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下屬不敢直說,苦著臉指了指脖頸。
謝鈺看了眼銅鏡,才發(fā)現(xiàn)脖子上竟有三道纖細指印,料想是她雙手死死勾住自己脖頸時留下的。
謝鈺:“...”
真是...荒唐至極!
......
沈椿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樣,一整天都起不來床,中午被侍婢搖醒起來吃了個午飯,又歪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過去,這回居然直接睡到了下衙的點兒。
她徹底清醒,匆匆穿好衣服出去,正好遇到了下差的謝鈺,她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阿郎,你今天要回家嗎?”
謝鈺的性格冷清端嚴,高不可攀,在之前,沈椿很難對他做出這么親昵的行為,也不敢這么直接叫他‘阿郎’,但經(jīng)過昨晚,兩人已經(jīng)如此親密了,她下意識地更加親近依賴他。
謝鈺看見她挽著自己的那只胳膊,微微頓了下。
這里是府衙,不是內(nèi)宅,她這樣和他拉拉扯扯的行為,顯然是不合禮數(shù)的。
他本想出言提醒,但她半個身子貼近他,身子輕盈香軟,如同一團綿軟云朵,就這么綿綿地依附著他,話到嘴邊,竟是罕見地遲疑了下。
正巧少尹從回廊路過,看見謝鈺跟一個貌美女子親密依偎,他不免怔了下,行了個禮,神色帶了點曖昧:“府尹,這位是...尊夫人?”
謝鈺頷首,少尹打趣:“府尹新婚燕爾,卻能將公事處理的井井有條,卑職還擔心您冷落了家中嬌妻,不想您竟是金屋藏嬌,將夫人帶到衙署了�!�
他心里酸溜溜的,之前他夫人來給他送湯羹,他們兩口子不過舉止狎昵了些,便被謝鈺斥了一句,沒想到謝鈺自己倒是把夫人接到衙署里了,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謝鈺一頓,繼而坦然道:“昨日下差太晚,內(nèi)子前來為我送晚膳,我瞧天色實在太晚,便留她在府衙住了一夜�!�
到底只是小事兒,眾人打趣他幾句便也散了,倒是謝鈺隱隱自責。
若非他昨日無禮,也不會讓夫妻二人被當眾非議,若非他今日縱容,也不會亂了衙署風紀,日后若是人人效仿,都帶家中妻妾帶來府衙,那還成何體統(tǒng)?
不正之風,皆由他始。
念及此,謝鈺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以示安撫,又毫不留情地抽出手臂,背過身:“好了,回去吧�!�
倆人一前一后出了衙署,上
殪崋
馬車之后,謝鈺和她對面而坐,他雙手置于膝上,沉吟道:“近來朝事繁多,何況房中事頻繁總也傷身,以后不如每月朔日,既望和望日我去寢院陪你,如何?”
堵不如疏,夫妻之間同房是在正常不過的事兒了,謝鈺想,與其一味回避,倒不如定個規(guī)矩制約自己,也免得似昨夜那般失控。
他雖然話里帶了問句,但語調(diào)沉靜,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明顯已經(jīng)做出了決斷,不容她拒絕。
他說的或許無不道理,但沈椿還是有些委屈。
她雖然只成過一次婚,但也聽嬤嬤說起過,每次同完床之后,一般都是夫妻間最溫存親密的時候,這種時候,不管女子做什么事,或者提什么要求,男子都不可能不同意。
但到了謝鈺這里,溫存親密是沒有的,挽一下他的手臂也是不可以的,轉(zhuǎn)眼倒有個大規(guī)矩立在自己頭上。
沈椿想要說話,視線冷不丁撞入謝鈺冷清眼底,她就知道自己沒有說話的余地了。
她一個字也不想多說,懨懨地道:“好吧。”
謝鈺見她乖順,神情一緩,又伸手摸了摸她的秀發(fā),以示獎勵。
......
