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應該不是校內人員。
如果是學校執(zhí)勤的老師早就開口了,怎么會等著他把東西都看完,而且剛剛根本沒有聽到什么腳步聲,也就是說外面的家伙要么不是人,要么之前就待在這附近。
把密碼本揣回口袋,許知言裝作沒事人的模樣,將空檔案盒推回原位。
下一刻,一陣濃煙忽然彌漫在了檔案室。
“唉?起火了嗎!咳咳咳……”
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正是剛剛躲在后門窗戶那往里看的人。
他沒想到里面濃煙四起,一時有些慌了,扶著墻干咳了幾聲,就想轉身去找滅火器。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整個人被一股力量從后面壓倒在地,有什么冰涼的東西抵在他脖子上,把他嚇的顫抖起來,嘴上咳的都帶上了哭腔。
許知言沒想到這人這么脆弱,簡直一推就倒。
“你是誰?”他單膝頂在偷窺者的后背,用摘下手套的右手指骨戳著對方的后頸,冷冷開口。
“咳咳咳……我,我我叫劉易,是個記者!”男人發(fā)出悶聲,抖成篩子,好像身后騎著什么惡鬼,生怕自己被殺人滅口。
“記者?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我是想曝光這所學�!�
許知言手上一頓。
在出來之前他想了很多,但真的沒想到竟然是個記者。
可惡,浪費一個煙霧彈!
他本來能用的武器就少,現在每浪費一點都讓他心痛不已。
而且用之前他才發(fā)現,系統給的道具通常情況下不會傷到使用者,這可太好用了好嗎!
直播間里,原本還在猜測盒子是什么情況的觀眾們,瞬間來了精神。
【你們看小百萬的表情,笑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心痛.gif】
【這個土匪,浪費一點武器都跟要了他的命一樣,摳門扣的要死,昨天過那個眼球通道的時候都不見他這表情�!�
【hhhhh我有病我先說,我就喜歡看美人皺眉!】
【后悔,現在就是非常后悔.jpg】
【我也!快再來個人欺負欺負他才好嘿嘿!】
【樓上是不是忘記,小百萬為什么叫小百萬了?你們這么大大咧咧說不怕那個神秘大佬逮著你倆邦邦兩拳嗎?】
【怎么可能,能支出一百萬的大佬,怎么會跟我計較!】
圖書館內,許知言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只是整個人表情冷漠至極,好像手里摁著的是殺父仇人一般。
“你這么說不怕我殺了你嗎?”
“怕啊,嗚嗚嗚,可是怕也要曝光�。 �
“……”
行吧。
半晌,許知言嘆了口氣,收回手,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
兩人隨后來到圖書館雜物間。
這里沒有窗戶,昏黃燈光不算太亮,只能勉強讓許知言看清了眼前記者劉易的模樣。
如果不是剛剛聊過,他根本不能相信眼前這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一臉胡子拉碴,衣服也臟兮兮的,出去說自己五十歲靠拾荒長大,恐怕也有人信。
他眉頭微蹙,難以置信地問:
“你說你在這學校里潛伏了三個月?”
三個月沒有用正常身份活動,縮在學校各個角落,帶了一書包壓縮餅干,渴了就去水龍頭喝自來水,最貴重的東西就是藏起來的相機。
怪不得剛剛一推就倒,眼前這位是個狠人,許知言默默地想。
“嗯,最開始只是鄰居家的妹妹入學后失蹤,那時候我沒當回事,后來又有一個學姐說自己的家人也在這周遭遇害,我才注意到這里的不對勁。”
劉易嘆了口氣,娓娓道來。
他并不是本地人,來這里的原因,是身邊幾名與這里有關聯的人都失蹤。
不管是鄰居的妹妹,還是學姐的家人,在出事后都得到了大筆賠償,沒有再過多糾纏。
可在簡單了解過這個小鎮(zhèn)的情況后,劉易無法忽視問題。
一個連電話都沒裝,平均工資低到令人發(fā)指,幾乎算得上是與世隔絕的偏僻小鎮(zhèn),怎么可能在有人遇害后立即就拿出大筆賠償金,仿佛只是灑灑水。
這么有錢為什么連電話線都不肯拉?
