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只是他的瞳孔極黑,點綴在蒼白皮膚上,像無法暈開的稠黑墨點,
看著深不見底。
面無表情對著人的時候,有種滲入骨髓的冷感。
懷姣被他瞥一眼,
最直觀的感受就是,
自己仿佛一只被毒蛇盯上的孱弱草食動物,對方純黑色的豎瞳還直勾勾落在他臉上。
懷姣忍不住想后退。
直到謝蘇語開口。
他說:“我等你好久了�!�
目光也緩和下來,開始有一點溫度。
“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懷姣小聲問道。
走進(jìn)去的步子很慢,
哪怕知道傅文斐和儲奕就在附近,
懷姣也難以控制的感到緊張。
懷姣覺得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禮堂事件太過驚悚,又或者是他極其敏銳的第六感在隱約發(fā)出預(yù)警。
對于謝蘇語,
他總有種非常極其輕微的……懼怕感。
怕到獨處的時候只對視一眼就會想立刻逃跑。
明明昨天傅文斐在的時候兩人都還可以自然交流。
“想單獨感謝你。”謝蘇語簡單回道。
未完的話在看到懷姣臉上表情時頓住,謝蘇語蹙起眉,忽然問他:“你很怕我嗎?”
懷姣尷尬的搖搖頭,
慢慢吞吞走進(jìn)教室,
嘴上說:“沒有,
我就是,有點緊張�!�
謝蘇語似乎覺得好笑,
嘴角挑起一點,
看向懷姣,
“我以為我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很友好了。”
“原來你看到我還是會緊張�!�
懷姣怕他的理由很明顯。
大禮堂里站在懷姣身旁忽然被淘汰的高年級男生,
以及之后步步緊逼的所謂游戲規(guī)則,始作俑者都是謝蘇語。
謝蘇語還記得那天的場景,他站在講臺上,底下是一片混亂的禮堂現(xiàn)場,恐慌的,嘈雜的,上下顛倒的。
還有混亂中心,渾身沾染臟污,黑發(fā)洇濕,卻一動不動坐著的懷姣。
他臉色蒼白,漂亮的睫毛上墜著水珠,細(xì)白手指顫抖著,抹過自己的臉頰。
那副微睜著眼的癡楞模樣,落在謝蘇語眼里,矗立在地獄般的奇妙場景中,既詭譎、又醒目到移不開眼。
謝蘇語記了很久。
“我對你沒有惡意�!�
謝蘇語轉(zhuǎn)身看向懷姣,腦子里幻想著他滿臉倉皇的糟糕樣子,面上卻語氣輕緩,垂下眼睫道:“你不要怕我�!�
……
“我和傅文斐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就在……樹林里�!�
懷姣抿著嘴唇,臉上露出一點不舒服的表情:“你當(dāng)時意識不清,身上還有外傷,老師找來之前我們都差點以為你不行了……”
“還好后來白玨也找來了,他給你接的手�!�
懷姣沒有在主角面前邀功的打算,他實話實說,除去自己意圖救對方的細(xì)節(jié),仔仔細(xì)細(xì)將當(dāng)時情況還原給謝蘇語聽。
謝蘇語聽到另外兩人的名字,不甚感興趣的點了下頭,撐著下巴,輕“嗯”了聲。
懷姣皺皺眉,看向旁邊一臉冷淡的謝蘇語,覺得有點難辦。
他今天來赴謝蘇語的約其實是帶著目的的。
他的隊友傅文斐大概沒有想要他做太多,所以只交代了懷姣最基礎(chǔ)的兩件事:一是保證自身安全,二是盡可能的探探謝蘇語的底。
比如校外活動的事發(fā)當(dāng)天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比如主角制定規(guī)則的契機(jī)到底是什么。
