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一眨眼的功夫,他們就被送出了行政樓。
遠(yuǎn)離了危險,所有人都有種劫后余生般的恍惚感,緊繃的身軀一點點地放松了下來,恐懼的效力漸退,他們這才漸漸意識到了從骨頭縫里滲透出來的酸痛和疲憊。
就連雨果都松了口氣。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一松,僅剩的煙蒂從指間掉落,被用鞋底碾碎。
挪開之后,煙頭消失,像是一開始就從未出現(xiàn)過似的。
“還剩六個小時,我們最好趁機(jī)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
雨果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了。
那聲音明明很熟悉,但卻冰冷異常,莫名呈現(xiàn)出金屬般堅硬的質(zhì)地。
“……缺一個人。”
所有人都是一怔,紛紛扭頭看去。
是蘇成。
只見他臉色很差,死死地盯著不遠(yuǎn)處緊閉的行政樓門,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隊長沒出來�!�
瞬間,所有人都是一驚,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隊伍之中少了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么,在副校長的一抬手,送出了他們整只小隊之中的所有人,但卻唯獨剩下了一個人:
促成此局、力挽狂瀾的最關(guān)鍵一人——
溫簡言。
*
與此同時,行政樓內(nèi)。
隊友已經(jīng)消失了,整個辦公室內(nèi),只剩下了最后一個人類。
溫簡言身形搖晃,劇烈地喘息著,他用一只血跡斑斑的手掌撐在桌面上,另外一只手則捂著自己的頸側(cè),可是,失去控制的血液仍舊在洶涌地溢出,順著他的指縫滴答淌下,很快在桌面上匯聚成一灘。
他的臉色雪白,眼神也已經(jīng)快要撐不住了,逐漸變得混沌渙散。
“其他人我已經(jīng)送走了。”
不遠(yuǎn)處,副校長注視著他,臉上露出詭秘的微笑:“但你的話,我相信是不需要我的幫忙的吧。”
他向著房間內(nèi)臉色陰沉的紅衣女教師一招手:“走�!�
“剩下的路,我相信我們這位優(yōu)秀學(xué)員知道怎么走�!备毙iL的聲音聽在溫簡言的耳朵里,卻逐漸變得遙遠(yuǎn),不真切,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之中傳來的一樣。
“咔噠�!�
像是門鎖般的聲音響起。
溫簡言單手捂著脖子,蒼白的嘴唇顫抖著,雙眼慢半拍地抬起。
整個辦公室內(nèi),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的頭腦混沌,但卻仍然能夠清楚地意識到,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做。
現(xiàn)在是絕對安全的六個小時,NPC無論如何都無法對他做些什么,所以……它們選擇了一個更為隱蔽,也更為惡毒的方式。
它們什么都不做。
只是將他的隊友送走,然后留他在原地等死。
這個辦法荒謬、簡陋,似乎并不會起到太大效果。
但是……
溫簡言抬起眼,在恍惚的視野之中,他花了幾秒,才總算看清自己的數(shù)值。
san值:4
生命值:46
并且,隨著時間流逝,他的生命值甚至還在緩慢下降。
溫簡言費力地呼吸著,粘稠鮮紅的鮮血從指縫間溢出,鼻腔充斥著鮮血鐵銹的味道,眼前光影混亂,充滿了駭人的異像。
他緩緩邁出一步,但兩條腿像是不受控制。
等溫簡言反應(yīng)過來時,卻發(fā)現(xiàn)一切已經(jīng)顛倒了——不,不是顛倒,是他倒在了地上。
他苦澀地勾起嘴角。
媽的。
不得不說……十分有效。
在失去了隊友的保護(hù)之后,他就像是失去了能夠行動的四肢,雖然整棟樓內(nèi)不會有任何存在再對他產(chǎn)生威脅,但他卻已經(jīng)虛弱到甚至無法站起,只能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等死。
溫簡言臉色煞白,在自己的鮮血之中咳嗆著,抬起微微顫抖的手指伸向背包。
他花了足足一分鐘,才勉強將背包的拉鏈拉開。
“……”
溫簡言躺在地上,額頭上滿是虛汗,另外一邊的臉上則滿是鮮血,他艱難地喘息一陣,歇了一會兒,然后才把手伸到背包里,緩慢而困難地摸索著。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費力地深呼吸,然后一點點地將手從包里抽出。
但是,在手掌離開背包的瞬間,他的手指卻忽然開始抽搐,原本輕飄的東西變得沉重,輕而易舉地從他的掌心之中滾了出去。
“不……不�!�
溫簡言驚慌失措。
在他的視線中,裝著最后一點水的礦泉水瓶正在漸漸滾遠(yuǎn),直到他再也無法觸及。
“……操�!�
溫簡言把額頭抵在冰冷的地面上,汗?jié)竦慕廾澏吨�,掩住渙散的視線。
他嘴唇翕動,奄奄一息地咒罵著。
希望破滅,掙扎落空的打擊太大了。
尤其是對現(xiàn)在本就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僅剩一息尚存的他來說。
淚水從眼眶里滾了出來,溫簡言死死咬緊牙關(guān)。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啊。
他在淚水和血水中抽噎。
忽然,礦泉水瓶滾動的聲音毫無預(yù)兆地停止了,不像是滾遠(yuǎn)了,反而像是被在途中截停了下來。
……?
