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樓雅間尚且干凈,一座屏風(fēng),臨窗小?幾,楊淮藺先推門?而入,他本先請清秋,清秋回拒,仍讓他先行。
窗邊溜進(jìn)少許月光,雅間內(nèi)燭光明亮,楊淮藺已?至窗邊,正欲回身看清秋,卻見清秋立于屏風(fēng)后久久不動。
“付二姑娘?”楊淮藺蹙眉,疑聲道?。
清秋隔著屏風(fēng),往后退了兩步,在屏風(fēng)前?的影子逐漸淡去,她手中的折扇被她當(dāng)作團(tuán)扇把玩,一如當(dāng)年?她在屏風(fēng)后無所事?事?的模樣。
楊淮藺心道?不對,眸光輕顫,似是覺察出什么,又喊了聲,“付姑娘�!�
是付清秋...還是付清歲。
屏風(fēng)后的那人,身姿纖細(xì),窈窕卻靈巧,毫無含羞怯意,她不是當(dāng)年?他在屏風(fēng)后見到的那人。
他見到的是付清歲,而非付清秋。
錯了...錯了...他等錯了。
“中郎將,當(dāng)年?你在屏風(fēng)后所見之人,并非是我,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我的大姐t?姐。”清秋抬眸道?,她隔著屏風(fēng),又戴著冪籬,看不清楊淮藺此刻是何神情。
楊淮藺瞳眸輕顫,難以置信地盯著清秋的虛影,竟然不是付清秋,竟然不是她。
那他這兩年?為付清秋所拒之婚事?,竟是一場笑話?,他想娶之人早已?嫁做他人婦。
“付姑娘——”
楊淮藺喉間擠出生澀的話?語,一時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清秋,亦不曉得?這兩年?付清歲待他有幾分情意。
當(dāng)年?清秋入青山寺修行不久,他曾翻過付宅,滿院的棠花,月影綽綽,房內(nèi)有一佳人臨窗而立,伏案溫書,那時他竟忘了要跳下白墻,徑直栽了個跟頭,摔出了付宅。
楊淮藺在京中沒有什么好名聲,并不需要一個家世?顯貴的妻子,他的姑姑會?為他打點(diǎn)好一切。
因而,除卻中郎將這個頭銜外,與?他同在的還有風(fēng)流二字,襄王妃管不住他,只得?由他去。
再風(fēng)流的人,有個好家世?,仍有人愿意往上攀,她到時為他挑個滿意的就是。
只是這兩年?他收斂許多,只為...只為等著付姑娘。
清秋淡聲道?:“大姐姐已?成親一年?有余,中郎將也曾親自觀禮,時不待人,如今在說這些實在無用,還望中郎將想開些�!�
楊淮藺看她的時候,是透過她在看她姐姐,可她是她,姐姐是姐姐,打從一開始,楊淮藺就弄錯了。
難怪她總覺楊淮藺溫柔繾綣的目光不屬于她,原是這樣...
