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祁衡屹居高臨下,視線正對著他打開后還沒關(guān)上的抽屜,看到藍色筆記本下面壓著一本棕色的本子,挑了挑眉,說道:“走吧�!�
黎楓一臉懵,“去哪?”
祁衡屹:“去領(lǐng)證�!�
領(lǐng)證???
黎楓沉重的腦袋愈加沉重了,這人是來真的???
祁衡屹看他一臉狀況外的表情,蹙眉,“你剛才不是答應(yīng)和我結(jié)婚了嗎?”
黎楓:“你剛才不是開玩笑的嗎?”
祁衡屹一臉認真,“我從不亂開玩笑,你反悔了?”
黎楓好想說自己剛才是腦子不清醒,胡亂應(yīng)的,但祁衡屹的眼神壓迫感太強了,他只得另找借口,“你爸沒同意啊。”
祁衡屹:“是我結(jié)婚,不需要他同意。”
黎楓這會腦子不混沌了,轉(zhuǎn)得飛快,“以你這樣的家庭,你父母不同意的婚事,你父母會找我麻煩的�!�
祁衡屹:“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你不會有麻煩�!�
還有什么理由,快想,快想,快想,“領(lǐng)證要戶口本,我得回家找我媽拿,她肯定會問我要戶口本干嘛,我要是突然說要戶口本結(jié)婚,她不會同意的�!�
祁衡屹看著他,“上個周末,我見過你相親,不是故意偷聽,但我當時就坐你鄰桌,我聽到你說這是你第14次相親,你家里應(yīng)該很想你結(jié)婚吧?”
說完,視線一轉(zhuǎn),往打開的抽屜看過去,“而且,你戶口本就在抽屜里�!�
黎楓往抽屜一看,藍色筆記本下面的棕色本子露出一半,封面上“居民戶口本”五個金色大字閃閃發(fā)亮。
怎么忘了戶口本在抽屜呢!
黎楓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他爺爺奶奶當初買來投資的,他到仁康工作后,看這房子離仁康近,就讓他住過來。上個月兩位老人硬要把這房子過戶給他,黎楓拒絕不了,只好同意了。辦手續(xù)那天,他辦完就來醫(yī)院上班,把戶口本等證件也帶到了辦公室,后面一忙,忘了拿回家還給他媽了。
“我需要一個結(jié)婚證取一筆信托基金,你需要一個讓父母放心的對象。和我結(jié)婚,在你需要我時,我可以以你男朋友的身份陪你去見你爸媽,除此之外,你的生活不會有任何變化,一年后,你想離婚隨時可以離�!�
祁衡屹三言兩語說出結(jié)婚的理由和好處,接著干脆利落道,“我去外面等你,給你五分鐘考慮的時間,如果你同意,就拿著戶口本出來找我。”
說完,轉(zhuǎn)身往外走。
黎楓現(xiàn)在是主治醫(yī)生,沒有自己的獨立辦公室,不過,平時他們不是在門診,就是在手術(shù)室,在辦公室的時間很少,有沒有獨立的辦公室也沒什么影響。祁衡屹出去后,大辦公室里只剩下黎楓一個人。
黎楓被祁衡屹的結(jié)婚邀請和雷厲風行驚到,好一會才疏理清楚祁衡屹的話:
他見過他相親。
他需要一個結(jié)婚證取一筆信托基金。
他可以以他男朋友的身份陪他去見他爸媽。
婚后,他現(xiàn)在的生活不會有變化。
一年后,他想離婚隨時可以離婚。
領(lǐng)證卻不用過已婚生活,只是多了個何女士一定會滿意的優(yōu)質(zhì)富三代男友,暫時不用再去應(yīng)付一個又一個的相親局。雖然相親也沒什么,但是頻繁地應(yīng)付,還是很抓狂的。
祁衡屹說到領(lǐng)證時的語氣過于云淡風輕,給了黎楓一種領(lǐng)證不是什么大事的錯覺。黎楓混沌的腦子不由自主就順著祁衡屹的思路走,列了一堆結(jié)婚的好處,唯一想到的不好是婚后會有財產(chǎn)糾葛,但祁衡屹是祁遠松的兒子,富三代,黎楓自認為自己的三瓜兩棗入不了他的眼。
很奇怪,他和祁衡屹是第一次見,但莫名就對他有一種信服感。
黎楓拿起抽屜里的戶口本,在手里掂量了兩下,瞥了眼時間,距離那個人說的五分鐘還有三十秒。
“啪”
關(guān)上抽屜,他捏著戶口本往門口走去。
第3章
祁衡屹看到黎楓出來,沒有太意外,好像篤定了他會答應(yīng)一樣。
兩個人并排往電梯走。
黎楓困勁上頭,哈欠止不住,偷偷打了個哈欠。
進到電梯,黎楓伸手按了個1,又按了個負2,隨口問道:“我的戶籍在清陽區(qū),一會在清陽區(qū)民政局門口見,還是在哪見?”
