掖宓牧鶢攺R,晚上我們就在六爺廟補(bǔ)冬�!�
“不是星期天冬至......”
“我想吃雞肉餡的糯米丸子!”
“差點忘了,難怪我來學(xué)校的時候我媽讓我放學(xué)了早點回去�!�
徐家鎮(zhèn)和江家村對二十四節(jié)氣比較看重,對冬至又最看重,因為冬至是鎮(zhèn)子村子集體祭祖的日子,各個學(xué)校還會特意在這一天放假。
“那周三要祭祖?”
“周三祭了冬至那天祭什么?”
陳芳國搖搖頭,“周三還是準(zhǔn)備時間,我就是帶你們?nèi)ス涔�,緩解緩解學(xué)習(xí)的壓力。班里哪幾個是江家村的,舉手我看看�!�
江橘白趴在桌子上補(bǔ)覺,江明明撞了撞他,他把手抬了起來,人還趴著。
“就六個,到時候你們六個就當(dāng)導(dǎo)游啊,東道主�!标惙紘鴵沃v臺,“對了,剛剛有人問要不要錢,那自然是要的,不過這個錢你們已經(jīng)靠自己掙到了,那就是在徐家鎮(zhèn)摘柚子的辛苦費(fèi)!”
班里同學(xué)絲毫沒有被陳芳國振奮到,依稀有聲音響起:“謝謝了啊,我上個月一放假就給家里摘柚子,我都快摘吐了�!�
江橘白的家里只有橘子,沒有柚子,所以他就算幫家里干活也是摘橘子。
但摘橘子估計跟摘柚子差不多,橘子結(jié)得更密,柚子更重。
不過他家的橘子一般都是花錢請人摘,摘完了當(dāng)場稱重拖走。江夢華要在徐家鎮(zhèn)的加工廠上班,吳青青和江祖先兩個人怎么都摘不完那半片山的橘子。
江明明激動得不得了,“聽說六爺廟今年殺了兩頭牛和好幾只大肥羊,我們可以吃頓好的了�!�
“江橘白你怎么一到休息時間就睡覺?”江明明膽子肥了。
江橘白沒理他,他現(xiàn)在覺得趴在教室課桌上睡覺比在家里的床上睡覺還要舒服。
周一下午的化學(xué)課,徐游特意到教室把江橘白叫到了外面走廊。
為的是感謝江橘白送給他的魚。
“魚很好吃,就是有點太大了,我一個人需要吃上很久才能吃完,幸好我母親在世的時候教了我腌魚的做法。”
江橘白一怔,他想起江夢華說的徐游老師家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還沒結(jié)婚,母親也去世了?
“怎么露出這樣的表情?”看著少年臉上的神色似震驚似哀切,徐游失笑。
他抬手揉了揉江橘白的頭發(fā),手感果然很好。
江橘白不習(xí)慣和年長的人這么親昵,他反應(yīng)過來,立刻將頭偏到一邊,躲了過去,回答道:“沒有�!�
他想自己總不能直接問“你為什么不結(jié)婚?”或者直接說“我覺得有點可憐”。
“要是覺得心疼老師的話,放假有空的時候可以來老師家里吃飯�!毙煊瓮耆创┝松倌晷闹兴耄僭趺磦巫髂�,想法也還是能被輕易看出。
江橘白點了點頭,“好�!�
徐游轉(zhuǎn)身離開后,江橘白都還沒來得及回教室,就又跟徐文星徐武星兄弟倆撞上。
徐武星看起來又瘦了點兒,他手上戴了穿褐色的珠子,臉色蠟黃,眼下青色的大小都趕超眼睛的大小了,他聽見徐文星跟人打招呼,張開眼睛,費(fèi)勁力氣地看了江橘白幾眼。
“你跟徐游老師關(guān)系還挺好的?”徐文星有些意外。
“他是我們班的化學(xué)老師�!苯侔卓吭陉柵_上,太陽正當(dāng)空,像剛碰到鍋底的雞蛋黃,鮮黃明亮,但還是有點冷。
少年身上穿的是吳青青手織的毛衣,是粉色和青色交織在一起的,毛線不夠,下擺用黃色織了一大朵太陽花。
亂七八糟的好幾個顏色湊在一件衣服上,江橘白卻穿出了隨性輕狂的少年氣。
徐武星看得眼珠子都變得更渾濁了,都是末班的,憑什么江橘白人模狗樣?
