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一句，陳時遇音調(diào)帶著顫音，周梔心里一顫。
她卻還來不及反應(yīng)，包間的門被人從外打開。
“真的是你！”
安靜下來的包間，只有伴奏聲。大家都把眼神投向門口。
女子明艷，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陳時遇。“你出來還是我進去？”
陳時遇放下話筒走出去，順便把門給合上。
包間里的幾個人面面相覷，宋揚：“誰�。吭趺锤杏X有點眼熟？”
空氣安靜了幾秒，李志忽然拍了一把桌子，“�；�，東華的�；�，上次在學校門口等陳爺?shù)哪莻��！�
“我操，你這么一說，好像還真是。”
“估計也是來這兒吃飯的，就說這個地方火，看看哥哥選這地，簡直風水寶地�！�
“不如請來一塊兒玩兒，多個人也熱鬧，尤其還是個美女�！�
“操，又不是你生日……”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搭腔，周梔始終沒說一句話，林曉路放在桌下的手輕輕握了下周梔，眼神擔憂看著她。
周梔回了她一個笑，接著起身出了包間。
走廊上，女生好像在央求陳時遇，見他遲遲不松口，女生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衣袖晃了晃，從周梔這個方向看過去，很像是撒嬌。
周梔手掌漸漸松開，佯裝鎮(zhèn)定走過去，看起來十分得體的說，“你是宋媛吧？”
女生不可思議看著她，也覺得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周梔沒有把上次公交車見過的事兒說出來，畢竟當時挺尷尬的。
她撒謊說，“表妹在東華讀高中，她挺喜歡你的，所以常在我面前提，還給我看過你照片。”
宋媛好像很開心，“下次有機會見見你表妹�！�
“嗯”周梔含糊過去，余光掃了眼陳時遇，隨即對宋媛說，“要不一起進來玩兒？”
“可以嗎？”宋媛眼里有光。
周梔點了點頭，“沒關(guān)系的�！�
林曉路看到宋媛進來后，驚的下巴都快掉了，她小聲提醒周梔，“你難道不知道她喜歡陳時遇，干嘛給自己添堵啊。”
周梔笑了笑，沒說話，握住飲料瓶的手收緊了些。
她就是想賭一把。
包間里的飯菜撤了下去，李志把門口的氛圍燈打開，吼了一嗓子“燥起來。”
宋揚水蛇腰扭的比女人都妖嬈，說著把秦野一把拉下海，到了陳時遇這兒，卻是怎么也勾搭不動，只見他微熏著臉，雙腿岔開，穩(wěn)穩(wěn)的坐在靠墻的黑色皮椅上，旁邊是些歪七扭八的空酒瓶子。
“算了算了，咱們跳，喝死他算了�！�
“……”
宋媛會玩兒，從進來后，就一直坐在陳時遇的旁邊，劃拳搖骰子換著花樣的玩兒，贏了，就開心的給陳時遇拿酒，嗲聲嗲氣的說：“你又輸了，喝酒�！�
輸了，就嘟嘴喝上一小口，淚眼汪汪的補一句，“你怎么又贏人家啊�！�
茶里茶氣發(fā)揮到了極致。
關(guān)鍵是陳時遇好像還挺受用……
林曉路有點看不下去，撇過頭啐了口，“渣男渣女，絕配�！�
她知道周梔今天要表白，忍不住勸阻道，“梔梔，你再考慮一下吧。有的人骨子里就是花花公子游戲人間的基因，你改變不了他的。瞧瞧他那副混蛋樣，真想過去剁了他�！�
周梔反手握住她的，似乎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一樣。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練習著接下來要同他表白的話，越是練習越是緊張。
不知練習有幾遍以后，她不動聲色走過去，彎腰想將他腳下剩下的半打啤酒給拿走。
陳時遇卻眼神迷離開了口，“別動�！�
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周梔頓了下，好脾氣的勸說道，“少喝點，啤酒喝多了容易傷身體�！�
陳時遇坐正些，盯著周梔看了會兒，忽然笑出聲，“你這是在管我嗎？”
“我……”后半句的“有話說”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被他不耐煩的打斷了。
“我有分寸。”
說完，陳時遇拿起酒瓶和宋媛碰了下，酒水送到嘴邊時，他抬眼看了下周梔，曖昧又浪蕩。
周梔深呼吸了下，“陳時遇，我有話想對你說�！�
因為緊張，所以音調(diào)都是顫抖的。
包間里的雜音戛然而止，只有五彩斑斕的燈光投在墻上來回晃動著。
眾人的眼光齊刷刷投來。