清秋不便?多留,告辭離開。
楊淮藺臨窗撐著窗沿,涼薄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添幾分寂寥寒意。
兩年?來?,令他魂牽夢縈的那道?身影,曾站在他身邊,他竟未認(rèn)得?出。
長街小?雨,佳人在側(cè),他贈她云紋傘,想來?付清歲是認(rèn)出了他。
——
清秋飛快離開酒樓,她本欲和楊淮藺直說,可轉(zhuǎn)念一想,這些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更何況楊淮藺認(rèn)錯已?久,恐難以說清,唯有叫他親眼瞧見方才曉得?。
這一耽擱,就誤了她與?云露相約的時辰。
云露在馬行街的第二條藥鋪巷子后等了好一會?,約莫戌時一刻,才見有人來?,清秋搭眼一瞧便?見云露,忙拉過她的手往巷子深處去。
二人避開熙熙攘攘的街道?,拐進(jìn)黑森的空巷,云露還未開口,便?清秋先道?。
“你可問到了什么?”清秋急切問道?。
她在楊淮藺身上當(dāng)誤的時間太多,以至于她不曾走訪這條街,若是云露沒問著,她便?再去打探打探。
云露道?:“問到了姑娘,只是那大夫前?些日子好像搬離了馬行街,走得?急,這兩日那醫(yī)館也與?了別人�!�
這一聽?便?是有鬼,否則為何舍棄大好的家業(yè)。
清秋疑道?:“你可知是那家醫(yī)館的大夫?他一人走的還是拖家?guī)Э谧叩模俊?br />
云露咬唇,為難道?:“姑娘時間緊,我打聽?了那大夫先前?在盛家住了一段時日,算來?恰好是張小?娘子生產(chǎn)的日子,后又留了幾日才放出來?,別的事?我未來?得?及問�!�
“姑娘,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夫人要擔(dān)心的�!痹坡肚穆曊f著。
清秋眸光忽沉,暗想那大夫定?然曉得?些什么,此事?往小?了說是為盛婼的名聲,可那死了的孩子又何其無辜,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條命,借孩子的命栽贓別人,實在可恨。
“云露,你回宅里去,告訴母親我今日住在將軍府,要陪著盛姐姐,明日我再回去�!鼻迩镛D(zhuǎn)身欲走,云露眼疾手快攔住清秋。
“姑娘,姑娘,不急著這一日啊,倘使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和夫人交代,萬萬不可,姑娘別再以身犯險了,明日我們再去不可嗎?”云露急紅了眼,這夜里魚龍混雜,誰知會?不會?有拐子。
雖說是天子腳下,卻也最容易出事?的地方,云露不肯放手,又道?:“姑娘要去就帶著我,我要跟著姑娘�!�
第52章
權(quán)宜之計還是真心實意
清秋被她?攥住了手腕,
見她?這般,她?垂眸道:“你若不回?去,母親定要人來尋,
云露,
我有自個兒的打算,
你多攔我,我就少一分勝算,那人便趁夜出城門了,
誰又找得到�!�
正因時間緊,她?更要早些?拿住人,
只她?一人好似確實吃力。
思及此,
清秋忙改口道:“你若不肯回?去,去找?guī)煙o涯,不不,
去尋二哥哥,再不濟(jì)就去尋中郎將?�!�
總得有個人在她?身邊護(hù)得住她?才好。
聞言,
云露點(diǎn)點(diǎn)頭,“姑娘那大夫住在馬行街西街的第二條長巷子,今日有人瞧見他們在搬行李,
姑娘若要先?去,
定要小心些?。”
清秋頷首,隨即分頭行動,月夜下二人沒入人潮,
各奔東西。
那大夫是盛家小郎喪命的關(guān)鍵,他若跑了,盛婼的事便無人再知,只怕要擔(dān)上?這個罪名?了。
長月如鉤,
照進(jìn)熙熙攘攘的長街巷尾。
