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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爹爹娶娘親她高興,爹爹跟娘親搭伙過日子,她也高興,這兩個選擇對于程亦安來說都極好,只要他們過得順心自在?,作為女?兒,什么?都能接受。

    只是想到娘親為了她孤身一人回京,沒有一處正?兒八經(jīng)的落腳地,程亦安心痛得不得了,

    “娘,我成婚后盤了一個別苑,就在?南城,院子僻靜,街坊均是附近的老百姓,極好相處,我把這個別苑轉(zhuǎn)到您的名下,往后那便是您的私宅,您要開藥鋪,就在?那附近開吧。”

    過去那個別苑用來安置牌位,如今牌位被處理,宅子給娘親住再合適不過。

    夏芙笑了笑,“轉(zhuǎn)到我名下作甚?回頭我想住,去住就是。”

    程亦安不答應,“娘,那是用您的嫁妝買的,本就是您的宅子,您雖無牽無掛,不把這些私產(chǎn)當回事?,可女?兒心里是希望有一處地兒屬于您,您可以踏實?落腳�!�

    夏芙嗔她,“等娘百年,還不都是你的,何苦折騰一番。”

    見女?兒眉間蹙起?,她忙道,“成,回頭將我的私物搬去就是,離開王府后,我就住那,不過改契書就不必了。”

    她所謂私物,不過是老王妃留給她的幾冊醫(yī)書醫(yī)案,一些藥浴配方,并幾件家常衣衫,她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唯一一件屬于她自己的首飾,也不過是這串珊瑚珠子。

    而現(xiàn)在?這串珠子嚴格來說也不完全屬于她,等哪日程明昱明確拒絕她,她還得還回去。

    程亦安又道,“娘您記得嗎,您當初的嫁妝里頭有個鋪子,被程明祐賭輸了,后來祖母抵了銀子給我,這些銀子還在?呢,就給您張羅鋪子用。”

    夏芙過去伴著?老王妃住,幫著?老王妃打打下手,吃穿用度均在?醫(yī)館,著?實?沒有任何私產(chǎn)

    “都聽你安排。”

    這一夜母女?倆相擁而睡。

    到了次日,程家還是來了人。

    程亦歆,程亦喬并程亦可一道來探望程亦安。

    夏芙就避開去抱廈,借口不適沒有見客。

    她知?道孩子們怕見她。

    她允諾給程明昱制作藥包,便坐下來給他寫方子,陸府也有小藥房,寫下方子,著?人去取藥材,拿回來她一樣?一樣?稱兩做成藥包。

    寧濟堂熱熱鬧鬧。

    程亦喬還沒嫁人,沒有經(jīng)驗,懷孕的女?人在?她眼里就是稀奇寶貝,好似碰一下就要碎了了,她不敢靠近程亦安,挪著?錦杌坐得老遠,

    “我怕我毛手毛腳傷著?你�!�

    程亦安哭笑不得。

    程亦歆坐在?程亦安身側(cè),問起?她的飲食起?居,“你吐了嗎?”

    程亦安道,“吐了兩回,倒是吐不出什么?,干嘔的時候多�!�

    程亦歆頷首,“頭三月比較難熬,我過去晨起?吐得厲害,至晚邊能好一些,好一些的時候你就多吃些�!�

    程亦安自豪道,“我還好,王妃幫我配了些藥膳,我吃得心里頭舒坦,沒那么?難受�!�

    “嘖嘖嘖,炫耀是嗎?”程亦喬嘖道,“趕明我也去認個義母來�!�

    程亦歆看著?程亦安笑而不語。

    能搬來陸府親自照料,絕對不僅僅是義母那么?簡單。

    程亦歆懷疑云南王妃便是程亦安生母夏芙,畢竟最近爹爹的狀態(tài)也不大對。

    她沒有深問,“也別老躺著?,時不時要下來走一走�!�

    “我知?道的,長?姐�!�

    姐妹倆這一來,大包小包的補品如流水送入陸家,云南王妃在?府上,她們不好賴著?不走,坐了一個時辰便離開了,程亦可替程亦安送客,送完又折回來。

    程亦喬和程亦歆在?,她不敢說話,等她們走了,方恭賀程亦安,

    “安安,恭喜你,那日聽說你昏厥可嚇壞了我,我又不敢過來添亂,今日聽說喬姐姐要過來,便隨她們一道來�!�

    程亦安拉著?她在?羅漢床上坐著?,“你那個鋪子開得怎么?樣??”