懷姣覺得傅文斐的任務(wù)一點都不基礎(chǔ),他憋了憋,一句都難以問出口。
懷姣無意見證過兩次謝蘇語被欺負(fù)的現(xiàn)場,雖然說不上是親眼所見,但是耳聽也為實,當(dāng)時的模糊場景中,沉悶哼聲和咄咄逼近的腳步聲,不刻意回想都會感覺到毛骨悚然。
學(xué)校里都已經(jīng)很恐怖了,校外那次只會更過,畢竟差點就要鬧出大事。
詢問謝蘇語事情經(jīng)過跟當(dāng)面挖別人的傷疤沒什么兩樣。
“你想問什么就直接問吧。”但是謝蘇語卻看出他的糾結(jié)和猶豫,側(cè)過臉,主動遞來臺階,“我什么都可以告訴你�!�
如果單單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懷姣可以忍住,但事情牽扯到通關(guān),他就必須要問清楚。
副本里沒有無緣無故的不重要劇情,每一個顯眼的細(xì)節(jié)都關(guān)系到游戲主線。
“我想知道那天露營的時候,欺負(fù)你的那伙人是誰�!辈皇莾纫膊皇顷愪h,能直接改變游戲走向的人,懷姣想不出還有誰。
問出的問題不算委婉,他垂著眼瞼,睫毛微顫的樣子,看上去卻比謝蘇語更像是受欺負(fù)的那個人。
“記不清了�!�
謝蘇語的回答讓懷姣一下抬起頭。
“很多人,太多次,我記不清了�!�
……
懷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室的。
只是據(jù)傅文斐所說,他出來時眼眶很紅,垂著臉的樣子像只快要哭的兔子。
懷姣坐在寢室里,聲音悶悶的跟傅文斐復(fù)述他和謝蘇語的對話。
兩人其實說了很多,只要懷姣問的,謝蘇語基本都能回答出來。
面無表情聲音冷淡,但語氣格外平靜。
“所以一開始被盯上的其實還是白玨?”傅文斐皺眉道。
懷姣“嗯”了聲,嘴巴淺淺抿著,說:“被高年級盯上的是白玨,但是白玨不好惹�!�
看也能看出來,學(xué)校里敢跟儲奕對著干的只有白玨一個人,打架反抗什么都敢。
同一批新入校的轉(zhuǎn)學(xué)生里,綜合各方面,引人注目的也就那么兩三個。
槍打出頭鳥,柿子捏軟的。
優(yōu)越長相和不合群的陰郁性格,都是謝蘇語被人盯上的最好指標(biāo)。
“他長的好看,又沒白玨那么能打�!睉焰讼卤亲�,“不欺負(fù)他欺負(fù)誰……”
傅文斐視線掃過懷姣的臉,頓了下。
傅文斐想單論長相和軟綿綿的性格,面前這人才是典型該被欺負(fù)的主。
但他想到人物背景里,懷姣既蠢且慫、出賣朋友早早投靠校園頭目組織的炮灰人設(shè),又了然了。
重要戲份大概輪不到這個漂亮小炮灰。
畢竟欺負(fù)他的人最后都會被他吸引,就像他和儲奕。
傅文斐看著懷姣,難得有點走神。
“傅文斐?”懷姣難難受受的說了半天,見面前人在發(fā)呆,皺眉推了他一下,有點生氣道:“你沒聽我說話�!�
“啊?”
傅文斐遲鈍回神,眼睛被他皺著鼻子的可愛表情晃了下。
“你‘啊’什么,我剛才說什么了?”懷姣抽查他。
傅文斐答不上來,因為他根本沒在聽。
寢室里難得沒有礙眼的人,只有坐在他旁邊,又香又漂亮,和他說著話,嘴唇很軟的小隊友。
傅文斐視線下移,停在懷姣粉紅色的唇瓣上。
嘴唇抿了抿,覺得有點熱。
寢室里的空氣沉悶,他卻好像再次聞到了融化巧克力的甜膩味道。
“我不跟你說了,你根本不關(guān)心通關(guān)�!睉焰奈kU警報在傅文斐視線落到他嘴上時,滴溜溜的響,他撇過臉,動作飛快站起身。
手腕一下被拽住,傅文斐聲音一反常態(tài)有點啞,他仍坐著,只抬起眼朝面前僵站著的懷姣問道:“你想去哪兒?”