清秋腳下生風(fēng),只一盞茶的功夫便跑到那條巷子,這條街來往之人少了許多,兩間藥鋪中間有一道長巷,巷口泛著零星光亮,可往里瞧去卻是漆黑一片。
“糖葫蘆咯——賣糖葫蘆咯,林家糖葫蘆,不甜不要錢——”
清秋回?身望向幾個過路的小販,見還有人在,心中騰起幾分孤勇,她?若不去,便無人為盛婼再尋這個公道。
想到此處,清秋小步往里去,便走便瞧,小巷極窄,只五尺寬。
清秋走得慢,因戴著冪籬行動格外小心,越往離去,越黑,看不見盡頭,點(diǎn)點(diǎn)月光灑在巷口,辨不清眼前路。
冪籬本就擋著一層光,此時小巷幽暗,更是一點(diǎn)無光。
清秋摘下冪籬,略微瞧見一點(diǎn)光亮,好在不遠(yuǎn)處有了些?許火光,瞧著像是云露所說的那大夫的家。
還未等清秋靠近,身前就傳來陣陣沉重的腳步聲,那聲音聽起來像是練武的人,小巷寂靜,兼有回?聲,清秋聽得格外清晰。
清秋不敢亂動,心亂如麻地站定,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不遠(yuǎn)處的火光逐漸明亮,逐漸點(diǎn)亮她?所處的地方。
銀光印著火光從清秋眼前閃過,凌冽刀光猶如霜雪落在她?夏日的肌膚之上?,冷得人心肺僵硬。
清秋穩(wěn)住急促的呼吸,仍往后退去,只要她?足夠小心便能全?身而退。
疾風(fēng)驟起,吹起零落的枝葉,穿過小巷時刮起別樣的風(fēng)聲,冪籬紗簾飄揚(yáng)而起。
手握銀刀的壯漢,兇惡的眸子一轉(zhuǎn),望向黑寂的小巷。
“是誰那兒?”他揚(yáng)聲吼道,全?然?不怕有人聽見。
見那人發(fā)現(xiàn),清秋棄了冪籬,轉(zhuǎn)身狂奔,飛快往巷口奔去,不過幾十步的小巷,如今看來像是走不完的長街。
清秋不敢停,不敢回?頭,她?已聞到刀上?的血腥氣,不必想也知是為殺人而來,為了殺那大夫,毀滅罪證。
證據(jù)都斷了,她?也要喪命了,清秋只盼著能跑出小巷,又或是云露能帶著人出現(xiàn)。
身后腳步聲越來越近,清秋的心卡在喉嚨,吊著一口氣,全?身繃緊,若是那銀刀落在身上?,恐怕會鮮血直流。
“跑什么?!”壯漢高?舉銀刀,揚(yáng)聲笑道。
清秋力竭,如今又聽那人離她?不過一尺,只一個跨步便追上?了,索性站在原地。剛想認(rèn)命,清秋又覺不該如此,于?是回?身見銀刀要落。
銀刀破空揮落,清秋忙側(cè)過身緊貼著墻,額間冒出涔涔冷汗,兩人擠在小巷。
清秋見銀刀揮空,忙開口道:“好漢,為何要?dú)⑽�?�?br />
壯漢身子一愣,眉頭緊皺,心道是啊,為什么?要?dú)⑺?。
“為什么?不殺你?再說你看見我殺人了,你是不是要去報官?”壯漢比她?高?出一大截,清秋貼著墻往外悄悄移步。
“殺人?殺什么?人?我方才是走錯了地兒,幾時看見好漢殺人了?若是真殺人了,想來也是好漢報仇雪恨,是那戶人家自找苦吃,作了孽。”清秋眸光盈盈,唇邊含笑,心下早已朝那大夫賠了千遍罪。
壯漢頭一遭聽這話?,不由得笑道:“你唬我的吧,爺爺這么?大什么?沒見過,阿諛奉承的話?也聽過不少,你這話?說得真有意?思,再說些?我聽聽�!�
清秋咽了咽喉,擠出生澀的笑,眉眼彎彎地道:“我想好漢定然?沒有個妹妹,不若認(rèn)我當(dāng)作妹妹,此后你我二人行俠仗義,殺盡天?下仇人,如何?”
語罷,清秋忽地頓住往外去的步子,順勢拍拍胸脯,一臉正氣的模樣。
壯漢眉頭皺得更深,黑沉沉的眼睛斥滿疑惑。
“妹妹?有何用?你一看就是個小姑娘,還闖江湖呢,幾斤幾兩也不瞧瞧�!眽褲h收起銀刀,擦干血,斜覷清秋一眼。
“不過看你身子挺弱的,又瘦得和小鳥一樣,可憐巴t?拉的,走吧走吧。”壯漢嫌棄地擺擺手。
清秋眸光一轉(zhuǎn),笑問:“好漢姓甚名?誰?日后我見著哥哥如何稱呼?”
