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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齊樂人癱軟在椅子上,死死地盯著屏幕上的旁白漸漸消失。

    他覺得這個世界瘋了。

    否則它怎么會如此對待寧舟?

    這個溫柔的、善良的、一生都致力于與惡魔戰(zhàn)斗的信徒,怎么會是惡魔的后裔?而且他身上的惡魔的力量正在覺醒……

    寧舟能接受嗎?

    齊樂人渾身發(fā)抖,害怕到一絲氣力也無。

    他不敢想象,一個剛剛失去了愛人,被逐出教廷的虔誠信徒,要怎么接受這個真相?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祂又怎么能在一個傷痕累累的人的身上再添上一道鞭痕?

    神啊,他已經(jīng)承受了這么多的痛苦,為什么你還要打斷他的脊梁,讓他連最后的信念和驕傲都無法保全?

    你真的愛著他嗎?你真的愛過他嗎?不會讓信徒蒙受無法承受的試探,必將幫助他的信徒戰(zhàn)勝這些試探,這不是寫在教典里的話嗎?

    可齊樂人什么都說不了,他只是一個路人甲,看著這場悲劇發(fā)生,卻無法說一句話。

    這個任務(wù)已經(jīng)進行到了尾聲,疏散完圣城的居民,看著他們跟隨著教廷的人前往遙遠的永無鄉(xiāng)之后,齊樂人他們坐上了飛行器,再一次回到黃昏之鄉(xiāng)。在這里他又面臨了一個選擇:是跟隨寧舟繼續(xù)下一階段的任務(wù),還是留在黃昏之鄉(xiāng)。

    毫無疑問的,齊樂人選擇了跟隨寧舟。

    寧舟回到了永無鄉(xiāng),他要回教廷,向教皇坦白自己的決定,齊樂人就在永無鄉(xiāng)外的教廷據(jù)點中等他,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冰原中的風(fēng)凜冽,漫長的極夜之中,極光浩浩蕩蕩地點亮了天空,齊樂人站在山谷的最高處,看著遠方茫茫的冰雪世界,這絕美的景致卻讓人心生絕望。

    他知道寧舟會走出來,從那個曾經(jīng)庇護他,也禁錮他的世界里走出來,可加諸于他身上的命運從來都不知道什么是慈憫,它引導(dǎo)著他走向另一個血淋淋的世界,那是一個比從前更殘酷的世界。

    他是那么好的一個人,卻背負著那么殘忍的未來,一個足以摧毀他意志的未來。

    他的一生好像被詛咒了一樣,不斷地失去,再失去,直到無可失去……少年時失去唯一的親人,長大后又失去愛人,就連那盛放著他心靈寄托的永無之鄉(xiāng),也對他關(guān)上了大門,甚至在那遙遠的未來,他就連自我,也許都會失去。

    屏幕里的路人甲面無表情地看著風(fēng)雪,屏幕外的齊樂人卻淚流滿面。

    愛著一個人的時候,哪怕他受到一點點委屈,都讓人心疼得不能自已。

    思念的心再也無法壓抑,齊樂人恨不得現(xiàn)在就能飛到寧舟身邊,給他一個擁抱,告訴他——至少他還沒有失去他。

    三天之后,寧舟歸來,他們再一次坐上了飛行器,飛向遙遠的靜海荒漠,前往地下蟻城。

    天亮了,窗外的陽光穿過厚玻璃落在駕駛飛船的寧舟臉上,齊樂人靜靜地看著他,他沒有同他說起“齊樂人”的故事,就好像他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有一個深愛的人。

    也好像他既無悲傷,也無難過,他已經(jīng)治好了自己。

    這份平靜,幾近絕望。

    在圣修女任務(wù)結(jié)束后的第29天,已經(jīng)觸發(fā)了主線任務(wù)第二步,卻被迫和寧舟分道揚鑣的齊樂人得到了一條系統(tǒng)提示:

    【隊友寧舟已死亡�!�

    &&&

    PS:這部分寫得很不滿意,翻來覆去修改了好久,還是決定把游戲里的蟻城部分寫得簡略一點,反正到時候樂妹還要過一次。

    PPS:寧舟那么好,可是這一生過得那么慘,唏噓……樂妹出了副本要趕緊飛奔向蟻城去救人了。女神你等等你的樂妹。

    PPPS:“我們所受的試探,不會超過我們所能承受的,神必幫助我們勝過試探�!薄缌侄嗲皶�。

    四十一、星際死亡真人秀(二十四)

    齊樂人久久沒有找回思考的能力。

    他好像被施了石化魔法的可憐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睜睜地看著屏幕上那一行漸漸隱去的系統(tǒng)提示。

    寧舟死了?

    死亡。齊樂人怎么也無法把這個冰冷的詞語安在寧舟的身上,哪怕只是想象,都讓他無法接受。

    氣管好像堵住了,齊樂人感覺自己回到了海中,在越來越強的水壓中感受著窒息帶來的痛苦,他無法呼吸,也無法逃離,那壓抑的黑暗與死亡包圍著他,折磨著他,讓他哪怕一秒鐘都無法再忍耐下去。

    他必須去找寧舟!把他從煉獄里帶回來!

    一直以來他總是習(xí)慣被動等待,縱容著自己的惰性和依賴去等待,還自我安慰這是最好的辦法,卻沒想到,有些人,有些事,他竟然會有等不到的一天。焦灼的緊迫感沉甸甸地壓在了他的肩頭,就像是他使用先知之心的時候,那一圈巨大的鐘表,不斷為他倒計時。

    算上他死去的七天,今天已經(jīng)是他復(fù)活后的第二十四天,留給他的時間只剩下五天,他必須趕緊回去,將寧舟帶回來,否則……

    齊樂人不敢再想下去。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齊樂人悚然一驚,猛然合上筆記本,在它合攏的那一刻,它竟然憑空消失了。謝天謝地,他關(guān)閉了跟隨在他身邊的隱形攝像頭,否則他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一切。

    一張技能卡靜靜地躺在電腦桌上,齊樂人來不及多想,將技能卡收進了道具欄,大聲問道:“誰?”

    門開了,杜越站在門外,驚訝道:“你真的在這里啊?”