徐文星跟著江橘白一起靠在了陽臺上,"你聰明,徐老師一直都比較偏愛聰明的學(xué)生。"
江橘白起先聽見這句話還挺高興,挺得意,但低頭琢磨了會兒,又覺得這種偏愛對其他學(xué)生好像不怎么公平。
“人非圣賢。”徐文星忽然說道。
“那徐游應(yīng)該也挺喜歡你的�!苯侔渍f。
“還好,他帶我們班的生物,他更喜歡徐欒,哪怕到現(xiàn)在給我們上課,都時不時的會提起徐欒�!毙煳男切Φ糜袔追挚酀�,又有幾分欣慰。
江橘白沒做聲。
徐文星在旁邊長嘆了一聲,仰頭看起了天,“徐欒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投胎轉(zhuǎn)世了吧,應(yīng)該已經(jīng)開始他新的人生了吧�!�
“不知道。”江橘白淡淡道。
他只知道昨天晚上他還在跟徐欒一起打鬼。
徐文星笑了笑,這回看向了江橘白,眼神變得有些落寞,“我怎么覺得你在躲著我?”
江橘白卻沒看他,“沒有,你想多了�!�
莫名的,徐文星這句話讓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徐欒對他做的事情,一開始并不像接吻,但緊隨其后的一定是,男的跟男的接吻,徐欒也是同性戀?還是他是個神經(jīng)��?
放在徐欒身上,后者的可能性明顯要更大。
這讓江橘白想起徐文星是個同性戀的事情。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毙煳男钦f。
“不是,”江橘白正覺不適,徐文星話音剛落他就出聲否定了,“我們是同學(xué),不同班的那種�!�
徐文星鏡片后的眼神凝滯了片刻。
他反應(yīng)不大,徐武星的反應(yīng)劇烈,“江橘白,你他媽給我哥道歉,我哥之前還給你講題!”
“對不起�!�
“?”
少年回得太過于干脆利落,以至于徐武星完全沒有心理準(zhǔn)備。
他的暴跳如雷在江橘白的淡然處之下,顯得莫名其妙。
徐文星回頭看了眼徐武星,“你先回教室�!�
徐武星并不愿意,但對上徐文星不悅的眼神,他只得不情不愿離開,離開之前,還不忘丟下狠話,“江橘白你敢欺負(fù)我哥你就完了。”
江橘白一直看著徐武星的背影從末班的前門走進(jìn)教室,對方形銷骨立,衣服掛在身上,像極了一面幡。
“這次月考你考得很好,恭喜。”徐文星誠心道。
“你是年級第一,比我考得好�!�
徐文星:“我沒有上升空間了�!�
江橘白這才奇怪地看了眼徐文星,“你總分七百不到,怎么沒有上升空間?”
換做以前,江橘白肯定不會關(guān)注年級第一的分?jǐn)?shù),哪怕是年級第一,都得連續(xù)出現(xiàn)好幾次他才會有印象。
徐文星啞然失笑,“你得知道我們高中如果不算上我和徐欒,歷年來的最高分沒有超過650的�!�
江橘白不知道,他不僅不知道,他還想考個七百多試試。
要么不學(xué),學(xué)了,他就想拿個第一。
但江橘白沒告訴徐文星自己不知道,顯得他很蠢。
“你的分?jǐn)?shù)再提高不了了?”江橘白不解道,“很難?”
“......”
“應(yīng)該還好,”少年口吻輕松,“徐欒不是都考過滿分�!�
“......”
徐文星忘了自己打算說的,震驚于江橘白說的,訝然道:“你想考滿分?”
