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江橘白點了下頭,“都聽你的�!�
很快,江橘白被送回到了剛剛他呆過的房間當中,見那幾個盯著自己的婦女都在門外,他立刻在房間里一通翻箱倒柜。
這好像是女孩子的臥室,還有化妝鏡和很多不認識的瓶瓶罐罐,但現(xiàn)在四處都貼上了“囍,床單蚊帳也都換上了鮮艷的大紅色,暗沉的燈光,讓整個房間都顯得十分詭異陰森。
江橘白伏在鏡子面前,用紙巾用力擦著自己臉上的腮紅和口紅。
什么玩意啊。
只是他剛擦到一半,他的頭就被一股莫名的力給抬了起來,對著鏡子,江橘白看見自己口紅擦得嘴角都沾上了,好似被人蹂躪過的可憐模樣。
很快,他看見一雙從他雙肩后面伸出來的手臂,手指細長,但骨節(jié)分明,很明顯是屬于男性的手。
那雙手是人類不可能擁有的青白,從后而來,順著少年的脖頸向上,宛若寒冰的手指順著少年的眉骨,眼角,鼻梁,一直往下。
江橘白一動都不敢動,他知道這不是那鬼新娘。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鏡子,終于在自己的背后看見了一道模糊的人形輪廓,微微弓著腰身,從上至下,它正在打量自己。
對方擁有一張與手臂顏色同樣的青白的臉,本應(yīng)該全部存在的五官,卻只剩下兩瓣比常人更加紅潤的嘴唇,可這樣的紅潤,出現(xiàn)在它的臉上,卻紅得鬼氣陣陣。
“漂亮的小孩。”它嘴唇牽開,溫和地輕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當然是漂亮的,徐欒你也是鬼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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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落魂5
江橘白的頭被定住,他感覺似乎被從頭到腳地撫摸了一遍,從鏡子里,他看見自己的嘴張大一種憑他自己無法達到的程度,似乎有什么東西強迫他張開了嘴他的口腔也被“檢查”了一遍。
他會以為是身后的“人”做的。
可鏡子里的模糊身影,連一絲晃動也無,做這一切的似乎另有其“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徐欒,他見過徐欒,在徐欒的房間里,徐欒的尸體就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但問題是,徐欒的臉在他的腦海里卻是模糊的,只有輪廓,沒有五官,就跟靈堂里那張遺照一樣。
感覺,不是江橘白忘了徐欒的樣子,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徐欒長什么樣子。
門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身后的身影在剎那間消失。
能動了。
江橘白立刻就抬手揉了揉自己發(fā)酸的腮幫子,他壓下心底的不適,站起身,身后的木門嘎吱一聲,被從外面推開了。
是剛剛第一個對他發(fā)飆變臉的鬼婦人,她托著一個餐盤,餐盤中間放著一只瓷碗,瓷碗里不知道是什么,但熱氣騰騰的。
“姑爺啊,”她腳后跟沖前,邁過門檻,渾身陰氣濃重,“該吃飯了�!�
江橘白戒備地朝后退了一步,"我不餓。"
“這可不是普通的飯,這是新郎飯,”鬼婦人居然沒跟剛剛一樣發(fā)脾氣幻化回鬼貌,“這是我們這地兒的習(xí)俗,這剛過門的新人,身上帶了煞氣,雅雅說你身上的煞氣格外重,比她見過的所有新郎官都重,得吃這口新郎飯,沖沖你身上的煞氣�!�
我身上的煞氣再重都沒你們這兒的煞氣重。
江橘白很想這么說,但不敢。
他左右看了看,房子被布置得紅通通的,一點都不喜氣,反而陰森森的透著冷。
“你放這兒吧,我餓了就吃�!苯侔字噶讼伦约嚎匆姷哪菑埧兆馈�
鬼婦人死盯著江橘白,“那可不行,我得盯著你吃完,不然我怎么去給雅雅回話�!�
“吃吧�!彼龑⑼牒屯斜P一齊放到江橘白身后的梳妝鏡上。
江橘白沒有轉(zhuǎn)身,但是能感覺到,對方一直陰惻惻地盯著他。
算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雖然這也太早了點兒。
認個鬼父,什么幾把用都沒有。
江橘白在紅木凳子上又坐下來,他低頭看了眼碗里的飯菜,悄悄舒了口氣,還好,真是飯,不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大白米飯上蓋著一勺西紅柿炒雞蛋,紅黃搭配,撒上蔥花,旁邊還有幾塊雞肉丁和一小撮白菜,搭配上至少還是挺好看的。
江橘白本來沒什么胃口,但他確實餓了,聞到飯菜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兩聲。
少年抓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往嘴里刨著飯。
吃完后,江橘白隨便在桌面抓了塊紅布擦嘴,問:“你叫什么?”