    這話問得很奇怪,齊樂人一聽就覺得古怪:“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杜越撓了撓頭,有點糾結(jié)又有點疑惑地說:“有位很奇怪的先生……我不知道他從哪里來的……他給我指了路,說你就在這里。”

    一股寒意滲透了齊樂人的后背,冷汗流了下來,齊樂人的手在發(fā)抖,如果他不刻意控制的話,他的聲音也會發(fā)抖,那種熟悉的恐懼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哪怕他只是想象一下那個人的名字,都會覺得恐怖至極。

    一個突然出現(xiàn)并對他了若指掌的人,一個能夠進入副本甚至能夠干擾副本的人,一個……可怕的人。

    他又來到了這里,為了這臺筆記本電腦里隱藏的秘密。

    “他人在哪里?”齊樂人一字一頓地問道。

    “他說他會在這個研究所的最底層。前輩,他是不是這個星球的遺民?他們是不是沒有離開這里,而是居住在地底什么的?”不認識蘇和的杜越壓根兒沒想到來人的真實身份,反倒認為他是這個副本的一部分。

    齊樂人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起身走出了這間房間。

    “其他人呢?你有碰到他們嗎?”齊樂人問道。

    “剛才我們跑散了。”杜越沮喪道。

    齊樂人沒有再問什么,快步向安全通道走去。既然蘇和要見他,那他硬著頭皮也要上,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復(fù)活彩蛋了,如果蘇和再讓他重來一次生與死的選擇……

    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吧,齊樂人心想,他萬萬不能死在這里,如果他死了,寧舟的命運就會沿著那條可怕的路徑,一直通向死亡的深淵。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寧舟死去。

    如果寧舟變成惡魔,那他就陪著他。

    如果人世間不能相守,那就一起到地獄里去。

    他并不害怕,因為沒有什么比失去更可怕。

    但如果蘇和執(zhí)意要殺他……齊樂人在樓梯中停下了腳步,回頭對杜越說:“有件事要拜托你。”

    “前輩請說,我一定去做!”一路上因為齊樂人神情凝重,杜越覺得自己可能犯了大錯惴惴不安,現(xiàn)在聽到前輩的請求,他就只差用力拍拍胸`脯應(yīng)承下來了。

    “待會兒你不要跟著我去了,盡一切可能保護你自己的安全。如果我死了,你回黃昏之鄉(xiāng)后去找一個叫陳百七的女人……”齊樂人說著,掏出紙筆,飛快地寫下了關(guān)于寧舟的情況,交給杜越。

    杜越張著嘴,一臉要哭了:“這么危險嗎?前輩你別去了吧!”

    “有些事情是沒辦法逃避的�!饼R樂人說。蘇和都親自來了,要弄死整個副本的人都是分分鐘的事情,他連和他談條件的底牌都沒有,想避開他根本是天方夜譚,“你要是找到了呂醫(yī)生,別跟他走散了,他這個人雖然經(jīng)常犯迷糊,但是運氣還是很好的,那個人應(yīng)該沒興趣弄死你們……我走了,你自己小心。”

    杜越呆呆地看著齊樂人,這下是真哭了,一個人高馬大但才十八歲的男孩子,遇到生離死別的情境哪里忍得住眼淚,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拉著齊樂人的手不肯放開。

    齊樂人只得用善意的謊言安慰他:“別擔(dān)心了,這只是最壞的情形,一般我運氣還不錯,不會死的�!�

    杜越傻眼道:“可呂醫(yī)生說你是個幸運值跌破字母表的人啊。”

    “………………”

    當(dāng)面被拆穿的齊樂人好說歹說,終于把杜越趕出了樓梯間,自己繼續(xù)往下走,隨著層數(shù)下降,他進入地底的范圍越來越深,周圍的空氣也越來越寒冷,哪怕穿著恒溫服都讓齊樂人覺得渾身僵硬。

    一邊走,齊樂人一邊看起了手提電腦消失后留下的技能卡。

    【詭辯的律師】:一個狡猾的律師,應(yīng)當(dāng)規(guī)避合同里的陷阱,千方百計地幫助支付了足夠律師費的雇主逃避履行不利于自己的合同。裝備了本技能卡之后與任何人簽訂合同,這份合同都無法約束你,但你需要為此支付130天的剩余生存天數(shù)。剩余使用次數(shù)11。

    齊樂人的臉綠了,他千辛萬苦和欺詐魔王玩命才攢到了147天的生存天數(shù),一次就要用掉130天?!如果用了這張技能卡,而他在這個副本里暴露了身份……很好,他直接就因為生存天數(shù)不夠被抹殺了。

    可他心里明白,“它”會給他這個東西,就已經(jīng)暗示了他……他會需要這張技能卡的。

    就像那枚復(fù)活彩蛋一樣。

    齊樂人心情復(fù)雜地看著這張技能卡,將它插在了卡槽里。

    已經(jīng)是地下第十三層了,這座地下研究所的深度著實令人震驚,眼前就是樓梯間的出口,齊樂人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忐忑地推開了門。

    眼前是冰冷且毫無特色的金屬通道,黑漆漆的,手電筒的照明范圍有限,在光無法到達的地方,那幽深的黑暗如同野獸張開的血盆大口,等待他自投羅網(wǎng)。

    齊樂人呼出了一口熱氣,在溫度極低的空氣中結(jié)出了一片細細的白煙。

    他踏出了樓梯間。

    眼前突然明亮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光明讓他睜不開眼,可鼻尖傳來的清新空氣和溫暖氣溫卻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在那個冰冷的地下研究所了。

    果然,當(dāng)他的視線恢復(fù)正常,周圍空靈潔凈的世界讓他緊緊抿住了嘴。

    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周圍漂浮著一座又一座潔白的島嶼,竟讓人分不清這是白云,還是浮島,白鴿從太陽升起的地方飛來,整個世界沉浸在黎明到來的希望之中。讓人怎么也想象不到,這是一個惡魔的領(lǐng)域。

    齊樂人站在浮島的塔樓上,他曾經(jīng)來到過這里,和代表了欺詐的魔王有了一番友善的交談。

    那時候,蘇和說,這是他記憶里的黎明之鄉(xiāng),他在自己的領(lǐng)域中投影了那片理想鄉(xiāng)的模樣。齊樂人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但如果深思下去,他不禁為黎明之鄉(xiāng)的真相感到恐懼——所謂的黎明之鄉(xiāng),真的不是惡魔的勢力范圍嗎?