“我覺得不對勁,去查看了一下,可關于這里的信息少的可憐,基本除了事故與獲獎外就沒什么了……尤其是這所學校,外界連照片都沒有。”
“后來我拍到了一些權貴高層來這里的照片,都是有錢人,他們這些人扎堆來一個地方本身就很奇怪!”
“這里肯定在舉辦著什么不為人知的交易�!�
但儀式集會三個月才舉辦一次,劉易只拍過一次,在得知明天也會舉辦儀式后,他決定再多留一天,冒險參加儀式,拍完再走。
“有了這些證據,我一定可以揭露這里的問題!讓所有亡者安息瞑目!”
許知言點點頭,聽劉易說的這么起勁,他幾乎都被這股子熱血感染,不過比起一腔熱情的劉易,他問出了比較現實的問題。
“你打算怎么離開?”
“……沒想好�!眲⒁滓汇叮耆珱]想過這個問題。
“你覺得這些權貴會這么輕易放你帶著證據離開?”許知言說完,投以同情的眼神看過去,他很懷疑眼前的劉記者是不是吃壓縮餅干吃太多,腦子都不轉了。
“……可能,可能不會�!�
劉易垂下頭,仿佛遇到了巨大的困難。
但想到對方的所作所為,與這幾個月吃的苦,許知言決定幫他一把。
“明天八點北側門,我要送一樣東西出去,如果你能趕上,那么你就可以搭便車一起到火車站�!�
他沒說如果趕不上怎么辦。
許知言不確定假設存在另一條時間線,他是否會因為眼前的劉記者而放棄過白燼。
但事情未發(fā)生。
起碼現在,他的意識中,這些事情沒有發(fā)生。
既然還未出現,那么就擁有無窮的可能性,在真正的電車難題出現前,他哪個都不會放棄。
第二天是周五,天氣晴朗。
偏遠小鎮(zhèn)的空氣質量非常好,令人心曠神怡。
許知言拄著拐棍去點卯,難得的在工位上坐滿一上午。
大概是晚上儀式就要舉行,王萊異常興奮,不到中午的功夫,就說下午有檢查組的領導要來視察校區(qū)防火防災安全,讓所有人都提前下班,學生也要待在宿舍不能出來。
儀式在晚上,中午就開始放人?
許知言心下了然,走到校園后操場看了眼,果然已經有幾輛看似不起眼實則非常昂貴的汽車出現了。
在這個略有貧窮的偏遠小鎮(zhèn),這些車是要引起大轟動的,怪不得王萊要讓眾打工人早早滾蛋,以免影響到什么。
他拄著拐棍噠噠噠走過去,越過幾個保鏢模樣的黑衣人,裝作賞花的模樣,把劉記者貓著腰躲在花叢里過于顯眼的相機鏡頭往里面懟了懟。
在被保鏢驅趕的時候,許知言滿腦子都是:希望劉記者不要掉鏈子。
仗著校長小舅子的身份,他無視一切勸阻。
一直在校園里閑逛到晚上,快七點才磨磨唧唧來到校長室隔壁茶水間。
時間滴答走過。
終于,約摸著七點半的時候,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向著校長室走去。
許知言把耳朵貼著墻,聽著隔壁打開暗門抬出籠子。
待到聽見鎖鏈被打開的聲音后,他抄起拐棍就出了門,摸出鑰匙,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大搖大擺進了校長室。
不出他所料,白燼果然已經被人從籠子里放了出來。
房間里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黑衣保鏢。
幾個保鏢看見有人開鎖幾門,第一反應以為是校長來了,等反應過來來人不是校長時,他們立刻掏出手槍,對準了來人的腦袋。
然而,許知言并沒有什么動作。
他點了點地上的拐棍,摸索著前進到書桌前,仿佛沒有看到身旁這一串黑衣人般,自言自語起來。
“唉?姐夫讓我來他辦公室拿文件……好煩啊,到底是什么文件,根本分不清楚。”
“要不給他全拿過去好了,但是他說在桌上……桌子上怎么沒有�!�
他嘴里嘟嘟囔囔,表情也滿是困惑,似乎真的是一個來幫校長姐夫拿文件的盲人。
幾個保鏢面面相覷。
其中有一個人放緩腳步,走上前來,手中槍口指向青年的腦門。
可正在扒拉文件的青年毫無反應,手上動作不停,好像很困擾的模樣,雙眼仍舊是之前茫然無神的樣子。
保鏢收起槍,對著同伴們搖了搖頭,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另外兩人也把槍別回了腰間。
眼前的青年既是王萊的小舅子,也是一個什么都看不見的盲人,那么他們就沒必要把人處理了,免得再鬧出什么問題。
三人甚至還趁著許知言翻找東西的時候,悄悄抬起籠子,以免青年一會找完文件,再不小心撞到。
可就在籠子被抬起來的一瞬間,房間內忽然出現了大量的煙霧!