懷姣感覺到傅文斐覆著薄繭的指腹,捉著他的手。
——救命,老婆快跑��!
——我靠這是干嘛,暗戀我老婆?
——不止親親嘴巴這么簡單了,班長的動作在說:他想和妹妹談戀愛
——怎么發(fā)展的?剛才不是還在討論游戲??
懷姣直接腦門冒汗,遲鈍如他都知道傅文斐此時思想絕對不端正。
他掙了掙,換來對方更重力的握緊,手腕都捏紅了一點。
“傅文斐……”懷姣聲音打抖,意圖轉(zhuǎn)移注意力,“儲奕呢……?”
沒想到一腳油門踩到坑,身后傅文斐的臉一下垮了。
懷姣只覺得自己被用力拽了下,沒有天旋地轉(zhuǎn)那么夸張,卻實實在在被轉(zhuǎn)了個邊,變成緊貼著傅文斐,面對面的姿勢。
一個端正坐著,一個被迫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敢提儲奕?”傅文斐黑著張臉,問他:“還是我看起來真的很好糊弄?”
“你以為你和儲奕的那點事很隱蔽嗎�!�
傅文斐氣出冷笑,伸手按住懷姣的背不讓他跑,嘴角扯著,語氣陰陽,“你問問游戲里的npc,有哪個不知道你一天被儲奕招走八次的事�!�
“你們?nèi)ジ墒裁戳�,真是因為白玨?”
懷姣僵著后背,被他捉著,一動不敢動。
傅文斐嗤了聲,冷冽視線自下而上盯著懷姣的臉,刻薄點評道:“他看你那副樣子,閉著眼睛都能聞到股舔狗味�!�
懷姣:“……”
【哈哈�!吭掝}轉(zhuǎn)變的離奇,連8701都聽笑了。
懷姣:【……】
懷姣腳趾姆抓緊,一只手抖七抖八地按上傅文斐的肩膀,偏過臉,躲著傅文斐的視線,堅強(qiáng)扭轉(zhuǎn)話題:“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應(yīng)該討論……”
“那什么時候是?”他直接無視懷姣的后一句。
門外傳來細(xì)微腳步聲,傅文斐意圖糾纏的話被打斷,他眉心一蹙,表情稍有些煩躁。
不用往門口看都知道來的是誰。
傅文斐煩的很,但知道輕重,在那人進(jìn)來之前迅速放開了懷姣。
“但我還是要提醒你�!�
門被推開,傅文斐瞥過一眼,低聲對懷姣道:“收起你多余的共情心,游戲npc不需要被同情。”
“弱小的是你,不是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緣更取了家銀們,不能保證日更,但一周四五章還是可以的。
第129章
校規(guī)
129
進(jìn)來的是儲奕,
他不知道去了哪里,表情很沉,頭發(fā)凌亂。
衣服不太整潔,
外套上還亂七八糟沾了很多灰,像剛從什么臟亂場所出來。
他沒注意到宿舍里獨處兩人的奇怪氣氛,只垂著眼,單手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大步朝懷姣走過去。
懷姣靠站在離傅文斐有些距離的另一邊桌旁,
儲奕解下外套往桌上一扔,動作隨性,
緊挨著懷姣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
懷姣垂下臉,
朝他看了一眼,張了張嘴想問句什么,還不待開口,
儲奕就主動跟他交代道:“我去見了我之前的幾個兄弟�!�
“他們躲在廢倉,
輕易見不到人�!�
還有幾句話儲奕沒有說,因為怕被人找到,
那幾人基本不外出,維持生存的食物和水早就消耗殆盡。儲奕過去的時候,幾個大男人餓的差不多只剩下半條命。
曾經(jīng)學(xué)校里站在食物鏈頂端,
作威作福恣意傲慢的天之驕子們,
只幾天時間就被搞得不人不鬼,
乍看到一身整齊的儲奕時,他們涕淚齊流,
差點痛哭出聲。
儲奕一直很清醒,
清醒知道自己圈子里玩得好的幾個人,
都不過是一群沒什么真本事的廢物富二代而已。
