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老奴還是頭一回聽說,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會沒衣裳穿的,新衣沒有,舊衣也沒有嗎?”
裴寶珠還裹著被子,心虛得不敢對上余嬤嬤的眼睛,“我不要穿舊的,去年的怎么穿啊�!�
余嬤嬤不屑地冷笑,一揮手,四大婆子就圍到了床榻前。
這壓迫感,讓人窒息。
裴寶珠抬頭,就看見四張大臉,把她下床的路都堵死了。
四肢被四只手拉住,一言不合就往她身上套衣裳。
裴寶珠身上被套了件衣柜里最舊的衣裳,氣得不行,不敢發(fā)作,憋著氣學(xué)了半個時辰的規(guī)矩,中途余嬤嬤被虞氏喊走了,她才得以喘息會兒。
此時秋葵空著手回來,“四小姐,少夫人說,眼下正是換季,府中各院都要準(zhǔn)備新衣,別的人家也需要做新衣,城內(nèi)的制衣鋪單子都滿了,一時半會趕制不出來,得先緊著國公爺和國公夫人�!�
“什么?堂堂國公府連幾件新衣都做不出來嗎?”裴寶珠怒道,“那上回給我準(zhǔn)備的衣裳呢,她拿回去了,也沒有再送來啊�!�
秋葵低著頭,不讓人看見眼底嘲諷,“奴婢不知,少夫人還說了,她如今有孕在身,日常瑣事都是榮和堂在管了,您要催的話,該去榮和堂�!�
裴寶珠氣得跺腳,早知回京當(dāng)日就收下那箱子衣物了,誰知道這位大嫂辦事會這么慢!
“她就不知道提前下單子讓裁縫做嗎?而且她自己的繡衣閣,不能插隊嗎?她到底是真的慢,還是故意的?”
裴寶珠對夏香抱怨道,也沒避著人,“之前,她一口應(yīng)下做二十套新衣給我,現(xiàn)在一套都沒有,我總不能去找大伯母兌現(xiàn)二十套新衣的承諾吧?我看她就是故意的,這會兒當(dāng)甩手掌柜了!就是小氣!”
想來想去,都咽不下這口氣。
趁著余嬤嬤還沒回來,裴寶珠偷偷跑了出去,不讓任何人跟著。
剛到青云院門口,就見沈桑寧打扮“花枝招展”的要出門,看著就不像是要去干好事!
裴寶珠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鬼鬼祟祟地朝著上回鉆過的狗洞而去。
*
陰風(fēng)陣陣,像是風(fēng)雨欲來。
若不是提前約了綿綿,沈桑寧都不太想出門了。
自打聽風(fēng)茶樓出過命案后,生意每況愈下。
這不,都開始請戲班子來吸引顧客了。
今日要上演一出梁祝,這戲碼是百看不厭的。
聽風(fēng)茶館二樓的包間,是包圍開放式的,一圈包間,都是三面墻壁一面開放,面對著樓下的戲臺。
走廊和門都在開放面的對面。
也保證了各位看官的隱私性,走廊經(jīng)過的人是看不見包間里的人。
虞綿綿早就定好了壹號包間,兩人被小二領(lǐng)著過去。
好戲還沒上演,沈桑寧就聽到來自隔壁貳號房的男聲,有些耳熟,“怎么想著來看戲了?”
緊接著,另一道男聲都不能說耳熟了,那是每日都能在她耳邊響起的聲音——
“有意思。”
聲音的主人仿佛有在刻意壓低,沈桑寧還是聽見了,這包間不是全封閉的,隔音很差。
再然后,是先前那道男聲,“裴兄,我竟不知你喜歡看梁祝,我還以為都是女人喜歡看。”
“裴兄”沒再理他。
不止是沈桑寧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對話上,連虞綿綿都豎起耳朵聽。
虞綿綿小聲道:“嫂嫂,我表哥竟然跟男人來看戲�!�
都不陪你來看戲。
這句,虞綿綿咽回去了,怕傷害到人。
但顯然是她多慮了,沈桑寧點了點頭,趁著戲還沒開始,起身,“我過去看看�!�
虞綿綿也不落下,“我也去。”
虞綿綿打頭仗,敲敲門,率先走進去,看見表兄一臉淡定地在泡茶。
兩個男人,四個杯盞,仿佛料到了她們會來一樣。
沈桑寧是后面進去的,彼時,裴寶珠跟進了茶樓里,正巧瞧見沈桑寧走進貳號包間,還關(guān)上了門。
房里還有誰?裴寶珠揣著疑惑靠近。
不知為何,心里有種強烈預(yù)感,今天能收獲很多!還能抓到沈氏把柄!