祁衡屹看了眼他眼底淡淡的青黑,打哈欠時被生理性淚水弄得發(fā)紅的眼角,伸手把1的燈按滅,回道:“跟我走�!�
語氣平淡卻不容拒絕。
黎楓跟在他后面,再次打了個哈欠。
來到祁衡屹的車前,祁衡屹本以為黎楓和他不熟,怕尷尬會選擇坐后座,沒想到他拉開駕駛座的車門時,黎楓已經(jīng)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好,第一時間系好了安全帶。
祁衡屹跟著坐進駕駛座,一打方向盤,車子離開停車位,往民政局駛?cè)ァ?br />
車是黑色越野車,霸氣又冷酷,駕駛座的人又連側(cè)臉都透著冷峻,黎楓本以為車子會在車流中左插右竄,狂野前進,沒想到車子雖然開得快,但是很穩(wěn),穩(wěn)到本就困倦的他看了兩分鐘街景后,眼皮越來越沉。
從仁康到清陽區(qū)民政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離開仁康醫(yī)院,在第二個紅綠燈路口,祁衡屹停車等綠燈。車里一直很安靜,看向旁邊,坐副駕的人,雙手抱胸,頭靠著車窗睡得正沉,對他這個第一次見的人,毫無防備之色。不知道是心大,還是對自己的安全過于自信。
大概率是心大,畢竟,和一個陌生人閃婚這種事,全華國應(yīng)該也沒幾個。
祁衡屹默默看了睡著的人兩秒,嚴肅緊繃的嘴角突然彎了下。
問黎楓愿不愿意和他結(jié)婚是臨時起意,現(xiàn)在看來,這人還挺有意思的。
上個周末,他姐祁晴從法國出差回來,姐弟倆快半年沒見,祁晴約他吃飯,但是他當時要去一趟檢察院,時間不夠,祁晴改約到咖啡廳,說簡單見一面,順便把禮物給他。
當時他比祁晴先到,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出于職業(yè)習慣,坐下后,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咖啡店里的人。
右前方衣著時尚的女士應(yīng)該是個職場寶媽,剛才路過,她在制作表格,放在旁邊的包,拉鏈沒拉嚴,露出了吸奶器的一角,她的眼妝畫得很好,但依然遮不住黑眼圈,她的孩子應(yīng)該是夜醒次數(shù)多,不到一周歲的寶寶。
左前方的年輕男孩,正在瀏覽租房信息,臉上的神情焦急中帶著激動和喜悅,鑒于他電腦旁放著簡歷,應(yīng)該是剛應(yīng)聘出來,并且應(yīng)聘成功了,新公司離住的地方比較遠,需要重新找房子。
背靠他的一桌,坐著兩個職場精英男士,兩個人的神色都有些拘謹和客氣,不像同事,也不像甲乙方,應(yīng)該是在相親。
下一秒傳來的隱約對話,驗證了他的猜測。
面朝他這邊的男人,“黎先生,你常來這家咖啡店嗎?我看服務(wù)員剛才和你打招呼的樣子很熟稔�!�
背后響起一道清亮的嗓音,“對,挺熟的,我相親基本都約在這�!�
“這樣,冒昧問一下,你相過很多次嗎?”