“劉祿�!眲⒌撧D(zhuǎn)身往小巷深處去。
清秋微瞇著眼,細(xì)細(xì)描摹他的身影,又默默記下他的名姓,倘使他殺了大夫定然?是受人指使,這背后之人,恐怕就是真正的兇手。
清秋心下揣摩,良久才回?過神。
只剛回?過神,就覺身后有什么?響動,仿佛是布料的摩擦聲,腳步輕盈,在向她?一步步靠近。
清秋凝眉不動,才送走一個,又來一個?
深靜的小巷,令人簌簌發(fā)麻的風(fēng)聲,引得清秋心再度跳得快起來,極其細(xì)微的崩裂聲,就在身后的不遠(yuǎn)處。
崩弦聲傳出,一道極其清晰的箭風(fēng)傳來,她?身后的人朝她?射出一箭。
“快蹲下!”
兩道聲音交疊在一處,清秋憑著一點(diǎn)意?志堪堪跌倒,這才躲過了利箭。
清秋顫顫抬眸,黑寂的小巷里走出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極為相熟,清秋見過他,就在方才。
劉祿竟去而折返,清秋喉頭發(fā)緊,道不出一句話?。
清秋正發(fā)愣,身后又有人巷口高?墻上?有人一躍而放,朝她?在靠近,但好似又有人擋住巷口吹來的冷風(fēng)。
劉祿嗓音粗糲,揚(yáng)聲喊道:“過來�!�
前后無路,清秋想起方才劉祿的一番言語,萬般無奈之下,若想保命,只得信一信他。
思及此,清秋顫顫巍巍地起身,因恐懼后怕,她?身子不受使喚地顫抖,只剛站起一半?yún)s又要跌下去。
雙腿乏力的那瞬,清秋本就懸著的心倏然?騰空,只覺前后無望。
還未等她?跌倒,身后卻有人伸臂撈了她?一把,只手將?她?徑直攬起,清秋愕然?抬眼,渾身顫栗,回?首望去。
月光銀輝下,他左眼下一棵紅痣尤其明顯,眉眼散漫,見著她?的那瞬又騰起沒由來的悲戚。
“師無涯,你怎么?在這兒?”清秋支起身,往后退兩步,重重磕在墻上?。
師無涯直勾勾地盯著她?,卻并未同她?解釋,而是倏然?抬手,唬得清秋以為師無涯要對她?動武。
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師無涯空手攥住長箭,瞳眸因劇烈的疼痛顫抖不已。
清秋恍然?回?神,那箭離她?那樣近,還好是落在師無涯手上?,否則她?就要因此喪命了。
劉祿見清秋身側(cè)有人,便不再多留,趁著月色消失在空寂的巷口。
師無涯反手將?箭扔回?去,遠(yuǎn)處持箭的黑衣人,見形勢不妙,忙收箭離去,清秋聽見急促的腳步聲便知那人要跑。
“師無涯,快抓住他!”清秋望向巷口,只見一團(tuán)黑夜拐出小巷。
師無涯疑了片刻,聽她?如此說,腳下生風(fēng),奔著那黑衣人追去,清秋亦不敢再在此處停留,三兩步快速跑出小巷。
西街上?的人都已散了,只余空燈,冷清不少。
清秋四下張望,不知師無涯和那黑衣人跑到哪里去了。
回?想起小巷中的那一幕,清秋總覺劉祿并非買兇殺人,若是江湖浪客定然?是殺人就走,劉祿卻還打算回?來救她?。
而她?身后的那個黑衣人仿佛才是真的買兇殺人,夜行衣,面罩,長弓,似與?兩年在保神觀行兇的黑衣人極為相似。
清秋站在空無一人的長街,一時不知是該回?宅還是去尋盛婼,她?在原地愣了愣,朝東西兩面望了望。
思來想去,清秋只覺回?家不妥,還是先?去將?軍府。
清秋往馬行街西街去,只剛踏出一步,就聽一陣腳步聲,還伴著呼喚聲。
“姑娘!姑娘——”
云露提著裙裾,連喊好幾聲,她?跑得急,又因說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付高?越朗聲喚道:“清秋!”