包間的門關(guān)著,裴寶珠想湊近偷聽,但人來人往,她的行為會很怪異,見壹號房的門開著,里面無人,干脆溜了進去。
隨后,隔壁溫潤有禮的聲音傳來,“裴嫂嫂,許久不見了。”
裴寶珠瞪大眼睛,不曾想,自己心心念念的杜公子,竟與沈氏私會?!
第256章
情急之下躲柜子
沈氏有什么好啊!
裴寶珠想不明白,心臟酸澀不已,甚至想沖過去質(zhì)問他們!
腳都邁到門邊了,忽聽另一道男聲響起——
“夫人,真巧�!�
嗯?大堂兄怎么也在?隔壁是三個人?
裴寶珠尷尬地收回腳,至少不是沈氏和杜公子單獨私會,心里稍微沒那么難受了,她貼著墻根繼續(xù)偷聽。
那廂。
裴如衍正襟危坐,目光時不時掃過戲臺,漫不經(jīng)心地端起茶盞喝口水,仿佛當(dāng)真是巧遇一般。
沈桑寧想到昨夜他刻意問行程,哪還有不懂的,這會兒懶得拆穿他,“確實是巧,茶剛好斟了四杯�!�
杜承州左右瞧瞧兩人,抿著笑將凳子拉開,“是巧,凳子也備了四條,裴嫂嫂不若留下一起看戲……”忽然關(guān)注到另一人,“虞小姐,又見面了�!�
虞綿綿點頭,也沒在意被忽視了那么久,直接坐下,然后指了指裴如衍身側(cè)的位置,“嫂嫂你坐那兒�!�
沈桑寧落座時,好戲正開幕,她的注意力卻被裴如衍吸引了去。
面前,一盞茶被他輕輕推過來,“溫的,可以喝�!�
他低垂著眸,這話似乎是對在座各位說的。
沈桑寧去接茶盞,兩人的手指不經(jīng)意相觸,雙雙抬眸,相視一眼,他平靜的眸暗藏笑意,隨即移開。
兩人間的情意無聲,杜承州沒錯過一點,心中暗嘆,偏開頭去看戲臺子。
唯有虞綿綿沒察覺到,瞇著眼認(rèn)真地看戲,還不忘應(yīng)一句,“謝謝表哥�!比缓笠矝]去喝茶,伸手精準(zhǔn)地抓了把瓜子。
杜承州看她一眼,“你若是看不清,我跟你換個位置�!�
虞綿綿剛想應(yīng),但想到左邊坐的是沈桑寧,“不了,我跟嫂嫂一塊坐。”
“那你坐近些?”杜承州客氣道。
這次,虞綿綿沒推脫,搬著凳子往前湊了湊,“不行啊,你們貳號房的視角,沒有壹號房好�!�
“嫂嫂,我們回去吧?”
聞言,裴如衍捏著杯盞的手指一緊,朝虞綿綿投去目光。
虞綿綿一心關(guān)注沈桑寧,自然是沒瞧見,一看沈桑寧點頭,她就歡喜地站起身,“表哥,杜公子,我們?nèi)ヒ继栭g了。”
沈桑寧一起身,就見裴如衍也跟著起身。
他從容地道:“承州�!逼湟馕对倜黠@不過,要一起去壹號間。
沈桑寧道:“那邊只有兩把椅子�!�
“無妨,讓小二搬兩條椅子,”裴如衍正色道,“既然遇到了,沒有分開的道理�!�
說得好像,真是偶然遇見一樣。
他是不是自己都信了?
沈桑寧無奈地說了句“隨你”,轉(zhuǎn)身隨帶頭的虞綿綿回去。
壹號包間內(nèi),趴著墻偷聽的裴寶珠心虛不已,想從正門跑出去,又怕會正面撞見他們。
轉(zhuǎn)身看著包間開放面的戲臺,她總不能跳樓吧?