    提起?鋪子,程亦可面露窘色,搖頭道,“不大好,開了一陣,生意不好,可見不對路數(shù)�!�

    程亦安想了想道,“我過去學了些制香露的方子,不若我給方子你,你學著?制,弄去店鋪賣�!�

    她給長?公主那些方子都賣得極好,長?公主鋪子的管事?只消說是長?公主所用,幾乎被搶售一空,每隔三月長?公主府均有人給她送分紅銀子,她跟著?長?公主賺得盆滿體缽。

    程亦可不是很感興趣,頭疼道,“我不大會呀,況且哪怕是同樣?的方子,長?公主賣得出去,我不一定賣得出去。”

    大家伙沖得是長?公主的名氣。

    “言之有理�!�

    事?實?上程亦可是想自己學點本事?,而不是撿安安現(xiàn)成的方子。

    程亦可過意不去。

    這個時候,程亦安腦海忽然閃現(xiàn)一個念頭。

    “對,可兒,云南王妃,你知?道吧�!�

    “我知?道呀,是你義母�!�

    “可不是,王妃她擅長?藥理,這段時日正?要開個鋪子,不如你幫她一道張羅吧。”

    亦可其實?是個極為能干的姑娘,細致冷靜,內(nèi)斂有主意,而娘親呢,恰恰需要這么?一個人幫著?她打下手,倘若她們倆湊在?一處,娘親有人幫襯,亦可也有了施展才能的地兒,豈不兩全其美。

    程亦安只覺得這個主意妙極了,

    程亦可就缺個領路人,若是王妃肯教她,她也愿意學些藥理本事?,這一下心中的火苗似竄了起?來,

    “好啊好啊,安安,只要王妃不嫌棄我,我就跟定了她�!�

    “走,我們?nèi)フ椅夷铩!?br />
    程亦安帶著?程亦可來到抱廈,見夏芙正?在?配藥方,兩個人在?門口張望。

    這里頭有許多活血的藥材,夏芙見程亦安來了,急忙讓如蘭攙她走,

    “快別過來,這些味你聞不得�!�

    程亦安不敢大意,立即離了抱廈折回寧濟堂。

    “如蘭,你去瞧一瞧,幫我把小可引薦給娘�!�

    “哎哎,奴婢這就去�!�

    片刻,如蘭折回來告訴她,

    “您就放心吧,可兒姑娘可能干了,一進去就幫著?王妃干活,王妃教她稱秤,兩個人有說有笑好著?呢。”

    到了晚邊,不等程亦安問,那程亦可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拜夏芙為師,當著?程亦安的面給夏芙磕了頭,夏芙認了她,“起?來吧,往后若無事?,你便來尋我�!�

    半日功夫,給程明昱配了十包藥,夏芙讓程亦安著?人送過去。

    程亦安吩咐侍衛(wèi)送去時,程明昱并不在?府上。

    這兩日朝中風云驟起?,并不太平。

    皇帝有意廢八議,設內(nèi)閣,此事?在?朝野掀起?軒然大波。

    為何要廢八議,因為這里頭許多先帝舊臣,皇帝每每要議事?,均被太子黨阻攔。其二?,皇帝直面六部,每日折子堆積如山,他這個做皇帝的還沒底下做臣子的舒坦,日日忙得夠嗆,必得設個名正?言順的政事?衙門幫他處理朝務折子。

    其三,江南事?平,大晉境內(nèi)欣欣向榮,陸栩生禍水東引,惹得北齊與?車汗國結(jié)了梁子,大晉作壁上觀,邊關也無戰(zhàn)事?,正?是朝內(nèi)外?最安穩(wěn)的時候,適宜變革。

    所以他決定趁此機會,廢除這一項朝議制度,成立內(nèi)閣。

    內(nèi)閣首輔已經(jīng)定了是左都御史程明昱。

    從今往后,程明昱卸左都御史之職,總攬朝政,替皇帝批閱折子,批好的折子遞去司禮監(jiān)披紅,如此皇帝將自己從繁重?的朝務中摘出來,能舒舒服服地穩(wěn)坐釣魚臺。

    首輔之下,次輔定了孔云杰。

    雖說孔云杰是太子黨,可他更是當代衍圣公,在?朝野威望僅次于程明昱,又有太后等人力?薦,次輔這個頭銜不得不給孔云杰。

    接下來吏部尚書陳皇后之兄陳懷仁,戶部尚書寧王妃之父鄭尚和,毫不意外?入選。

    皇帝嫌八議人多,這內(nèi)閣暫定五人。

    接下來這第五人就尤為關鍵。

    內(nèi)閣里程明昱是純臣,陳懷仁和鄭尚和毫無疑問是帝黨。

    若是再來個帝黨,太子如何能忍?