他沒有把誰當(dāng)做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上流階層也有等級區(qū)分,家族勢力劃分界限,圈子里沒有誰可以和他平起平坐。
但在往常聚眾作樂的廢棄器材室里,真正看到身邊那群人落到那副下場時,儲奕還是難以形容當(dāng)時那一刻的心情。
不是痛苦,也不是難過,只是單純的感到膈應(yīng)。
他可以接受游戲有新的玩法,但是無法忍受曾經(jīng)不屑一顧難以入眼的弱者,一朝得勢,趕盡殺絕反踩到頭上來。
儲奕表情不明,發(fā)絲遮擋著眉眼,只留下唇線薄削的下半張臉,懷姣和傅文斐對視一眼,有些不太敢說話。
不過很快儲奕就收斂了情緒,他沒有繼續(xù)上一個話題,反而下顎抬起,側(cè)眼看向懷姣,說出了另一件事。
“對了,他們說看到白玨了�!�
“他和謝蘇語在一起�!�
懷姣一下睜大眼:“白玨?謝蘇語?”
他微張著嘴,目光驚愕,有些不能反應(yīng)儲奕所說的‘在一起’,到底是哪種在一起。
之前疑惑的“白玨為什么還沒來找過他”這個問題,好像一下得到解答。
【是我想的那樣嗎?白玨和謝蘇語、那個……?】懷姣甚至忍不住向8701詢問。
8701:【……】8701無大語,覺得有人長著腦袋好像真的只是為了看起來好看。
儲奕沒看出懷姣想歪了什么,他有點不爽在懷姣面前提白玨這個人,以至于轉(zhuǎn)述時帶著明顯的個人情緒,語焉不詳,不明不白道:“嗯,有人禮堂看到他倆,不知道在干什么,但不像是不和的樣子�!�
不像是不和,那就是關(guān)系和睦了。
白玨和謝蘇語,一個曾經(jīng)的主角和一個現(xiàn)在的主角,兩人身份接近,之前在學(xué)校里都屬于被霸凌者,但一個性格孤僻一個冷酷強(qiáng)勢,白玨甚至還救過謝蘇語。
懷姣隱約有些恍然。
難怪那天戶外活動白玨找到他的時候,看到他救謝蘇語會發(fā)那么大的火,還拿石頭砸他!
還有不久前他在謝蘇語面前提到白玨幫他接手的事,對方表情冷淡的原因……其實根本就是謝蘇語不想從他嘴里聽到白玨的名字吧。
懷姣抿著嘴唇,目光隱晦,覺得一切都有跡可循。
逃生游戲里也可以有情侶NPC,這很正常,兩人如今身份地位也很合適。
只除了……
只除了白玨曾經(jīng)和懷姣不清不楚過。
哪怕他是受反派儲奕所迫,但在儲奕的撮合下,是真真實實和懷姣這個炮灰角色親密相處過的。
懷姣不知道自己這一刻腦洞為什么會這么大。
他沒看過什么同性戀相關(guān)文學(xué),更沒玩過主角性向成迷的游戲,但在想到白玨和他的關(guān)系時。
腦子里恍恍惚惚閃過的第一想法卻是……
主角攻他不潔了。
這要放在某些文學(xué)里,可是要被浸豬籠的……
懷姣眼里閃過九分擔(dān)憂以及一分緊張,一時間連周圍聲音都聽不見了。
……
“所以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定白玨和謝蘇語達(dá)成同盟了�!�
儲奕又出去了一趟,據(jù)說是給之前的朋友送些食物過去,他雖然并沒有把那些人當(dāng)做是真正的朋友,但還不到要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淘汰的地步。
寢室里再次只剩下懷姣和傅文斐兩人,傅文斐思及儲奕帶來的信息,跟懷姣冷靜分析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白玨在規(guī)則中,應(yīng)該也屬于‘弱小’方�!�
兩人之前就討論過這個問題,劃分弱小的規(guī)則簡單又粗暴,差不多只有高低年級之分,這意味著只要是低年級的學(xué)生,哪怕像白玨、傅文斐這種長相實力都跟弱小沾不上邊的人,也都?xì)w屬于“弱小”陣營。
“你有在聽嗎?”