“咻咻咻”
急促的三聲響完,三名保鏢沒來得及叫喊出聲,便躺在了地上。
剛出了籠子的白燼瞇起眼睛,終于敢開口了。
“你來了!你是來帶我走的嗎?”
聽著少年聲音里抑制不住的雀躍,許知言點點頭:“嗯,今晚就走�!�
時間緊迫,他撤掉煙霧彈的效果,來不及搜刮物資,淺拿了一把槍后,帶著白燼飛快離開校長室。
太陽剛剛落山,怪物也沒有出現。
不過許知言覺得自己有些頭暈,整體狀態(tài)不是很好。
邊走邊調出面板,情況不是很樂觀。
【姓名:許知言】
【狀態(tài):虛弱、精神力較低】
【精神閾值:0-59】
【當前精神:19(較低)】
【提示:當精神力低于20,玩家的整體身體素質會開始緩慢下滑,可能伴隨著偶爾頭痛頭暈等狀況,請玩家及時補充精神力�!�
過去版的安全屋沒法恢復精神力,看來還是得回到正確時間找到安全屋才行,不然這種持續(xù)低精神力的狀態(tài)只會影響他對當前情況的判斷,令本就不富裕的道具背包雪上加霜。
許知言晃晃腦袋,感覺自己的癥狀稍微緩解了一些。
他沒有直接把白燼帶往偏門,反而將人帶到了距離行政樓不遠的一棟教學樓。
乖巧的白燼任由許知言拉著,一點反抗的跡象都沒有。
在許知言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睛好像又有了光彩,目不轉睛地盯著青年的背后,仿佛眼前人對他來說,就是救世的神明……
不過這種情緒在進入教學樓雜物間之后,打了一點折扣。
白燼抱著一包衣服,表情從茫然轉變到了震驚。
“這……這是什么?”
“衣服啊,趕緊換上,司機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我們時間比較緊張�!痹S知言回答。
“可,可這個衣服,怎么跟我平時穿的不一樣?”白燼摸著上面的蕾絲花邊,宛如靈魂出竅。
許知言以為對方是不好意思,彎腰摸了摸少年的頭發(fā)。
他用理所應當的語氣說:“我們得變裝,不然你跑了被他們發(fā)現,所有人都去追你,一下就找到你了�!�
說完,他抓過衣服抖開,是一套做工還算湊合的藍色小洋裝,過膝裙上釘上好多蕾絲粉色蝴蝶結,帶著一種腦干缺失的美。
“我親自給你挑的,放心吧!不丑!”