昨天沈椿一天沒能上課,第二天背著書包剛?cè)W堂,就教室里多了個人。
她探頭瞧了眼,新來的女孩子大概十六七,朱唇皓齒,貌美非常,她雖然身上穿的是女校統(tǒng)一發(fā)放的衣服,但烏發(fā)間卻插著一只赤金五寶鳳釵,光華奪目,耀眼無比,而且這鳳釵也不是尋常女子能佩的,又有幾個女學生圍在她身邊討好奉承,新來的同學顯然家世不俗。
沈椿探頭瞧了眼,努力回憶著打招呼的禮節(jié),沒想到那新來的同學居然先開了口:“你就是謝大人新娶的夫人?”
她以一種挑剔的眼神把沈椿上下打量了一遍,昂著下巴道:“我封號昭華�!�
沈椿想起來,謝家女學中有一位昭華公主,按理來說,公主是該在宮里讀書的,但昭華不知道為什么非要來謝家念書,不過這到底不算大事兒,她和母親麗妃都頗得圣寵,圣上自然答允——她之前得罪了謝鈺,原是要禁足三個月的,麗妃說盡了好話她才被提前放回來,所以之前她和沈椿一直都沒能見面。
這個昭華公主看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她也沒有巴結(jié)公主的想法,叫了聲殿下就不再開口了。
事實證明,沈椿的直覺總是那么準,這個昭華公主一來上課,她的日子立馬就不好過起來。
她出身雖然不好,但總歸也是謝家的夫人,之前同學明面上對她還是不錯的,但昭華一來,她立馬感受到了排擠和針對,她有不懂的地方請教去請教還算相熟的同學,沒想到對方掉頭就走,一句話也不跟她說,上課回答問題,她只要說錯一個字,昭華公主立馬帶頭開始大笑,笑得她面紅耳赤無地自容。
沒到課間,大家都手挽著手去吃飯午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故意剩下沈椿一個人,最嚴重的時候她一天也撈不著說一句話,她還總能看到有人背地里說她閑話,見她過來,那幫人立馬笑鬧著散了,就是告訴老師,老師也不能硬逼著同學跟她親近。
沈椿滿肚子憋悶無處可訴,有時候想跟謝鈺說說,但他最近事忙,不怎么回內(nèi)院,她也撈不著跟他說一句話。
這種孤立和排擠是隱形的,不可言說的,但她遭受的委屈確實實打?qū)嵉模那榫w終于在昭華大喇喇地在教室里公開說她被沈家找回來之前被人轉(zhuǎn)手倒賣過好幾回的時候爆發(fā)了。
她一時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膽子出奇得大,從院里取了一包藥粉,端著謝夫人的架子偷溜進廚房,把藥粉弄進了昭華的甜點和湯羹里。
下午上課的時候,昭華突然面有異色,還沒來得及舉手告知老師,忽然就聽見一聲極為不雅的‘噗’聲。
大家伙兒都面面相覷,想笑又不敢,沈椿頭一回干報復人的事兒,本來心里正忐忑,但看見昭華發(fā)綠的臉色,死死捂住嘴才不讓自己笑出聲兒來。
她自己懂點醫(yī)術(shù),在鄉(xiāng)下還能給看不起病的老人小孩以及牛馬治一治病,前幾天她腸胃不適,所以給自己配了點山楂酸梅黃豆等等制成的藥粉,覺得不克化的時候就沖水喝,這玩意能助消化,正常人喝了要么跑肚要么竄稀。
她只想出口惡氣,掐著比例給昭華的甜湯里下了半包兒,讓她小小地丟一回人也就算了。
昭華被侍女扶著去了凈房,直到下學也沒回來,轉(zhuǎn)眼教室里就剩了沈椿一個,她剛收拾完書包,抬頭一瞧,就見昭華帶了兩個宮中的女官和五六個侍婢把她團團圍住了。
雖然是昭華先帶頭排擠孤立她的,但沈椿自己也干了壞事兒,難免心虛:“你們干什么?”
昭華恨恨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忽然揚聲道:“搜!”