“你叫我蘭嬸兒就行了�!碧m嬸收拾了碗筷,她看見碗里的飯菜都被吃完了,露出滿意的笑容,連眼神都不像剛剛那般陰森了,她慘白著一張臉笑,“那你休息,等到了拜堂的時間,我再來叫你。”
吃完這碗飯,江橘白在凳子上靜靜坐了一會兒,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陡然被嚇了一跳。
鏡子里的自己,臉上腮紅和嘴上的胭脂明明在剛剛就被他抹掉了,可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了他臉上,并且比抹掉之前更要鮮紅艷麗。
江橘白抬起手,試著用手背重重地在唇上抹下了一道。
他垂下眼皮。
再抬眼時,他的唇色重新鮮紅如血。
江橘白不再糾結(jié)妝容,估計他此時的身份在這座鬼屋里已經(jīng)確立,他更改不了自己此時的形象。
他拉開門,準備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跑出去的路。
院子里靜悄悄的,闃無人聲。
沒有了新娘和新郎,那群觀眾也沒有了,整個院子顯得十分荒涼,枯黃的落葉鋪滿了整個院落,寂靜凄涼。
四周的房子并不高,可陰沉的天襯著鮮艷的紅綠色,寧靜之中透露出濃濃的詭異。
江橘白走在走廊里,柱子上纏著密密麻麻的蛛網(wǎng),底部的灰塵積了厚厚一層,地面上還散落著歲瓦片。
現(xiàn)代社會,很少有這么樸素雅致的房子和院子了。
怪不得是書香門第,繪畫世家。外面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住起了小洋房,大別墅。
如果這房子里還有活人,也能稱得上是一座處有特色的世外桃源。
可惜李家人全都死了。
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鬼屋。
一陣一陣的風從走廊盡頭吹進來,刮出一陣一陣的窸窣聲。
李家的房子修得十分寬闊,彎彎繞繞的走廊多又多,又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風經(jīng)常將某一處刮得嘎吱作響,江橘白提著心吊著膽。
終于,他看見了一扇看起來像是出口的木門。
江橘白心底一松,小跑到木門后面。
他雙手將門拉開。
良久,江橘白的心跳才恢復(fù)正常,他摸摸臉,看著化妝鏡里的鏡子,打量了一周紅得憋悶的新房。
他打開的不是房子的出口?為什么又回到了這個房間里?
江橘白終于明白,靠他自己,他根本逃不出這個鬼新娘的手掌心。
而徐欒,就是他那鬼父,也就出現(xiàn)在那么一會兒,就又不見了。
靠不住。
阿爺技術(shù)不過關(guān),做的契也靠不住。
房間里沒有鐘表,看天色也完全看不出時間,江橘白在打開一面柜子,看見里面放著一沓疊起來的遺照之后,果斷關(guān)上,躺到了鋪著紅鋪蓋的床上。
他看著床頂?shù)募t色床帳,柔軟,絲滑,就好像水一樣,可以流動,可以任意改變形狀。
床帳與他的距離似乎在拉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它失去了形狀,變成了一團血紅色的霧,緩緩朝他攏來。
像是一張網(wǎng)眼密匝的網(wǎng)。
江橘白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呼吸了,柔軟的布料似乎從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利用了一些能鉆進他身體里的洞眼,將他整個人堵得嚴嚴實實的。
床上的少年擠出了滿臉的眼淚,腰間的短褂上滑,酷愛跑跳鍛煉出來的細韌小腰白得刺眼。
明明如此弱小,可還是犟得很,哪怕快要窒息了,也一聲都不吭。
一點都不像之前,怕了,就說:“求你,別殺我�!�
仗著它現(xiàn)在殺不了他么?
