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很自信。好,既然喬先生以后在竹溪也要發(fā)展,那不如給我點面子,那些已經(jīng)到你手上的項目我不要了,但接下來,我和喬先生各退一步,互不干涉,指不定還能在以后合作合作——畢竟我們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兼顧兩邊也不容易,讓自己輕松一點更好,不是嗎?”
“看來周小姐楊城的那些朋友,也并不了解我。”
喬南期笑了笑。
他方才便一直冷著一張臉,此刻好不容易笑起來,居然沒有帶來任何氣氛上的緩和,反而讓周越晴心底愈發(fā)不安。
他微微靠在椅背上,脊背卻是挺直的,一手托著杯子,把玩一般地不斷晃動著。他不愛酒味,這東西在他手中,若不是必要,通常都喝不了幾口。
他看著杯里的酒,余光中瞥到了自己手腕上那還有一些痕跡未消的牙印,皺了皺眉。
這一皺眉更是把周越晴給嚇到,竟是屏息凝神般等著他開口。
可他卻絲毫沒有留意到周越晴的如臨大敵,只是扯下了袖扣放在桌上,將襯衫袖子放了下來,遮住那象征著他曾經(jīng)怯懦的傷疤。
隨后,他才開口道:“你說的很對,抬頭不見低頭見。但我這個人,不太相信表面的和平,我覺得抬頭不見低頭見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最好的方法……”
“是抬頭不見,低頭也不見�!�
周越晴一愣,幾秒后,她面色倏地黑了下來。
她聽懂了喬南期的話外之音。
先前的交鋒,根本不是威脅,也不是點到為止,而只是一個簡單的“見面禮”。他從來沒打算和他們講理,一出手便要出手到底。
這人居然想直接吞了他們周家,自己來當(dāng)那條地頭蛇!
她在這一瞬間,冒出來的第一想法,便是喬南期確實做得到。
他們只打過一兩次交道,但足以讓她認(rèn)清差距。
只是這口氣實在太大,以至于她甚至無法肯定,這到底是認(rèn)真的表態(tài),還只是一句夸張的玩笑。
她故作勉強(qiáng)的笑了笑,正想確認(rèn)一番,喬南期的手機(jī)卻響了。
本來就在這場晚宴另一側(cè)不遠(yuǎn)處的阮承居然打來了電話。
分明走幾步就到喬南期面前,卻打了電話。
——什么急事?
喬南期皺著眉頭接起了電話。
只聽阮承在電話那一頭急切地說:“喬,趙嶸剛才突然打電話給我,說他到禮堂外面了�,F(xiàn)在正在進(jìn)來�!�
喬南期目光一頓。
坐在他面前的周越晴瞧見,方才還從容地坐在這、游刃有余地應(yīng)對所有人探究的目光的男人,在這一刻竟然瞬間渾身緊繃,手中的酒杯都顫了一下,險些滑落在地。
他那深邃的雙眸驟然斂下所有沉穩(wěn),所有的情緒都被顯而易見地慌亂所遮掩。
像是頃刻間收起了所有應(yīng)對外人時才有的刺,卻仍然慌張。
第79章
鋼琴的曲聲還在悠揚(yáng)地飄蕩于禮堂上方,舒緩、幽沉。
喬南期猛地站起的動作格格不入。
周越晴雖然聽不到電話那頭說了什么,可這一瞬間的改變讓她心中疑惑,又產(chǎn)生了一種此刻的喬南期似乎別方才好說話許多的感覺。
于是她趁機(jī)道:“喬先生剛才是開玩笑的吧?之前我把醫(yī)療團(tuán)隊給了趙嶸,你不是答應(yīng)了我高抬貴手,不繼續(xù)幫著阮承對付我們了嗎?”
喬南期看了一眼周越晴,那因為“趙嶸”這兩個字而帶來的一切本不該出現(xiàn)在他身上的情緒盡皆壓下,冷得讓周越晴將說出口的話都給忘了。
他剛才所有收斂鋒芒的動作仿佛只是因為那通電話,一切的好說話都只是假象。
他只是微微低頭,居高臨下地說:“我食言了嗎?”