她又沒吃壞東西,怎么會突然腸胃不適?想來想去,就這個看著悶不吭聲的沈椿最可疑!
她咬著牙:“先搜課桌書包,要是搜不著,就給我解了她的衣裳好好搜!”
要是沈椿得寵于謝鈺,她還真不敢這么欺負她,但聽說謝鈺這些日子一直忙于公事,就連內(nèi)院兒都很少進,昭華自然就沒顧忌了。
她話音剛落,幾個侍女便一擁而上,把沈椿的昨夜書本翻得亂七八糟,為首的那個女官更過分,竟不由分說直接上來翻沈椿的衣服了。
大庭廣眾之下,她要真是被人扒了衣服搜查,她也不必活了!沈椿眼看不好,一把推開女官,朝著昭華就撲過去了。
她最近讀了書,曉得了擒賊先擒王的道理,昭華招架不住,很快和她扭作一團,昭華帶來的幾個下人也不敢真的上手幫她揍沈椿,只能在旁邊試圖把兩人拉開。
沈椿和昭華扭作一團,糾纏中兩人都挨了彼此幾下狠的,忽聽門外傳來一道冷沉男聲:“你們在干什么?”
這聲音不大,卻極有威懾力,屋里一團亂的眾人齊齊停下動作,就見謝鈺立在門邊,眉頭微微擰著,狀極不悅。
——方才春嬤嬤來接沈椿下學,見到她被公主帶人圍住,她見識不好,立馬飛奔去外院請謝鈺過來解決。
沈椿倒也伶俐,一溜煙跑謝鈺身后藏好。
謝鈺瞥了她一眼,倒也沒說什么,默許了她躲在自己背后。
他掃了眼狼藉的場面,淡淡道:“請大夫來,先為公主看一看傷勢�!�
昭華大怒:“光是請大夫就完了?!她敢對本公主動手,我要告知父皇!”
“殿下難免便沒有對她動手?”謝鈺輕輕揚眉,淡漠反問:“殿下是要從頭開始徹查嗎?”
昭華語塞,要是徹查下來,肯定能查出是她先欺負的沈椿,沈椿畢竟頂著謝夫人的名頭,她又是才剛禁足出來的,要是父皇知道她又惹事,一定會加倍責罰。
但讓她這么放過沈椿又不甘心,她又昂了昂下巴:“既然表兄...謝大人開口,我賣你一個面子也不是不行。”
她看了眼沈椿,故意挑釁:“我驗傷的時候,謝大人需得在旁邊陪著我�!�
沈椿氣得跺腳——別以為她不知道,謝鈺大婚當天沒能過來,就是因為這位公主蓄意阻攔,她瞧謝鈺的眼神都餓狼盯著鮮肉似的,要讓他過去還不得給她一口吞了��!
謝鈺豈能受她脅迫,一臉漠然地道:“臣有公事在身,若公主不介意,臣可請母親代為陪同。”
昭華再跋扈也跋扈不過那位長公主姑母,她氣焰頓時一矮,有氣無力地跟著醫(yī)師走了。
昭華剛走,沈椿的小臉一下垮了,她這幾天被人欺負的夠嗆,見謝鈺還肯護著自己,她就像一只戀家的雛鳥一樣,輕輕拽了拽謝鈺的袖子,想要跟他說一說這些天受的委屈。
終于,謝鈺如她所愿的回過頭,但冷淡的神情卻將她即將出口的話凍在了舌尖。
當著她的面,謝鈺從袖中掏出那張裝藥粉的油紙,輕輕撂下二字:“解釋�!�
沈椿一下子面紅耳赤,支吾道:“我把自己配的消食方子下到昭華的湯羹里了,但是,但是...”
她想要告訴謝鈺,她這些天過的很不開心,她還想告訴他,是因為昭華先欺負她,她沖動之下沒了理智才會這樣的。
“所以你便自
YH
作主張給公主下藥?”謝鈺神色冷淡,甚至還透著幾分失望:“若你對她不滿,盡可派人來告訴我,我若不在,你難道不能告知母親,為何選擇這般愚蠢的法子?”