“記不清了,不過沒有15次也有13、14次了吧。你是第一次相親吧?”
“對,第一次。你這么坦誠,不怕我對你有看法嗎?”
“你介意相親對象在你之前相過十幾次?”
“不介意,只是有點意外你的...坦誠。”
“嗯,我比較坦誠。周先生,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你覺得呢?”
被迫聽到這里的時候,祁晴到了,祁衡屹和她簡單聊了一會就各自去忙了。
因著對相親了13、14次這個數(shù)字的好奇,站起來離開的時候,祁衡屹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剛才一直背對著他坐的男人�?辞鍖Ψ降拈L相,他心里有些詫異,皮膚比很多男人白,五官清雋,雖然坐著,但也看得出身高不低,聽剛才的對話,性格直爽、隨和,這樣的男生居然要相親,還相了十多次。這是相著玩?
身為A市東城分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祁衡屹太忙了,這件事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后。
直到剛才在祁遠松的病房相遇,對人過目不忘的祁衡屹一眼就認出了黎楓相親了十多次的人。
在黎楓進病房前,他和祁遠松的談話和之前一樣,很不愉快,祁遠松砸了兩個茶杯。
黎楓一臉認真,有條不紊,卻不動聲色地加快檢查速度的樣子,和他之前在咖啡店大大咧咧,直言相親過十多次的樣子,相差太大了。
他做事一向計劃周密,不知道怎么的,掃了眼他的工作證后,一句“黎醫(yī)生,你愿不愿意和我結(jié)婚”脫口而出,不是為了故意氣祁遠松,也不是為了躲避祁遠松安排的聯(lián)姻,祁遠松早就拿捏不了他了,那筆信托基金,雖然很麻煩,但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和黎楓閃婚更多的是一時意起。
到清陽區(qū)民政局的時候,黎楓毫無清醒跡象。祁衡屹瞥了眼腕表,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再不進去就下班了。思及此,他屈指敲了敲方向盤。
黎楓迷瞪著眼醒過來,正對著清陽區(qū)民政局幾個大字,他晃了晃頭,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只夠仁康到這里,問身邊的人,“你不用回家拿戶口本嗎?”
祁衡屹側(cè)身拉開儲物柜,拿出一個文件袋,“走吧�!�
黎楓被他這操作驚了下,“不是,你車里一直放著戶口本,就是為了方便哪天想領(lǐng)證了就直奔民政局?”
祁衡屹:“我之前去辦事要用戶口本,辦完就扔車里了�!�
黎楓:“哦�!�
他也是辦完過戶手續(xù)就把戶口本扔辦公室了,從這點看,他和祁衡屹領(lǐng)證,是不是有點天意的意味?
這個點領(lǐng)證的伴侶都已經(jīng)辦完手續(xù)了,他們是最后一對。
填表的時候,黎楓邊填邊看祁衡屹的,不但看,還低聲念了出來,“祁...衡...屹,這名字還挺好聽的,32歲,比我大3歲......”
察覺到有人看著這邊,祁衡屹抬頭看向一旁正在整理資料的工作人員,對方正一臉震驚和狐疑地看著黎楓。
祁衡屹語氣自然,動作更自然,伸手捏了捏黎楓的后脖子,“乖,別胡鬧,要下班了,快點寫�!�
祁衡屹的語氣和動作太親昵了,黎楓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后脖子那雙手預(yù)估了他的動作,略用勁,黎楓抬頭,對上了工作人員狐疑的雙眼,一下子明白過來祁衡屹的意思,馬上放松僵硬的肢體,笑著扭頭道:“親愛的,昨晚做了一晚手術(shù),手都要抽筋了,你來寫吧�!�
說完,把證件和填寫的表往祁衡屹面前一推。
祁衡屹看了他一眼,拿過他那張,刷刷刷寫完了兩張表格。
黎楓就在旁邊看著他寫,筆跡比他這個醫(yī)生的還像草書,但是比他的好看多了,筆鋒凌厲,蒼勁有力,和執(zhí)筆人的硬朗冷峻的氣質(zhì)很貼。
填完表,最后簽字是黎楓才接過筆,親手簽上黎楓兩個字。十多分鐘后,他們變成了已婚人士。
第4章
從民政局大廳出來,有一對比他們早來的小夫妻還沒走,被一群熱情洋溢的朋友包圍著,手執(zhí)紅本本在民政局大門口合照,朋友們都在起哄“恭喜”“親一下”,準夫妻十指緊扣,相視一笑,探身深情相吻,朋友們爆發(fā)出陣陣歡呼聲......