把衣服丟給白燼,許知言自己也從一旁的雜物堆里抽出了西裝外套高禮帽。
洋裝一出現,直播間的彈幕幾乎要刷到抽過去,層層疊疊頗為壯觀。
【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么鄉(xiāng)村貴公主,我需要搶救!】
【hhhh你們看小百萬,他還覺得自己給人打扮的挺美呢?】
【等等,你們難道都不想知道這小孩哪來的嗎?】
【估計是校長室里抓的吧,小百萬右手還有了新道具,說不定就是要營救這個NPC的代價�!�
【我的眼睛哈哈哈哈】
【神他媽不丑,他怎么說得出口!!】
幾分鐘后,一個戴眼鏡的西裝青年,牽著一位弱不禁風的高挑小姐出現在操場上,他們好像是去參加儀式集會,但那位小姐走起來著實有些慢。
白燼整個人已經呆住了。
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得仿佛一只鴨子。
許知言對自己的手藝非常自信,摸了摸白燼的假發(fā),他還特意給扎了雙馬尾。
“雖然第一次扎頭發(fā),但感覺還不錯!”
“……”
白燼摸了摸自己一高一低的松散馬尾,總覺得腳下的路更崎嶇了。
第21章
盲校
校園里堪堪亮起幾盞路燈。
許知言和白燼還未走到偏門,遠遠就看到有保鏢守在側門,正在與提前抵達的大貨車司機交談。
“嘿哥們我知道你們這里晚上有活動,但我這不也沒進去嗎?我說了我在這等人,有個小老板托我送東西�!�
“不行先生,請立刻離開,不然我們要不客氣了�!�
“嗨,大家都打工人,你們又不是警察,憑什么不讓我停這里?我一會就走了�!�
司機解釋著,怎么也不肯離開。
兩個保鏢有些不耐煩,高個保鏢伸手就要去摸槍,反正在這種沒有監(jiān)控的偏僻小鎮(zhèn),死幾個人根本就無傷大雅。
許知言見狀,低頭和身邊的白燼耳語道:“一會低著頭別說話�!�
說完他快步走到保鏢們面前。
“太好了,終于遇到活人了�!�
整理了一下衣領,許知言驚喜的表情中帶著一絲窘迫,尬笑著。
“那個,我想問一下,學校禮堂怎么走?這里真的太大了,我和我……愛人都迷路了�!�
他本來想說女兒,但瞥了眼白燼幾乎跟他一般高的身高,還是卡殼了一下,換了個詞。
可惡啊,為什么營養(yǎng)不良還能長這么高?
明明蜷縮起來看著小小一只,沒想到站起來脖子以下全是腿!
保鏢們對視一眼,收起槍,打量起眼前這個穿著不合身西裝的青年,與可笑衣服低著頭的女人。
沉默的打量似乎令許知言非常難堪,他嘴角一撇,收起尷尬笑容,下一秒暴怒吼道:“你們也看不起我?”
“媽的!你們這群雜種憑什么看不起我?是因為我沒有錢嗎?
”
說罷,他將臉上的眼鏡摘下來,憤怒地摔到了地上,用力踩了幾腳,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樣,扯著嗓子罵起來。
“可是我也沒有辦法!你們知道我搞來這個名額有多不容易嗎!要不是因為我老婆的病,我他媽才不會來呢!你們有種打死我啊,你們敢嗎?”
保鏢們完全沒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突然發(fā)難,對著他們破口大罵,但不管怎么說,對方就算穿的再差,也是參加儀式的‘客人’。
兩人不約而同想到一起,連忙擺手。
“先生你誤會了,我們沒有……”
“沒有?你們雖然穿的比我好,還不是給別人當看門狗?你們有什么資格看不起我……你!還有你!大貨車司機?看我笑話?”