周梔按捺住自己緊張到快要窒息的心跳，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陳時遇，我喜歡你�！�
“哇哦”一聲過后，所有人都在屏氣凝神等陳時遇的回答。
陳時遇愣了下，捏著酒瓶的手越來越緊，像是要捏碎一般。
一些聲音交替著回蕩在他耳邊。
“表哥，這個人是我同學的同學，你看能不能寬大處理……”
“才19歲，就三番五次的來這種地方……”
“陳時遇，陳爺，你不是能耐嗎？來打我啊……”
最后畫面一轉(zhuǎn)，是陳秀英那句。
“看著真配，清白……”
陳時遇閉了下眼，轉(zhuǎn)瞬再睜開，臉上的表情又恢復(fù)一貫的漫不經(jīng)心。他搖了搖酒瓶，懶懶的抬頭。
“喜歡我……”陳時遇咀嚼著，隨即抬眼嗤了聲，“你喜歡我什么？”
樣子輕佻又懶散。
林曉路聽出了不對勁的意味，她伸手碰了下周梔的手指，眼神憤憤看向吊兒郎當?shù)年悤r遇，小聲在她耳邊說：“梔梔，要不快算了。”
周梔沒有理會，她眼睫閃動了下，慢慢開口。
“喜歡你，雖然嘴上不饒人，實際卻心細又善良。喜歡你……的一切�！�
是啊，一切。
他會擔心她尷尬，在宋揚給林曉路買奶茶時，他給她也買一份。
會在她說沒胃口不去吃飯時，給她帶零食。
會在她受傷時，溫柔的給她上藥。
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幫她補課。
說到父母的故事，明明很傷感，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倔強到讓人心疼。
當然還有在她被人欺負的時候，義無反顧沖上去救了她。
周梔抬起頭，嘴唇紅的像能滴出血，她直直的盯著陳時遇，這一次她比任何時候都勇敢。
陳時遇一頓。
小姑娘單純的眼睛像一汪清水，美好的像是春日里的陽光。
而他……未知的前程，復(fù)雜的家庭環(huán)境，以及一輩子都洗不掉的案底，無一不在提醒他，他已是深陷泥淖的怪物。
陳時遇，你他媽配不上這么好的姑娘，他忽然想起池譽轉(zhuǎn)身時，張牙舞爪對他說的那句話。
“陳時遇，余生，你就活在黑暗里吧……”
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扯著，由最初的一個點蔓延至全身，最后是撕心裂肺的痛。
他忽的抬頭，隨即像是聽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笑到眼淚都流出來。
半晌，他抬眼，語氣是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
“對不起，如果之前的舉動讓你誤會了，我道歉，麻煩你以后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他說。
作者有話說：
心疼周梔，也……心疼陳時遇一分鐘，不過你為什么要說最后那句話呢？我快被你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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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不美好的曾經(jīng)都結(jié)束了◎
周梔整個人像石化一樣，
呆呆的站在哪里。
她還是賭輸了，
而且一敗涂地.....
“陳時遇你說的什么混話，”宋揚都有點聽不下去，尷尬的咳了聲，打圓場，
“這一看就是酒喝多了，
周妹妹別當真。哈哈，明天清醒了，
繼續(xù)�！�
林曉路狠狠剜了一眼宋揚，你不會說話就閉嘴。
“……”
周梔表白以前就做好被拒絕的準備，
她甚至都想好，一旦陳時遇給她發(fā)好人牌，
她就笑一笑，
然后坦坦蕩蕩和他握個手，
以后還是好朋友，
雖然遺憾，
但是為自己的暗戀畫一個句號，好像也不差。
可她萬萬沒想到，陳時遇會表現(xiàn)的如此厭煩甚至到了厭惡的地步。
最后那句“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像根刺，深深插在周梔心上，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再想起來，
都有種窒息的感覺。
周梔自認為長的還不錯，可是跟他身邊明艷又放的開的宋媛比起來，
還是差了一大截。
他這么不留余地，
是為了讓宋媛安心吧......