清秋聞聲回?頭,見付高?越來,心頭惶恐倏然?散開,她?快步奔至付高?越身前,眼底蓄起薄薄淚意?。
“二哥哥你來得不巧,那賊人已跑了,”清秋理?清思緒,將?心中所想一并道出,“那賊人我猜與?背后動手腳的人脫不了干系,我本欲查那大夫,那大夫已死,如今只有從那賊人下手�!�
清秋思忖道:“這些?都只是些?次要,若要徹查,恐怕還得進(jìn)盛宅,只是我如何能名?正言順的進(jìn)去...”
付高?越輕拍清秋的肩,惋惜道:“清秋,你為盛三姑娘做得已經(jīng)足夠多了,我有別的法子,不需如此費(fèi)力,省去許多麻煩事�!�
清秋仰頭,眸光忽沉,疑道:“你有什么?辦法?有什么?法子能繞開,到底是盛姐姐的名?聲,倘若因此引得盛姐姐日后不好嫁人——”
說及此,清秋猛地停住,眉頭輕蹙,對付高?越所說的法子已有幾分篤定。
月華如水,猶如輕紗落下,落在付高?越英挺俊逸的眉眼,付高?越看出妹妹的神情變化,揉揉她?的頭,輕笑出聲。
“清秋,你覺得這樣不好嗎?”付高?越反問她?。
清秋搖頭道:“沒什么?好與?不好,只是這并非你和盛姐姐情愿,何必勉強(qiáng),況且這法子兇險,二哥哥若是真的喜歡盛姐姐倒也罷了,那你可有問過盛姐姐的意?愿�!�
付高?越眉梢輕揚(yáng),眸光明亮,笑道:“我情愿她?嫁給我,至于?旁的,我尚未想好,你代?我問問她?好嗎。”
“二哥哥,你打算娶盛姐姐,是權(quán)宜之計還是真心實意??”清秋問道。
付高?越笑意?不減,沉聲道:“都不是�!�
清秋垂眸凝思,若是付高?越娶盛婼,那便是將?盛婼徹底帶離盛家,盛家顧及著付家的幾分薄面,自然?會順理?成章的將?她?嫁出去,更何況盛家與?付家各自為政,盛家巴不得和太子黨劃清界限。
如此一來,張麗娘就算想鬧,也沒有再鬧的余地,只得將?這件事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二哥哥此事不妥,我定能還盛姐姐清白,若以婚嫁為柄,反失了道理?,待我將?此事弄清楚,二哥哥你再去盛姐姐也成�!鼻迩锩虼剑瑸殡y道。
第53章
“師無涯,你應(yīng)不應(yīng)?”……
付高越未將此事挑明,
見清秋執(zhí)意要查明,他也不多?阻攔,只是他所做的決定無甚利害關(guān)系。
他若能娶盛婼,
那這?便?是最快的法子,
付家清流書香人家,
怎會娶一個?品行?不端的女子,況且此人還是有著善妒驕縱之名的盛三姑娘。
付高越默許清秋繼續(xù)查下去,三人都未曾回府,
而是轉(zhuǎn)頭?去了將軍府。
何彬命女使收拾廂房,清秋同云露先行?一步,
付高越被何彬留下。
明月高照,
秋風(fēng)寒涼,再不過不久就要入冬了,她與王恒的婚期也該定下來了。
清秋睡不下,
獨(dú)自坐在?窗前向外望,盛婼的事她還沒底,
眼下最為要緊的就是去查清黑衣人的來歷。
思及此,清秋蹙眉輕嘆,也不知師無涯有沒有捉到那人。
子夜時分,
夜風(fēng)抖落滿地枯葉,
清秋仍無睡意,便?起?身到院外坐了會,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就覺冷得很,正?欲回屋,卻見有人在?屋檐上飛馳。
清秋坐在?院中挑眉望去,她目力不佳,
時常瞧不見遠(yuǎn)物,如今有人敢在?將軍府的房檐上亂竄,恐怕也沒幾個?。
“付二姑娘,你要的那人,我?已捉住。”師無涯躍下房梁,閑庭漫步地朝她走去。
清秋不以為意,眸光掃視一圈,見他身無傷痕,心下訝然,只是她面上仍舊冷然。
“多?謝師將軍,我?想向他問些話。”清秋淡聲道?。
師無涯負(fù)手而立,垂眸看?她,擰眉道?:“你是什么人都要審?以身犯險,付二姑娘這?恐怕不是第一次了,你若有要問的,交由我?去問便?是。”
清秋凜然蹙眉,嗔道?:“此話何意?你懂什么,你知道?我?要問什么?”