衣柜里的一雙眼睛,陰沉沉地盯著在床上掙扎著,變得一塌糊涂的少年。
不得不說,那鬼女的眼光很好。
一挑,就挑個好吃還漂亮的,色香味俱全。
快要昏迷的最后一秒,窒息的感覺突然結(jié)束,大量空氣涌入鼻息,不適的感覺襲遍全身,胃里翻江倒海,江橘白伏在床沿,吐得昏天暗地,把剛剛吃的沖煞飯吐了個一干二凈。
江橘白吐得滿臉眼淚,他趴在床沿喘著氣,在看清自己吐的是什么東西之后,他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他吐出來的不是什么米飯和菜,是一堆已經(jīng)融了的黃色紙錢和白蠟燭。
他的嘴里還殘留著廉價紙漿和石蠟油脂的味道。
一想到自己剛剛大口吃的什么東西,江橘白淺嘔了幾聲,他手指扣在木質(zhì)床沿,用力得骨節(jié)泛白。
他伸了兩根手指到嘴里,用指腹按著舌根,被刺激到后,他又趴著吐了會兒,這回,胃里的全部“食物”都被吐了出來。
江橘白虛弱地躺回到了床上。
他剛躺下沒一會兒,門外響起敲門聲,接著一道唯唯諾諾的小男孩的聲音傳進來,“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沒等屋子里的人說不可以,小男孩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小男孩也穿著紅衣紅褲,圓溜溜的眼睛,肉乎乎的鼻頭,胖嘟嘟的臉。
如果他腳后跟不是朝前的話,江橘白會覺得這小孩長得跟只福娃似的。
但很明顯,這不是什么福娃,這是個鬼娃。
走進了,他站在紅色的燭火旁,盡管火光照耀著,他巨大的黑色瞳仁仍舊毫無光澤,直勾勾地看著床上的人。
“我只是來跟你打個招呼�!彼f,并且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自己的衣角。
江橘白看著它詭異地上揚的嘴角,渾身冰涼,“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嗎?”
“你可以陪我玩嗎?”它請求道。
“玩什么?”
“唉�!�
剛問完,江橘白就好像聽見了一道嘆氣聲,不知是從哪里傳來的,但他確定不是面前這鬼娃發(fā)出的聲音。
發(fā)現(xiàn)江橘白似乎有意,鬼娃的嘴角裂開得更夸張,露出腐爛得發(fā)黑的口腔,兩個黑洞一樣的眼睛盯得越發(fā)直勾勾。
他飛快搓著衣角,顯得緊張,實則興奮,"玩石頭剪子布,你贏了,你可以隨便向我提一個要求;我贏了,我也可以隨便向你提一個要求。"
巧了。
江橘白最會玩這些小把戲。
石頭剪子布,也是有規(guī)律的。
“行�!�
江橘白坐起來。
鬼娃朝前走了一步,江橘白看著它被褲腳遮住的腳后跟,手腕上發(fā)黑的銀手鐲,幾根發(fā)黑的指甲蓋,“那開始咯?它說。
“3.”
“2.”
兩“人”一齊出了手,江橘白是布,鬼娃是拳頭。
鬼娃愣著,江橘白擺擺手,“我的要求就是,你給我滾出去�!�
“不行!”鬼娃突然凄厲尖叫出聲,他黑漆漆的兩個眼眶突然開始往下淌血,它充滿怨恨地緊盯著床上的人,驟然伸出了雙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它的渾身冒出陣陣黑氣。
鬼娃看著年紀不大,可它的雙手卻如同鐵鉗一般鎖住了江橘白的脖頸。
江橘白想用拳頭去打?qū)Ψ�,拳頭卻直接從它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只蒼白的手突然從床鋪后面的墻壁當中伸了出來,它直接掐住了鬼娃的脖子,朝旁邊一擰,伴隨著咔嚓一聲,那腦袋便到了它的手中。
沒有血液從這無頭身體中冒出來,只有腐爛的尸體味道。
江橘白忍住嘔吐的沖動,又聽見了身后近在咫尺的咀嚼聲還有鬼娃嗚嗚嗚的哭泣聲。
鬼娃的頭被吃了?
被什么給吃了?