相對他們的喜慶,黎楓和祁衡屹這邊,沒有親朋好友的見證和祝福,一個神情淡漠到近乎冷峻,一個哈欠連連,從大廳出來的時候,一個在前,一個在后,最后打破沉默的是來電鈴聲。
是祁衡屹的工作電話,電話接通,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他周身冷峻的氣息又冷了兩個度,說了句我馬上到就掛了電話。
黎楓在他掛斷電話看過來的時候,十分有眼力見地對他揮揮手,“你去忙吧,我打車回去�!�
祁衡屹對他點點頭,開車走了。他走后,黎楓走到街邊攔了輛出租車回家。
這場景,這氣氛,不像是來領(lǐng)證的,倒像是來和離的。
祁衡屹從民政局出來,把放在車里的警報器往車頂一放,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逸陽別墅區(qū)。
逸陽別墅區(qū)其中一棟別墅前拉著警戒線,看到他的車開過來,外圍警員非常有眼力見地提前幫他拉高警戒線,“祁隊。”
祁衡屹甩上車門,大踏走過來,對他微頷首,彎腰走了進去。
裝修奢華的別墅里血腥味濃郁,餐廳地毯上躺著一對夫妻,夫妻兩個脖子上的頸動脈被割斷,鮮紅的血在餐廳和客廳蜿蜒,觸目驚心,兩個剛來不久的實習警臉色蒼白,神情緊繃,拼命壓抑翻江倒海的胃。
祁衡屹戴上鞋套和手套,梁志浩上前,“祁隊,一家三口,夫妻兩個被殺,十四歲的兒子昏迷不醒,已經(jīng)送醫(yī)。臨近中午,家政阿姨上門做飯,開門看到屋內(nèi)的情景,嚇得高聲尖叫,引來巡邏的保安,保安報的警。法醫(yī)初步判斷,夫妻二人被割斷頸動脈,流血而死,他們的兒子昏迷是藥物所致�!�
祁衡屹環(huán)視了一圈,所有家具和名貴裝飾都擺放完好,沒有打斗掙扎痕跡,“室內(nèi)外監(jiān)控?”
梁志浩:“物業(yè)說這棟別墅的業(yè)主張元凱說要升級安保系統(tǒng),別墅里的監(jiān)控昨晚停了�!�
祁衡屹:“那就排查別墅區(qū)內(nèi)和周邊幾家的監(jiān)控里出現(xiàn)的可疑人員。”
梁志浩:“已經(jīng)安排人去排查了�!�
一個實習警湊過來,“這里沒有打斗痕跡,應(yīng)該是熟人趁他們不備動的手,殺人手段那么殘忍,說明兇手很兇殘,但他們兒子卻沒事。祁隊,這是不是有點矛盾呀?”
他說到最后,聲音越來越小。
祁衡屹卻直言戳破他心里的猜疑:“你懷疑他們的兒子是兇手?你的思路沒問題,但他們兒子作案的概率很小�!�
實習警沒想到祁衡屹聽出了他隱晦的猜測,那種被懂得的感覺讓他覺得很開心,追問道:“為什么?”
祁衡屹沒有多言,只是指了指照片墻上的照片。照片墻上的照片一半是孩子的照片,還有一半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實習警觀察了一會,明白了祁衡屹為什么會說他們兒子作案的概率很小,半大孩子,未經(jīng)過社會的淬煉,眼神里的愛恨是很直白的。從三歲到最近的合影中,孩子和父母的互動親昵有愛,很溫馨,眼中對父母沒有怨恨和不滿。
祁衡屹走進餐桌,看向餐桌,餐桌上擺著沒吃完的早餐,稀飯、水煮蛋、蔥油餅,“早餐是家政阿姨做的?”