說著,許知言走到門口,額上青筋暴起,似乎正在氣頭上,不敢對著人高馬大的保鏢撒氣,轉而把手伸出欄桿門,拽過目瞪口呆的司機領子,言語不詳地罵了幾句。
“看?再看我就讓這兩個保鏢殺了你!我警告你……”
最后,他貼到門上,小聲說出后面幾個字:“把車開到學校正門,會有人帶著錢去找你。”
說完他松開司機衣領,看著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像只趾高氣昂的公雞轉過頭。
兩位保鏢不想招惹他,迅速指出一個通往小禮堂的方向,力求盡快送走這個瘟神般的瘋客人。
臨走前,許知言還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
等他牽著白燼拐過下個路口時,臉上暴怒的表情盡數消失,仿佛剛剛發(fā)怒的失意男人不是他。
白燼扯著許知言的袖子,沒說話。
“嚇到你了?”許知言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手背,長舒了一口氣,給自己剛剛的即興表演打了七分。
在大部分時間里,他對自己的要求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但想要成為一個合格的商人,表演技巧必不可少,如果不能做到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他不如去撿垃圾。
白燼搖搖頭,只是死死扯著袖子不撒手,十分不安。
許知言很想說點什么。
可當前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北偏門不僅上了鎖,還有保鏢把關,看樣子其他門也是如此。
身上已經沒有煙霧彈,不可能一次性放倒兩個壯漢,唯一的辦法還是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把白燼送出去才行。
就在兩人慢悠悠前進時,幾個穿黑衣的保鏢迅速從身旁跑過,有一個還用無線電與同伴交流。
“什么?有人闖入儀式現場?相機?”
“抓到了嗎?沒有?好的,我們現在馬上從周圍的樓里開始搜查�!�
“一定不能讓他跑了!”
幾人走后,許知言迅速帶著白燼調轉方向。
他原先就預感著劉記者會掉鏈子,現在預感成真,縱然略有煩躁,但他也不能真放著劉記者不管。
且不說記者的曝光到底能不能令盲校變好,單按之前所得信息可知,必須有人帶著證據順利離開,才能曝光這所學校的問題,讓盲校消失,世明中學順利出現。
過去會影響未來。
假設沒有人曝光學校,那么當他回到正確時間,可能盲校副本中的一切都會被改變。
沒有人能夠提前得知,副本的過去被修改后會發(fā)生什么,相比起一個完全未知的陌生副本,他更傾向于利用當前所獲得的信息,在正確時間的盲校副本中獲得好處,順利破關。
看了眼身邊的白燼,對方似乎在恐懼著什么。
許知言沒辦法,只是牽著對方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
兩人兜兜轉轉沒有順著保鏢指路的方向去小禮堂,反而來到了學校大門口。
這里是學校鄰近小鎮(zhèn)的地方,也是整個學校夜晚最亮的地方,整個場地燈火通明,欣欣向榮。
貨車司機還沒來,正大門也沒開。
小禮堂的風波影響了人手調派,這里現在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唯獨大門緊閉。
許知言帶白燼來到靠近校門口的花壇附近,找了一個周圍路燈最亮的花壇,把人塞進了矮灌木下。
深綠色的灌木被燈光照著,投下的陰影幾乎黑到無法分辨,幾顆還帶著零碎粉色花朵的植物稀稀拉拉掉著花瓣,看上去經與白燼的粉藍鄉(xiāng)土洋裝完美契合。
直播間在經過短暫的寂靜后,觀眾們嘖嘖稱奇。
【草草草!原來是為了偽裝嗎?】
【是我膚淺了!我以為小百萬在第一層,想不到他竟然在第五層!】
【燈下黑啊這他媽!別說保鏢了,那小孩躲里面不動我現在都看不著他!】
【小孩?媽的這崽站起來都快趕上小百萬了哈哈哈】