    “早上好,迷途的小羊羔�!币粋沙啞嫵媚的聲音從齊樂人的身后傳來,嚇得齊樂人趕緊轉(zhuǎn)過身來。

    幾秒鐘前還空無一人的露臺上,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托著白瓷托盤的女人,就好像她憑空出現(xiàn)一樣。

    這是齊樂人見過最性`感的女人,哪怕她的頭發(fā)挽成一個一絲不茍的發(fā)髻,穿著一身高領(lǐng)的黑色及地長裙,全身上下裸-露出來的皮膚就只有她的臉,甚至她的雙手都戴著一雙黑色的薄絲手套,可是哪怕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站在那里,都不會比她更吸引眼球。因為沒有一個人會笑得向她那樣矜持,又風(fēng)情萬種。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露絲,這實在是個很大眾的名字,不是嗎?在魔界的王都里,隨口喊一聲露絲,至少會有十個女人回頭。所以我更喜歡別人叫我色-欲魔女。”露絲步履輕盈地走到圓桌旁坐了下來,又對齊樂人招了招手,“坐吧,陛下負責(zé)看管的小寵物又折騰了起來,要我說,他們實在該換個更大的籠子了�!�

    “什么寵物?”齊樂人謹慎地問道。

    露絲交叉雙手抵在下巴上——這個動作真是像極了她的主人——沉吟了一聲:“一條金魚。”

    金魚?齊樂人茫然了,一條金魚能折騰出什么花樣?從金魚缸里跳出來嗎?這也值得蘇和親自去處理?

    金魚缸?這個詞語突然喚醒了齊樂人那段不愿意去回憶的記憶。他突然想起,當(dāng)初蘇和在袒露身份并殺死他的時候,曾經(jīng)被一個聲音喚走,那時候齊樂人已經(jīng)失血過多看不清了,可是耳朵卻還是聽到了那個聲音,原話是什么?好像是……

    【……金魚缸發(fā)出警報,它極有可能要再次逃脫……】

    住在金魚缸的里的東西,不就是金魚嗎?

    它要逃脫,而且是再次?也就是說,它曾經(jīng)逃脫過?

    這個它,究竟是什么東西?

    色-欲魔女淡定地給齊樂人倒茶,桌上一共放了三份茶具,齊樂人和她的杯子都已經(jīng)斟滿了,空著的那一份依舊沒有等到來人。

    “等待的時間總是那么漫長,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隨便聊聊。”色-欲魔女用精致的小銀勺攪動著瓷杯里的紅茶,眼睛卻片刻不離齊樂人。

    “……聊什么?”齊樂人警惕地問道。

    “那就聊聊男人吧,像我這樣的女人,和像你這樣的男人,總是喜歡這個話題的。”色-欲魔女笑道。

    “……”什么叫“像你這樣的男人”?齊樂人有點郁悶。

    “你覺得陛下如何?”色-欲魔女好整以暇地問道。

    他能說他覺得那就是個心機深沉的變態(tài)嗎?在齊樂人知道蘇和的真面目之后,只要回想起曾經(jīng)相處時的點滴,都讓他汗毛倒豎毛骨悚然,這感覺大概是突然得知自己身邊親切熱心的多年老友竟然是連環(huán)殺人犯,而自己就是他下一個目標(biāo)。

    可是齊樂人不能在魔女面前這么評論她的上司,以免她惱羞成怒用一萬種方法教他做人,他只好悶著一口氣,將語句斟酌又斟酌,在刪掉了幾百字的負-面-評-價后憋出了一句不得罪人的大實話:“很帥�!�

    色-欲魔女樂不可支地咯咯笑了起來,伸手摸了一把齊樂人的臉頰:“你真可愛,我都有點喜歡你了�!�

    齊樂人的身后傳來一聲嘆氣聲:“露絲,我拜托你著裝得體地照顧一下客人,可不是讓你上手調(diào)戲他�!�

    這個聲音像是雷電一樣劈在了齊樂人的頭上,他猛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又覺得自己反應(yīng)過度,怏怏地坐了回去。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繞過他的座位,在齊樂人對面空著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一身騎裝好像剛從馬背上下來的蘇和摘下白手套,放在手邊,他看起來還是人類時的模樣,俊美又溫和,他好像沒有注意到齊樂人的失態(tài),也渾然忘記了從前的不愉快,在啜了一口露絲給他倒的紅茶之后,他放下杯子,微笑著對坐立不安的齊樂人說:

    “一個美好的夜晚,有興趣和我做個交易嗎?”

    &&&

    PS:大驚失色的樂妹:不不不,不做PY交易!

    大家應(yīng)該猜到是什么交易了吧=w=

    四十二、星際死亡真人秀(二十五)

    在一剎那的慌亂之中,齊樂人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蘇和要和他做交易,這顯然比上來就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強多了,但是他想交易的東西……

    齊樂人的腦中立刻想起了那臺神秘出現(xiàn),又神秘消失的筆記本電腦。

    會讓蘇和在意的東西,恐怕只會是它了。

    再想到那張仿佛就是為了這一刻準備的技能卡,齊樂人心有戚戚然。

    現(xiàn)在擺在他眼前的選擇很明確:放棄探究那個也許涉及到幕后博弈的秘密,和蘇和交易,蘇和會留下他的性命;拒絕交易,蘇和也會“留下他的性命”。

    “我喜歡和聰明人談合作,因為他們總是能領(lǐng)會我的意圖�!碧K和微笑地看著齊樂人,黎明的日光中,他俊美得幾乎沒有瑕疵的臉讓人不敢逼視,“那么你的選擇呢?”

    “你知道那是什么?”齊樂人竭力用平靜的聲音問道,他不清楚蘇和對手提電腦的了解程度,也許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觸動警報的東西是一臺裝載了《噩夢游戲》的電腦呢?