萬分著急的關(guān)頭,視線瞥見桌子后面的柜子。
來不及猶豫,就打開柜子鉆了進去,再將柜子關(guān)好。
里面黑漆漆的,起初有些害怕,但當(dāng)聽見房門打開,那一行人走進來時,她就只剩緊張。
這么熱鬧,還有什么好害怕的。
四人落座,沈桑寧和虞綿綿很認(rèn)真地在看戲,裴如衍重新開始溫杯。
剛看到梁山伯發(fā)現(xiàn)祝英臺女子身份的重頭戲,耳旁淅淅瀝瀝的流水聲驀然響起,顯得聒噪。
沈桑寧不由蹙眉,一手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的食指擋在唇瓣前,“噓�!�
裴如衍唇線微抿,停止了沖泡。
待一出戲畢,虞綿綿才轉(zhuǎn)過微僵的脖頸,捏著脖子問,“嫂嫂,如果是你,你選擇馬文才還是梁山伯?”
語落,三人的視線都朝沈桑寧投去。
她拿著糕點的手一頓,“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說話時她對上裴如衍別有深意的眼神,又重復(fù)一遍,“跟我又沒關(guān)系�!�
后者收斂神色,低頭用沸水沖泡著杯蓋。
杯蓋在杯盞上震動,清脆悅耳的叮當(dāng)聲,宛如清泉擊石,沸水傾注嘩嘩作響。
聽得柜中人,一陣尿急。
裴寶珠欲哭無淚,她已經(jīng)在柜子里藏一個時辰了,現(xiàn)在戲也看完了,他們?yōu)楹芜不走?
隔著柜子,清楚地聽見淅淅瀝瀝的茶水聲,煎熬極了。
好不容易茶水聲斷了,外面竟然又聊起了天。
“綿綿,你喜歡誰?”沈桑寧反問。
虞綿綿還真的思索一下,“都還挺喜歡的�!�
杜承州忍不住發(fā)出輕笑,“虞小姐有些貪心�!�
虞綿綿認(rèn)真嚴(yán)謹(jǐn)?shù)溃骸八麄儍扇硕际且磺簧钋�,馬文才有權(quán)有勢,梁山伯更懂祝英臺,但現(xiàn)實中,這些特質(zhì)是可以出現(xiàn)在同一個人身上的,我表哥就是�!�
這一波夸,也就裴如衍能淡定地仿佛沒聽到一般。
沈桑寧瞅他一眼面無表情的模樣,低頭朝桌下瞟了瞟,他握著她的左手,因泡茶而溫?zé)岬恼菩穆貙囟葌鬟f。
而他另一只手,還若無其事地輕捏著杯蓋。
兩人的氣氛很微妙,只有虞綿綿沒感受到,杜承州這會兒甚至不想和裴如衍搭話,感覺像是自找沒趣,于是自來熟地和虞綿綿聊了起來——
“虞小姐應(yīng)該很喜歡看話本�!�
“你怎么知道?”虞綿綿詫異。
杜承州笑了笑,“神態(tài),不過晚上要少看,對眼睛不好�!�
虞綿綿面一僵,被說中了,隱隱有些不快,卻聽他繼續(xù)道:
“回頭,我送些明目的藥到貴府,或許對你有些幫助�!�
虞綿綿眼睛一亮,剛才的不快煙消云散,“真噠,那怎么好意思,謝謝杜公子了。”
此時,裴如衍插了一句,“也給我送些�!�
一點都沒帶客氣的。
杜承州想也知道,肯定是裴兄的夫人晚上也看話本了。
說不準(zhǔn)還是兩人一起在被窩里看的。
杜承州頷了頷首,有了贈藥一事,虞綿綿熱情許多,還將糕點推到他面前,“早就聽說杜公子繼承了鎮(zhèn)國公夫人的醫(yī)藥天賦,太醫(yī)院失了你這樣的人才,簡直是大晉的損失�!�
終于輪到杜承州被吹捧了,他也是受用的,臉上笑容綻開,愉悅地低笑一聲。
這笑聲傳進柜子里,某人的耳朵都要懷孕了。
第257章
集體跳樓
動聽歸動聽,裴寶珠心里是又氣又害怕,雖然沒親眼看見杜公子的臉,可是光聽聲音就知道他很開心。
他不會看上虞綿綿吧?
還那么殷勤地要送藥?
不會就因一起看戲,兩人就看對眼了?!