失去了頭顱的鬼娃身體還能活動,它渾身的衣服變了色,變成了破破爛爛的壽衣,渾身的皮膚變成了黑青色。
它快跑到門口了,一道細長的黑影乍然出現(xiàn),擋在了它身前,那道黑影足達屋頂,它纏縛住對方,纏縛住的部位都長出了牙齒,啃噬著鬼娃殘存的身體,鬼娃凄厲刺耳的哭聲逐漸消失。
地上只剩了兩件被穿過的壽衣。
黑影打了個飽嗝,沒有臉,可江橘白就是能感覺到,對方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江橘白心臟驟然縮緊,他牙齒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
“石頭剪子布,你贏了,你可以隨便向我提一個要求;我贏了,我也可以隨便向你提一個要求。”一道濕冷黏膩的呢喃在江橘白的耳畔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說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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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落魂6
江橘白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
黑影在門口散開,一只青白的手從床沿處朝上伸了出來。
江橘白咽了咽口水,他嗓子微微顫抖,“3,2,1�!�
那只青白的手,手背向上,它出了布。
而江橘白,他出的是石頭。
按照人的身體結(jié)構(gòu),大部分第一時間會習(xí)慣于出石頭,剛剛那小鬼便出了石頭,江橘白僥幸出了布。
而這些都被這鬼看在眼里,他以為鬼會出剪刀,于是出了石頭,沒想到對方出了布。
江橘白渾身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它們紛紛立起來時,搔撓過自己的皮膚,互相碰撞在一起,帶來一陣涼絲絲的癢意。
那只青白的手,翻了個面,掌心朝上。
江橘白看見掌心中有一張殷紅的嘴巴,一張一合發(fā)出聲音時,他看見了唇后整齊的牙齒和舌頭。
“我需要你去一個地方�!彼l(fā)出沙啞的聲音。
答應(yīng)鬼的事情,如果無法辦到的話,那就只能以命補償了。
一眨眼,少年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這個房間的外面,也就是院子里,但不是之前那荒蕪慘敗的院子,之前那院子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鬼屋,與現(xiàn)在眼前這座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房子簡直是判若兩物。
所有的燈都開著,將院子里照耀得恍若白晝。
走來走去的人都行色匆匆,滿面凝重,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很不好的消息一般。
“你還站在這兒做什么?”一個中年男人拉住江橘白,“你不去看看你姐姐?”
江橘白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與地面的距離變近了,他看了看自己粗短的手指。
他變成了一個小孩?
難怪他剛剛覺得這座房子好像變得比之前要更高大更寬敞,身邊來往的人也變得跟巨人一樣。
江橘白被男人拖進了房間,進了房間之后,他看見人擠了滿滿一屋子,他的出現(xiàn)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悄悄摸到了窗戶邊上,踮起腳照了照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在看情自己的模樣之后,他臉色一變,他怎么變成剛剛那被吃掉得鬼娃了?
“雅雅怎么還有了孩子?”
身后傳來一道婦人帶著哭音的聲音,江橘白轉(zhuǎn)身循聲看過去,那女人穿著紅底藍花的旗袍,戴著一對玉鐲子,她焦急地走來走去,不�?聪蚰堑婪凵熥永锩妗�
有個婆子端著一盆血水從簾子后面快步走出來,江橘白連忙讓開。
“不好生啊,胎位不正!”又有一個婆子把腦袋從簾子后面伸出來。
坐在桌案邊上的男人黑著臉,怒拍一掌桌子,“生不出來都死了算了,這種不要臉的東西活著干什么?不如去死�!�
“他爸,你這說的什么話?”
“是啊,哥,雅雅好歹也是你的女兒。”
“雅雅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簾子后面?zhèn)鱽斫侔字奥牭竭^的鬼新娘的聲音,只是現(xiàn)在的更凄慘,更痛苦,并且還沒有充斥著怨毒。
江橘白站在人群之外,聽著他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要怎么處理李梓雅生下來的這個孩子。
哦,他們說的不是孩子,他們說的是孽障。
但是,江橘白感到有些疑惑,他記得阿爺說的情況不是這樣,他說的是,李梓雅后來投井自盡,李家的人撈起她的尸體后才知道她已經(jīng)懷了孕,難道不是阿爺說的那樣?李家一早就知道李梓雅未婚先孕,并且,孩子都已經(jīng)足月,根本不可能又出現(xiàn)在李梓雅的尸體當中。
“啊�。�!”李梓雅的慘叫聲讓人聽了頭皮發(fā)麻。
李河英皺著眉,他眼中也有對女兒的痛惜,但更多的是埋怨和恨鐵不成鋼。
“這要是上了新聞,”一道聲音在人群中低低地響起,“以后誰還會說我們李家家風嚴謹,名聲毀于一旦,我們的作品也會被染上污點,哥,我們一定得把雅雅生了孩子這件事情給捂住�!�
簾子后面又端出了一盆血水。
江橘白哪怕屏息了,也還是能聞到血腥味。
“為什么不送醫(yī)院?”他蹙眉,問李河英。
“你這孩子,”剛說完,他就被旁邊的人推了一把,對方責備道,“大人說話,哪有你一個孩子插嘴的份兒?你姐要是送醫(yī)院,那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未婚先孕?她未婚夫還能要她?”