溫簡言愣了一下,他眨了眨被淚水模糊的眼,艱難地扭過頭,向著礦泉水滾走的方向看去。
幾乎全空的瓶子被一只手截住了。
蒼白修長,骨節(jié)分明,帶著一點非人般的陰冷。
順著手腕往上,是肌肉結(jié)實的小臂,白得驚人的皮膚上,能看到漆黑的怪異紋路猶如符咒般延伸,一直沒入到被挽起的襯衫袖口之中。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新了一萬五,有人來夸夸我嗎(扭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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育英綜合大學(xué)
◎“你明白自己毫無優(yōu)勢,不是么?”◎
第四百三十九章
過去的短短十幾分鐘,
【誠信至上】直播間內(nèi)的觀眾簡直就像是坐上了過山車。
事情轉(zhuǎn)折的實在是太快,任誰都無法預(yù)料。
前一秒,他們還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這支實力不俗的小隊就會被這樣憋屈地埋葬在這里,但是,隨即而來的峰回路轉(zhuǎn),副本異變,又令他們難以相信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
但是,正當(dāng)他們?yōu)榱酥鞑サ牧ν炜駷懚駣^尖叫時,突如其來的打擊又將他們砸了個暈頭轉(zhuǎn)向。
直播間的屏幕上,是罕見的靜止畫面。
辦公室里一片黑暗,安靜的嚇人,唯有角落里隱約傳來時斷時續(xù)、艱難細(xì)弱的呼吸聲。
青年狼狽地倒在地面上,單手捂著側(cè)頸,
鮮血從指縫間涌出,已經(jīng)在地面上積出小片粘稠的血泊,另外一只手無力地落在一邊。
頭發(fā)浸了血,
黏在蒼白過頭的側(cè)臉上。
即便如此,他仍舊強撐著抬起眼,
睫毛抖著,淺色的、被淚水浸濕的眼珠透過凌亂的發(fā)間向著空中看過去,渙散的眼神晃動著,
無法聚焦。
雪白,漆黑,
鮮紅,
色彩的沖突太過鮮明,
令人瞬間被這種瀕死的、近乎絕望的美感捕獲。
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快要死了。
【誠信至上】直播間獲得了名人堂曝光待遇,被高高懸掛在了整個直播間最顯眼的推薦位,面向所有的觀眾。
每個觀眾,無論他們現(xiàn)在在看哪個副本,在哪個主播的直播間,都不由得抬起頭,看向這個被優(yōu)先推薦度最高的直播間——即使他們以前從未進(jìn)入過、甚至是聽說過這個主播,仍舊被無法控制地深深吸引了。
像是胸膛被薔薇枝穿透的鳥,尖銳細(xì)小的骨頭戳破血肉,滾燙柔軟、羽毛豐足的小小胸脯顫抖著,但卻仍舊在發(fā)出明亮、求生的哀鳴。
真可憐,真好看。
“這誰�。俊�
“好像是前段時間很火的那個?”
“這么快就要死了?”
“走走走,快去看看,不然來不及了!”
和大批涌入直播間的樂子人不同,【誠信至上】直播間內(nèi)的老粉卻著急得要命。
在這種幾乎無法被開啟主線的開放型副本,硬生生將劇情偏移度拉滿,令副本深化異變,甚至以一己之力扭轉(zhuǎn)乾坤,將身處險境的隊友盡數(shù)救出……
但是,在完成這樣的壯舉之后,卻因為無人搭救,無人幫助,而悄無聲息地孤獨死去,在黑暗的血泊之中停止呼吸?