    所以太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兵部尚書給弄致仕,力?舉右都督秦國公,決意讓他接任兵部尚書并入閣。

    這幾日兩黨為此事?鬧得勢同水火,秦國公在?軍中威望隆重?,且他為人持重?,一身正?義,坊間名聲極好,又是太子妃祖父,入閣的資格是夠的。

    但皇帝沒答應,遲遲按下不表。

    他心里有個更合適的人選。

    過去陸栩生是八議之一,重?大軍務均由他過目并領銜。

    廢了八議,也意味著?將陸栩生踢出朝務決策圈當中,皇帝深知?陸栩生的能耐,說白了只要有陸栩生在?,哪怕內(nèi)閣其余人全是太子黨他都不怕,陸栩生有本事?扭轉(zhuǎn)乾坤。

    當年白銀山如此,今年平豪強也是如此。

    寧王適時在?朝上舉薦陸栩生,結(jié)果招來許多文?臣的反對。

    他們反對理由有二?。

    其一,陸栩生太年輕了,今年才二?十二?,讓一個年僅二?十二?歲的年輕男人入閣,不夠服眾。

    其二?,他們給了一個很強勁的理由,內(nèi)閣首輔是程明昱,陸栩生身為女?婿豈能入閣?

    往后朝務是不是在?人家家門口由他們翁婿二?人定下便是了?

    比起?陸栩生,秦國公的呼聲顯然更高。

    皇帝也很強硬,他將此事?擱置,等陸栩生回京。

    第80章

    第

    80

    章

    陸栩生?六日后從榆林趕回?京城。

    連夜去見了一趟皇帝,

    皇帝說起內(nèi)閣最后一個名額的?事,陸栩生?說交給他來辦。

    回?府時已是夜里亥時三刻,他進城門遞了消息回?府,

    夏芙便避去了抱廈,此刻床榻只有程亦安一人。

    水紅色的?中單裹著窈窕的?身段,手托腮朝外側(cè)睡著,巴掌大的?小臉白?皙瑩潤,比上回?見要好些了,可見岳母把她養(yǎng)得很?好。

    陸栩生?沒有驚動她,悄悄吹燈上塌睡覺。

    程亦安懷孕后睡眠更淺了,

    白?日大多時候歇著,夜里反而睡不著,

    床榻輕輕往下一陷,

    那重量與母親明顯不同,便猜到是陸栩生?回?來了。

    來不及睜開眼,

    先抬手來抓他。

    陸栩生?把右手遞過去,讓她拽住兩根手指,修長帶繭必定是他了。

    “吵醒你了?”

    “嗯,陸栩生?,我?要做閣老夫人�!背桃喟查_口就說。

    陸栩生?微微納罕,失笑?道,

    “怎么想著做閣老夫人了?咱年輕,

    慢慢爬不行?”

    “我?就要。”

    陸栩生?轉(zhuǎn)為文臣有一個好處,文臣有調(diào)兵之?權節(jié)度之?權,

    卻無統(tǒng)兵之?權,

    也?就是說陸栩生?往后只用坐在帳中參軍務便可,不到迫不得已不用上陣殺敵,

    甚至不用駐守邊關?,到底是她男人,程亦安舍不得他出生?入死,她不想做寡婦。

    陸栩生?輕輕蹭了蹭她指尖,柔聲道,“如君所愿�!�

    程亦安立即睜開眼了,“你有法子啦?”

    “嗯,有法子了�!�

    “什么法子?”

    “我?明日登門去秦國公府,說服秦老將軍放棄入閣。”

    程亦安白?了他一眼,“逗我?呢�!�

    “沒逗你,我?就打算這么做�!�

    程亦安不信,那太子黨能蠢到主動放棄?