——沒有。
他明明只是問了個問題,周越晴心中卻已然有了答案。
喬南期只是答應(yīng)了她不幫著阮承,卻沒有答應(yīng)她,自己不動手。
從始至終,是她默認(rèn)這位從楊城來的喬大少只是幫了阮家?guī)紫卤銜x開,喬南期其實從未保證過什么、許諾過什么。
周越晴面色愈發(fā)不好看。
喬南期此刻根本沒有心思理會她。
他轉(zhuǎn)身想離開,可這禮堂今天用作晚宴,只開放了大門作為出入的地方。
趙嶸既然來,必然是從那里進(jìn)來的。
——此刻人已經(jīng)在門口,阮承一句話后便掛了電話,必然是在門口接人。
喬南期抬頭,看了一眼禮堂上層。
門口。
趙嶸帶著梁有君進(jìn)了門,便有人走上前,他把身上的風(fēng)衣外套脫了,工作人員接過,放到里間掛了起來。
他自己穿衣不喜淺色,今天仍然是一件底色純黑的襯衫,只胸口的口袋上掛著個裝飾的胸針,低調(diào)卻不單調(diào)。他沒有如喬南期或阮承之流那般侵略性極強(qiáng)的氣質(zhì),骨子里便是平和的,可這平和也仿佛在金玉中雕出來,精致而高貴。
一同入場的人往他這邊看了一眼,都不由得停下腳步,多瞧幾下。
梁有君上前,跟在了趙嶸身后。
他遠(yuǎn)遠(yuǎn)看到了阮承挽著一個年輕男人走過來,那個男人有些眼熟,似乎是什么名氣不大、頗為低調(diào)的藝人。
梁有君低聲對趙嶸說:“老板,這事我熟,你要像一點嗎?”
趙嶸以前就沒怎么來過這種場合,對這種事情不太在意。
但他倒是知道,這種場合,有點地位的,或多或少都會帶些人,一是為了表面功夫,三是交談的時候不至于單調(diào)。帶來的人,有的是真的伴侶,有的不過就是搭個伴。
他上一回在楊城也來過這種場合,那時候他沒有帶人,不過楊城的人當(dāng)時還都當(dāng)他是陳家那個三少,沒人注意他。
這方面,確實梁有君比他熟練,他笑了笑:“你隨意�!�
梁有君挽上了趙嶸的手。
他確實很有分寸,說是挽著,不過是手腕微微搭在趙嶸的手臂上,并沒有用上什么力道。
只是從遠(yuǎn)處看去,倒真有那么回事。
阮承在趙嶸面前站定時,目光不自覺便往梁有君身上一掃,看了一眼梁有君挽著趙嶸的地方。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原來趙先生現(xiàn)在是這種口味?”
趙嶸目光一動,隨意道:“怎么?‘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阮先生知道我以前的口味?”
阮承身后還有一個喬南期,這事兩人心知肚明。
趙嶸并不避諱。
在阮承知道他在竹溪的那一刻,他就不指望能瞞下喬南期。只是他如今安穩(wěn)下來了,和陸星平結(jié)婚的事情都在幾個月前,一晃眼,和喬南期分手都大半年過去,想來一切都算塵埃落定。
喬南期……該放下了吧?