這結(jié)局未免太令人不能接受了。
只可惜……
他們對此也無能為力。
副本之中的這六個小時安全區(qū),不僅僅是針對副本NPC的,同樣也是針對副本內(nèi)主播的。
公平起見,在這段時間里,雙方的能力都會被規(guī)則限制。
NPC無法在這段時間傷害主播,而主播的天賦也會因此進(jìn)入六個小時的冷卻期,雖然道具還能使用,但卻沒了使用道具的對象,相當(dāng)于整個副本都陷入了無法前進(jìn)的靜止?fàn)顟B(tài)。
在這個狀態(tài)下。主播們只能休息,并不能利用這段安全時間在副本內(nèi)進(jìn)行探索和解密。
規(guī)則是絕對的,任誰都無法打破。
這意味著,接下來除非溫簡言本人主動走出去,否則的話,是無人能夠進(jìn)入行政樓的。
可以溫簡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連站都站不起來了,還談何主動離開?
“啊啊啊啊不要啊我接受不了!”
“怎么會如此!”
“拜托了拜托了,誰能救救我家寶藏主播啊,我愿出資1000積分!”
“嗚嗚嗚嗚嗚我出一萬��!”
但是,正在彈幕里吵得不可開交之時,直播間的屏幕上卻毫無預(yù)兆地再次出現(xiàn)了雪花。
“?”
“???夢魘你這個時候給我出岔子??”
“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啊,垃圾信號修一修吧,那么多積分留著給自己買棺材是吧?”
“給我死�。 �
和直播間內(nèi)的吵得不可開交的紛擾景象不同,副本之中卻仍是一片死寂,像是完全沒有受到半點干擾。
辦公室內(nèi),重重陰影被模糊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晰,空氣之中浮動著濃烈的血腥味,幾乎令人無法呼吸。
溫簡言脫力倒在血泊中,艱難地抬起被鮮血黏濕的睫毛。
不遠(yuǎn)處,悄然立著一個沒有任何鏡頭可以捕捉到的身影,他出現(xiàn)的毫無聲息,就像是本就是黑暗之中的一部分一樣。
在一片混雜紛亂的恐怖幻象之中,他的存在是那樣的突兀,幾乎令人控制不住心口一滯。
巫燭垂下眼,注視著面前狼狽的青年。
異類的金色雙眼隱沒于黑暗之中,和人類渙散的、被淚水蒙濕的眼睛無聲對視著。
“……是你?”
溫簡言倒在鮮血里,嗓音虛弱,有些茫茫然恍惚感,似乎還在身處幻境。
巫燭收回視線,掃了眼手中的礦泉水瓶,然后將它向后向后漫不經(jīng)心地一丟,黑暗之中伸來無形的觸手,將它輕松卷走。
沒有發(fā)出一聲響就消失了。
“……”
溫簡言原本渙散的視線忽然聚焦了,他死死盯著對方,咬著牙,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之中擠出,斷續(xù)地,夾雜著間歇的喘氣和咳嗆,在死亡的邊緣戰(zhàn)栗著,但卻回光返照般爆發(fā)出驚人的氣力。
這一次,他不像是詢問,反而像是在篤定地下了結(jié)論:
“——是你�!�
巫燭再次看向他。
這一次,他似乎笑了下:“對�!�
立于黑暗之中的男人邁步走上前來,俯下身,十分輕巧地將地上的青年抱起。
對他來說,這似乎毫無難度。
一只手托起對方被鮮血和淚水浸濕的頭顱,另外一只手穿過腿彎,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就這樣被請輕松克服,無能為力地被遠(yuǎn)離了地面和血泊。
溫簡言喘息著,似乎還想掙扎一下。
他的手掌虛弱無力地落在了對方的肩膀上,但除了留下幾個血印子之外,幾乎毫無作用。
巫燭站在原地想了想,決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失去抵抗能力的人類依偎在他懷里,像是無力的嬰孩。
他雙腿無力地垂在同一側(cè),頭顱抵著對方的單側(cè)肩膀,捂著傷口的手不知何時也落了下來,不知是不是已經(jīng)流血過多的緣故,傷口淌血的速度慢了下來,但還是無法避免地沾濕了巫燭身上的襯衫。
對于自己初次選擇的人類裝扮被血毀掉這件事,巫燭似乎并不在意。
他單手撫著青年的脊背——雖然隔著襯衫,但對方的體溫已經(jīng)很低了,在隆起的兩翼肩胛骨顯得很清瘦,在他的撫摸下微微戰(zhàn)栗著,很難說是因死亡而恐懼,還是仍在不甘心地掙扎,試圖離開他的掌控。
“一直,都是你,”溫簡言用虛弱的手指緊緊扯著對方的領(lǐng)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每說一個字,就要停下來休息一小會兒。
最后,他甚至顯得有些咬牙切齒:
“……一直�!�
雖然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前所未有的糟糕,但是,這一刻,溫簡言的頭腦卻莫名地清晰起來,此前的所有疑點在這一刻都被連結(jié)成線,一切迷霧之中的真相都因此而明了。