    “你握住了秦國公的?把柄?”

    拒程亦安了解,這位秦國公忠君報國,是一位持重老帥,素來啃最難啃的?骨頭,也?不計較個人得失,是軍中有名的?老好人,品行曉瑜四海,不大可能被?陸栩生?握住了不得的?把柄。

    當然她也?不認為陸栩生?會通過這種手段入閣。

    “你等著看就成了。”

    翌日下朝,陸栩生?便大喇喇地進了秦國公府。

    老國公一向欽佩陸栩生?的?本事,還是很?客氣地將他迎入正廳,陸栩生?讓他揮退左右,老國公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他,接下來二人說的?話無人得知,總之?陸栩生?登門后,秦國公主動上表退出內(nèi)閣爭奪,并舉薦陸栩生?為兵部尚書,理由是他只是一武將,不如陸栩生?進士出身,走文臣的?路子更加名正言順。

    有了秦國公主動請辭及主動引薦,陸栩生?入閣沒了異議。

    事情就這么定了,皇帝實在好奇,將陸栩生?喚去御書房,

    “你到底怎么說服秦國公的??”

    陸栩生?將自己這一趟去邊關?的?收獲,及下一步計劃告訴皇帝,

    “北齊已決定朝車汗進軍,南安郡王遣人知會臣,想試探大晉的?態(tài)度,臣面上回?他,我?朝正在進行政務變革,沒有出兵的?打算,南安郡王放心攻打車汗,目前,北齊壓了一支兵在邊界,防著我?大晉插手,其余大軍已打算躍天山進軍車汗境內(nèi),臣估算了下,行軍大致要兩個月�!�

    接下來陸栩生?將自己準備吞并車汗的?計劃告訴皇帝,聽得皇帝熱血沸騰。

    “臣問?秦國公,這事他做得了嗎?若做得了,這個兵部尚書讓他來做,若不能,還請他放棄。”

    陸栩生?說到這里,笑?道,“老國公對臣比對他自己更有把握,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將我?大晉水源拿回?來,他決定退出�!�

    大晉境內(nèi)幾條水源發(fā)源車汗,當年車汗就沖著這一處,逼得大晉開放鹽鐵生?絲給車汗,說白?了,只要車汗遏制住水源,便可挾制大晉,所以老國公深明大義?,為了子孫后代福祉,果斷將黨爭撇去一旁,如此高風亮節(jié),世?所罕見。

    皇帝愛惜人才,對著秦國公素來是極其推崇的?,

    “當年太后摸準秦國公慷慨大義?,一招陽謀,硬生?生?將秦家拉上太子的?船,如今你用同一招說服秦國公放棄,也?不知太后和?太子曉得后作何感想?”

    太子聽聞秦國公主動放棄大發(fā)雷霆,當著太子妃的?面將書房內(nèi)所有能砸的?器皿均砸了個干凈。

    “你可知,為了逼原兵部尚書致仕,孤賠進了多少?人情?如今呢,你祖父為了個人高風亮節(jié),竟然將孤的?籌謀送做人情,便宜了那陸栩生?�!�

    太子光想一想,頭皮都要炸了。

    這已經(jīng)不是太子第一次朝太子妃發(fā)脾氣了,太子妃已習以為常,她一身月白?錦裙跪在地上,將那些碎片一一拾起,指腹被?劃出一道口子也?毫不在意,宮人瞧見欲來給她包扎,被?太子妃拒絕,三兩宮人將碎片麻溜收拾了退出書房。

    太子妃望著面前背過身去的丈夫,心若死灰,

    “若是殿下氣不過,干脆休了臣妾,臣妾往后常伴青燈,給殿下您祈福�!�

    太子聞言氣得扭頭過來,牙呲目裂瞪著她,“你威脅孤是嗎?太子妃,孤與你青梅竹馬,自小的?情誼,你現(xiàn)在動不動就威脅孤?你以為孤離了你們秦家就不成了是嗎?”