【嗚嗚我以后再也不說小百萬審美土狗了!】
【排樓上,我臉好痛!】
【等等,所以他是預見了現在的情況嗎……】
【我覺得小百萬不止在第五層,這他媽的是在大氣層了吧!】
臨分別前,許知言發(fā)現白燼還是死死拽著他的衣服不讓他走,無奈只能蹲下來,把對方的手指頭一根根掰開。
“你在這等我,我一會就回來�!彼f。
“你要去救那個記者嗎?”白燼反問道,聲音竟然有些發(fā)顫。
許知言急著走,沒有細思為什么白燼會知道劉記者的事,他沉聲保證:“我一定會回來,帶你走的�!�
說完他跨過草叢離開花壇。
被留在原地的白燼抱著膝蓋縮在陰影中。
金色的眸子睜開,眼神里混著絕望與希冀,望向青年離開的方向,他喃喃道。
“我再相信你一次�!�
“相信你不會丟下我�!�
盲校小禮堂不似平時的安靜,有些嘈雜。
順著后門繞進場地,許知言裝作外來賓客的模樣,混入其中。
禮堂不算大,一共有十幾排座位,暗紅色幕布泛著陳舊顏色,應該是很久沒有被使用過了,只有舞臺被擦的锃亮,顯然是為儀式做足了準備。
這里大部分都是來參加儀式的有錢人,王萊早就因為外人闖入被搞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出現在現場。
許知言大搖大擺穿過周遭人群,沒有引起注意,進入后臺,他裝模作樣停留了片刻,七拐八拐來到小禮堂后臺的廢棄洗手間。
灰塵覆蓋在洗手臺上,鏡子的角落沾染著灰塵。
確定附近沒有其他人路過,他才對著隔間小聲開口:“保鏢都出去了,這里安全�!�
話音剛落,廁所第二個隔間頂上的天花板,就出現一條縫隙。
縫隙越擴越大,劉記者臟兮兮的腦袋從上面探了出來。
能在學校潛伏三個月,他的毅力非比尋常。
雖然沒計劃好怎么逃走,但對于躲避往來眾人,劉記者非常拿手,他敢打包票,就連校長都不知道這里還能藏人。
發(fā)現來人是許知言,劉記者急忙從天花板上爬下來,表情焦慮。
“怎么辦,我的相機剛剛被人搶走了,要不是我跑得快,說不定就要被抓住了!啊啊��!怎么辦!”
“……”剛想開口讓劉記者去正門的許知言頓住,欲言又止。
大概知道對方想問什么,劉記者搶答道:“不行,不能不要相機,只有照片才是最強有力的證據!要是沒有那些照片,我根本就沒法曝光他們!”
許知言捏了捏鼻梁,感覺眼前這個記者就是游戲賦予他的絆腳石。
要不是游戲面板信誓旦旦表示沒有任務,他都要懷疑這貨到底是不是專門設障礙的NPC,不然為什么能夠如此精準丟失物品!
形勢比人強,許知言只能無可奈何問:“……是數碼相機嗎?”
“是的,要把卡拿回來才行!”
“你知道在誰哪里嗎?”許知言嘆了口氣,還好不是要他去搶相機!
“我當時是被江太太的保鏢撞到,他搶了我的相機,江太太非常好認,你出去之后看到一個像是寶石展柜的女人,脖子上帶著一顆鴿子蛋大的藍鉆項鏈,就是她!”
大抵是職業(yè)病發(fā)作,劉記者還順道解釋了一下那藍鉆的來源。
“那項鏈我記得是半年前,出現在阿魯伊斯私人拍賣會上,被匿名買家買走的,幾千萬啊,貴的要死!這個江太太還真是個顏狗呢�!彼七谱�,十分感嘆。
“行了�!痹S知言點點頭,“你有辦法自己去校門口嗎?”
“有!我可以從二樓過去,我知道哪個窗戶好爬,就是會稍微慢一些。”
許知言點點頭,心想這個劉記者還不算太笨,與對方約定一會去二教后門小樹林里碰頭。
告別劉記者,他沒有貿然進入會場,反而轉身擰開廁所的水龍頭,對著鏡子整理起儀表,用沾了水的手指將額前的碎發(fā)全都攏到腦后,露出一張面容精致的臉。
做人不能太要臉。
能用臉完成的事情絕不動手。
在解決問題時,許知言善于利用自身所有能利用的資源。
左右看了看,確定沒問題之后,他把不合身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施施然走入會場。
江太太果然很好認。
如同劉記者說的那般,身上掛滿了各色珠寶,貴氣逼人,只是年紀看起來有些大了,雖然保養(yǎng)的好,但也能看出時間的痕跡。
此時她正拍著胸口,似乎對什么心有余悸。
許知言假裝路過,狀似不經意地一瞥,呆愣在原地,用江太太能夠聽到的聲音,溫聲贊嘆道:“原來在這里?”