江橘白沒說話。
但是從他的表情能看出來,他確實有這個打算。
“你知道滿分是什么概念嗎?”
“我知道,物理難得分,語文難拿滿分�!苯侔椎皖^看著腳下黑白相間的地磚,如電視屏幕里的雪花畫面。
徐欒都行,自己也行。
徐文星看著江橘白的眼神逐漸變得復(fù)雜含混,之前的溫和少了許多,多了審視與距離感,“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你什么好了。距離高考只剩下半年的時間,一般來說,你能在這半年里將分?jǐn)?shù)提升到五百五左右,就已經(jīng)算罕見的速度�!�
“而且,一百到五百和五百到七百以及七百到七百五,它們的難度不是同樣的,想拿到滿分,我都做不到�!毙煳男抢_了與江橘白的距離,“看在認(rèn)識的份上,好言勸你,不要好高騖遠(yuǎn),人心不足,最終受折磨的是你自己。”
江橘白蹙了蹙眉,不明白對方怎么忽然開始給自己上思想教育課了。
“因為你做不到,所以覺得我也做不到?”
徐文星扯了一下嘴角,“你哪里來的自信?”
兩人互相挑釁的,之前的友好蕩然無存,徐文星有著被否定的惱怒,江橘白也有著被輕視的漠然。
“你以為我們高中還會有第二個徐欒?或者說,你認(rèn)為你可以成為第二個徐欒?”徐文星笑得別有深意,“不可能的,徐欒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徐欒......”
“徐欒徐欒徐欒,”江橘白被徐文星重復(fù)念起的徐欒弄得嘴巴破了的那塊地方發(fā)疼,他打斷徐文星,回望過去,“你這么崇拜他,你是不是暗戀他�。俊�
“......”
當(dāng)天,11班所有人都看見1班那個習(xí)慣把笑掛在臉上的徐文星,黑著臉從他們班走廊沖過去。
晚飯后,江橘白在學(xué)校小賣部買了一張創(chuàng)可貼貼在唇角。
剛出小賣部,迎頭撞上勾肩搭背來買零食的陳白水和陳芳國。
兩人看見江橘白嘴角的創(chuàng)可貼,臉唰地一下就沉下來了。
“又打架了�!�
“......”
江橘白懶得解釋,掉頭跑掉。
晚自習(xí)要上到晚上將近十點,江明明一個晚自習(xí)問了江橘白好幾遍“你嘴巴怎么了”。
江橘白說蚊子咬的,江明明表情夸張,"我才不信,被蚊子咬了應(yīng)該擦花露水,你為什么要貼個創(chuàng)可貼?"看他的樣子,也沒想歪。
江橘白埋頭做著題目,“被我撓破皮了�!�
“這樣啊�!�
“那你幫我看看這道題,行不行?”江明明小心地將試卷遞到江橘白面前。
他本來還以為江橘白是跟人打架了,打架了說不定會心情不好,他怕自己不小心撞槍口上。
既然是被蚊子咬的,那江明明就放心了。
江橘白筆尖猛地一頓,他眸子閃了閃,眼神看似平靜地瞥了江明明一眼。
江明明呼吸微滯,怎么了?被蚊子咬了也要打人嗎?他只是問個題目而已。
“我?guī)湍憧搭}?”江橘白語氣難得變得有些不確定。
自己嗎?他還能幫人看題?
“對,你幫我看看�!苯髅髋仓巫幼秒x江橘白近了些,“就是這道填空題,我列了好幾個公式,都沒算出答案�!�
江橘白腦門都有些發(fā)熱了。
愣了會兒,望著江明明求知若渴的表情,江橘白握了握拳頭,開口沒什么情緒地說道:“我不保證我會做,就算會做,我也不一定能給你講明白�!�
“沒事,你先看。”江明明看自己四周,就江橘白成績好點兒了,還是同桌。
江橘白將江明明的試卷撥正,找到對方剛剛說的那道填空題。
“挺簡單的�!彼f。
“�。俊苯髅靼涯X袋幾乎快送到了江橘白腦袋邊上,兩人都快頭碰頭了,“簡單嗎?我怎么不覺得?我覺得好難啊。”
江橘白在草稿紙上先把答案算出來了,又驗算了兩遍,確定沒有出錯后,他才叫了江明明一聲,開始給對方講題。
也就三五分鐘的功夫,江明明看著被江橘白用筆圈起來的答案,一拍腦袋,“真的簡單,你好厲害啊江橘白,你進(jìn)步好快啊!”