    秦家手里握著三千營這支兵力,這一萬騎兵,是大晉最驍勇的?京營兵力,戰(zhàn)時可沖鋒陷陣,被?譽為猛虎,三千營駐守在城郊,威懾禁軍。

    這只兵力對于太子來說舉足輕重。

    太子暴跳如雷,恰恰說明他在意秦家。

    一提幼時情誼,太子妃眼眶的?淚終是簌簌難止,想當年夫妻二人多么琴瑟和?鳴,她十五歲嫁給太子,兩年后不曾懷孕,太后便逼得太子納妾,這些年東宮已有七八妾室,漸漸的?夫妻二人漸行漸遠,而太子妃與祖父性子一般無二,良善持重,一面看著太子和?太后的?行徑暗中焦急,一面又念著是自己夫君不得不幫扶,夾在當中好不為難,以至于這些年整日渾渾噩噩,瘦得不成樣子,就連夫妻行房也?成了例行公事。

    太子見太子妃哭成了淚人兒,終是心念一動,彎腰將她攙起,

    “太子妃,你祖父害孤害得好慘哪�!�

    秦國公退出內(nèi)閣爭奪,給了太子黨致命的?打擊,太后氣得吐血,饒是如此,老人家并不敢責備秦家,反而是宣秦國公夫人進宮,撫慰一番,秦家那只兵力對于太子來說太重要了,一是撫慰,二則提到太子妃,也?帶著些許挾持的?意味,利用太子妃來壓住秦家,不叫秦家生?出二心。

    秦國公夫人念著日漸消瘦的?孫女?,含辱給太后磕頭,

    “娘娘放心,秦家與太子殿下同生?共死�!�

    太后放心讓她離開。

    內(nèi)閣議定的?第二日,西南八百里加急的?文書抵達京城。

    原來西南有土司暴動,云南王需火速回?程。

    皇帝這邊催得焦急,云南王卻不慌不忙,看了一眼文臣之?首的?程明昱。

    土司暴動對于云南王來說是司空見慣,每回?他入京,那些不安分的?土司總要折騰一點事出來,今年也?不意外,所以入京前,他就有布置,但這一次軍報寫得格外嚴峻,好似他不回?去,那云南便要失守了。

    不是他小人之?心,云南王實在是擔心程明昱從中作梗。

    云南王猜得沒錯,程明昱自上回?遣人去寧州查夏芙始末,便暗中準備了一手,將軍情添油加醋,說得十萬火急,不把云南王弄回?西南,他難解心頭之?恨。

    他不喜歡云南王,云南王又何嘗喜歡他?

    散朝后,云南王拉著陸栩生?,下臺階往兵部衙門走去,

    “栩生?啊,你說這里頭會不會有你岳父做的?手腳?”

    陸栩生?干笑?,夾在親岳父與繼岳父當中,很?是為難,

    “想來不至于吧�!�

    “看,你這話明顯很?沒底氣!”云南王喋喋不休埋怨。

    陸栩生?哭笑?不得,正色道,“不過王爺,不管軍情緊不緊急,據(jù)我?所知,世?子帶兵打仗經(jīng)驗不足,無論如何,您得快些回?寧州才行�!�

    這是云南王最擔心之?處。

    二人正說話,瞧見都察院一些臣子簇擁程明昱往文昭閣方?向去,云南王瞧見那一行走近,刻意拔高嗓音道,

    “栩生?,還是咱們翁婿脾性相?投,都是粗人,不像有些偽君子,暗地里使手段!”

    陸栩生?可不能跟著云南王沆瀣一氣氣岳丈,立即后撤一步,與云南王劃清界限,

    “王爺,陸某進士出身,可不是粗人!”

    云南王看他沒出息的?樣子哼哼兩聲,眼看程明昱及近,他扶著腰問?程明昱道,

    “程大人,本王即將遠行,可否請程大人送一程?”

    陸栩生?見狀立即開溜,“王爺慢走,陸某還要去一趟戶部�!�

    朝程明昱的?方?向施了一禮,忙不迭離開了。

    程明昱這廂也?擺了擺手,示意都察院的?人退下,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云南王跟前,手中笏板一歪朝他欠身,“王爺何事?”

    云南王神情復雜看著他,嘆道,“我?這一離開,阿芙就拜托你照看了�!边很?語重心長的?樣子。

    二人初次見面,程明昱謝他救夏芙之?恩,今日云南王還給了程明昱。

    程明昱被?他給氣笑?了,這種話輪到他來交待?他以什么身份交待!