裴寶珠想著,眉頭皺成一團,害怕的,是他們真生出情意來。
氣憤的,是堂兄帶表妹聽?wèi)颍疾粠?br />
雖然他們看似是巧遇,可是堂兄向來不喜歡玩樂的人,怎么會莫名其妙來聽?wèi)颍慷揖┏悄敲创�,哪有那么多巧合�?br />
這分明就是故意的,兄嫂這是想給虞綿綿制造機會,撮合虞綿綿和杜公子吧!
裴寶珠自覺看破了一切,氣得都喘不上氣來,當(dāng)真想沖出去質(zhì)問他們。
到底誰才是他的親堂妹��!
難道不應(yīng)該是堂妹更親近嗎?為何大哥哥這么偏心,明知她心悅杜公子,還將杜公子推向別人,為別人制造機會,也不替她想想。
裴寶珠聽著外面的歡聲笑語,她真是傷透了心也想不通,明明她和大哥才是一家人,大哥就只知道禁足她,更不會想著帶她看戲。
這會兒,手都摸上柜門了,腦海中閃過杜公子的音容笑貌,忽然又冷靜了下來。
上一回鉆狗洞已經(jīng)在杜公子面前丟了臉,她不愿意在杜公子面前再失形象,這才克制了沖動,繼續(xù)忍著。
放下手時一個沒注意,手肘撞到了柜壁,發(fā)出沉悶一聲“咚”。
她嚇得趕緊捂住嘴,屏住呼吸。
即便柜子外的幾個人在說話,但這一聲“咚”還是能聽見。
說話的聲音斷了,房中陷入死寂。
“我好像聽見什么聲音,”虞綿綿古怪地嗅了嗅鼻子,“還有什么氣味�!�
她鼻子還算靈敏。
沈桑寧若有所思地朝柜子看了眼,“好像是柜子里傳來的�!�
杜承州率先起身,警惕地慢慢朝柜子走去。
柜中人心跳加速,似乎能感受到柜子門把手被外面拉住,下一瞬,柜門就要被拉開。
恰在此時,虞綿綿聞出了氣味,“是焦味。”
隨即,大堂里傳來一道道尖銳的叫喊,“著火了!快跑��!”
燒焦的氣味越發(fā)明顯,煙霧從開放面散入。
杜承州腳步調(diào)轉(zhuǎn),“快走�!�
樓上樓下,茶客看客們擁堵成一團,誰也不知火是從哪里來的。
方才還沒看見火,不出一盞茶的功夫,火勢蔓延,從一樓某個廂房擴散到大堂,黑黢黢的煙朝上冒著。
裴如衍握緊沈桑寧的手,用茶水打濕兩塊帕子,取了一塊,捂住沈桑寧的口鼻,牽著她朝外走,“表妹,跟上。”
虞綿綿點點頭,不安地裝鎮(zhèn)定,將另一塊帕子捂住自己,跟著走。
周圍嘈雜無比,全是驚慌失措的喊叫,愈發(fā)顯得柜子安靜。
裴寶珠發(fā)現(xiàn)自己推不開柜門,魂都被嚇出來了,嗚嗚嗚地哭喊,也沒人能聽見。
一行四人早已出了包間,樓梯擁堵到能踩死好幾個人,半天都下不去一個。
可一樓已經(jīng)被燒了一半,大火朝著二樓來勢洶洶,再不下去,真的不用下去了。
杜承州往壹號間外對應(yīng)的窗戶看了眼,語氣鄭重,“裴兄,你能跳樓嗎?”
裴如衍順著他的方向望去,“我能,我夫人不能�!�
“我能�!鄙蛏幋舐暤溃瑢⑴磷尤∠孪虢o裴如衍遮口鼻。
早知道,就多拿幾塊帕子出來了。
裴如衍不容置喙地把帕子捂她臉上,“別動,你還有身孕�!�
聞言,她確實不動了。
幾人走到窗子邊,窗子下方停著輛豪華馬車,杜承州動作敏捷地翻身跳下去,豪華馬車都震了震,他跳到地上,在平地上喊,“你們跳下來,我能接�!�
這是二樓,裴如衍雖然沒有敏捷的身手,但有馬車做承托,也是不需要人接的,只是怕震到懷里的人,于是將外袍脫下,在窗子邊打了個結(jié)。
沈桑寧抱緊他的脖子,他單手摟著她腰,單手握住衣袍,滑到半空,降落到馬車頂,隨即一躍落地。
那馬車又震動一番。
“表妹,順著衣袍,跳馬車上�!迸崛缪苎鲱^。
虞綿綿站在窗前,有點害怕,壯著膽子爬上窗子。
杜承州還為其鼓氣,“虞小姐,放心跳,大不了我接著你�!�
三人仰著頭,緊緊盯著虞綿綿。
沈桑寧也不免緊張,四周望了望,看見不遠處有推車,推車上裝著一車稻草,她朝那推車跑去。
當(dāng)她推著車回來,裴如衍和杜承州合力去推馬車。
豪華的馬車不僅防震,還很重,前頭的馬兒不配合,一下沒推動,馬兒原地踱步,徹底把馬車內(nèi)的人晃醒了。
虞綿綿捂著口鼻,原是想再等一等的,可二樓那批下不去樓的茶客,莫名其妙都朝她沖過來了!