這還是倆人大婚以來,謝鈺頭一次說這樣的重話,沈椿被訓的灰頭土臉,頭一次跟謝鈺分辨:“是她欺負我在先的!”
“還嘴硬,”謝鈺并不多看她的神色,冷淡地收回視線,直接公布處罰結(jié)果:“去清靜堂抄寫家規(guī),什么時候知錯了什么時候再出來。”
沈椿吸了吸鼻子,一言不發(fā)地拎著書包走了。
她突然意識到一件很糟糕的事兒。
謝鈺可能并不在乎昭華對她做了什么,也不在意她受了委屈,他甚至不關(guān)心昭華會不會繼續(xù)欺負她,他只想盡快平息這件事。
......
等沈椿走了之后,謝鈺面色倒是和緩下來,提筆把今日之事的始末寫了一遍,又命人送到宮里——顯然是先下手為強,防著昭華公主掐頭去尾告沈椿的狀,也是給昭華一個教訓,為免她以后再來找沈椿的茬兒。
他把那張包藥粉的紙湊到燭火邊,任火苗舔舐而上,鼻間輕嗯了聲:“被人欺負總算是知道還手了。”
他處處都為沈椿考慮盡了,長樂聽他也不像生氣的意思:“您既然不怪夫人給公主下藥,為何還要責罰夫人?”
“下藥本就是不入流的手段,”謝鈺彈開指尖的香灰,淡淡道:“她今天給昭華下藥讓她出丑還算小事兒,旁的不說,萬一昭華真吃出了什么問題,堂堂一國公主出事,圣上若要追查下來,她可擔得起這個責任?到頭來總歸是害人害己�!�
長樂忍不住道:“其實夫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您要是和她好好說,她不會不聽,您這樣,夫人只怕要受委屈了�!�
“我知道,”謝鈺神色不改:“但她這次知道有人幫她兜底,日后只會更加變本加厲,與其日后惹什么大禍,現(xiàn)在受委屈長長記性也好,待母親百年之后,她總歸是要肩負起謝氏宗婦的擔子�!�
長樂佩服:“您這馭下手段真是出神入化...”
不是,等會兒,好像哪里不對!
他一時無語,卻還忍不住道:“可夫人畢竟是您的夫人,不是下屬啊,您這駕馭下屬的手段怎么能用在枕邊人身上呢。”
謝鈺瞥了他一眼,長樂一個哆嗦,到底沒忍住,斟酌著詞句,小心翼翼地問:“您這樣故意讓她受委屈,日后夫妻如何能再親近?”
謝鈺擰了擰眉:“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足夠親近了,不必更加親近�!�
他對目前和沈椿不遠不近的距離很滿意,也不止是夫妻,父母子女,兄弟姐妹,親朋好友,都該為彼此保留余地。
他并不覺得夫妻之間就該親密無間,否則便容易為情亂智,失了方寸,在任何時候,面對任何關(guān)系都該保持理智,人情絕不可越過規(guī)矩禮法。
第021章
第
21
章
總體來說,
謝鈺對沈椿這個妻子還是滿意的?。
她性子柔馴嬌憨,對他從無違拗,在他不悅的?時候也能?及時服軟,所以謝鈺并沒有打?算真?的?懲罰她,
只要她能?意識到這次問題出在何處,
保證下次再?也不這般魯莽行事,
下藥這件事兒他也不會再?追究,
那多達十?余卷的?家規(guī)她自然也不必抄了。
她今年?尚不滿十?七,
還屬于少年?人的?年?齡范圍,出一些小岔子也是屬常事,謝鈺不至于這點容人之?量也無。
他耐心等著她來找他,
直到傍晚,他才從公文中抬首:“夫人有說什么?嗎?”
長樂愣了下,
忙出去傳人問了幾句,才搖頭:“夫人還在老老實實抄寫?家規(guī)呢�!�
謝鈺輕輕挑眉:“就一句話都?沒說?”