    程明昱沒有回?他,只是往正陽門方?向一指,

    “王爺好走不送。”

    夏芙聽聞云南王明日一早要離開,連夜回?到王府,幫著云南王打點土儀帶去給王府那些故人,父子倆左右抱著她胳膊哭了許久,夏芙見云南王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真切,頓時頭大,一把拍開云南王的?手,“王爺安生?去吧,家里還有側(cè)妃與世?子等著您呢�!�

    云南王不裝了。

    “阿芙,時不時給我?寫信,有難處可一定要告訴我?�!�

    夏芙馬馬虎虎應下了。

    翌日天蒙蒙亮,陸栩生?和?沐勛親自送云南王至郊外,云南王這回?將兒子領到陸栩生?跟前,正色道,

    “栩生?,幫我?管教管教勛兒,莫叫他在京城闖禍,功夫也?不要落下了�!�

    陸栩生?朝他鄭重一揖,“王爺放心,陸某必保他安全無虞�!�

    “至于功夫嘛,四川都督府的?少?爺是陸某連襟,改日我?領著二少?爺與他結(jié)交,讓他幫忙帶著二少?爺狩獵習武�!�

    “老孟家的?兒子,本王心里有數(shù),是個熱血少?年,勛兒跟著他不會學差,”云南王臨走時還不忘挑撥陸栩生?和?程明昱,

    “我?聽說你在程家不大受待見,栩生?啊,云南王府的?大門永遠為你而開,逢年過節(jié)你就來王府過,明白?嗎?”

    陸栩生?笑?著催他,“時辰不早了,您快些走吧。”

    云南王最后望了一眼遠處馬車里的?夏芙,含笑?揮了揮手,帶著親衛(wèi)往西南方?向疾馳而去。

    陸栩生?這廂送走云南王,又將岳母和?沐勛送回?王府,方?回?陸家。

    掀簾進寧濟堂便看到程亦安趴在羅漢床邊上吐,那張俏臉白?的?可怖,額尖也?疼得直打顫,好似要將心肝肺吐出來,陸栩生?見狀頓時大急,立即上前去撫她的?背心,

    “怎么吐成這樣?”

    程亦安吸了一口氣,拿著帕子擦了擦嘴角,有氣無力仰躺在引枕,

    “可能是想我?娘了�!�

    陸栩生?道,“那我?這就去把岳母接來?”

    程亦安搖搖頭,她娘住在陸府這段時日,爹爹那邊遣人問?過幾次,雖說都是打著見她的?名義?,可事實是爹爹想見的?人是娘,程亦安不想壞爹娘的?好事。

    “我?娘最近忙著開藥鋪的?事,我?就不打攪她了。”

    陸栩生?扶著她喝了一盞水,又讓她躺下,這時外頭廊廡角傳來一些說話聲,程亦安聽見了,問?如蘭道,

    “去看看怎么回?事?”

    如蘭出去了,不一會進來道,

    “大太太那邊的?表姑娘來了,太太想給她安排個單獨的?院子住著,大少?奶奶念著您這邊身子不舒服,不想拿這事來叨擾您,意思是左右大老爺又不在正院住著,索性讓表姑娘住在大太太廂房,大太太不肯,遣了身邊的?嬤嬤來尋您,想讓您幫忙安排�!�

    陸栩生?聽著臉色沉下來,“一點小事也?要來稟夫人,成何體統(tǒng)!”

    如蘭不敢吱聲。

    陸栩生?回?眸看著程亦安道,“你歇著,這事我?去料理�!�

    程亦安失笑?,“你堂堂兵部尚書,運籌帷幄的?人物,要幫我?處理內(nèi)宅庶務?”

    陸栩生?現(xiàn)在很?有自覺,“這叫上得了戰(zhàn)場,下得了廳堂。”

    程亦安被?他逗笑?,方?才那點子不適也?煙消云散。

    陸栩生?出了東次間,來到寧濟堂月洞門口。

    在戰(zhàn)場上生?殺予奪的?男人處理內(nèi)宅庶務也?是極其果決利落,他就交待李嬤嬤一句話,

    “你去告訴大太太,就說我?說的?,若是太太嫌陸府宅子小,讓她一家子回?老家住,那里山清水秀,方?圓百里見不著人,隨她折騰�!�

    程亦安畢竟是媳婦,不好頂撞長輩,就該他來做個惡人。

    李嬤嬤忍住笑?,帶著人來到大太太的?院子外,立在穿堂外,將陸栩生?的?話一字不差轉(zhuǎn)達,那廂大太太被?下了臉面,頓時面紅耳赤。

    等著李嬤嬤離開了,大太太看著對面坐著的?盈盈少?女?,苦口婆心道,

    “你也?瞧見了,栩哥兒如今實在能干,年紀輕輕做了閣老,你若是能入他的?眼,我?們唐家都跟著長臉了,他媳婦如今懷著孕,哪個男人在女?人懷孕時不偷個腥,這是你的?機會!”