    色-欲魔女也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你的手提電腦,在我得到它之前,我也無法解釋那究竟是什么東西。不過根據(jù)我的猜測,它正在數(shù)不清的未來里挑選它最期待的那一個,為了這個未來,它不惜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險……”蘇和的笑容里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嘲諷,“雖然迂回了些,不過對一個正在監(jiān)獄里享受著無期徒刑的可憐蟲來說,這也是它為數(shù)不多能做的事情了�!�

    就在齊樂人聽得云里霧里的時候,蘇和的笑容加深,幾乎是用柔情的眼神凝視著他:“它很中意你,就像我一樣�!�

    毛骨悚然的齊樂人咽了咽唾沫,喉結(jié)動了動,干澀的喉嚨里發(fā)出驚懼的“咕咚”聲。

    色-欲魔女笑出了聲:“陛下,我想這個可憐的孩子并不愿意消受您的‘寵愛’�!�

    蘇和眼帶笑意地說:“這也是他可愛的地方�!�

    齊樂人感到恐懼,由衷地恐懼,坐在他面前的是衣冠楚楚的男人和女人,輕松愉快地贊美著他,可是在齊樂人眼中,這就好像是兩只恐怖的兇獸,正在肆無忌憚地稱贊他的“美味”。

    雖然他坐在這張談判桌上,可是他沒有任何提出反對意見的權(quán)力,因為他們之間的實力是如此得不對等,以至于他內(nèi)心的屈辱和憤怒都好像是不存在的聲音。

    可他別無選擇。

    憤怒被理智燒盡,留下的只是余燼里若隱若現(xiàn)的殘骸。

    這一瞬間的灰心喪氣讓齊樂人甚至都不想使用那張技能卡了。

    算了吧,不要再去探究了,他已經(jīng)為此付出過生命的代價了,他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它究竟要做什么?他為什么要為了一個來歷不明又屢次害他陷入困境的東西賠上性命呢?

    “可我控制不了它,我不知道它現(xiàn)在在哪里�!饼R樂人說。

    “不必擔(dān)心,它一定會來找你的,只要一有機會,它就會千方百計地來到你的身邊,也許是下次在某個副本任務(wù)里。但是它一旦出現(xiàn),我就會立刻察覺,所以它又不得不很快逃走來躲避我,真是個警覺的小東西�!碧K和說道,“我本以為在那一次之后,它不敢這么快地再次出現(xiàn),也許它實在是無法等待了吧�!�

    齊樂人多少已經(jīng)能夠從蘇和的話里拼湊出“它”了,控制那臺手提電腦出現(xiàn)和消失,不斷給他線索暗示的東西,正是被蘇和看管著的金魚缸中的“金魚”。

    至于它究竟是什么東西,是何種立場,究竟是什么造物?齊樂人已經(jīng)不想去深究了。對他來說,現(xiàn)在沒有什么事情比活著去找寧舟更重要。

    “不過還是有點問題,它有些警惕過頭了。雖然在我的領(lǐng)域里,我可以保證它不會知道我們的談話,但是要捉到它的話……”蘇和輕握著杯子的那只手的手指在杯沿上輕輕叩動著,指尖輕點著美麗的白瓷,沒有一點點聲音。

    “要困住它的話,哪怕只是一部分,至少也需要一個半領(lǐng)域,而且不能是道具撐起來的半領(lǐng)域�!鄙�-欲魔女說。

    兩人一同看向齊樂人,蘇和無奈地嘆了口氣,色-欲魔女則干脆攤了攤手。

    “看來還是需要好好鍛煉一下啊。”蘇和說。

    色-欲魔女重重點頭。

    齊樂人有種極其不妙的預(yù)感。

    “這個副本也差不多快結(jié)束了,雖然你們還有很多未探索的內(nèi)容,這樣吧,請允許我動用一點小小的特權(quán),將研究所最深處地下冰川里的那只怪物解放出來,也許它能給你一些啟發(fā)�!碧K和溫柔道。

    “祝你好運,你死了的話會給我們添不少麻煩呢�!鄙�-欲魔女嫵媚一笑。

    齊樂人此刻的心情,已經(jīng)無法用沉重來形容。

    “那就先做一個紙面的約定吧。”蘇和打了個響指,一張羊皮紙憑空出現(xiàn)了他的手上,他將它放在了齊樂人的面前,“簽下你的名字�!�

    齊樂人掃了一眼羊皮紙,不由打了個激靈。

    根據(jù)協(xié)議,蘇和會“想方設(shè)法”幫助他晉升至半領(lǐng)域級,作為回報,在他晉升半領(lǐng)域之后,只要這臺手提電腦出現(xiàn),他就要在第一時間困住它,將它交給蘇和。

    聽起來對他沒有絲毫害處,只要他交出手提電腦。

    齊樂人端起紅茶,想用喝茶掩飾自己此刻的心慌意亂,卻又不敢喝下去,只好捧在手里任由心臟狂跳。

    怎么辦?要不要用上【詭辯的律師】?低著頭的齊樂人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著蘇和,他神情自若地看著遠方的朝陽,平和地享受著來自光明的溫暖。

    齊樂人死死盯著羊皮紙,這短暫的幾秒鐘里,他的后背再一次被汗水浸濕,極度的緊張狀態(tài)讓他的內(nèi)臟都絞成了一團,頭痛,胃痛,就連眼睛都在痛。他嘗試著深呼吸,可是這仿佛深海一般的水壓已經(jīng)快要將他壓垮。

    “可憐的孩子,在打著哆嗦呢,真是被嚇壞了�!鄙�-欲魔女憐憫地說道。

    蘇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果一個人已經(jīng)決定屈服,他就不會被恐懼淹沒。

    他在恐懼,只是因為他沒有屈服。

    齊樂人已經(jīng)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將羊皮紙推到蘇和的面前,不敢再看他一眼。

    蘇和拿起簽上了姓名的契約,對齊樂人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還有一件事……”

    “什么?”齊樂人鎮(zhèn)定地問道。他看起來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了正常,雖然眼底還有一絲恐懼,可是比起剛才拿著簽字筆時不斷輕顫的手,此時他至多像是個上課開小差被班主任點名回答問題的學(xué)生。

    演技不錯,可惜還是嫩了點。魔王微微一笑,在齊樂人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優(yōu)雅地將手中的契約變成了碎片,化為紙片的契約紙被黎明的微風(fēng)輕輕一卷,消失在了晴空之中。

    又一份一模一樣的契約被放在了齊樂人的面前。

    “曾經(jīng)我犯過一次錯誤,對你這樣有前科的小混蛋,再怎么小心都不為過�!碧K和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戲謔的笑意,“現(xiàn)在,請再重新簽一次吧�!�

    &&&

    PS:搞事情=w=

    PPS:本文CP一直是寧舟X齊樂人,不會有其他可能,請不要在公共評論區(qū)討論拆逆CP的問題,謝謝大家。

    四十三、星際死亡真人秀(二十六)

    就像看著一只可憐的羔羊,陷在了獵人的陷阱中,哀鳴并不會激起一個老練獵人的憐憫之心,相反,獵人只會為垂死掙扎的美味興奮不已。

    看著如遭雷擊的齊樂人,蘇和淡淡道:“我知道很多規(guī)避契約的辦法,但這并不容易,多半是一次性的技能或道具,或者有極其漫長的冷卻期。就算你沒有……有備無患�!�

    齊樂人呆呆地看著蘇和,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他久久地,久久地不發(fā)一語,低垂的頭顱沒有生氣,唯有睫毛在一動一動地顫抖著,仿佛他已經(jīng)快承受不住這樣的失敗,泫然欲泣。

    這漫長的沉默并不讓人覺得可笑,反而令人覺得可悲。

    就像是看著一個窮途末路的賭徒,在賭桌上堆上了全部的籌碼,然后輸?shù)靡桓啥䞍簟?br />
    接下來的一切像是一次機械的重復(fù),齊樂人面無表情地再一次在羊皮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簽出來的字都因為顫抖而扭曲。放下筆的一瞬間,他好似被人一節(jié)一節(jié)地敲斷了脊梁,癱軟在椅子上沉默地看著那一輪朝陽。

    一輪永遠不會升起的朝陽。

    “我可以離開了嗎?”齊樂人輕聲問道,神色里是深深的疲倦。

    “隨時可以,不過我建議你多呆一會兒,甚至可以睡上一覺,反正我已經(jīng)為你調(diào)整了這片區(qū)域的時間流速,不會耽擱你多少時間�!碧K和像個充分為他著想的體貼朋友,友善地給了他建議。

    可齊樂人一秒也不想多呆了,他情愿去面對研究所里的那只怪物,也不想面對蘇和。所以他站起了身,椅子粗魯?shù)卦诘厣贤铣鲆坏来潭穆曇簟?br />
    “我要走了�!饼R樂人固執(zhí)地說,語氣里有一種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受騙后的惱羞成怒。

    “如果你堅持的話,請便�!碧K和也不勉強,反正他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了。

    色-欲魔女好奇地打量著齊樂人,因為他那簡直算得上失禮的態(tài)度。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惡魔,習(xí)慣了魔界階級等級分明的氛圍,她并不太理解人類之間的關(guān)系,有時候一只螻蟻竟然可以沖著大象說“不”,這在她的眼里實在是很有趣。

    平心而論,蘇和算不上一個嚴苛的領(lǐng)袖,如果對比的對象是控制欲旺盛的權(quán)力魔王的話,那么他完全是一個隨和的上司,假如要把他與殺戮魔王做對比的話,那他就更是一個完美的上司了——至少他不會瘋起來誰都敢殺,以至于現(xiàn)在躺在熔巖下半死不活。欺詐魔王對下屬相當(dāng)寬容,有時候甚至是近乎故意的縱容。他很少會指出你的錯誤,但是每一次你犯錯,他都會記得,然而他并不會表露出來,這種態(tài)度令人覺得他并不在乎這些。這種略帶惡意的放縱助長了人性里的弱點和自欺欺人,而他饒有興致地觀察著,等待著,直到你終于越過了他為你劃定好的界限……

    然后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哪怕你跪在他的腳下親吻他的鞋尖,苦苦哀求他再給你一次機會,他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這種極致的溫柔與極致的冷酷糅合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矛盾又復(fù)雜的人,魔女們青睞他,也畏懼他,就連以放`蕩聞名魔界的色-欲魔女,在他面前也顯得規(guī)矩多了。至少出現(xiàn)在蘇和面前的時候,她會從衣櫥里挑件不露`點的衣服,當(dāng)蘇和叮囑她衣著得體地招待客人的時候,她也會找件把自己從頭裹到腳的衣服。不過為了表達她的不滿,她不介意用過度服從的執(zhí)行方式來小小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抗議。對這種程度的抗議,她的上司并不在乎。

    他有時候?qū)嵲诹钊俗矫煌浮?br />
    就像她以為,妄圖欺騙欺詐魔王的行徑會讓人失去他的寵愛,甚至激怒他,可蘇和的反應(yīng)恰恰相反,他恐怕還在心里給那個膽大妄為的人類加了十分。

    色-欲魔女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看著這個可憐的人類在椅子旁躊躇,她看了看蘇和的臉色,禮貌地問道:“需要我?guī)愠鋈�,寶貝兒?�?br />
    “謝謝�!闭l(fā)愁該怎么離開的齊樂人趕緊說道。

    蘇和擱在座椅扶手上的左手也支著臉頰,他毫無征兆地問道:“你脖子上的項鏈,是誰送給你的?”

    齊樂人的冷汗又下來了,在領(lǐng)域里的這幾分鐘里,他大起大落一驚一乍,神經(jīng)過度緊張,簡直成了一只驚弓之鳥。剛在慶幸成功地瞞天過海,準備保持住這個狀態(tài)趕緊離開,誰知道蘇和又來了一出。

    幸好,幸好蘇和沒有發(fā)現(xiàn)。

    沒發(fā)現(xiàn)他第一次簽下名字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有用什么技能卡。

    對,他沒有。

    他做了一次堪稱精彩的推理——他曾經(jīng)成功地騙過蘇和一次,用一個和手提電腦一樣來歷不明的道具。那么這一次,在幾乎一模一樣的前提條件下,蘇和還會上當(dāng)嗎?他會相信他老老實實簽下了契約并準備履行嗎?他在蘇和的眼里可不是一個乖乖聽話的人。

    要打消蘇和的懷疑,最好的辦法是讓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看穿了他,親自拆穿他,看著他痛苦、絕望、崩潰,然后再看著他屈服。

    所以他有了一個堪稱大膽的計劃,他決定賭一把。然后他成功了。

    他狂喜到不得不低下頭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隱秘又狂熱的喜悅,任由那份激情在他心中炸開了一朵煙花。

    然而他也不得不考慮到,這個決定將會在未來給他帶來極大的風(fēng)險——等到他真的晉升到了半領(lǐng)域的時候,他該怎么對被爽約的蘇和解釋?

    這個顧慮稍稍沖淡了激動的心情,就連最后一絲雀躍也被蘇和突如其來的問題擊得粉碎,讓齊樂人心驚膽戰(zhàn)。

    “這個氣息……是先知?”蘇和挑了挑眉,問道。

    齊樂人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反問:“你認識先知?”

    他們兩個就像是永遠不能好好說話一樣,蘇和也拋出了一個反問:“你不覺得,黎明之鄉(xiāng)和黃昏之鄉(xiāng)實在是太像了嗎?”