師無涯沉聲道?:“那些人受人之托,拿錢辦事,亡命之徒,你一個?閨閣里養(yǎng)大?的千金小姐哪里就需要你去問了。”
清秋冷哼一聲,別過眼,冷道?:“師將軍說得對,世上只有將軍是無所不能的,你拿住了人,我?謝你,我?以酬金相謝,你把人給我?�!�
清秋本不愿和師無涯置氣,誰知不過幾句話,就激得她心火旺。
“師將軍,你拿住那人恐怕也是無用,不如這?樣,你我?各退一步,師將軍去審他,我?只呆在?一旁,可行??”清秋壓下心頭?火氣,平聲靜氣地道?。
話落,師無涯靜了半晌,遲遲未開口。
清秋也不急,畢竟那人留在?他身上,本也無用,若師無涯要放,她便?請人再將他捉回來,到時人在?她手上,還有什么是問不出的。
這?事能做到的又不是只有師無涯。
清秋微微仰頭?,輕笑?道?:“師無涯,你應(yīng)不應(yīng)?”
“我?應(yīng),”師無涯t?眸光忽閃,薄唇微抿,“我?在?巷子里救了你,又替你拿住了人,你如何謝我?,若是以酬金相謝,那便?不必再同我?說�!�
清秋不以為意,挑眉道?:“你想要什么,直說就是,繞彎子作甚�!�
“我?如今還未想好,你先應(yīng)我?,我?再應(yīng)你�!睅煙o涯見她踟躕,心下落寞,又退一步道?:“并非什么傷天?害理,殺人放火...要你退婚的事——”
“不過你愿意退婚的——”
“師無涯,慎言,我?不會退婚,只這?件事我?不能應(yīng)你�!鼻迩锏暤�?,“除卻這?件事,旁的事我?能應(yīng)你,明日就帶我?去見�!�
話音甫落,清秋轉(zhuǎn)身回屋,師無涯箭步上前,攔在?她身前,垂眸盯著她。
“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嗎?”師無涯輕聲問她,目光因他的舉動添上幾分柔軟。
清秋退后半步,唇邊含笑?,抬眸道?:“沒有了,我?能同你說的話,在?杭州時就已說完,你還想聽些什么?”
“還是你覺得,我?應(yīng)該對你說些什么?師無涯你太高看?自己了,當(dāng)年我?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師無涯漆黑的眼眸中倒映著清秋清凌凌的眼神,分明是同一個?人,卻和當(dāng)年全然不同,他明明想與她好好說些話,可一到她面前卻又覺得應(yīng)當(dāng)是清秋先對他開口。
他凝神看?著她,見她如此清倔,心頭?忽地一哽,只覺有個?地方被破開口子,那道?口子被秋風(fēng)貫穿而過,吹得全身僵冷。
前十二年里,總是清秋追在?他身前,一遍又一遍地喚他“無涯哥哥”,她不厭其煩,樂此不疲地追了十二年,從前那么容易得到的東西,到如今怎么就這?樣為難。
他似是習(xí)慣了,而今竟有種求而不得的痛感。
“付二姑娘,我?已想好你要答應(yīng)我?的事了�!睅煙o涯眉眼散漫,長?睫低垂,掩下所有惆悵。
“天?時不早了,師將軍翻墻的習(xí)慣還是改改吧,我?累了明日我會在將軍府前等你�!闭Z罷,清秋關(guān)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