    第81章

    第

    81

    章

    大太太出身并不好,

    唐家早年?是?行伍出身,當年?陸昶的父親陸老?爺子?是?個不靈清的人物,見了脾性相投的唐老?爺子?,

    便許了這門婚,那時陸家也只是?京城一普通官宦,唐家靠著陸家在當?shù)刈魍鞲�,逞了好些�?的威風。

    大太太掌家那些年?,沒少貼補娘家,如今自己也敗落了,娘家眼看陸家這塊肥肉搭不上?了,

    暗地里著急,兩下里算計出這個門路子?來。

    這位唐姑娘,

    閨名一個玲字,

    是?個不太有?主見的姑娘,平日里母親讓她往東她也不敢往西,

    被母親送來陸家,自然是?姑媽讓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了,“那姑媽打算怎么做?”

    大太太打量她,唐家姑娘不少,為何挑中?唐玲,那是?因為唐玲模樣出挑,

    身段也不錯,

    有?程亦安珠玉在前,若是?不夠出眾,

    恐陸栩生看不上?。

    大太太朝她勾勾手,

    “你?過來,聽我吩咐。”

    正兒八經(jīng)去商議,

    以程亦安和二太太對她的成見,定是?談不攏,大太太決定使巧法子?。

    唐玲聽她一番言語只怯怯地點頭。

    陸栩生每日下衙有?早有?晚,平日無事會去二太太屋里請個安,大太太觀察了這幾日,自從程亦安懷孕,陸栩生均在天亮前回府,大多時候會去一趟二太太屋子?。

    這是?他唯一進后院的機會。

    從垂花門進來,往東過一個花園子?,便到二太太的明熙堂。

    唐玲便聽從姑媽吩咐,等?在花園子?。

    二太太幾個孩子?中?也就?小女兒陸書芝的婚事還沒定下來,小兒子?陸繼生今年?結(jié)束國子?監(jiān)的課業(yè),走蔭庇的路子?進了禮部?觀政,雖然比不得大兒子?能干,卻也勉強有?個糊口之業(yè)了,近來陸書芝年?齡到了,許多人家均來說親,二太太想?過問陸栩生的意思?,吩咐嬤嬤去外?頭打聽陸栩生什么時候回來。

    那嬤嬤去了,不一會回來面露狐疑道,

    “太太,奴婢瞧見唐家那位表姑娘在院子?里閑逛。”

    二太太愣住了,“她怎么來我這邊閑逛?”

    嬤嬤回道,“奴婢多嘴問了一句,她說是?白日跟咱們幾位姑娘玩耍,丟了一塊要緊的帕子?在這里,便來尋�!�

    二太太直覺有?蹊蹺,她最討厭姑娘家拿一塊帕子?說事,她院子?里兩個兒子?,均是?香餑餑,誰知道有?沒有?哪些沒眼見力的東西打主意,想?起唐氏為人,二太太越覺得這個唐姑娘來者不善,忽然冷聲一笑,扶案而起,

    “走,去瞧瞧!”

    二太太帶著人風風火火來到小花園,便見唐玲一面假裝往地上?尋帕子?,一面探頭探腦往游廊處瞄,這一看就?有?鬼,二太太寒聲一喝,

    “找什么呢!”

    那唐玲聽得這聲喝,唬了一跳立即回過眸,見是?二太太慌忙施禮,

    “給太太請安�!�

    “我問你?找什么?”

    唐玲支支吾吾指著那些花壇,“我今日與書芝妹妹玩耍時,路過此地丟了一個帕子?,便來尋�!�

    “既然是?丟了帕子?,吩咐個丫頭來尋便是?,何以自己來了?”