梁志浩搖搖頭,“不是,家政阿姨說早上女主人說家里有人做早餐,讓她不用過來做飯了,家政阿姨說女主人不會做飯,張家平常都吃西式早餐,沒讓她做過這樣家常的中式早餐�!�
祁衡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法醫(yī)已經(jīng)完成初步檢驗,尸體被運回了東城分局法醫(yī)室,痕檢人員的工作還沒完成,祁衡屹和梁志浩他們先一步回東城分局。
回到東城分局會議室,留守在辦公室的警員許均博把一疊資料放到祁衡屹面前,“祁隊,這是張元凱一家三口的資料,還有社會關(guān)系網(wǎng)排查,前面的幾個人是最近和他在商業(yè)上有利益沖突的人�!�
說完,接著把另一個手上拿的一份資料放下,“這是你之前吩咐著重調(diào)查的家族關(guān)系�!�
祁衡屹首先拿起張元凱夫妻的資料,祁衡屹很快就找到其中的奇怪的點。張元凱妻子性格跋扈,不會做飯;出身農(nóng)村的張元凱愛吃蔥油餅,但極少人知道,事業(yè)有成的他對自己的出身一直很避諱,怕別人說他土暴發(fā)戶,日常生活和穿著都追求西式風格,而且他有很嚴重的大男子主義,不屑于進廚房,他們的孩子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
所以,他們早上吃的早餐是誰做的?
祁衡屹沒有看張元凱在商場上得罪過的對家的資料,反而研究起了他的家族關(guān)系資料,翻看了一會后,沉聲道:“許均博,查一下張元凱的侄子張開正現(xiàn)在在哪,找他回來問話,拿他的指模和案發(fā)現(xiàn)場提取的指模做對比。”
他話音剛落,隊里的女警何含珊一臉慌張地推開會議室的門,“祁隊,嶺橋派出所說剛才有個叫張開正的年輕人來自首,說他殺了他二叔和二嬸�!�
在她身后,梁志浩也疾步走了過來,“祁隊,張元凱別墅周圍的監(jiān)控排查出來了,張元凱的侄子張開正今天早上曾去過他家�!�
張開正在審訊室里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案子在一天內(nèi)破了。
審訊室外面的監(jiān)聽室里,剛畢業(yè)進入市局兩年的齊嘉俊崇拜地看著祁衡屹,手肘捅了捅梁志浩,“祁隊真是神了,這張開正還真是兇手,浩哥,你說祁隊是怎么知道張開正是兇手的�。 �
梁志浩拍了拍被他弄皺的衣服,“你祁隊不是神算子,這么快就把犯罪嫌疑人指向張開正是根據(jù)現(xiàn)場和現(xiàn)有的證據(jù)資料推斷出來的,這個案子漏洞太多了,對祁隊來說,破這種案子就跟算2+2等于幾一樣容易�!�
齊嘉俊興趣昂揚,“有哪些漏洞,怎么推斷出來的,你和我說說唄�!�
梁志浩:“可以,明天中午請我吃飯�!�
齊嘉�。骸俺山��!�
梁志浩:“第一,兇案現(xiàn)場沒有打斗痕跡,說明兇手是死者的熟人,而且熟到清楚他隱秘的飲食喜好,還能給他們家做早餐。第二,張元凱愛吃蔥油餅,但他嫌蔥油餅不上檔次,平時都吃西式早餐,早上卻吃的蔥油餅,說明這個熟人身份地位低,張元凱不需要在這個熟人面前裝十三。根據(jù)張元凱的社會交際網(wǎng),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極少,再加上他們夫妻一直以來和他大哥的矛盾,張開正的嫌疑最大,所以祁隊才會第一時間懷疑張開正。”
張元凱出身寒門,是張父張母的老來子。張元凱很聰明,讀書期間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但是張父張母身體不好,賺不了錢,他從初一起到研究生畢業(yè),所有的學雜費、生活費都是他大哥幫他交的。