周梔自嘲的笑了下，
眼眶慢慢被水霧充滿。她忍著，
背過身子一會兒，
接著回頭，得體的對大家說了句：“我先出去一下，你們好好玩兒，不要想著給我省錢啊�！�
“……”
門開了又關(guān)上。
林曉路追出去時，周梔已經(jīng)沒了蹤影，從衛(wèi)生間出來后，正打算下樓，忽然收到周梔發(fā)來的一條短信。
“曉路，賬我已經(jīng)結(jié)了，再有消費的話，你先幫我墊上，我有點不舒服就先回家了，不必擔心我�！�
林曉路著急，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
“梔梔，你沒事吧，你別太在意，陳時遇就是個痞子，早點認清早好�！�
“我沒事，你別這么說他，他沒錯。”
林曉路跺腳，“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替他說話呢。”
“好了曉路，我真的沒事，接下來還得麻煩你�！痹捯粢宦�，手機傳來嘟嘟的忙音。
林曉路怒氣沖沖的返回包廂，拎起一罐啤酒打開，喝了一口。
包廂的氛圍有點沉重，宋揚忍不住過去推搡了她一下，“別喝這么猛。會醉�！�
“別碰我�！绷謺月匪α讼赂觳�，視線卻投向沙發(fā)另一端的陳時遇，陰陽怪氣的說了句：“你們男人沒個好東西，一山望著一山高，見著美女就往上貼，不要臉�！�
“我怎么著了......”宋揚很無語的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
林曉路話音剛落，陳時遇的臉色忽然變的很難看，空易拉罐在他手上被捏的變了形，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他起身，將身后沙發(fā)上的黑色薄外套拿在手上。
“我送你�！彼捂赂酒饋恚焓忠鏊�。
陳時遇一側(cè)身躲開了，他呼吸濃重，語氣是與剛才喝酒時有著天壤之別的疏離，“我沒事，可以自己走�！�
宋揚對于陳時遇今天的所作所為簡直莫名其妙，剛才又被林曉路給頂了一頓，心里不爽。
他壓著火氣問了句，“你能不能行？不行就別幾把逞強。”
陳時遇回頭瞥了人一眼，淡淡吐出兩個字：“當然�！�
“......”
接近凌晨，路上行人寥寥，偶爾一輛出租車自身邊經(jīng)過，司機搖下車窗問：“打車嗎？”
陳時遇搖頭，眼皮都無力往起抬。腦海一直回放著周梔背過身子，伸手擦淚的畫面。
放一次，心臟就疼一次。
不知走了多久，陳時遇忽然覺的有種莫名的熟悉感，抬頭竟走到了附中門口的公交站牌。
忽然就想到高二時他剛轉(zhuǎn)學到附中的第一天，同樣的地方，他遠遠看到一個女孩被人騷擾。
那個時候因為和池譽打架，被東華開除。母親哭著讓他當面立誓，以后絕不能再跟人動手。
陳時遇第一反應(yīng)是不要多管閑事，他散漫的走到公交站牌的另一端，給補課的小孩發(fā)了條短信，“半個小時到�！�
短信發(fā)完，他抬頭，不經(jīng)意的向站牌另一端掃了一眼，女孩緊緊咬著嘴唇，害怕到身子都在顫抖。
陳時遇心底猛的一怔，鬼使神差就走了過去。他是不抽煙的，身上之所以有打火機，是因為當天陳秀英小吃車的氣罐打不著火，他就去附近的小賣店買了兩個。一個放在小吃車上，另一個多余的他就隨手揣到兜里。
從兜里摸出打火機后，陳時遇向猥瑣男走了過去。
好在猥瑣男外強中干，被他一嚇唬就跑了。
陳時遇收回眼神，略過周梔，她一張臉煞白，長長的睫毛撲閃著，這個場景莫名奇妙的讓他感到一陣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直到今天，他依舊想不明白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
陳時遇的手機在手上不停的來回轉(zhuǎn)動，良久，他打開手機，手指落在周梔的電話號碼上。
很想問問她到家了沒有。
手指停在周梔的號碼上良久，陳時遇沒忍住，最終按下?lián)芴栨I。
聲音響起，滴滴的一聲長音，像是一道警鈴。
陳時遇猛然驚醒，手指急忙去找掛斷鍵，結(jié)果一個不穩(wěn)，手機掉在地上，瞬間摔的四分五裂，就像少年的整個青春時代，七零八落......
周梔回到家第一時間是去衛(wèi)生間洗了個澡，鏡子前，哭過的眼睛不再腫的那么明顯。
蔣佩蕓坐在沙發(fā)前邊看電視邊嗑瓜子，隨口問道：“不是和同學出去過生日，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周梔撒了個謊說：“哦，曉路明天一早有事，所以就提前結(jié)束了。”
“.......”