“而且你講得比他們要好懂,你太強(qiáng)了吧,你腦子是什么做的啊,怎么這么聰明,你簡直就是為理科而生的嘛,太牛了你!”
江明明從來沒對江橘白一口氣說過這么多話,一直以來,他都有些害怕江橘白。江橘白的名聲在學(xué)校里實在是算不上好,脾氣太壞。
直到江明明說完了話,江橘白才丟下筆站了起來,“我去上個洗手間�!�
江明明受了江橘白的大恩,直接跳起來把椅子全挪出去給江橘白讓道。
江橘白面無表情地從教室后面走到走廊。
末班這會兒吵得很,他路過時,好幾雙眼睛朝他看過去。
少年把校服穿在了里邊,在毛衣底下若隱若現(xiàn),晚自習(xí)連續(xù)不停地做題讓他看起來顯得淡淡的萎靡,和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中和得剛剛好。
“才換走幾天啊,拽什么......”
“就是...”
“11班不也就是個吊車尾的班嗎?”
他們“竊竊私語”的分貝不算低,剛好全進(jìn)了江橘白的耳朵里。
江橘白懶得搭理他們,他拐進(jìn)洗手間里,沒真的上洗手間,而是站在水池邊上擰開了水龍頭。
他彎下腰,接了捧水,直接往臉上潑去,他潑了好幾次,臉上的熱度才退下去不少。
他將水龍頭擰緊,用力擰了好幾圈,表情看起來有點走神。
要是江明明能再說一遍就好了。
好聽,錄下來,天天聽。
江橘白從洗手間里離開后,蹲在坑里蹲到腿麻的李觀嬉拎著褲子站了起來。
怎么神神叨叨的?
大冬天的,跑進(jìn)洗手間不撒尿不拉屎,洗冷水臉?
跟徐武星一樣,腦子壞了?
李觀嬉手指搭上手龍頭,他臉一僵,手背暴起青筋,媽的擰這么緊?
被李觀嬉疑惑著的江橘白沒回教室,他在末班外面的走廊站定。
左邊是樓道,往下下樓,往上上頭,但是是天臺,平時上著鎖的天臺門此刻是敞開著的,風(fēng)呼呼地刮得鬼哭狼嚎。
江橘白緩緩走過去。
少年低下頭,他知道現(xiàn)下這種情況肯定不正常,但他的意識似乎主導(dǎo)不了他的身體。
臉頰上還沒干涸的水珠,順著下頜,滴落在抬起來的膝蓋上面,將淺藍(lán)的校服褲子染成藏青。
外面的風(fēng)比想象得還要大,走到門邊時,寒風(fēng)從江橘白兩邊耳側(cè)刀子一樣刮過去,又冷又疼。
平坦的教學(xué)樓天臺上面順著巖板拼接的縫生長著一條條油綠的青苔,望出生了銹的圍欄,像望著一道懸崖。
衛(wèi)星接收器旁邊站著一道模糊的人形黑影。
不等江橘白反應(yīng),對方已經(jīng)站到了他的面前。
少年被拽著衣領(lǐng)拖今天天臺,沉重的鐵門在他身后“轟隆”一聲,重重關(guān)上。
他被一把摔在了冷硬的墻上,接收器旁的黑影消失了,拽他進(jìn)來的東西也不復(fù)存在。
對方從他身后的墻壁里探出手臂來,環(huán)住江橘白的脖頸,涼得像一條鎖鏈從江橘白頸前橫過。
江橘白微微昂起下巴,看見了徐欒不知何時抵在自己肩頭的臉。
徐欒扭過頭,鬼氣森森地看著他,“心情很好?”