這下,根本不敢再耽擱,她直接爬到窗外,倒是想像裴如衍做的示范那樣滑下去,可是當(dāng)整個人凌空的時候,手腕根本承擔(dān)不住身體的重量。
手一抖,握不住衣袍,直接往下掉。
推車還沒替換掉馬車呢。
沈桑寧站在車旁緊張極了,眼看著虞綿綿要墜落到車頂,與此同時,眼前的車窗打開。
露出了那張沒人愿意看見的臉。
“你們到底在干嘛!”謝玄打著哈欠,不善地盯著窗外,看見裴如衍夫婦,冷笑道,“原來是裴世子,怎么,是要偷本王的車——”
話還沒說完,車身一陣劇烈晃動。
眾人只聽嘭的一聲,似是頂部什么材質(zhì)斷裂。
隨后,響起謝玄一聲“啊”。
沈桑寧怔愣當(dāng)場,眼睜睜看著虞綿綿摔在謝玄身上,砸得謝玄眉目猙獰。
謝玄擰起雙眉,狠厲的目光對上懷中不知所措的少女,再看向裴如衍、沈桑寧,甚至是驚愕的杜承州。
他的怒火仿佛在蓄力。
虞綿綿欲哭無淚,摔得腰酸背痛不算什么,但!為什么會在謝玄懷里�。�
“呵,你們——”謝玄難聽的話還沒出口。
忽然馬兒一聲長嘯,受了驚一般朝前狂奔。
馬車或許離開得不是時候,想效仿的看客已經(jīng)跳下來了,直接摔在了地上,發(fā)出慘叫。
沈桑寧將推車放到窗下,省得再有人摔斷腿,而裴如衍想去追馬車,卻聽樓上發(fā)出一聲熟悉到頭疼的哭聲。
“大哥!��!”
幾人抬頭,只見裴寶珠站在窗前,哭得狼狽至極,妝花的都快看不出原貌了。
裴寶珠為什么在這里?
眼下顯然不是糾結(jié)這個時候,因為現(xiàn)在輪到裴寶珠跳樓了。
第258章
別急,等回去再打你
她被身后的人推搡著,催促她快些。
裴寶珠一邊胡亂擦著淚,一邊抓著衣袍,“我怕……”
“京機衛(wèi)來了!”圍觀的百姓中有人大喊。
隨即聽風(fēng)茶館外的百姓退避,為京機衛(wèi)讓道,齊刷刷一隊人包圍住茶館,為首的是周絕期。
裴如衍走過去與他低語兩句,約莫是講虞綿綿和宣王在那輛馬車上的事,周絕期聽聞,和手下吩咐兩句,就率人騎馬追逐而去。
新任的京機衛(wèi)百戶大喊一聲,“準(zhǔn)備!”