“銜尾蛇在失效……所以你出來了——”
在這個副本之中,他越虛弱,巫燭就越強大。
趁著他因san值降低無法分清幻境于現(xiàn)實,巫燭會以幻覺的形式出現(xiàn)在他的身邊,直到力量顛倒的這一刻。
不知是因為體溫降低,還是因為情緒上的驚怒,他的身體在微微戰(zhàn)栗著。
“你他媽的……”
巫燭側(cè)過臉,將嘴唇壓在青年染血的額發(fā)上,聲音罕見的有些溫柔:
“噓�!�
他用手指撥開溫簡言被血水黏濕的頭發(fā),冰冷的指腹輕緩蹭過:
“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
巫燭吻了吻他的發(fā)頂,溫聲道:“會很快的�!�
無論他的語氣如何,這句話的言外之意都令人毛骨悚然——
放心,死亡會很快到來。
溫簡言的分析和猜測一點沒錯。
但是,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之前在進(jìn)入行政樓前,即使溫簡言的san值通過道具恢復(fù)后,巫燭仍舊跟著他,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現(xiàn)身,也不準(zhǔn)備做出任何干預(yù)。
一方面是因為溫簡言san值恢復(fù)后,大腦會重新變得靈活起來,在這種情況下再度現(xiàn)身,對巫燭是很不明智的。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巫燭在對自己先前下意識的舉動感到奇妙的同時,同時隱約感受到了一些陌生的危機(jī)。
于是,他決定冷眼旁觀。
他很好奇,這個人類究竟可以走到哪一步。
而對方顯然并沒有令他失望。
“你做的很好�!�
雖然中途出了一些小的差錯,但是,事情的發(fā)展總體還是和他所期待的方向大差不離的。
巫燭并不習(xí)慣剖析自己的心態(tài)。
至少總體而言,他對現(xiàn)在的情況感到滿意。
巫燭扣住懷中人類的腰,讓對方依偎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抱著一個大號的玩具。
溫簡言以前可從沒這么乖巧過,居然會毫不抵抗的窩在他的懷里,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他的手臂和腿上,被整個兒圈起來——雖然懷中人類的生命力和體溫都在流失,落在他脖頸處的吐息也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變得微弱,但對于巫燭而言,這并不是什么大問題。
巫燭一會兒摸摸溫簡言的頭發(fā),小心地幫他把頭發(fā)捋順,一會兒又抬手蹭蹭他的臉,順便把尚未干涸的鮮血揩掉。
他甚至還不太熟練地幫溫簡言把折進(jìn)去的領(lǐng)子翻了出來,好讓他看起來更體面點。
他不知疲憊、充滿耐心地擺弄著窩在自己懷里的人類,似乎不介意對方正在緩慢地死去。
在濃烈血腥氣的環(huán)繞下,對方無名指處的銜尾蛇戒指愈發(fā)顯得暗淡。
“好好休息一下吧�!�
很快,他們的賬就可以一筆一筆地慢慢算了。
巫燭垂下眼,漫不經(jīng)心地梳理著懷中青年的發(fā)絲,一邊享受著對方的死亡,一邊在心中回憶著對方所欠下的債務(wù)。
第一次見面的謊言與逃跑,第二次的見面的誘惑與背叛,第三次的虛偽和效忠……
對了,還有那些碎片里奇怪的記憶。
最重要的背刺和囚禁自然不能被忘記。
回憶起對方將刀刃送入自己身體之中,所帶來的、從未有過的毀滅性痛苦,巫燭感到自己渾身上下冰冷的血液似乎緩緩地?zé)似饋�,憤怒、興奮,罕有的情緒在他的血管之中奔涌,渴望的熱度令他喉嚨收緊。
他的確還不太明白自己的變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不過沒關(guān)系,他們有的是時間。
巫燭低下頭,吻了吻溫簡言的發(fā)頂:
“你是我的了�!�
“……操你媽�!�
溫簡言像是被這句話激怒了。
忽然,剛剛還毫不反抗,只會乖巧窩在他懷里的人類猛地抬起頭,無名指處剛剛還暗淡失色的銜尾蛇不知何時已經(jīng)飲飽了鮮血,猶如回光返照般重新變得冰冷明亮,下一秒,伴隨著叮當(dāng)作響的聲音,鎖鏈從金屬戒指處延伸浮現(xiàn),人類孱弱的身軀里像是爆發(fā)出一陣強大的力量,他猛地一拽,強迫對方低下頭來。
巫燭沒有預(yù)料到這一點,金色的雙眼縮了一下,愕然地注視著對方。
他沒有想到,在銜尾蛇已經(jīng)毫無束縛力的當(dāng)下,溫簡言居然還能靠著消耗自己生命力的方式,用鮮血將它硬生生強行激活,雖然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但卻切切實實地重新鎖住了他。
溫簡言拽著鎖鏈,惡狠狠地逼視著他:
“還、給、我�!�
巫燭:“什么?”