長樂猶豫了下,才道:“夫人身邊的?嬤嬤勸了幾句,夫人也沒說話,仍舊悶頭抄書�!�
這便是蓄意較勁了,
謝鈺心下生出一絲不快,微微擰了下眉:“她愿意抄便抄吧,不必管她�!�
他說完便伏案繼續(xù)處理公文,
直到入夜,外面?突然吹起了凜冽的?朔風,
枝葉被寒風碾碎的?聲音時不時傳入屋內(nèi)。
即將入冬,寒風一起,
屋里便涼了幾分,可見是正兒八經(jīng)地降溫了。
長樂走進來為他加了件外袍,
又燃了個炭盆,最?后?提醒道:“小公爺,已經(jīng)二更天了,您是不是該歇著了?”
謝鈺捏了捏鼻梁,正要頷首,忽的?又問:“夫人回去了嗎?”,盡在晉江文學城
長樂呆了呆,嘴里居然磕絆了下:“是我的?錯,我忘記問了,您稍等!”
他著急忙慌地跑出去,又哭喪著臉回來:“夫人還在清凈堂抄書呢...”
謝鈺臉色微變,徑直起身往外走,邊走邊斥:“糊涂,這么?冷的?天不知道接夫人回來嗎!”
他在謝家一向是說一不二發(fā)話讓沈椿繼續(xù)抄書的?,哪個人敢違拗他的?意思把人接回來?
不過這話長樂可不敢說出來,老實地低頭:“都?是我疏忽了,請您責罰�!�
謝鈺雙唇動了動,似乎也意識到什么?,沒在出聲斥責,只是加快了腳步。
清凈堂是女學?里專門用來給犯錯學?生留堂的?地方,單獨建在湖邊,也不許帶下人進來,入夜四下寂靜無聲,黑漆漆得?滲人,湖風時不時送來一陣涼意,整個學?堂也是寒浸浸的?,謝鈺剛走到門外,就能?感覺到這里的?溫度更低了幾分。
他一個常年?習武的?男子都?覺出一股涼意,更遑論沈椿那樣的?女兒家了,謝鈺心頭一緊。
門窗都?是鎖著的?,他讓下人開門一瞧,就見偌大的?學?堂只燒著一個炭盆,屋里也只幽幽燃著兩根蠟燭,沈椿的?桌上散亂地放著紙筆,她整個人趴在桌上,雙目閉著,時不時咳嗽幾聲。
春嬤嬤就跟在謝鈺身后?,見狀叫了聲“娘子!”,忙要上去把她抱起來,可她畢竟上了年?歲,試了兩次卻抱不動,謝鈺解開外袍,在一旁把人從頭到尾裹好,直接打?橫抱回了內(nèi)院。
長樂伶俐,一早就叫來了女醫(yī)在內(nèi)院候著,女醫(yī)給沈椿搭了會兒脈,微微松了口氣,轉(zhuǎn)向謝鈺:“您放心,夫人只是稍稍著涼,她身體康健,并無大礙�!�
謝鈺眉峰仍是疊起的?:“既然無大礙,她為何會昏過去?”
醫(yī)女失笑:“夫人是太過乏累,被涼氣一激,這才昏睡過去的?�!彼肓讼耄骸澳浀�?用熱巾子給她擦幾遍腳心,讓她熱熱乎乎睡一覺,等到明早起來讓她喝一碗姜湯便好了,不需要用藥。”
謝鈺神色這才和緩,示意侍女送醫(yī)女出去,直到屋里只剩下他和沈椿,他才脫下她的?繡鞋,解開羅襪,抬高她的?雙腿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他神色如常地幫她擦好,又為她蓋好被子,然后?表情平靜地去了浴室,將近半個時辰他才出來。
為了照看沈椿,他夜里也沒怎么?合眼,早上沈椿剛醒,正對上他那張得?天獨厚的?好看臉蛋兒,她往里縮了縮,眼睛沒看他,嗓音發(fā)悶地問:“你怎么?在這兒?”