“未婚夫?”
“就是上次給你巧克力的那個大哥哥啊,我們早就給你姐選好了對象,她不懂事,非要在外面自己找,找那么一個渣滓,還懷著孩子回來,真是�!�
滿頭大汗的接生婆抱著碎花襁褓走出來了,她一臉喜色,“是個大胖小子!”
所有人都盯著這個孩子,除了接生婆,其他人的臉上都見不著一絲笑意。
作為家主的李河英臉上更是陰沉。
房間里安靜得能聽見蠟燭燭芯燃燒時的迸裂聲。
“處理了,”良久,李河英撐著腦袋,“就丟在后院的井里,我要看看,有此次作例,以后誰還敢違背家法!”
江橘白見全場人都沒人異議,在心底無聲“我靠”,現(xiàn)在難道不是法治社會?
“把孩子還給我!”被按在了床上,無法下來地面的李梓雅聽見外面的聲音,劇烈掙扎著,凄厲地叫喊著,“把孩子還給我,孩子還給我!”
“媽媽,你跟爸爸說,讓他不要殺我的孩子,讓他放我走!”
“媽媽!你救救我�。 �
她沒有得到回應(yīng),叫喊的聲音當中漸漸出現(xiàn)了怨恨,“你們要是敢殺我的孩子,我就殺了你們!我就殺了你們所有人!”
伴隨著風聲與女人的哭嚎聲,江橘白的耳中又出現(xiàn)了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帶走那個孩子�!�
“小白,把孩子帶走。”
“快點。”
在這道聲音的催促當中,江橘白一咬牙,推開前面的人,跳起來一把奪走接生婆手里的襁褓,抱著就往外面跑。
就在江橘白將孩子搶到手里的那一瞬間,蠟燭倒了,四周本來正常的風聲開始猶如鬼哭狼嚎,燈火通明的房屋陷入一片漆黑,緊閉的門窗在同時“叮哐”齊聲打開,落葉紛飛,空氣中傳來李梓雅凄厲尖銳的叫喊聲。
“把孩子還給我!”
“把孩子還給我!”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平整的走廊與地板變成了之前看見時的樣子,破敗不堪,坑坑洼洼。
李家變回了之前的陰森可怖,不,比之前還要可怖。
那只女鬼被江橘白搶走孩子的行為氣瘋了。
她的發(fā)絲一直逶迤到還未干枯的水井中那處水洼之中,她腫脹發(fā)白的臉從井里伸出,她指甲把石壁刮得滋滋作響,猩紅的眼神緊盯著墻后面的某處。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我要殺了你!”
“右邊。”
“一直往前�!�
“走左邊的門�!�
那道聲音時不時就會出現(xiàn)在江橘白的耳畔,他懷里還抱著啼哭不止的嬰兒,嬰兒的哭聲和女鬼的咒怨讓江橘白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渾身都在冒汗,不知道是跑出來的還是嚇出來的。
他不明白搶人家孩子做什么,這跟找死有什么區(qū)別?
可是,跟他做了契的鬼,害他的可能性應(yīng)該不大,不然,它自己也要被反噬。
四周的風聲突然消失了,安靜了下來,只有那女鬼從凄厲轉(zhuǎn)為悠閑散漫的聲音。
“你在哪兒啊?”
“你帶著我的孩子去哪兒��?”