溫簡言:“……我的水!”
冰冷的黃銅利刃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青年的掌心里,被狠狠壓上了巫燭的喉嚨,割出了一道細(xì)細(xì)的、金色的血線。
“……”
巫燭仰著頭,任憑對方顫抖的刀刃壓在自己的喉嚨上。
他端詳著對方因失血而顯得過于難看的臉頰、被淚水模糊的眼珠,通紅的眼瞼、顫抖喘息著的蒼白嘴唇,露出新奇的神色。
“如果我不這么做呢?”
巫燭收緊了扶在對方腰上的手,讓他向著自己懷里靠了靠。
刀刃一抖,嵌的更深了點。
金黃色的,滾燙的血液順著傷口涌出,很快滴落下來。
黑暗的房間內(nèi)彌漫著鮮血和死亡的氣味,空氣之中充斥著一種一觸即發(fā)的寂靜。
瀕死的人類和即將脫離自己掌控的怪物對視著。
“你明白自己毫無優(yōu)勢,不是么?”
巫燭看著他,猶如審視著自己獵物的野生動物,又像是看到新鮮玩具的孩童,他不太理解對方在做什么,但又對此充滿興趣,帶著一種奇異的、不通人性的殘忍。
溫簡言是個聰明人。
他應(yīng)該清楚,自己在這段時間內(nèi)是處于絕對劣勢的。
安全時間內(nèi),他的天賦不能使用,也就失去了能和巫燭正面對抗的唯一手段。不幸中的萬幸,雖然道具能起效,但是,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即使是手持著足以弒神的利刃,但也受限于自己幾乎歸零的san值和生命值,所能造成的威脅今非昔比。
更糟糕的是,水并不在巫燭手里,而是被他“收起來”了。
所以,就算溫簡言真的成功將巫燭再一次殺掉,也有很大概率會使道具永久丟失。
或者……
可以用他最擅長的那一套。
想個法子,找個借口,編個謊言。
他是個巧舌如簧的騙子,向來最擅長用花言巧語迷惑他人,將自己解救于危機(jī)之下。
他做過很多次,也不介意未來再做更多次。
就算曾經(jīng)被他騙過也無所謂,他是深諳語言藝術(shù)的逃脫大師,獻(xiàn)上一場演出,灌下幾劑迷魂藥,總有人會前赴后繼地踩中全套。
但,注視巫燭近在咫尺的臉,溫簡言第一次驚覺。
不知不覺中……自己似乎在對方面前暴露太多了。
他是可靠的隊友,狡猾的敵人,他在觀眾面前裝作乖扮憐,又在對手面前虛張聲勢,他是個千面的謎團(tuán),沒有定性的霧,出于純粹功利的目的,他會根據(jù)對象的不同,選擇性地戴上不同的面具。
但是,在這個連人都算不上的怪物面前,他卻一層層撕破自己的面具,暴露出自己的真實一面。
他的狠辣、他的傲慢,他的欲望。
那又如何?快想想。
總是能想出另一個謊言的。
只要戴上下一張面具——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san值太低,消耗太大,自己也已經(jīng)瀕臨死亡,溫簡言感到精疲力盡。
……真麻煩。
這一次,溫簡言忽然懶得說謊了。
他毫不遮掩,單刀直入地開口說:
“我們打個賭吧�!�
巫燭:“賭約?”
光從表情上,看不出來他對這個賭約是否感興趣。
他甚至顯得興致缺缺:“聽上去很耳熟�!�
如果沒記錯的話,在很久之前,他就被類似的手段騙過一次。
“閉嘴。”
溫簡言說。
“……”
巫燭一頓,抬眼看向他。
青年的臉很蒼白,雙眼浸沒在黑暗之中,嗓音很低,虛弱到幾乎只剩氣聲。
“你掙脫了銜尾蛇的束縛,甚至躲過了我的眼睛——干得不錯,我承認(rèn)。
所以,這是我第一次,也會是唯一一次決定,和你攤開來聊這件事……但不會有第二次了,所以你最好仔細(xì)聽著,我不會重復(fù)第二遍。”
“我們打個賭。”
溫簡言俯下身,兩人幾乎鼻息交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