看見是徐欒,江橘白松了口氣,他甚至主動松懈自己,直接靠在了墻上。
就像是主動將自己送進(jìn)了鬼祟的懷里。
他臉上的水漬還沒干,眼睫鼻尖都在遠(yuǎn)處照明燈的光線下閃爍著水晶一樣的光芒。
“還可以�!�
徐欒彎起嘴角,殷紅的嘴唇在他臉上看起來像一道血紅的口子。
“你喜歡他?”
?
“喜歡誰?”
“你的同桌。”
江橘白差點跳了起來,但還沒起身,就被徐欒的手臂給帶了回去,他后背撞在墻上,悶哼一聲,“我不喜歡男的�!�
徐欒眼神柔和下來,但仍舊陰森嚇人,漆黑的眼睛像翻涌的黑海。
鬼祟纖長雪白的手指刮弄著江橘白的下巴,指腹觸到粗糙的創(chuàng)可貼邊緣。
徐欒站在了江橘白面前,他周身繞著令人渾身發(fā)寒的死氣。
低下頭認(rèn)真注視著江橘白時,江橘白依然忍不住繃緊神經(jīng),戒備地看著對方。
接著,徐欒抬手毫不猶豫地撕掉了江橘白唇角的創(chuàng)可貼,露出創(chuàng)可貼底下的那一抹艷色。
江橘白皺眉,“你神......嗚”
徐欒又舔他!
“不要遮住它,”徐欒冰涼的手指按在江橘白的唇上,“你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我不喜歡男的
徐欒:那就好
圍觀群眾:�。�??
評論抓取30只紅包
最近過敏很嚴(yán)重,不過身體內(nèi)部沒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手爛掉了,長了很多水泡,每天寫著寫著就開始埋頭擠水泡,好解壓TT
第38章
冬游
江橘白此時還絲毫聽不分明徐游的真正話音,徐欒不是人類,他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他回教室,已經(jīng)將江橘白視為偶像的江明明一眼便注意到對方嘴角消失的創(chuàng)可貼,那塊破了皮的地方在江橘白的臉上看起來很是秾麗嬌艷。
這蚊子好會咬。
“江橘白,你臉上創(chuàng)可貼掉了�!苯髅饕詾榻侔资遣恢滥樕系膭�(chuàng)可貼掉了,他指指自己,好心提醒對方。
江橘白嘴唇被吸得微微發(fā)麻,破了的地方好像又重新破了一次,比之前要疼。
“你的題都做完了?”他蹙眉看著多管閑事的江明明。
“......”江明明縮了縮脖子。
江明明反正是沒想到,自己居然還有被末班的學(xué)生訓(xùn)斥學(xué)習(xí)的一天。
江橘白自己也沒想到。
南方迎來的降溫比吳青青說的還提前了一天,周日的當(dāng)天晚上,宿舍樓外的風(fēng)便刮得大有排山倒海之勢,連窗戶都被吹得嘩啦嘩啦作響。
陳白水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特意跑來末班的幾個宿舍,各個晃悠視察了一遍,還不忘捏捏有些人那薄得跟紙片似的被子。
“都換厚點的被子啊,別感冒了。”
“晚上早點睡,那幾個總悄悄帶手機(jī)的,我遲早給你們都收走了�!�
“江橘白別看書了,對眼睛不好,早上早點起,去教室看�!�
江橘白半躺著,“早上起不來。”
“那你晚上就使勁熬?”
“我在背文言文。”江橘白答非所問,他不喜歡背書,背了半個小時還在第一段。
陳白水念叨了幾句,背著手出去了。
隔壁上鋪的小馬從被子里把頭探了出來,他眼珠子骨碌轉(zhuǎn),“江橘白,我有件事想問你,你能過來一下嗎?”
?
少年靠在墻壁上的后腦勺微微挪開,抬起幾分,頂上強(qiáng)光使他忍不住瞇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