這么久了。
這人不會到現(xiàn)在還執(zhí)著的。
趙嶸斂下神思,往里走,聽到阮承問他:“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都說是‘突然’,”他笑了笑,“當(dāng)然是突然就想來了�!�
阮承走得很慢,不知為何,像是一點都急著進(jìn)去,反而想駐足下來慢慢欣賞風(fēng)景一般——要是這里有風(fēng)景的話。
趙嶸不得不跟著他的步伐,放緩了腳步。
進(jìn)場的時候,趙嶸還遇到了剛好往外走的周越晴。
不知怎的,周越晴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見著他,周越晴愣了一下。
她皺著眉看了看趙嶸,又下意識回過頭,看了看禮堂里頭,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可她剛打算開口,阮承卻在一旁不悅道:“周小姐,趙先生今天是我的客人�!�
周越晴看了他一眼。
片刻,她意味不明地說:“原來是這樣�!�
阮承在,她自然不會多留,抬腳便走了。
趙嶸覺得這兩人方才的氣氛有些奇怪。
但阮家和周家本來就不對付,再奇怪似乎也正常。
他繼續(xù)同阮承一道進(jìn)去,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各自帶來的人。
言語中,趙嶸聽出阮承似乎很好奇梁有君和他之間的事情,三言兩語中,都帶著詢問梁有君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目的。
其實這沒什么不好說的,阮承也不是陌生人。
只是趙嶸心里覺得怪怪的,于是他留了一步,含糊其辭道:“就是來這里的時候帶上他的,他也沒地方去,我身邊也沒人,就這樣了�!�
這話怎么理解都行。
阮承還想問什么,趙嶸卻說:“阮先生,我這次來,是想和你談?wù)勔院蠛献鞯氖虑��!?br />
“你有什么看中的項目嗎?或者,我把我們最近的資料給你送過去一份�!�
他們走進(jìn)了禮堂。
禮堂內(nèi)方才只有人聲,可不知為何,在趙嶸進(jìn)來之后,恰好飄起了新的鋼琴曲。
這鋼琴曲開頭的音符還顫了幾下,不知是不是演奏的人突然出神亦或者是慌張了一下,明顯抖了抖。只是彈的人水平高得很,開頭抖了一下卻全然沒有影響到后續(xù)音符滾出,曲調(diào)緩緩散開,流暢平和。
是趙嶸喜歡的韻律。
他不喜歡那些昂揚(yáng)的古典曲,他欣賞不來,只喜歡聽下里巴人的調(diào)子。
沒想到這種晚會,居然會聽到這樣的曲子。
他腳步一頓。
里頭有人見到阮承,正在上前和阮承打招呼。
趙嶸掃了一眼現(xiàn)場,看到了許多不認(rèn)識的人。
這輕快的小調(diào)像是給他墊了個舒服的起勢,他方才還有些陌生、拘謹(jǐn),此刻卻放松了下來。
也因為放松下來,一直以來模糊的想法此刻終于有了點決定。
趙嶸在阮承的介紹下,和來人互相認(rèn)識了一番。
對方驚訝:“我看趙先生談吐不凡,人如其名啊。而且,趙先生對這里的了解,一點都不像是剛來的外地人�!�
趙嶸怔了怔。
他習(xí)慣了別人瞥他一眼便是說“哦,那個趙嶸啊”這般的反應(yīng),驟然聽到了截然不同的話,一時之間有些恍然。
和對方交換完名片,等人走了,兩人繼續(xù)往里走去。
阮承停下腳步時,他們站的地方正好在三樓那個擺著鋼琴的臺子下方,鋼琴聲仿佛就在耳邊。
趙嶸抬眸,視線掃過那彈著鋼琴的人稍稍露出欄桿外的背影,一瞬間一股熟悉感從心底冒出。
其實都算不上是背影,他只能隱約看到那人黑色的頭發(fā)。
偏生是這么一個幾乎什么都看不清的視角,他卻覺得有些熟悉。
可這熟悉感剛剛冒出來,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細(xì)想,阮承就喊了他一聲:“……趙先生?”
趙嶸回過神,收回目光,笑著同阮承說:“其實,我想和阮先生談的,不僅僅是之前說的投資�!�
“該不會是又不給我投了吧?”阮承故意露出了擔(dān)憂的神色,“這我很難辦。”
“不,是我自己也想牽頭一些項目。當(dāng)然,我得從注冊公司、找人、組建團(tuán)隊開始做起,這些我自己會慢慢辦好,只是之后,還需要和阮先生合作。至于做什么……在楊城的時候,我們就談過。”
趙嶸這些年,尤其是陳大陳三還沒倒臺之前,什么都不方便,唯獨玩,玩得最多,甚至玩出了點想法。
有些想法,就算是在楊城,趙嶸也沒見有什么人干過,更別提沒有楊城繁榮的竹溪。周家雖然是這一片娛樂業(yè)的老手,但其實走的是比較傳統(tǒng)的路子,沒太大新意。
要想插手,不是不可能。
要的是膽大。
趙嶸先前,缺的便是這一份膽大。
“我記得……”阮承瞇了瞇眼睛,“那時候我就覺得趙先生的主意很好,但你對自己的評估,可是‘經(jīng)驗不足,想法簡單’,現(xiàn)在不這么覺得了?”