她的?印象只停留在謝鈺罰自己抄家規(guī),等到天黑了,她想要離開,卻發(fā)現(xiàn)?門窗都?被鎖住了,她叫了很久也沒人回應,她以為這也是懲罰的?一部分。天氣太冷,她實在撐不住,她喊著喊著開始打?盹,然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她以為在肌膚之?親之?后?,兩人會有點不一樣,但現(xiàn)?在看看,好像也沒什么?不一樣。
謝鈺睡的?不沉,聽到身畔傳來的?動靜就醒了,他緩緩睜開眼,輕描淡寫?地道:“昨晚上你在清靜堂昏睡過去,我抱你回來了�!�
他頓了頓,又問:“你現(xiàn)?在如何?身子可有不適?”
沈椿在被窩里活動了一下身子,覺得?身上輕巧靈便,腳心也熱熱的?,一點沒有著涼的?意思。
她搖了搖頭,眼神仍是沒落在他身上,說話也答得簡略:“沒有�!�
她這樣的?態(tài)度顯然是還在犯倔,謝鈺輕輕擰了下眉:“你無恙就好,我有幾句話要叮囑你�!�
他略微肅容:“昭華那里我已經(jīng)打?過招呼,想她以后?不會再?為難你,只是下藥一事,絕對不可取,你若是實在不喜歡她,以后?不理她就是。但你須得?記住,謝家絕不能?出現(xiàn)?這等不入流的
依譁
?手段,不管是何種緣故,你身為謝氏宗婦,絕不能?辱沒謝氏門楣�!�
沈椿瑟縮了一下,覺得?又羞恥又憋悶,她彎著脖頸,甕聲道:“我知道了�!�
謝鈺見她落淚,心里不覺軟了下,也不想在她大病初愈的?時候繼續(xù)訓她,主動給她盛了一碗姜湯。
這算是他給兩人一個臺階下,他幫她把姜湯放在了案幾上,放緩了聲音:“我讓專人為你熬的?湯,趁熱喝了吧�!�
沈椿掀開被子下床吃飯,但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動那碗姜湯,眼睛也沒再?看他,明顯還是在置氣。
謝鈺總歸是家主,又是大權(quán)在握的?人物,平日行事再?如何君子,也不是一味修好的?好脾氣,見她如此,他皺了皺眉,撩起簾子徑直出去了。
又過了會兒,春嬤嬤掀開簾子走進來,小心翼翼地問:“您是不是和郎君吵架了?”她又道:“是因為昭華郡主的?事兒?”
沈椿吸了吸鼻子,低頭揉著被角:“嬤嬤,我就是想不明白,明明是別人先欺負我的?,他為什么?要來罰我呢?我又憑什么?不能?還手?”
她委屈地動了動嘴巴:“在村里的?時候,遇到有人欺負人,都?是上去就干架的?,怎么?到了都?城反而還不能?還手了?”
春嬤嬤放柔了聲音勸道:“郎君哪能?不知道您受欺負的?事兒?下午跟您說完話,郎君就上書給圣上告狀了,再?說他本意也不是為了責罰您,畢竟您對公主動了手,萬一皇上問責下來,他也好有個交代,您也說了是在村里,現(xiàn)?在這是在長安,是在權(quán)貴圈子里,多少雙眼睛盯著謝家呢,這事兒往小了說是小女孩拌嘴,往大了說,萬一有人說謝家不敬宗室呢?他是家主,要想的?難免多些�!�
她知道沈椿在村里潑辣著長大的?,遇到不平事兒了擼著袖子就往上沖,謝鈺卻是家族嫡長子,自小作為家主培養(yǎng)的?,兩人的?為人處事截然相反,以后?類似的?矛盾少不了。
春嬤嬤把道理掰開給她講了一通,又頓了頓:“您別跟他置氣,不如服個軟算了。”
沈椿還不開口,春嬤嬤不免有些發(fā)急,說的?話也重了些:“娘子,您別怪我多言,您現(xiàn)?在哪來的?資本和郎君叫板呢?旁的?不說,外面?大把的?人盯著謝夫人的?位置,只要他現(xiàn)?在把您拋開不管,那些人還不得?把您生吞活剝了。”
她頓了頓:“他若是想存心拿捏您,自有千百個方法讓您低頭,倒不如自己識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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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這般說,沈椿睫毛猛地顫了下,手指卷了卷衣角:“我知道了。”
她想到謝鈺遞給她那碗姜湯是什么?意思了,他是讓她‘識趣’。
......