    齊樂人怔怔地看著遠方。原來如此,原來這個領(lǐng)域并不是蘇和曾經(jīng)說的“仿造黎明之鄉(xiāng)的景致的領(lǐng)域”,而是真正的黎明之鄉(xiāng)。

    可如果黎明之鄉(xiāng)是領(lǐng)域,那黃昏之鄉(xiāng)……

    齊樂人驀然明白了什么,那位沉睡在審判所地下,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寒冷的冰池中度過的先知,原來就是他一直默默地支撐起了庇護人類的黃昏之鄉(xiāng)。身為玩家的他不知以何種方式逃過了時光的制裁,竟然在連續(xù)度過了二十多年的強制任務(wù),一直存活到了今天。

    “一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繼承了瑪利亞的意志,以守護的信念創(chuàng)造了一個時間之匣,將剛剛建立的避難所永遠定格在了黃昏之下,他的本源力量正是‘時間’。原本他是最有可能規(guī)避任務(wù)制裁的那一個,如果他沒有弄丟那個匣子的話。”蘇和的表情里充滿了悲天憫人的溫柔。

    先知的本源力量?齊樂人似懂非懂,他知道高等惡魔中的一部分是有本源力量的,例如嫉妒、色-欲、絕望……他們在接近本源力量的同時變得越來越強大,到了三位魔王的層次,他們自身與本源力量幾乎已經(jīng)融合。

    可是先知這種領(lǐng)域級的人類,也會有自己的本源力量嗎?

    他的力量,竟然是時間?

    齊樂人的內(nèi)心充滿了好奇與疑問,蘇和卻無意為他解惑:“去吧,不用生命去挑戰(zhàn)一下自己的極限,你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會創(chuàng)造什么樣的奇跡。雖然在這個過程中,99.9%的人都以死亡告終,可我由衷地希望你是那個例外,因為我對你有所期待�!�

    “樂人,今天的冒險只是第一步而已,我等著你完成蛻變的那一天�!碧K和說道。

    明媚的黎明之鄉(xiāng)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就連蘇和的聲音也逐漸遙遠,仿佛相隔了一整個夢境。

    當(dāng)齊樂人回過神來,他依舊站在研究所最底層的通道中,而時間只過去了幾秒鐘。

    現(xiàn)在是游戲的第四天……不,零點已過,現(xiàn)在是第五天了,尚不知道軍隊的飛船是不是能夠到達了,他有理由懷疑,它恐怕不會來得太迅速,畢竟救援總是在一切問題都解決后才姍姍來遲。

    蘇和說他已經(jīng)釋放了地下冰川里的那只觸蛸,它肯定比之前遇到過的那幾只更難纏,他需要更新一下裝備了,比如馬克曾經(jīng)用來對他的火箭筒。

    研究所的武器庫里是有這個的,但齊樂人不會用,干脆就沒拿,他決定折回去找找。除此之外還要找到還活著的NPC,將他們帶到能夠檢測是否被寄生的儀器那里進行測試,希望路上能碰到呂醫(yī)生和杜越……

    齊樂人回到樓梯口,開始往上走,經(jīng)過備用配電室的時候他再次走了進去,重新啟動了電源,讓整個地下研究所恢復(fù)了供電。

    有了光,這感覺就好多了,齊樂人也總算從剛才那個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會面中緩過神來,不再去思考關(guān)于蘇和的事情,專心致志地準備面對接下來的挑戰(zhàn)。按照游戲套路,大戰(zhàn)之前必有補給,可惜副本世界并不一定按照游戲套路來,所以還得靠自己,他可不想貿(mào)然和那個恐怖的關(guān)底BOSS杠上了。

    配電室的角落里突然傳來了響動聲,齊樂人猛然看向那里,手中握槍高聲道:“誰?”

    “……是我�!辟R億站了起來,他的情況看起來比之前更糟糕了,消瘦憔悴,幾乎形容枯槁,“馬克進來了,我遇到他了!”

    齊樂人一愣,意識到他說的是之前齊樂人想要通過激光通道離開研究所,原本和他約定切斷電源的賀億卻沒有及時切斷電源——因為那個時候,馬克已經(jīng)搬開了安妮地下室里的石塊,進入了研究所襲擊了賀億。

    “我已經(jīng)把他解決了,還有安妮、薛佳慧和弗朗西斯,他們四個都被寄生了�!饼R樂人鎮(zhèn)定道。

    賀億愕然地看著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不是大敵當(dāng)前,齊樂人恐怕還會沿用一下“上帝的使者”這種說辭忽悠他一番,可惜現(xiàn)在他的先知之心技能冷卻中,他也沒必要繼續(xù)演戲了,他干脆地說道:“說來話長,有空再說吧,現(xiàn)在我們恐怕有危險……”

    “我知道�!辟R億疲倦地靠在墻上,慘笑了一聲,“它已經(jīng)出來了�!�

    “什么?”齊樂人緊張了起來。

    “那個怪物……”賀億絕望地看著頭頂?shù)奶旎ò�,仿佛一個前路懸崖身后追兵的亡命之徒,低聲喃喃道,“我們逃不了了�!�

    “你……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齊樂人終于問出了這個盤桓在他心中的問題。

    一直以來,賀億的表現(xiàn)都有些奇怪,起初齊樂人并沒有多想,可是隨著劇情發(fā)現(xiàn),他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賀億,他是個知情者。

    “為什么這里會有觸蛸?為什么我被馬克綁架的時候恰好能發(fā)現(xiàn)有個地下室?為什么我能準確炸開進入研究所的通道自己卻安然無恙?為什么這個封閉了多年的研究所的電源竟然還能使用?為什么我知道哪里有武器怎么用設(shè)備?這些問題,你想過嗎?”賀億夢囈一般地問道。

    &&&

    PS:樂妹:想過啊,我覺得這是游戲套路_

    PPS:蘇巨巨:我可能簽了個假合同(沉思)。色-欲魔女:嘖,基佬們﹁_﹁

    四十四、星際死亡真人秀(二十七)

    賀億說的這些,齊樂人是想過的。

    就像時不時會有玩家吐槽一下游戲里永遠充滿了巧合,這些巧合的矛盾推動了故事的發(fā)展,有些劇情的設(shè)置甚至可以說是不合理的——例如在地下塵封多年的研究所的電力系統(tǒng)竟然還可以再啟動。

    但是玩家們還是接受了這樣一種設(shè)定,“因為這是個故事啊”玩家們這樣說服了自己。沒有人會抱怨在槍戰(zhàn)游戲里被射中竟然只是扣血而不是持續(xù)失血喪失行動能力直至斃命,因為設(shè)定就是設(shè)定,玩家除了接受還是接受。

    齊樂人也是一樣,他不會去問一個恐怖游戲里為什么總是充滿了巧合,也不會去問為什么每次他要找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總是會出事,為什么他要冒險的時候十有八-九會碰上意外,為什么他遇上的任務(wù)難度總是驟升。

    這毫無意義,他甚至不能像是在現(xiàn)實世界里那樣,給這個游戲打個低分,他只能接受這一切。

    但是在這個任務(wù)副本里,“這些巧合”有了一個完美的解釋——這是一個陰謀。

    “接送我們的飛船沒有在大氣層外等待,而是離開了這顆星球,這里沒有雙向通訊設(shè)備無法獲得外接信息……也是因為節(jié)目組其實早就知道這一切嗎?”齊樂人問道,“他們惡意地制造了一個封閉島,讓我們死在這里?”