留下的京機衛(wèi)形成一個包圍圈,動作整齊劃一,右腿朝后邁一步,伸手將腰間機甲取下,那是類似于箭匣的東西。
將矛頭對準(zhǔn)聽風(fēng)茶樓,伴隨著百戶的一聲令下,紛紛按下機關(guān)。
從匣子中射出的,不是箭矢,而是一個幾近透明的球。
一顆顆圓滾滾的球狀物投向聽風(fēng)茶樓,離大火越來越近,高溫將那層透明物灼燒,只聽空中響起一聲聲“啪”,此起彼伏。
水球于空中炸裂,水花散落。
此時,裝著水的水車從橋上而來,兩名京機衛(wèi)使出全力將水車轉(zhuǎn)動,越轉(zhuǎn)越快。
裴如衍將沈桑寧拉遠些,下一瞬,清水如劍朝空中直直射去。
降溫后,火勢漸小,歸鎮(zhèn)國公管轄的皇城軍趕到,披著濕衣進去救人,為首將領(lǐng)看見杜承州,率先問其是否有恙。
聽風(fēng)茶館的四周,水花不斷,即便站遠些的沈桑寧,也淋到一些。
二樓窗邊的裴寶珠哭個不停,知道自己得救了,哭得更慘烈了。
困在二樓的看客,已有一半昏迷過去,剩下的另一半意識也不太清醒,有人喊道:“來救我們了!”
“得救了!”
只是二樓的黑煙早就熏得墻壁黢黑,眾人呼吸不暢,危機仍沒有解除。
裴寶珠還等著人來救,身后卻又被推搡一把。
身后那人惡狠狠道:“快跳��!我還等著跳呢!等人來救我都要窒息而亡了!”
這一推,直接把裴寶珠半個身子推了出去。
她毫無防備,嚇得瞪大眼睛,一聲嚎叫,連衣袍都抓不到,直接翻滾朝樓下墜落。
裴如衍眸光一凝,下意識大步上前。
下面雖有推車墊背,卻怕她頭落地。
還是一旁的在拿毛巾擦臉的杜承州動作快,隨時都做好了接人的準(zhǔn)備,上前兩步,將掉下來的飛影摟住。
摟住了。
沒落地。
眾人皆是松了口氣。
等杜承州反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懷中抱著一雙腿的時候,驚愕地又沒反應(yīng)了。
“��!”懷中人一聲嚎叫。
裴寶珠察覺自己沒有落地,睜開眼,看見大地近在咫尺。
竟是倒立著!
嚎叫一聲后,她艱難地朝腿腳處看一眼,竟和杜承州對上了眼,他兩只手把她的兩只腳踝舉著。
沒臉活了。
為什么偏偏是杜公子。
真的沒臉活了。
氣血倒涌,妝花的小臉漲紅了,她感覺自己隨時可能暈過去,忽聽杜承州問:“我要放手了�!�
“別啊,別放手啊!”裴寶珠掙扎起來,放手的話她會摔的,這么多人看著呢!
可她一掙扎,杜承州都抓不住她。
沈桑寧見狀上前幫忙,彎腰蹲下身扶住裴寶珠的手臂,護住她頭頂。
然后杜承州真的放手了。
裴寶珠兩條腿沒了支撐,無力地摔在地上,兩只手臂被兄嫂各一邊扶住,頭倒沒摔到,上身直接倒在了兄嫂的臂腕里。
她生無可戀的閉上眼睛,她平日最愛穿裙裝的,今日不幸中的萬幸,就是四個粗魯婆子強迫她穿的……
是條褲子。
臉上花的跟鬼一樣,還閉著眼睛,眼角劃出的淚,染讓沈桑寧看懂了她的難過,于是小聲說:“花了臉,這里無人知道你是誰�!�
圍觀群眾不會知道,即便方才她喊了那聲大哥,也隱藏于火勢之下。
裴寶珠松口氣的同時,又吊起一口氣,“花了臉”三個字,讓她無比難過,今日又讓杜公子瞧見她狼狽一面了。
她睜開眼,迅速爬起身,想起什么,差點氣暈過去,哪管三七二十一,兩只手分別去推搡兄嫂,“都是你們!”
左手推兄長,兄長紋絲不動。
右手推嫂嫂,嫂嫂倒了。
沈桑寧沒設(shè)防,但原本就是蹲著,故而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推搡在地,也沒受什么傷害。
倒是裴如衍沉下臉,真是比水車?yán)锏乃冷,“回去處理你�!�
嚇得裴寶珠縮了縮肩膀,后悔不已,“我,我又沒干嘛,她自己不禁推的……”
聲音越來越輕,直至無聲。
茶樓里的施救還在繼續(xù),杜承州忽道:“要毛巾嗎,擦臉�!�
這是問裴寶珠的,實在是她的臉,太引人注目了。
來自心上人的好意,聽得裴寶珠心花亂墜,什么也都忘了,伸出黢黑小手想去接。
豈料身側(cè)大哥冷聲道:“不用,她沒臉。”
裴寶珠不滿地想反駁,對上裴如衍那雙要吃人般的怒目,一下子什么話都沒了。
裴如衍不理會,牽著沈桑寧走上自家馬車。
后頭,裴寶珠多看杜承州一眼,別扭地走過去,“剛才,多謝你出手救我�!�
雖然很狼狽,也總比頭墜地好。
杜公子心底善良,對她真好。
杜承州說不客氣,裴寶珠猶豫再三,“你知道我是誰嗎?”