他研究生畢業(yè)后開始創(chuàng)業(yè),張元凱有點小聰明,運氣也挺好,創(chuàng)業(yè)很順利,不到十年就在行業(yè)里創(chuàng)出了名號,還娶到了富商的獨生女,婚后,事業(yè)發(fā)展迅猛。
張元凱富起來后,他大哥認為如果不是他當初供他上學,他也不可能有這樣大的成就,于是給兒子買房找張元凱要錢,想創(chuàng)業(yè),找張元凱要錢,兒子結(jié)婚,找張元凱要錢,生意虧了,想再次創(chuàng)業(yè),找張開正要錢,每次都是不小的數(shù)目,漸漸地張元凱老婆知道了,不許張元凱再資助他大哥一分錢。
張元凱大哥連續(xù)創(chuàng)業(yè)失敗,染上了賭博,房子賣了,還欠了好幾百萬,被追債的人圍追堵截,張元凱大哥逼他給他還賭債,張元凱老婆回了一趟張元凱老家,當著一眾鄉(xiāng)鄰大罵張元凱大哥一家是吸血鬼,是乞丐,沒臉沒皮,是陰溝里的臭蟲。
被追債的恐嚇逼迫,被周圍人指指點點,張元凱大哥走投無路,氣急攻心,突發(fā)腦溢血去世。
一大早,張開正給張元凱打電話說想上門替自己父親向張元凱一家道歉,張元凱因為自己在老家的老父老母接下來需要張開正照顧,沒有拒張開正于門外。
張開正進門后看他們還沒吃早餐,說道:“我爸經(jīng)常說叔叔最喜歡吃蔥油餅,我去給叔叔做幾張蔥油餅吧�!�
張元凱想讓他快點走,但張元凱嘴饞了,張元凱妻子不想讓外人看到他們家的窮酸親戚,于是打電話讓家政阿姨別過來,對張開正道:“那你把我們一家三口的早餐都做了吧。”
張開正在做早餐的時候,把安眠藥放到早餐里......
審訊室里,許均博本以為一下子殺死兩個人的張開正會是窮兇極惡之徒,沒想到就是一個扔在人堆中毫不顯眼的普通青年。不像一般的歹徒目露精光,一米七出頭的張開正,身材瘦削、雙目無神,低著頭。
祁衡屹目光銳利地看著眼前好像說別人的罪行一樣,淡定地講述自己殘忍的行兇過程的青年,“一直以來,向張元凱要錢,創(chuàng)業(yè)失敗,染上賭癮的,不是你爸,是你吧?”
疑問句,但語氣篤定。
張開正倏地抬頭,原本淡定的面具破裂,不可置信地看著祁衡屹。
齊嘉俊再次激動地扒拉住梁志浩,“祁隊這又是怎么知道的?”
梁志浩這次搖了搖頭,他和其他人一樣,都覺得張開正是為了幫自己父親出氣才殺張元凱夫妻的。
祁衡屹目光如炬,盯著張開正,“你爸以你為傲,覺得你會賺錢,但是從你二嬸在老家的謾罵中,他知道了你這些年來頂著他的名號,向你二叔索要錢財,還不爭氣地染上賭癮,欠下巨額債務(wù)的事,你爸不是因為你二嬸的謾罵,受不了被人指指點點而死,你爸是被你氣死的。你殺你二叔二嬸,也不是幫你爸報仇,是自私的你為了發(fā)泄私恨�!�
張開正神情激動,帶著手銬的雙手青筋暴突,咣當作響,“我爸就是他們夫妻害死的,要不是我爸,他能上學,他不上學他能成為上市公司的老總?我以我爸的名義問他要點錢怎么了?我要的那點錢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他給錢的時候就像施舍乞丐一樣,別的人有錢了,幫扶親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呢,忘恩負義,只顧自己一家享受人上人的生活,不顧我們的死活,好啊,既然不幫我還那點賭債,對我見死不救,把我逼上絕路,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獄吧!”
