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孟一說：“你不是很餓嗎，我就給你多加了點米線�！闭Z氣里帶著一絲小小的驕傲與貼心。
周霖低頭看著一碗白花花快要溢出碗來的米線，沒忍住打了個嗝。
孟一問：“怎么還沒吃就打嗝了？”
周霖嘴硬說：“這叫餓嗝�！�
孟一一天沒吃東西，身體其實早就已經(jīng)餓了，只是他沒有在意，這下子打開了胃口，很快就把一碗米線給吞了。
但周霖就很苦惱了，他出門前已經(jīng)吃過了晚飯，這會兒壓根就吃不下，好不容易硬著頭皮嗦了幾口，結(jié)果米線漲得快，比一開始看起來還要多。
孟一看周霖一副張不開嘴的樣子，問：“不好吃嗎？我覺得還行啊。”
周霖說：“沒有沒有，挺好吃的�！�
“那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泵弦缓眯奶嵝选�
周霖猛地從桌邊站了起來，捧著碗說：“太好吃了，我去給我爺爺也嘗嘗。”說完立馬腳底抹油，跑到了隔壁房間去。
周霖在周爺爺房里一直呆到八九點，難得來一次，陪爺爺多聊了會兒天。
走之前他又去了躺孟一房間，問他：“你加的那張床太硬了，睡著不舒服，你要不跟我先一起回家，明天一早再過來？”
孟一說：“算了沒關(guān)系的，我對床的要求不高�！�
周霖便沒再說什么，下樓從前臺那里接了二二回家。
和周霖想的相反，孟一晚上睡得很不錯。
床頭的監(jiān)測儀持續(xù)工作著，不停發(fā)出“嘀嘀”的聲音，孟一聽著特別喜歡，因為每一下就代表著奶奶的一次心跳，只要這個聲音還在繼續(xù)，他的奶奶就還陪在自己身邊。
孟一伴著這樣有規(guī)律的“嘀嘀”聲，安然地沉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孟一呆在奶奶房間里，一整天沒有出去，等到了晚飯時間正打算喊外賣，周霖又來了，這次手里提了個塑料袋。
孟一開門看見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今天又帶二二過來了嗎？”
周霖說：“沒有，給你帶了點飯�！�
說完把塑料袋里的碗一一拿了出來，一碗啤酒鴨，一碗小蔥拌豆腐，一碗白灼菜心。
這些碗看著眼熟，孟一驚奇地問：“你在家自己做的？”
“對啊�！敝芰卣f，“你上次不是說要跟我搭伙做飯嗎？”
孟一愧疚道：“但我可能抽不出時間做了。”
周霖笑著說：“沒關(guān)系，這段時間都我來做，以后等你有時間了再慢慢補回來。”
孟一說好。
之后的幾天，孟一幾乎沒出過養(yǎng)老院的門，周霖每天傍晚都會過來，幫他從家里拿點生活用品，再給他帶個飯。
雖然奶奶至今還沒有醒，但有一個人能這樣天天過來和自己說說話，讓孟一感到很窩心。
老實說，孟一來這座城市幾年，從來沒碰到過對自己這么好的朋友，就算在以前老家那邊，和他最親近的朋友，相互之間也未必能這么照顧。
孟一想，如果將來有一天自己離開了這座城市，他也會一直一直記得周霖的好。
孟一在養(yǎng)老院住了一個星期，這段時間奶奶每天靠輸營養(yǎng)液維持著生命。
孟一堅持讓醫(yī)護人員用藥都要用最好的，一星期下來開銷挺大，平時攢在移動支付平臺的零花錢快要不夠，孟一只好出了趟門，去銀行把以前的定期存款全都取了出來。
從銀行出來的時候孟一路過一家雞排店，店里油炸的香味大老遠就鉆進孟一的鼻子里，孟一深吸了一口氣，兩條腿自覺地往店里邁。
“要來幾塊啊？”老板問。
“一塊�！泵弦幻摽诙�，說完想了想不太對，趕緊又補了句，“哦不，兩塊吧。”
孟一拿著兩塊熱乎乎的雞排回到養(yǎng)老院，剛到樓下，就看到了周霖牽著一條狗從小電驢上下來。
周霖正在鎖車沒看到孟一，倒是二二興奮地對著自己蹦了起來。
孟一挺意外的，他跟二二只見過那么一次，后來他住到養(yǎng)老院后就再也沒見過，沒想到它竟然還能認(rèn)得自己。
孟一朝它招了招手，二二蹦得更起勁了，尾巴甩個不停，嘴里“汪汪汪”地直叫喚。
“叫什么叫！公共場合不許大聲喧嘩！”周霖低頭吼它，吼完一回頭，看見孟一站在那兒，立刻跟二二一樣興奮了起來，大聲問，“你下來等我啊？”
孟一說：“倒也沒有�！�
周霖放開了狗繩，二二直接沖過去撲到了孟一腿上，孟一彎腰擼了兩下狗頭，感覺二二比上個星期個頭大了不少，毛色也明顯亮了點。
“養(yǎng)得真好。”孟一說。
周霖自信地昂了昂頭：“也不看看它爹是誰�！�
孟一的手里還拎著兩塊大雞排，不方便擼狗，干脆把袋子給了周霖。
周霖打開袋子一看，開心壞了，說：“給我買的？怎么對我這么好�！�
孟一笑了笑，故意騙他：“給二二買的。”
周霖不信，把雞排送到二二面前給它聞了聞，問：“要吃嗎？”
二二激動地“汪”了一聲。
周霖立刻把雞排收回來：“它說它不吃油炸食品，還是我吃吧。”
第39章
孟一怕雞排的味道太重，拿到房間里去吃不合適，便在樓下的人工湖邊找了個長椅，和周霖一起坐下來吃。
二二則被拴在旁邊的樹干上，聞著味道流口水。
此時的太陽快要落下，斜掛在云邊，映紅了一池湖水，湖邊有不少老人正在散步，互相攙扶著，慢吞吞地走。
孟一邊看邊吃著手里的食物，心情難得地平靜。
周霖對孟一說：“你家的地板鋪好了，這兩天趁你不在我先開窗通通風(fēng)，下周你如果回來就可以住了�！�
“哦我不是趕你走的意思�！敝芰匮a充說，“如果你想繼續(xù)住我家的話那也沒問題�！�
孟一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含糊地回了一句：“再說吧�！�
周霖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安慰說：“你別想太多，奶奶會沒事的。”
孟一點點頭說：“嗯。”
周霖說：“你知道嗎，這兩天我晚上開直播，你的粉絲們都來我直播間里鬧�！�
“鬧什么？”
“說你從生日那天起就沒發(fā)過微博，整個人跟消失了一樣，問我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你怎么說？”
“我說我把你藏起來了，等我漲到十萬粉再把你放出來。”
孟一笑了：“你現(xiàn)在多少個粉了？”
“八萬�！敝芰卣f，“我昨天買了個直播專用攝像頭，帶濾鏡和磨皮功能，今晚直播的時候開著，應(yīng)該還能再圈一波粉�！�
孟一說：“你本來就很帥，不用加濾鏡�！�
周霖一聽：“行，不加就不加吧�！�
兩個人吃完雞排，周霖把袋子里剩下的面包屑喂給了二二，然后把它寄存在前臺，自己跟著孟一一起上了樓。
從電梯里出來，孟一一眼就看到奶奶的房門外站了好幾個護工，孟一的心“咯噔”一下。
“孟先生你終于回來了！”其中一個護工跑過來說，“你奶奶醒了！”
孟一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就要往房間里沖，結(jié)果被護工攔住了。
護工小心翼翼地斟酌著措辭：“孟先生，一般這種情況，可能就意味著……”
護工頓了頓，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只是告訴他：“您做好心理準(zhǔn)備吧。”
孟一聽完恍惚了一下，眼里的光緊接著暗淡了下去。
周霖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輕聲說：“進去吧。”
孟一緩緩點了點頭，深吸口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沒有開燈，窗外最后一縷夕陽的余暉照射進來，剛好灑在奶奶的床頭，暖融融的。
孟奶奶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躺在床上，跟之前相比，精神好了很多，臉上甚至泛著一絲紅光。
“一一回來啦。”孟奶奶喊。
久違的聲音一響起，孟一的喉頭便不可控制地一酸，他使勁掐住自己手心，不讓眼淚從眼眶里掉落下來。
他走到床邊，小聲喚：“奶奶�！�
孟奶奶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一一，讓奶奶，再好好，看看你�！�
孟一蹲下身，把頭湊到奶奶的枕邊，雙手握住了奶奶的手。
這只操勞了一輩子的手如今已經(jīng)面目全非，腫得不成樣子，關(guān)節(jié)的褶皺處都被拉平，泛著大片大片的紫，孟一緊緊地握著它，不舍得放開。
孟奶奶牢牢注視著孟一，吃力地開口說話，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轉(zhuǎn)眼……我們一一已經(jīng)那么大了，奶奶撿到你的時候，你才只有……只有十斤都不到，像只小狗一樣。
“你知道嗎，奶奶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撿到了你，我一個人窮苦了大半輩子，沒想到老來……老來能有這么好的一個孫子，也不知道是……是哪輩子積下來的德。
“但是奶奶……奶奶對不起你啊，我的一一，從小就沒能讓你過上一天好日子，只能讓你跟著我一起吃苦�！�
孟一拼命搖著頭：“我沒有吃苦，奶奶，有你在我過得很幸福�！�
孟奶奶笑了，眼淚從眼角緩緩滑落下去：“一一啊，以后……以后奶奶不在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每天要按時吃飯，睡覺不要踢被子，出門前……要記得看天氣預(yù)報，不要總是忘記帶傘，一個人……一個人要好好的�！�
“我知道了奶奶，你放心，我很聽話的�！�
“好……好，我的乖孫子，我的乖孫子……”
窗外的夕陽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地落下，連同床頭的光也一起消失不見。
孟奶奶滿足地笑著，眼睛閉上之后，再也沒有睜開。
孟一在房間里待了很久很久，周霖和他爺爺坐在走廊里等，相互之間一句話都沒有說。
門的那一面很安靜，沒有人知道里面發(fā)生了什么，周霖等得心急，深怕孟一受不住打擊做出什么傻事。
就在他想試著敲一敲門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開了，孟一緩慢地從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出來，眼眶通紅。
周霖心頭一跳，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