臉蛋被掐了一下,懷姣皺了下眉,捂著臉轉(zhuǎn)過頭。
“想什么呢�!备滴撵呈种笡]有拿開,指腹仍停留在懷姣臉頰上,面前人明顯走神的表情,讓他有一點不爽:“儲奕,還是白玨?”
懷姣老實說:“白玨……”
他覺得自己很需要和人討論,于是也沒看傅文斐臉色,迫切分享道:“白玨跟謝蘇語在一起了!”
傅文斐:“……”
“所以?”
懷姣咬嘴巴,跟他說:“你不好奇嗎?他們在一起的話,那那個……”
傅文斐面無表情打斷他:“如果你的小腦袋瓜可以放在正事上,那我們通關(guān)會順利很多�!�
懷姣撇了下嘴,有點不太能接受一個剛剛還逼問他和儲奕關(guān)系的人,反過來說他不想正事。
他哼哼兩聲。
“而且很明顯儲奕口中的‘在一起’,只是單純合作關(guān)系�!�
懷姣“啊”了聲,腦袋上有問號。
“還不明白嗎,”傅文斐眉骨微抬,看向懷姣。
“這不是什么好消息懷姣。”
“白玨和謝蘇語同陣營,歸屬于‘弱小’,還受規(guī)則保護(hù)。”
“你應(yīng)該見過他跟別人動手的樣子吧?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如果他想做什么,你以為有誰還能阻止他嗎?”
“抱團(tuán),或者報復(fù)?”
懷姣強(qiáng)硬被扯進(jìn)傅文斐思路,腦子還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聞言只下意識想反駁,“他應(yīng)該不會、我覺得……”
聲音小小的,實際沒什么底氣。
傅文斐只冷哼一聲,“就算我不清楚你們當(dāng)初具體發(fā)生過什么,但我也知道,白玨作為轉(zhuǎn)學(xué)生,曾經(jīng)可是受過不少照顧的。”
懷姣一下抿住嘴。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傅文斐的意思。
“那怎么辦……”懷姣垂下眼睛,小聲道:“如果他想報復(fù),會做什么……”
“會和謝蘇語做同樣的事,或者和之前的儲奕陳鋒一樣�!备滴撵尺@樣回道。
兩人都安靜下來。
太陽開始落山,橘紅色的晚霞從窗口照進(jìn)來。
寢室里空氣沉悶,懷姣偏過頭,朝窗外望過去,這里可以看到很遠(yuǎn)處操場上的模糊景象。
比如零星的幾個學(xué)生人影,和操場正中心醒目豎立著的巨大顯示屏。
“你知道還剩多少個人嗎�!备滴撵齿p聲問道。
懷姣搖了搖頭。
“不到一百五十個�!�
懷姣瞳孔擴(kuò)張一瞬,他上次和傅文斐去看的時候,顯示屏上明明還顯示著206。
因為一直處于一個還算安全、并且游離在爭斗之外的情況下,懷姣對于校內(nèi)人數(shù)減少并沒有多少清楚認(rèn)知。
他甚至覺得很魔幻,很不真實。
“你記得我之前說過話的嗎,如果到有一天,游戲進(jìn)行到只剩下所謂‘弱小’的時候,就會有新的規(guī)則出現(xiàn)。”
“謝蘇語把這比作游戲,第三十二條校規(guī),只是在淘汰劣質(zhì)玩家。”
懷姣聽不明白,表情遲鈍看著傅文斐,悶聲說:“我不太懂……”
傅文斐皺眉,解釋道:“簡單說,他還有后手�!�
“并且很快就會開始�!�
……
懷姣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到那股風(fēng)雨欲來的架勢,就在學(xué)校里不斷減少的人數(shù)中。
傅文斐的話好像一個危險預(yù)言,并且以非�?斓乃俣仍趹�(yīng)驗。
操場上顯示屏的數(shù)字終于跳下整數(shù),首先的發(fā)現(xiàn)不對的,不是懷姣和傅文斐,而是儲奕。
一直保持聯(lián)絡(luò)的手機(jī),于某一個時間段不再收到固定信息,儲奕發(fā)現(xiàn)好友失聯(lián)時,已經(jīng)過了一整天。