    “不,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辟R億捂著臉,聲音嘶啞,“導(dǎo)演是我的遠房堂親,我們私底下的關(guān)系很好,他不會拿我的性命開玩笑。節(jié)目開始前我們放置了和觸蛸卵類似的發(fā)光礦石——就是勞拉和弗朗西斯找到的那一顆,還在部分參賽者房間的地下室里藏了觸蛸的資料,上面的文字是根據(jù)這個星球的文字打亂了順序后胡亂編寫的,我們只是想讓你們看到觸蛸的圖片。還有地下研究所……按照計劃,我是那個內(nèi)定的演員,我要負責(zé)引導(dǎo)你們一步步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異常,而這里應(yīng)該是在第四天左右被你們‘意外發(fā)現(xiàn)’,進而制造恐慌�!�

    “但是那枚觸蛸卵是真的�!饼R樂人冷冷地說,“我見過它孵化后留下來的殘骸了,里面還有干掉的黏液�!�

    “對,有人換掉了它。”賀億絕望地吶喊了起來,仿佛在一瞬間陷入了崩潰,“它是真的!真的!在我被馬克綁架之后,我就發(fā)現(xiàn)了,馬克的眼睛出血癥狀,絕對是真的被觸蛸寄生后才會有的情況!”

    “所以你從閣樓逃入了地下室,炸開了入口,躲進了研究所,將我們所有人蒙在鼓里……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已經(jīng)做好了隱瞞到底的準備,現(xiàn)在為什么要把真相說出來?”齊樂人問道。

    “大概是因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辟R億幽幽地看著齊樂人,視線又像是穿過了他的身體,看向遙遠的地方。

    齊樂人握著手槍的手緊了緊,計算了一下自己逃出這間配電房再關(guān)上門需要多久。

    “你聽好了。觸蛸里有一種特別強大的個體,被稱為‘利維坦’,哪怕被凍結(jié)在零下四十度的極寒環(huán)境中也不會死亡,只會進入休眠,它就像是觸蛸里的兵蟻,戰(zhàn)斗力遠超工蟻。利維坦和普通觸蛸不同,只要感應(yīng)到生物的靠近,它就會強行解凍,它甚至不會急著攻陷宿主的大腦,而是在完成寄生的兩至三個小時候內(nèi)吸干宿主的養(yǎng)分,讓宿主體會到活著被殺死的感覺……我在研究所地下最深處的冰川里遇見了它……”賀億的聲音已經(jīng)開始變了,扭曲的聲音好似從破風(fēng)箱里傳來的一樣,污血從他凸起的眼眶里流了下來,然后是鼻孔和嘴角,他一張開嘴,血就瘋狂地往外流,被黏液沖淡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激起了一攤深紅的水漬。

    “它幾乎不死,柔軟的表皮在接觸空氣之后迅速硬化,強度可以媲美輕型坦克,它速度極快,最高時速和人類的極限速度相當(dāng),最可怕的是,它有大腦。它不會吃掉宿主的大腦,而是將腦組織完全地保存在自己的身體里,繼續(xù)用那個大腦思考……快逃吧,它已經(jīng)……已經(jīng)要出來了……”

    賀億跪倒在了地上,開始瘋狂地嘔吐,粘稠的觸手沿著他的食道往外伸展,將這條狹窄的管道撐破,在脖子的位置撕開了一道裂口!赭色的觸手從賀億的脖子里探了出來,軟體動物的表皮在暴露于空氣的一瞬間,逐漸變成了堅硬的金屬一般的物質(zhì)!

    硬化的表皮增加了觸手的恐怖,它生生地將賀億的脖子撕開,將原本一個拳頭大小的傷口拉扯到擰斷了賀億的脖子!他的脊椎已經(jīng)斷了,支撐著他的頭顱的是一根筆直的硬化觸手,將他的大腦保存了下來,吞入體內(nèi)。更多的觸手爭先恐后地從斷掉的脖子里涌出來,不斷膨脹,涌出,然后硬化,一團小小的觸蛸在離開人體之后成為了一團一米多高的恐怖怪物!

    齊樂人把槍射擊,一梭子彈全部打光,可是射在觸手外殼上卻全都嵌在了它的表皮里,既沒有穿透皮膚,也沒有彈飛出去。子彈無法起作用,那只好……

    齊樂人轉(zhuǎn)身逃跑,在穿過配電房的房門之后將手-雷丟了進去,然后用力關(guān)上門,撲倒在地上。

    門內(nèi)地動山搖,齊樂人忍著嘔吐感起身繼續(xù)跑,在另一道閘門后靜靜啟動技能【暗中觀察】。

    他不相信這個怪物會死,但他想知道這種程度的爆炸能夠起多大的作用,這對他接下里的計劃制定至關(guān)重要!

    不到半分鐘,配電房緊閉的大鐵門就被用力撞擊了一下,仿佛有一座鐵像被扔在了門上,那驚天東西的聲響驚得齊樂人臉都白了。

    可恐怖并沒有結(jié)束,在那一聲撞擊后,鐵門開了。

    不是被撞開的,而是被打開的。那個怪物,它懂得開門,它有智慧!