審訊到這里已經(jīng)差不多了,祁衡屹離開審訊室,梁志浩進來收尾,一聲呵斥,張開正慢慢冷靜下來。
想到齊嘉俊的十萬個為什么,梁志浩多問了兩句,“既然選擇自首,為什么早上不自首,下午才自首。”
張開正:“債主知道了我的行蹤,落在他們手里,會生不如死。”
梁志浩:“既然那么恨你二叔二嬸,為什么放過他們兒子?”
張開正:“我有弱精癥,不能生,殺了他,張家就絕后了。”
審訊室外的齊嘉�。�......
錄完口供要結(jié)合現(xiàn)場勘查和相關(guān)供詞進行初步審查,祁衡屹忙完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直接睡在了分局。
而黎楓,從民政局回到家后,累得連澡都懶得洗,閉著眼換了睡衣,往床上一躺,秒睡。
剛領(lǐng)完證的兩個人,一個忙案子忙得團團轉(zhuǎn),一個睡到昏天暗地。
第5章
黎楓睡覺的時候,一對老夫妻開門進了黎楓家。
何碧珍走在前面,換鞋的時候,低聲對丈夫道:“別弄出聲音,看樣子小楓還在睡�!�
黎茂華點點頭,示意知道了。
換好鞋,何碧珍看到客廳還算干凈,只有茶幾上放著一個喝了一半的飲料瓶,她隨手扔到垃圾桶里。進到廚房,看到整潔如新的廚具,嘆了口氣,她一直覺得廚房有煙火氣,家才像個家�?墒抢钘鲝N藝不精,大都吃食堂和外賣,工作那么忙,還整天吃外面的東西,真怕他身體吃出毛病來。
黎茂華跟在她后面進來,把手里的保溫食盒放到灶臺邊,拍拍妻子的肩膀,“你呀,就是瞎操心,我看黎楓把自己照顧得好著呢。”
何碧珍白了他一眼,“一個人吃飽穿暖就是好?能不能有點追求?”
黎茂華知道她在想什么,“感情的事勉強不來的,慢慢找吧�!�
何碧珍:“就他那隨性的性子,你不催他,讓他自己慢慢找,他到四十歲都不一定會上心。”
黎茂華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何碧珍白了他一眼,指揮道,“老黎,你去給客廳和陽臺的綠植澆澆水,我去看看有沒有換下的臟衣服。”
黎茂華配合地把手抬到眉邊,對她做了個得令的手勢。
何碧珍笑道:“去,一把年紀了,沒點穩(wěn)重的樣�!�
黎楓的房間門虛掩著,何碧珍悄聲推開門,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臟衣服,又悄聲出來,關(guān)上門,怕一會洗衣機工作的聲音吵到他睡覺。
黎茂華澆完綠植,來到洗衣房,看到臟衣簍里堆著好幾件衣服,旁邊的臺子上放著一些應(yīng)該是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來的便簽、薄荷糖、戶口本。何碧珍手里則拿著一個紅本本,正兀自出神。
黎茂華:“怎么了,老婆?”
何碧珍把紅本本遞給他,神色黯淡,“老黎,我是不是把小楓逼得太緊了?”
黎茂華翻開結(jié)婚證,看到自家兒子的名字和陌生男人的合照,眼都瞪大了,聲調(diào)激昂,“小楓領(lǐng)證了?”
何碧珍一巴掌拍上他肩膀,“囔囔什么,小點聲,別把小楓吵醒了�!�
黎茂華哪還管黎楓是睡還是醒,他現(xiàn)在只想去問清楚是怎么回事!
何碧珍一把拉住怒氣沖沖的丈夫,“你是不是傻,你真以為兒子領(lǐng)證了?”
黎茂華把結(jié)婚證放在手里拍得“啪啪啪”響,“難道這是假的啊?”
何碧珍:“不是假的,難道是真的?你想想,如果小楓有男朋友,他怎么會一次次去相親,我昨天還讓他相了一次,他去了,我今晚還幫他約了一個人,他也答應(yīng)了。如果他有男朋友,人家會愿意他一次次去相親?”