“我會找到你的,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她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江橘白捂著嬰兒的嘴,躲在衣柜里,大氣都不敢出。
李家江橘白以為的要大多了,即使有著指引,以他現(xiàn)在的短胳膊短腿也沒辦法很快逃出去,他只能先躲了起來。
衣柜里的味道不是很好聞,全是灰塵,空氣也不流通,在逼仄的空間里,江橘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異常響亮。
“嘎吱”
房間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了,像是被風輕輕吹開的似的。
一道身影平緩地移動進來,她紅裙及地,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泛著烏青。
江橘白順著她濕漉漉的長發(fā)朝上看去,看見她臉上的血窟窿,白骨露著一角在外,爬滿了青苔,還有一條蚯蚓在骨洞里鉆來鉆去,腐爛的尸體味道飄進江橘白的鼻息。
“我知道你在這里哦�!彼呛堑匦χ犝Z氣是開心極了,“你出來吧,把孩子給我。”
她掀開被子,又趴下來察看了床底下。
“在哪里呢?”她喃喃著,開始挨著挨著把柜子也打開。
就在對方快到跟前時,江橘白聽見一聲輕喚。
“小雅,是你嗎?”
那道身影立在門口,長身而立,語氣溫柔。
女鬼驀然回頭,她愣了很久,身影似一道箭般飛出去,她的語氣充滿了看見心愛人的歡欣,“你怎么來了?你怎么會在這兒?我爸爸讓你來的嗎?”
男生比女鬼高出一個頭,睫羽濃密細長,臉上毫無血色,他精致弱氣的臉上縈繞著薄薄一層死氣,他揚起紅潤的唇,“是啊�!彼麑⑹稚斓脚砟X后。
在將女鬼的頭摘下來喂進嘴里的整個過程,男生的臉上一直都是溫和平靜的表情。
門外傳來纏斗的動靜,江橘白看著地面那兩道扭曲的影子,還有女鬼怨毒的咒罵,后來變?yōu)榭蘼�,然后是哀求�?br />
熟悉的咀嚼聲傳進江橘白的耳朵里。
他看見一雙長腿邁進房間,對方直接朝他身藏的衣柜走來。
江橘白渾身已經(jīng)僵硬石化,不敢抬頭,他看著眼前的衣柜門,緩緩朝外打開。
徐欒穿著一身藍白校服,俊逸翩翩,這是他頭次以原身出現(xiàn)在江橘白的面前。
如果他不是已經(jīng)死了的人,他這副樣子出現(xiàn)在這里,江橘白一定會感激得痛哭流涕。
徐欒看著蜷縮在衣柜里的漂亮少年,雖然頭發(fā)已經(jīng)被冷汗全部浸濕,眼神中全是恐懼,連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但是,異常地惹人憐愛呢。
“小白,你應(yīng)該主動向我打招呼,明白嗎?”它明明站在少年的眼前,但聲音,卻是貼著江橘白的耳廓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小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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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落魂7
江橘白根本不敢動,也不敢抬頭去看徐欒。
徐欒已經(jīng)死了,徐欒是鬼,徐欒之前還想過殺他。
徐欒甚至跟著他離開了徐家倉庫。
如果不是阿爺誤打誤撞讓自己跟對方做了契,那徐欒跟著他的目的是什么?
短短幾秒,江橘白的冷汗已經(jīng)順著下頜,慢慢遞到了懷里的襁褓之中,他一動不動,宛如在柜子里悄無聲息地石化了。
頭頂傳來一道嘆息聲,“看看你懷里的東西�!�
東西?
猶豫了兩秒鐘,江橘白小心翼翼地把襁褓打開了,就在打開的下一秒,他表情驀地凝滯住。
襁褓里的嬰兒不見了!變成了一件衣服,還是他小時候穿過的衣服!
不等江橘白開口問,頭頂?shù)穆曇衾^續(xù)說:“不玩石頭剪刀布了,你再去下一個地方�!�
四周的空氣重新快速流通起來,江橘白拎著自己那件小衣服,發(fā)現(xiàn)自己又站在了剛剛的院子當中,院子又變得燈火通明起來,這一次,周圍人的腳步聲更加急匆匆,甚至傳遞出恐懼的情緒。
“快點快點。”
“快!”
“你快點啊,愣著做什么!”
江橘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茫然地跟著前面的腳步聲跑,跑出院子,跑到幾棟小房子的后面,最后跑到了一座威嚴肅穆的祠堂里面。
祠堂的桌案上點著燭火,這都是形式,因為上邊有燈光更亮的電燈。
在桌案之后,則是一層碼著一層的牌位。
桌案的兩邊,坐著李梓雅的父親和母親。
在他們面前的地上,跪著一個五花大綁的青年。
江橘白在烏泱泱的眾人身后悄無聲息地往近處挪,到能看清這個青年面龐時,他才停下腳步。
還很年輕嘛,而且看著就不是李家人。
李家人講究,不穿太現(xiàn)代化的服飾,短褂子、旗袍,長衫、布衣布褲,而這個青年穿著襯衫和牛仔褲,是外面來的。
“我不是小偷!”青年忽然一聲怒喊,他脖子和臉通紅,青筋都爆了幾根起來,“我是來找李梓雅的,她在哪兒?你們讓她出來!”