杜承州點頭,沒說破。
裴寶珠不想自己與他的緣分就此斷了,于是咬咬牙,“你真的知道嗎,我們之前見過的�!�
杜承州好像明白了她說的是哪一次見面,忍不住俏俏嘴角,“記得,你現(xiàn)在跟鉆狗洞那天,簡直一模一樣�!�
……
一時間,裴寶珠又羞又惱。
寧國公府的馬車駛到跟前,裴如衍凝視的雙眸如寒潭,“不走是嗎?”
裴寶珠嚇得趕忙搖頭,“我走的!”隨即爬上了車。
寧國公府的馬車離開前,宣王的下屬不知道從哪里辦完事回來,紛紛找來,“王爺呢?王爺?shù)鸟R車呢?”
“不知道啊,剛才還在這里�!�
“茶館怎么燒成這樣了,王爺不會被殃及吧?”
馬車中,沈桑寧雙眉擰起,扯扯裴如衍的袖子,“綿綿怎么辦?”
他安撫道:“周總旗應(yīng)該已經(jīng)追上他們了,你呢,有沒有不舒服?”
沈桑寧搖搖頭,他稍微安心些。
“我有不舒服,也不問問我�!迸釋氈槲剜止尽�
裴如衍一聽這聲音,面對妻子時的眼中柔光頓時消失,寒冷的視線朝她掃去,“你別急,回去會問你�!�
第259章
cp大亂燉
裴寶珠朝著角落的位置躲了躲,低垂著頭,兩只小黑手揉搓在一起,不說話了。
國公府的馬車駛離后,謝玄的下屬也打聽到了消息,朝著宣王府的馬車消失方向追去。
同片天空之下,兩匹馬拖著一架豪華馬車狂奔,一路沖出京城,城門的守衛(wèi)看見宣王府的馬車疾馳而來,沒有任何異色,直接就大開城門讓行。
直到馬車靠近,守衛(wèi)們才注意到?jīng)]有馬夫。
沒有馬夫!
“殿下?”守衛(wèi)試探喊了聲,馬車已經(jīng)像一陣風(fēng)般飛出城。
守衛(wèi)們面面相覷,還不知什么情況,宣王府的馬車自己跑了?
須臾后,周絕期騎馬躲過鬧市區(qū),馳騁而來,身后還率領(lǐng)著好幾名京機衛(wèi),“宣王殿下還在車上,快去攔�。 �
飛魚服上的金絲在白日里閃耀著奪目的光,一行京機衛(wèi)又越過城門,朝馬車追去。
侍衛(wèi)們不疑有他,提劍找馬,調(diào)派人手守城門,也跟隨京機衛(wèi)而追去。
被兩匹上等馬拉著跑的馬車,到了郊區(qū),更是撒開了腿狂奔,哪是普通馬匹容易追上的。
馬車內(nèi),謝玄腿疼得要命,城外的路崎嶇不平,坐在他腿上的少女跟著馬車顛簸,他的腿痛上加痛。
“起開!”謝玄沒好氣地怒道。
虞綿綿單手撐著他肩,欲起身,不料發(fā)釵勾住了他的頭發(fā)。
她沒察覺,起身時差點拽下他一片頭發(fā),引得他吃痛出聲,“嘶!”
虞綿綿屁股剛起來,頭發(fā)被他往回拽,呈現(xiàn)一個后仰的姿勢,根本沒法站起身,“殿下!你放開我頭發(fā)!”
“是你扯到本王了!”謝玄駁道,還在伸手解兩人打結(jié)的頭發(fā)。
虞綿綿沒支撐柱,再次跌坐下來,直接坐在他被砸傷的大腿上。
謝玄痛到齜牙,也松開了解頭發(fā)的手,閉著眼睛沉淀好一會兒,咬牙切齒地瞪懷中的無辜少女,“虞綿綿!本王的腿若廢了,你就拿條腿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