蔣佩蕓點了點頭，繼續(xù)看電視�；氐椒块g后，周梔拿出手機看了眼有個未接來電和一條短信。
短信是父親周乾發(fā)來的，祝她生日快樂，以及因為加班不能陪她過生日的內(nèi)疚。
周梔回復(fù)道：“收到了，謝謝爸爸�！�
退出短信，點開未接通話記錄。
在看到上面的號碼時，周梔明顯一愣。
有一個瞬間，周梔差點就撥了過去，就在手指即將碰到屏幕那一刻，手上的動作卻像被凍結(jié)一般。
腦海閃過的是今天他在包間里和宋媛親密的互動，以及在聽到她表白時的錯愕，最后畫面定格在他拒絕她時臉上那極不耐煩的表情。
她自嘲的笑了下，或許這個電話是誤點，又或許是他覺的剛才的話語太傷人，所以打個電話解釋一下罷了。
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她知道他喜歡的人始終都不是她周梔，就像他說的，一切她所認為的喜歡不過是她自己的錯覺而已。
周梔點住那個號碼，最后點了刪除......
這天夜里，周梔發(fā)起了高燒，這一病就是一個星期。周梔好起來能下樓的那天，京平忽然下了一場暴雨。
暴雨持續(xù)了兩天，天氣才轉(zhuǎn)晴。
周梔給林曉路打了個電話，兩個人約在附中對面的肯德基店里。
林曉路見面后的第一句話就是：“梔梔，你看著憔悴了不少�！�
周梔笑了笑，沒正面回應(yīng)，只是開玩笑似的說：“我減肥啊�！�
“......”
“后來又花了多少錢，我給你�！敝軛d說著拉開包鏈，被林曉路一把給按住，她說：“根本就沒花什么，你前腳剛走，陳時遇就走了。后來大家覺得沒意思，所以就都散了�！�
她看了看周梔說：“他走的時候，宋媛提出要送他，結(jié)果被他拒絕了�！绷謺月坊叵肓艘幌玛悤r遇當時的情緒，說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說他拒絕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周梔聞聲，長長的睫毛動了下，不過只是一瞬，她就風淡云輕的笑了。“不重要了......”
是啊，從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周梔就死心了。
——
填報志愿那天，京平天氣出奇的好。蔣佩蕓臨出門時，提醒她，別誤了填報的時間。
周梔應(yīng)了一聲，倒了杯咖啡，慢悠悠的開機。
登錄網(wǎng)站，周梔呆呆的望著屏幕上“華清大學”四個字，良久之后，像是做了什么決定，手指輕點鼠標往上滑。
得知周梔的第一志愿填的是尚清大學，所有人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就連桐桐都忍不住說：“小梔姐你糊涂了吧，你的夢想不是一直都是華清大學嗎？況且華清離家近又是國內(nèi)排名第一，為什么要選千里之外的尚清呢，簡直白瞎你的這個分數(shù)�！�
周梔笑了笑，臉上的表情風淡云輕：“就是京平待膩了，想換個城市感受一下。”
“......”
這個夏天以后，周梔再也沒見過陳時遇，也沒人在她面前提起過有關(guān)陳時遇的任何信息。
大三那年，高中同學組織過一次聚餐活動，周梔因為在醫(yī)院實習，就沒回去。
林曉路在聚完餐之后的凌晨一點多，給她打去了電話。
兩個人聊起了高中時的趣事，也聊了一些現(xiàn)在的生活，林曉路感嘆了一句：“你可真行，全班同學幾乎都來了，就除了你和陳時遇。”
話一出口，兩個人均是一怔，半晌，林曉路說：“那個......聽大家說陳時遇這幾年和同學們失去了聯(lián)系，就連宋揚對他的事情都是一無所知，這個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周梔只是呆呆的聽著，并未開口，林曉路意識到氣壓不對，立刻話鋒轉(zhuǎn)到別處：“對了梔梔，上了大學是不是有很多人追你？怎么樣啊，有沒有帥哥？”
周梔笑了笑：“有，而且有一個還真挺帥的，但是實在是太忙了，沒時間談�！�
林曉路聽她這么說，心想她大概是已經(jīng)放下了，不由的松了口氣。
兩人一直聊到快凌晨三點，聽到一起值班的護士在喊周梔的名字，才掛了電話。
實習醫(yī)院是尚清的一家三甲醫(yī)院，聽說她假期不想回去，專業(yè)課老師便引薦她到了這家醫(yī)院實習。
她的工作室配合醫(yī)生給一個腦膜瘤的術(shù)后患者做常規(guī)檢查，不難，卻累人。一直忙到凌晨五點多，工作才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