“人的想法又不是永遠(yuǎn)一成不變的�!�
話雖如此,這個決定,其實不過是趙嶸在幾分鐘前做下的。
他分明深思熟慮了好些天,一直在猶豫。
可有時候決定就是來得這么突然,可能是因為來到這里那一刻對于這種和楊城全然不同的圈子的新鮮感,也可能是因為趙茗一而再再而三的那些話,甚至可能是因為進(jìn)來時聽到的鋼琴曲起調(diào)間有些顫抖,后來又平穩(wěn)流暢地緩緩上升,同他此時心境竟然頗為相似……
他突然就決定了。
就和他突然改變主意過來一樣,他也突然改變主意,不想就這樣迷迷糊糊過去一輩子了。
想做便去做。
阮承似乎因為他突然的決定有些意外,反應(yīng)了一會,才慢悠悠地說:“怎么我和你見面不多,可每一次,都覺得我剛認(rèn)識你呢?”
趙嶸只是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那是阮先生眼界開闊,看到得多,”梁有君顯然很熟練于這樣的場合,他仍然挽著趙嶸,開玩笑一般說,“像我這種人,看見我老板,只覺得我可真幸運�!�
他們進(jìn)來已經(jīng)好一會兒,鋼琴曲早已換了一首。
方才還從頭到尾都流暢得很,此刻都到了收尾,音符越來越低,本該如一瀉千里的水流一般酣暢淋漓地流過,偏生在梁有君話音落下時,猛地抖了一下。
——這晚會請的人雖然水平很高,可聽上去,怎么一副經(jīng)驗不足的樣子?
趙嶸想著,阮承從一旁拿起兩杯酒,給他遞了一杯。
他擺擺手:“我不喝酒�!�
梁有君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說:“沒看到果汁�!�
此時,一個侍應(yīng)生正在收拾不遠(yuǎn)處一個顯然有人用過的餐桌。
趙嶸先讓阮承等人稍等片刻,他自己走上前,對這侍應(yīng)生說:“請問可以給我一杯果汁嗎?常溫就行�!�
對方自然應(yīng)好,低頭便接著收拾。
可這侍應(yīng)生動作一頓,突然從桌上撿起了一個小東西。
“……奇怪,”侍應(yīng)生喃喃自語道,“哪位客人留下的嗎?”
正待轉(zhuǎn)身的趙嶸本來只是下意識掃了一眼,可當(dāng)他看到侍應(yīng)生手中的袖扣時,腳步一頓,神情微變。
他眼看侍應(yīng)生要拿著這袖扣去找失主,伸手便道:“給我看看可以嗎?”
“這是您的嗎?”對方將袖扣放到他掌心,問他。
金屬帶來的冰涼觸感透過掌心傳來,放在手中的實感和近距離的觀察讓趙嶸肯定了自己沒有認(rèn)錯。
他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卻還是說:“……對,是我的�!�
這里來的人非富即貴,不可能有人為了這么一小個袖扣撒謊,侍應(yīng)生自然不疑有他,拿起收拾完的東西便離開了。
趙嶸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掌心上那小小的袖扣。
袖扣上頭是個燕子圖案,燕子的眼睛處是一顆淡藍(lán)色的寶石,內(nèi)斂光華,輕便而奢侈。整個袖扣都鍍了一層銀灰色的金屬顏色,顯然是用來搭配淺色衣服的。
這顆點綴的寶石本來是深黑色的,更為低調(diào)。
他買的時候,覺得那身淺藍(lán)色條紋白底的襯衫太適合喬南期,袖扣的燕子圖案也像極了這人身上似有若無、輕飄飄的斯文氣質(zhì),可這袖扣卻太低調(diào)。
喬南期不該低調(diào)。
所以買了那套衣服后,趙嶸特意找人,將袖扣上的黑色寶石換成了淺藍(lán)色。
這衣服不是單獨定制的款式,袖扣也不是只賣一對的限量。
可只此一對袖扣,是淺藍(lán)色的燕子眼睛。
一時之間,趙嶸回想了一下方才周越晴出門見到他時那奇怪的反應(yīng),還有阮承根本不想讓周越晴和他說上一句話的急切。
喬南期……
趙嶸緩緩握上拳頭,將這袖扣抓在掌心,不著痕跡地掃了一下現(xiàn)場。
若是在第一層,以他對喬南期的了解和熟悉,方才進(jìn)來時便能一眼看到。
思及此,趙嶸稍稍抬頭,看了一眼那三樓臺子上鋼琴擺放的地方。
隨后,他收回目光,將這袖扣放進(jìn)口袋里,轉(zhuǎn)身,走回阮承等人所在的地方。
梁有君已經(jīng)代趙嶸給阮承敬了杯酒,見他兩手空空回來,說:“老板,你不是要果汁去了嗎?”