“什么李梓雅,”李河英重力拍打旁邊的桌案,“李梓雅是我的女兒,她怎么會認識你?你就是小偷,還試圖找借口蒙混過去,我們現(xiàn)在就要打死你!”
“臥槽�!�
一道童音打破了現(xiàn)下緊繃的氣氛。
“樂樂!你說什么?”江橘白被人戳了下腦門兒。
江橘白忙捂著腦袋往后退了兩步,淡淡道:“就算是小偷,你們也沒資格私自處理他吧,難道不應(yīng)該報警嗎?”
本來都已經(jīng)快要絕望的青年回頭充滿感激地看著這個給自己說話的小朋友。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江橘白被捂住嘴,“別亂講話,知不知道?”
李河英看著地上跪著的青年,目露兇光,“你帶壞我女兒,我打死你,怎么了?聽雅雅說,你是個孤兒,那打死了,也無甚關(guān)系�!�
“只有把你打死了,雅雅的名聲,我們李家的名聲,才能保得住。”李河英沉著嗓音,緩緩說道。
廳內(nèi)沒人敢說話。
“李河英,你他媽的亂殺人,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江橘白推開捆著自己的那個人,“你看不慣你把他趕走不就得了,把人殺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還是借由殺人彰顯你......唔!”
祠堂里有一半的人臉色驟變,李河英的臉色變得最是難看,他死死盯住自己平時寵愛有加的小兒子。
“快滾快滾,小屁孩懂個屁,再胡咧咧你爸該賜你一頓鞭子了�!苯侔妆槐饋�,雙腳離地,直接丟到了院子里,摔了一屁股墩兒。
嘁。
江橘白從地上爬起來,他左右看看,不明白他到這個場景里來的目的是什么。
徐欒到底在賣什么關(guān)子?
再不帶他回去,他說不定真死了。
江橘白再次將剛剛祠堂里的那些人的面孔回憶了一遍,幾乎是所有人都在場了,但還差一個人,就是作為這場事端的主角,也就是李梓雅。
她去哪兒了?
江橘白在李家的房子里轉(zhuǎn)悠著,按著在上一個場景里得到的信息,找到了李梓雅的房間。
門開了半扇,里面?zhèn)鱽磉捱扪窖讲怀烧{(diào)子的囈語。江橘白小心翼翼邁進去,想告訴她:你對象被抓住了。
李梓雅背對門口而坐,面朝著鏡子,正在用一把木梳子從上往下梳著頭發(fā)。
她面龐雪白,化著淡妝,目光溫婉。
她從鏡子里看見自己的弟弟,輕柔地轉(zhuǎn)身,“樂樂,你怎么來了?怎么頭上都是汗?”
她把小孩拉到跟前,用衣袖擦著對方額頭上的汗水,“哎喲,衣服上還都是灰,你跑哪兒去瘋了?”她驚訝地看著弟弟褲子上的灰塵說道。
江橘白指著屋外,“他們抓了個人,那個人說是來找你的,他們說要打死他,你不去看看?”
李梓雅的眉抖了抖,她不再看著江橘白了,回過頭去,又對著鏡子,梳起頭發(fā)來,她的唇張開,發(fā)出黏黏糊糊的聲音,“我怎么去呢?爸爸不讓我出這個房間�!�
“門是開著的�!苯侔渍f。
“可是爸爸不讓我出去啊,他不讓我出去,我就出去不了,”淚珠從李梓雅的臉上滑落,帶著眼影和臉上的粉,白的紅的,一塊滑下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乍然亮起,“弟弟,要不然你幫我救救他吧,你幫我把他救出去,只需要把他送出李家的門,他自己就知道離開這里的!”
她突然伸手攥住江橘白的手臂,用力得像是要掐進手臂的肉里,“你幫我救救他,好不好?當是姐姐求你了,只要你幫我這一次,我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她太激動,以至于頭發(fā)都散了下來,罩著臉,像極了死后的模樣。
江橘白嚇了一跳,甩開她的手,掉頭跑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