“嗯?”江太太聽到聲音,注意到路過的青年。
僅僅是瞥了眼對方的臉,她就揮退了想要上前的保安,笑著開口詢問:“什么在這里?”
“啊,抱歉,是我失禮了。”
許知言像是才反應過來那般,及時道歉,并且解釋道:“我之前參加拍賣會的時候見過這條項鏈,當時只知道是被匿名買家買下,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見面。”
說著,他靦腆地笑了笑,稱贊夸獎:“這項鏈真的很配您。”
其實說什么不重要。
只要清楚對方是個顏狗,那一切就好辦了。
江太太看著年輕人眼下那顆熠熠生輝的淚痣,心里說不出的滿意。
兩三句的功夫,兩人便熟絡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剛剛出現的記者,與被保安沒收的相機。
提起相機,見氛圍差不多了,許知言忽然開口說:“其實我的攝影技術非常不錯呢,要不讓我來為您照幾張怎么樣?”
說完,他忽然又一臉懊惱,皺著眉頭道歉:“抱歉,是我太唐突了�!�
江太太見不得美人皺眉,立刻把相機塞到青年的手里,像個快樂的暴發(fā)戶:“照!隨便照!”
許知言勾起嘴角,接過相機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顏狗!這就是顏狗嗎�。俊�
【嗚嗚嗚嗚草了,小百萬換個發(fā)型之后更好看了!】
【唉,那倆眼帶鉤子,誰看了不迷糊啊�!�
【顏狗怎么了!顏狗有錯嗎】
【舔舔言言老婆新造型!吸溜!】
【樓上??直播間是不是混進來什么奇怪的人了??】
【這個江太太真的是被小百萬蒙了心啊】
五分鐘后,許知言捏著一張內存卡,借口要回車里拿東西,離開了小禮堂。
與劉記者的碰面十分順利,但也僅僅是碰面順利而已。
白燼消失的事情,終于還是被發(fā)現了!
“剛剛那個拿相機的記者在這里!抓他!”粗獷的怒吼從背后響起。
屋漏偏逢連夜雨,原來是有保鏢也追到了這里,恰好看到了從二樓跳下來的劉記者。
許知言剛把卡和錢給了劉記者,臨分別前,他很想讓劉記者去花叢里帶上白燼,可對方接過東西一溜煙就跑遠了,根本沒來得及聽。
望著劉記者消失的背影,許知言抿了抿嘴,收斂起表情,轉身向著小禮堂的方向走去。
這種事態(tài)逐漸偏離掌控的感覺,令他少有的開始暴躁了起來。
花壇中,白燼保持著抱膝的姿勢縮在灌木下面。
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發(fā)現,他的腳下不再是泥土,而是一堆蠕動著的血紅肉沙,時不時還有幾枚細小的眼珠從里面冒出來。
透過樹葉的間隙,白燼看到了駛來的大貨車。
同樣也看到了靈活翻出墻外的劉記者。
他冷冷地望著那個衣衫臟亂的男人快速飛奔著上了車,隨機大貨車加速,揚長而去,只余身后尾氣。
保鏢們追上來,發(fā)現對方竟然開車跑了。
王萊也氣喘吁吁跟著跑來,氣的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指揮著門衛(wèi)開門,讓保鏢們開著車沖了出去。
一時之間整個小廣場混亂無序,車輪嗡嗡聲與嘈雜罵聲混在一起。
白燼閉上眼睛,心灰意冷。
自嘲似得笑了笑,完全不似在許知言面前時乖巧的模樣。
“又是我被放棄了嗎?”
“你這個騙子……”
他喃喃自語,聲音里說不清是憤怒還是渴望,帶著一股病態(tài)的愛意。
“可我還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原諒你……只要你留下……”
混亂帶動恐慌、秩序似乎正在崩塌。
沒有人發(fā)現,天空中的月亮不再是璀璨的金色,反而在不知不覺中變紅變暗,仿佛下一秒就要淌出鮮血。
地面變的柔軟,如同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血管涌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就連路燈上的燈泡也變成了眼球的模樣,忽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