“一會拿過來。”
“哦�!�
“……”
三角琴前。
喬南期背對著下方的所有人,坐在琴凳上,憑借著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和猜測,彈著趙嶸可能喜歡的曲子。
在趙嶸進(jìn)來的一瞬間,他還在看著。
可他只看到了那個戴眼鏡的青年挽著趙嶸的手,兩人一起笑著,和阮承一起走進(jìn)來。
他只覺得眼睛都跟著心疼了起來,趕忙轉(zhuǎn)過身去,按下了琴鍵�?上闹械刺^,按下那幾下不知胡亂按了哪里。
好在趙嶸沒有發(fā)現(xiàn)異樣。
他聽著趙嶸他們談話,大多數(shù)時候聽不清楚,只有曲子開頭結(jié)尾或者是中間舒緩時,四周頗為安靜,偶爾能聽到一些。
聽到的少許內(nèi)容,大多是趙嶸和阮承之間對于合作規(guī)劃的交流,還有那青年時不時插上一句,字里行間都是對趙嶸的了解、和趙嶸關(guān)系的親密,心中愈發(fā)酸苦,手中彈的調(diào)子卻不得不輕快。
喬南期只覺得自己仿佛被割成了兩半,撕扯般難受,卻又要完好無損地粘回來,不能展露出一點苦痛。
沒過多久,阮承便領(lǐng)著趙嶸去結(jié)交其他竹溪這邊的人,喬南期不再能聽到他們在說什么。
一開始負(fù)責(zé)彈琴的人已經(jīng)被他叫走,他坐在這,自顧自地彈著。
他以前就經(jīng)常用彈琴的方式發(fā)泄情緒,現(xiàn)下也不知彈了多久,彈多了,反而苦中作樂起來。
趙嶸心情不錯。
趙嶸不再像從前在他身邊時那樣,無人知暖知熱,無人逢年過節(jié)陪著,連個生日都只能找李姐做一晚樸實的長壽面。那些他帶來的,或因為他的疏忽而導(dǎo)致的事情不會再發(fā)生。
現(xiàn)在,趙嶸的身邊很熱鬧,有人陪,逢年過節(jié)也不再孤單,還站在這里,和其他人侃侃而談。
總歸,是比從前過得快樂。
——趙嶸現(xiàn)在過得比以前好。
不知何時,阮承走了上來。
喬南期的手指在琴鍵上一頓,琴聲戛然而止。
“……走了?”
“他們喊了自己的司機(jī),我就沒送�!�
喬南期不再多言。
他又坐了一會,想著趙嶸怎么著也該上車離開了,便起身,走到掛外套的隔間,穿上外套便獨自一人離場了。
可他剛一走出門,腳步卻猛地一頓。
此時夜色已經(jīng)覆蓋下來,竹溪高樓不多,星夜若隱若現(xiàn)地流淌在上方,周圍燈火璀璨。
趙嶸站在前方,一手抄著兜,神情偏淡,那張現(xiàn)在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他夢里的臉在這樣微暗的夜色下像是遮蓋了一層朦朧,竟有那么一瞬間,真的像是從他夢中走到他眼前。
趙嶸的外套很是寬松,只是虛虛地披在身上,勉強(qiáng)掛著他的肩。里頭黑色的襯衫領(lǐng)子微微立起,環(huán)著他的脖頸,襯出優(yōu)雅的頸部線條。
也許是為了參加晚會,他并沒有如往常一般,總是戴著圍巾。
看上去,風(fēng)可以直接灌進(jìn)領(lǐng)口里。
喬南期下意識便往前走了一步,想給趙嶸扣上那扣子。
下一刻,理智浮現(xiàn),將他從近距離見到趙嶸的欣喜中拽了出來。
他猛地收回向前的動作,踉蹌地后退了一步。
“我……”
他想解釋。
趙嶸只是靜靜地望著喬南期。
他的身側(cè),梁有君根本不敢說話,噤若寒蟬地看著這兩人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