黎茂華:“那這結(jié)婚證是怎么回事?”
何碧珍深深嘆了口氣,“老黎,你說得對,感情的事得慢慢來,是我太著急了,把兒子都逼到去□□了。”
黎茂華:“你是說這是假證,是兒子為了逃避相親,故意弄來糊弄我們的?”
何碧珍:“也不是糊弄我們,他應(yīng)該是察覺了我的焦慮,想借此讓我放心吧�!�
何碧珍的姥姥是六十歲的時候,因為乳腺癌去世的,她媽媽也是六十多的時候因為乳腺癌去世的,她到了六十后,很怕自己也會如此,這一年心情很容易焦躁,更不放心黎楓,于是不停地給他安排相親。
黎茂華還是覺得這事怪怪的,“有了結(jié)婚證,也得把人帶給我們看,我們才能信啊�!�
何碧珍:“找個人還不容易,找個我們不認識的朋友假扮一下,時不時和我們吃頓飯不就行了�!�
聽了她的分析,黎茂華冷靜下來,“那小楓為了讓我們安心,也是煞費苦心了。剛才是我糊涂了,那臭小子雖然大大咧咧的,但領(lǐng)證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和我們說一聲。”
夫妻倆蓋棺定論:這是假證!
確定是假證后,黎茂華還調(diào)侃了一下手里的紅本本,“嘖嘖嘖,你看看這鋼印,弄得像真的一樣!”
“這年頭科技那么發(fā)達,有什么稀奇的!”何碧珍一把搶過結(jié)婚證,和戶口本一起重新放回黎楓衣服口袋里,衣服也不洗了,悄悄放回黎楓房間,免得黎楓發(fā)現(xiàn)他們看到了假證。
黎楓一覺睡到下午六點,被鬧鐘吵醒,想起早上答應(yīng)了何女士今晚去相親。他已經(jīng)領(lǐng)證了,再相親不合適,拿起手機,準備讓何女士把相親局推掉。電話來不及撥出去,先看到何女士給他發(fā)的一長溜消息:
【兒子,媽媽反思了一下,你才二十九,感情的事是媽媽太著急了,這一年委屈你了,今晚的相親我已經(jīng)推掉了,以后也不會讓你去相親了,你好好休息�!�
【但是,你還是得對自己的感情多上心,平時空了多出去社交,多認識一些新朋友,知道嗎?】
【前段時間,我和你爸看了一個旅游節(jié)目,里面的景色真美!回首前面幾十年,連祖國的大好河山都沒去過幾處,很是感嘆。早上和你打完電話,碰到之前的同事,他們兩夫妻在購買旅行的東西,他們租了一輛房車,準備一路由東向新疆方向游玩過去,我和你爸聽了很心動,決定和他們一起去玩玩,過幾天就出發(fā)�!�
【冰箱里有雞湯和煮熟的餃子,你睡醒后,熱一下再吃�!�
居然以后都不讓他去相親了?何女士這反思后的覺悟有點大啊!黎楓抓著手機,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晚上十點多,很多人已經(jīng)準備睡覺了,東城分局還燈火通明,很多人才有空吃晚飯兼宵夜。何含珊拿了一份外賣進祁衡屹辦公室,發(fā)現(xiàn)他不在。
祁衡屹去了法醫(yī)室,看尸檢結(jié)果。
法醫(yī)黃興達看到他,本就緊皺的眉頭直接擰成一個川字,“別催別催,已經(jīng)在加快速度了,兩具尸體呢,等著吧�!�
祁衡屹手一揚,扔了個東西過去,黃興達一瞪眼,“哎哎哎,小心扔到腸子上。”
那個東西精準地落在一個干凈的空托盤上。
黃興達看到是他最愛的軟中華,雙眼一瞇,最終不耐地妥協(xié),“知道了,知道了,我繼續(xù)加班�!�
助理法醫(yī)抿著嘴笑,低聲道:“老師,祁隊長把您拿捏住了�!�
黃興達冷哼一聲,拿起軟中華放進口袋,“下次給我兩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