每天下午,沈椿要去長公主那里學?一個時辰的?規(guī)矩和人事,今天長公主剛開了個頭兒,景平就氣沖沖跑進來了,長公主吃了一驚,忙問:“我的?兒,怎么?了?”
景平的?母妃少時是她的?伴讀,倆人好的?猶如親姐妹一般,自從景平的?母妃過世,長公主待她更如親閨女一般。
上回肯讓謝錦回來,還不惜為此拂了謝鈺的?面?子,也都?是因為心疼景平的?緣故,不然謝錦一個隔房堂侄哪來這么?大面?子。
景平快人快語,哇啦哇啦說了一通——原來是她和謝錦吵架了,謝錦自從被謝鈺開宗祠逐出家門之?后?,就只能?住在公主府里,外面?難免有風言風語,說謝錦吃軟飯之?類的?,景平昨天說錯了一句話,她又不肯低頭,倆人就這么?大吵了一架,景平差點動鞭子抽人。
謝錦又不是沒宅子,一怒之?下跑到自己的?私宅住了,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
其實細算下來,這事兒景平問題更大,沒想到長公主問也不問,猛地一挑細眉:“反了他謝二了,還敢給你臉子瞧?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她說著便站起身喚來了親衛(wèi),要把謝錦綁回來給景平賠禮。
她們這幫公主里,就屬長公主脾氣最?厲害,景平都?給嚇得?結(jié)巴了,一把拽住姑母:“其,其實也沒那么?大事兒,我自己解決就行,不勞動您了�!�
長公主還是不干:“你別護著他了,就算你說他是吃軟飯的?又如何?你又沒說錯,都?是他的?錯!”
景平急的?冒汗,伸手要捂她的?嘴:“姑母您饒了我吧,當我什么?都?沒說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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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倆公主都?是脾氣大底氣足的?,沈椿在旁邊瞧的?一愣一愣,心里卻被什么?撓了一把似的?,又麻又癢,很不是滋味——她想到了謝鈺。
她和昭華干架的?事兒,謝鈺處理得?非常好,是他一貫滴水不漏的?風格,冷靜又理智,事事按照章程來辦的?,就是皇上有心來問責怕也挑不出毛病來。
她本來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委屈的?,但她看到長公主如何對待景平和人干架的?,她就知道自己隱隱別扭在哪兒了——謝鈺只想盡快解決問題,他其實并不在意她的?情緒如何。
哪怕景平做的?不好,哪怕她不夠周全,長公主的?第一反應依然是不問青紅皂白地護著她,因為景平為這件事傷心難過,在這件事兒里受了委屈,就算不講理,長公主也要為她出了這口氣。
——而她這輩子,從未被人如此偏愛過。
第022章
第
22
章
倆人雖然沒有明著吵架,
但總歸是鬧了別扭。
隨著謝鈺好幾?日不?曾回?來,沈椿的日子也肉眼可見的不?好過起來,同學都敢當著她的面兒議論起她的是非,除了周先生之外,
其?他?老師也不?像之前那般護著她,
對她落后于人的進度表現(xiàn)出了明顯的挑剔和不?耐。
這樣的落差,
逼的沈椿不?得不?自己反省起來——她是沒資格和謝鈺叫板的,
謝鈺也永遠不?可能?向她低頭。
謝鈺沒有像長公主袒護景平一樣的袒護她,
這并不?是他?的錯,只是她對他?沒那么重要罷了。
他?保證過會一直將她視為妻子敬重,事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