    唐玲被二太太銳利的眼神盯得頭皮發(fā)麻,“那帕子?是?我母親賞與我的,我擔心丫鬟分辨不出來....”有?些編不下去了。

    二太太冷冷看著她,恥笑幾聲,旋即使了個眼色,示意婆子?拿人,兩名婆子?撲上?去一左一右掐住唐玲的手腕,唐玲見狀頓時大驚,“太太,我犯了什么事,太太要這樣拿我?太太是?名門出身,是?這樣待客的嗎?”

    二太太壓根不與她理論,著人拎著唐玲徑直來到大太太院子?,大太太的管事瞧見了,趕忙進去通報,大太太迅速迎出來,便見二太太已帶著人闖進了穿堂,在二太太示意下,婆子?將?那唐玲往地上?一扔。

    二太太對著大太太是?毫不客氣罵道,

    “唐美英,你?把我兒子?當什么了?什么阿貓阿狗也往他跟前送?瞧瞧你?們唐家這些作派,我看著都替你?害臊,走出去說是?我的妯娌,我都覺得丟臉�!�

    大太太沒料到侄女這么沒用,這么快被二太太拿了過來,氣得兩肋發(fā)疼,只是?事兒是?無論如何不能認的,

    “二弟妹說什么呢,我怎么聽不懂,我侄女不過是?尋個帕子?,怎么被你?誣賴這么一車轱轆話來?她還未嫁人,別平白毀了她名聲!”

    二太太在穿堂前來回踱步,審視了一番她們姑侄,“還名聲呢,我看這兩字怎么寫的,你?們唐家都不知道吧?”

    大太太與二太太打擂臺多年?,平日是?誰也看誰不順眼,今日被二太太數(shù)落到這個地步,大太太連月來憋屈的心思?抑制不住了,怒斥了一句,

    “你?王家又是什么好東西?外孫都娶妻了,還打著主意呢!”

    二太太臉色一青,“打什么主意,你?胡說什么!”

    “你?們家那個王韻怡至今未嫁,是?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別把她拉到陸栩生跟前來�!�

    二太太氣不打一處來,“我拿你?的錯,你?倒是?好,平白無故誣陷我,我王家女嫁不嫁,自有?她的道理,總好過你?沒名沒分將人往我兒子跟前送?”

    大太太沒好氣道,“什么往你?兒子?跟前送?她見著陸栩生了嗎?”

    “喲喲,我還沒提栩生呢,你?這就?露餡了?”

    大太太噎了下。

    二太太指著地上?哭嚶嚶的唐玲,“既然你?不承認,那我就?拿她去審!”

    大太太太了解侄女的性子?,沒兩下便能問出真相來,連忙攔住,

    “行了,別耀武揚威了,你?兒媳婦懷了孕,你?兒子?屋里沒人伺候,我不過是?想?討個巧,你?既然不愿就?算了,不過話說回來,可別我這邊拒了,你?那邊又安排上??”

    這是?自己不成事,也見不得別人成事,二太太沒見過這么蠻橫不講理的人,

    “你?可真是?能耐啊,我兒子?有?沒有?人伺候,關?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吧�!�

    二太太最終氣不過,“行了行了,你?想?把事情鬧大就?鬧大,走,咱們?nèi)デ皬d等?栩生回來,讓他處置�!�

    大太太見狀心里一慌,“喂,你?什么意思?,若是?叫你?媳婦知道了,還不受一門子?氣?”

    二太太怒道,“你?也知她會受氣?她剛懷上?,胎還沒坐穩(wěn),你?便折騰這些,可見沒安好心,既然你?沒安好心,那就?更不能放過。”

    “來人,把唐玲押去前院。”

    若是?押過去,唐家面子?徹底丟干凈,大太太豈能忍,兩廂爭執(zhí)起來,正熱火朝天呢,前院來人傳話,說是?陸栩生請她們過去。

    大家沒轍,三三兩兩來到前廳。

    陸栩生正在前廳喝茶,手里拿了一疊文書看樣子?很忙,見她們進來,起身略施一禮復又坐下,

    “這是?做什么呢?”

    二太太指著依偎在唐氏懷里的唐玲,滿嘴嘲諷道,“吶,你?大伯母菩薩心腸,念著你?媳婦懷了孕,想?讓她侄女伺候你?呢。”

    唐玲羞得無地自容,抱著大太太膝蓋抽泣,不敢露面。

    大太太當著陸栩生的面,不敢承認,干巴巴道,“也沒有?,誤會,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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