“不對勁�!笔謾C(jī)顯示著信號滿格,電量充足,但發(fā)過去的信息顯示傳達(dá)卻遲遲收不到回復(fù),儲奕皺眉道:“他們不會這么長時間不聯(lián)系我�!�
他朝懷姣看過去,薄唇微□□動道:“我去看一眼,很快回來�!�
懷姣知道事情緊急,只點點頭,說了句“小心一點”。
儲奕說的很快確實很快,懷姣覺得大概還不到半小時,儲奕就已經(jīng)回來了。
他臉色比上次回來時還要差,懷姣看著他,心里莫名慌的厲害。
“淘汰了。”
儲奕聲音極冷,整個人氣場也冷的怪異。
他在懷姣愕然睜大的眼瞳中,抬起頭說,“躲著的八個人,全部被淘汰了�!�
窗外傳來晚間下課鈴聲,校園里空蕩蕩的,路燈閃著微弱黃光,灰塵密布的廢棄體育器材室里,只留下逐漸變深的一點痕跡。
顯示著這里曾經(jīng)來過人。
……
傅文斐帶著懷姣去了趟操場。
寫滿校內(nèi)五百人姓名的顯示屏,暗了將近五分之四。
懷姣特意去找,除了高懸在名單榜首的儲奕和陳鋒兩人,剩余亮著名牌并且懷姣認(rèn)識的,大概只有白玨、謝蘇語和李巖幾人。
屏幕右上角顯示著紅色數(shù)字——
【95】
在兩人細(xì)看的兩秒時間里,又眨眼掉到93。
四五月份的天氣不算冷,但晚風(fēng)吹到身上的時候,懷姣還是忍不住打了了哆嗦。
操場上滿是青草香,只吹來的風(fēng)里卻好像摻著絲隱隱約約的泥土腥味。
懷姣回到寢室,坐在床邊默默低著腦袋。
身旁陷下去一點,儲奕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他旁邊,和他挨的很近。
“我沒看到他們的名字�!睉焰曇魫瀽灥�,裹著丁點水汽,“只看到你和陳鋒的�!�
儲奕“嗯”了聲,碰了下他的手。
帶著銀戒的無名指,壓在懷姣手上,從手背,撫摸到他細(xì)長指尖。
儲奕的手有些燙,指腹也不平整,有點硬,懷姣指尖被捏的顫了顫,但沒有躲開。
儲奕扣著他的手,沉默了很久,在懷姣幾乎忍不住要側(cè)頭偷偷看他有沒有哭時,他才忽然開口說:“我沒有難過�!�
懷姣偏過腦袋。
“只是覺得一起玩的幾個人,突然變成一組游戲里的數(shù)據(jù),有點難消化。”
懷姣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更乖的讓儲奕捏他手指,從指腹碰到手腕。
纖細(xì)白皙的一截手腕,讓儲奕單手圈住,18歲的男高中生,哪怕坐著也比懷姣高很多,他跟懷姣說:“我怕我保護(hù)不了你�!�
懷姣覺得從儲奕嘴里說出‘我怕’這個詞就已經(jīng)很恐怖了。
但他盯著自己的時候,表情真的很認(rèn)真。
張揚凌厲的五官收斂著,高挺眉峰也輕微垂下,看著像被打擊過的家養(yǎng)小狗,耳骨上戴著的碎鉆耳釘都好像不亮了。
懷姣get不到儲奕的意思,在他理解中,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比儲奕不知道安全多少倍。
危險和保護(hù)這種詞,大概用不到他身上。
……
只懷姣沒想到的是,他的倒霉人設(shè)從來就沒有失靈過。
幸存的幾個高年級的死亡只是開篇,宣告著游戲已經(jīng)再次進(jìn)入下一個章節(jié)。
學(xué)校里開始出現(xiàn)不明不白的“爆炸”事件,食堂里聚眾玩樂的幾個男生,在某句玩笑話后,“�!币宦暎鋈槐桓袷交�。
周圍幾人被嚇懵了,有人抹著臉,驚悚瞪大眼。
他們尖叫著向外跑去,路上撞到人,那人不客氣的朝他們罵了一句,緊接著又是“啵”的一聲淘汰音。
那人嚇傻了,一下跪坐到地上。
消息擴(kuò)散的很快,剩余幾十人的大小圈子里,只一晚上就傳遍了。
“怎么回事?明明沒有人動手,怎么會這樣??”
“我只是撞了他一下!他就被淘汰了!!”
“他跟我一起打牌,輸了就開口罵人,我都沒反應(yīng)過來,人就沒了……”
“謝蘇語呢?謝蘇語在哪里??”
“找謝蘇語去,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謝蘇語坐在階梯教室,旁邊坐著被他再次約出來的懷姣,那群人找進(jìn)來時,懷姣剛剛才鼓起勇氣試圖跟謝蘇語搭話。
嘈雜吵鬧聲讓他一下泄了氣。
教室門被“砰——”的推開,氣勢沖沖闖進(jìn)來的幾人,在和沉穩(wěn)坐著的謝蘇語對上視線的一瞬,囂張氣焰肉眼可見的消下去。
“謝哥……”有人小心翼翼喊了他一聲,目光在他旁邊懷姣身上,停了停。
謝蘇語沒應(yīng)聲,只抬眼朝他們瞥過去。
被推到前面來的一個高個子,臉色難看,穩(wěn)了穩(wěn)氣勢,才再次開口道:“謝哥,我們有幾個朋友,不明不白……淘汰了�!�
懷姣聞言,一下挺直背。
謝蘇語只“哦”一聲,微垂著眼皮,不帶什么感情地問他:“所以呢�!�
門口幾人躁動一瞬,有脾氣稍微火爆點的一個被旁邊人按著肩膀壓下去,但還是忍不住揚聲喊道:“所以什么所以,之前是你讓我們加入你隊伍的!”
“你說我們會受到保護(hù)!”
謝蘇語只挑了下眉,沒有開口。
高個男生比旁人都冷靜些,看起來也更聰明,他在來時肯定就想到了什么,此時見謝蘇語這副置身事外的冷酷樣子,忍著火氣,試圖正常溝通:“我們遵守了規(guī)則,也是‘弱小’方,但為什么還是會有人出事?”
游戲進(jìn)行到現(xiàn)在,所有人都能區(qū)分出觸犯校規(guī)的懲罰和正常淘汰的明顯區(qū)別。
“我們到底做錯了什么?”男生沉聲問道。
“你們是真的不聰明�!�
謝蘇語忽然的諷刺讓所有人愣了愣,他似乎不打算跟他們浪費時間,直接道。
“我有說過校規(guī)只有一條嗎�!�
“第二十八條,第三十二條,稍微動點腦子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教室里氣氛驟然冷凍下來,懷姣隨著眾人視線,怔愣看向身旁謝蘇語。
他仍是眉目陰沉的樣子,面上沒有笑意,也沒有任何外露情緒,只語氣冰冷,不緊不慢道:“你們可以想下他們都做了什么,應(yīng)該很好推測�!�
接連出事的幾個人,對應(yīng)狀況其實并不一樣,懷姣不知道這些,但見眾人面色微變的樣子卻能隱約猜到點什么。
果然,領(lǐng)頭的高個男生,沉默半晌,倉促問道:“總共、有多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