    當(dāng)那個硬化后的怪物以扭曲地姿勢爬出配電房的那一刻,齊樂人的心臟已經(jīng)快從喉嚨里跳出來了,他努力克制著自己想要逃跑的沖動,如果他快速移動的話,暗中觀察技能的效果極有可能被這個怪物發(fā)現(xiàn)。

    這個怪物極其難纏,手-雷都無法解決它,齊樂人和他硬碰硬的下場絕對慘不忍睹。他必須先尋找隊友,然后再找合適的武器,例如馬克對他用過的火箭筒……要對付這個程度的關(guān)底BOSS,單靠自己的力量恐怕是做不到了。

    怪物在配電房的門外徘徊了一會兒,它有兩個方向可以選擇,然而幾乎毫無懸念地,它慢吞吞地向齊樂人的方向走來。

    齊樂人欲哭無淚:……我就知道,肯定是怎么倒霉怎么來!

    吸干了賀億血肉,吞噬了他的大腦的利維坦距離齊樂人越來越近,緊貼在閘門后的齊樂人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對【暗中觀察】的技能效果充滿信心。為了最大限度地發(fā)揮技能卡的作用,陳百七幫他測試過【暗中觀察】的效果,他越是不動,技能的隱蔽效果就越好,只要不被碰到幾乎可以完美隱藏住他,就連氣味和溫度都會遮掩,但是一旦他開始移動,這隱形效果就下降了,如果在和敵人距離極近的情況下他動了……那除非他脫離敵人的視線范圍,否則隱形效果就無法再對它起作用。

    但對直覺或者感知特別強的人來說,哪怕看不見聽不到,他們依舊會感到這里“有人”在看著他們。但是陳百七也說了,這種人數(shù)量很少,他用不著杞人憂天,反正到這個級別的人基本上隨隨便便就能弄死他了。真是充滿了陳百七個人風(fēng)格的安慰方式。

    怪物越來越近了,齊樂人大氣也不敢出,安靜得像是真的不存在一樣。

    近距離的觀察下,這只怪物的身形更加充滿了違和感,它像它的同類一樣有十三根觸手,但是每一根觸手外都好似包了一層錫紙,讓柔軟的觸手怪異嶙峋。就連行動的姿勢都很奇怪,那么多的觸手一同匍匐在地上,帶動著它的身體向前爬行,但是速度緩慢,看不出最高時速能夠超過人類急速奔跑的速度�?谄鞯奈恢脩�(yīng)當(dāng)在觸手之間,緊貼著地面,它在爬行的時候偶爾可以看到底部一圈又一圈的細密牙齒,這張充滿了彈性的大嘴和它這具隨意伸縮的身體恐怕能瞬間將一個人活人吞進去嚼碎。

    怪物距離大門越來越近,齊樂人忍不住去看就在自己手邊的閘門緊急關(guān)閉按鈕,如果他按下開關(guān),這算閘門就會立刻放下,將怪物隔絕在外。然而時間只有幾秒鐘,這只吞噬了賀億大腦的怪物會迅速找到另一面的開關(guān),將閘門再次開啟。

    一個攻擊力強,防御力高,還點了智力的怪物,真是太難對付了。

    齊樂人只好耐心等待,等它走得夠遠,然后他再從另一條路離開,到武器庫找找合適的武器,希望路上再碰到幾個隊友。

    怪物的兩根觸手已經(jīng)伸過了閘門,距離齊樂人不到一米,他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那兩根觸手,腦中卻情不自禁地冒出了一個問題——那觸手,會不會碰到他?

    仿佛聽到了他內(nèi)心的疑惑,觸手調(diào)皮地在地上打了個卷,甩動了一下,不經(jīng)意地蹭在了齊樂人的小腿上。

    身體剛剛越過閘門的怪物霍然睜開了唯一的眼睛,拳頭大小的紡錘形眼睛從肉縫里瞪了出來,猩紅的瞳孔直勾勾地看向齊樂人。

    “咚”的一聲,齊樂人一巴掌拍在了閘門的緊急關(guān)閉按鈕上,轟然落下的閘門將怪物的兩條觸手壓在了門下!

    &&&

    PS:樂妹:遇到倒霉的事情,我的內(nèi)心已經(jīng)毫無波動,甚至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四十五、星際死亡真人秀(二十八)

    右手拍在緊急關(guān)閉的按鈕上,身體隨著這一股反推力瞬間加速沖了出去,齊樂人的腦子里好像早就想過預(yù)案似的,頭也不回地拉開一個手-雷往后擲,離弦之箭一般沖刺了出去,在沖過拐彎口的時候又故伎重演,扔下一個手-雷!

    連續(xù)兩聲爆炸震得過道像是一艘風(fēng)雨飄搖的小船,齊樂人撲倒在地上,感受著轉(zhuǎn)角處沖來的狂暴熱流,將他的頭發(fā)吹得一團亂。

    他趴在地上咳嗽了兩聲,再次起身亡命狂奔。

    利維坦沒有追上來,已經(jīng)跑到武器庫所在的樓層的齊樂人終于松了口氣。

    研究所的面積極大,要撞上那只怪物也得有“非凡的運氣”,不過尚不知道利維坦的嗅覺是否靈敏……齊樂人回頭看了一眼,世界沉浸在一片光亮的死寂之中,這種暗藏在光明之下的恐怖令人心驚。

    賀億會被那只利維坦寄生顯然是蘇和搞的鬼,他親口說他將地下冰川中的危險生物釋放了出來,那只觸蛸類似異形中的異形女王,比尋常的觸蛸難對付多了,更何況它還有人的智慧……

    齊樂人繼續(xù)往前走,來到武器庫所在的走廊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探頭探腦的呂醫(yī)生。

    “啊!齊樂人!你還活著��!”呂醫(yī)生激動地跑了出來,“你那邊怎么樣了?你是不是見到蘇和了?”

    “你碰到杜越了?”齊樂人問道。

    杜越也從武器庫里跑了出來,拉著齊樂人的胳膊:“前輩!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太好了!你可不能死�。 �

    喂喂,年輕人怎么說話呢?齊樂人腹誹了一下激動得語無倫次的杜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家伙怎么這么陰魂不散啊�!眳吾t(yī)生苦著臉嘀咕道。

    齊樂人板著臉:“他聽得見的�!�

    呂醫(yī)生嚇得臉都白了,干瞪著眼,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

    “嚇唬你的,他應(yīng)該走了�!饼R樂人琢磨著蘇和也沒那么閑,既要當(dāng)獄警又要管惡魔,還有一大票美女下屬,怎么看也分身乏術(shù),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閑到來這里偷窺一群小嘍啰是怎么做任務(wù)的。

    呂醫(yī)生這才松了口氣,抱怨道:“你別老嚇我呀。”

    只有沒見過蘇和的杜越在一旁納悶:“蘇和是誰�。俊�

    呂醫(yī)生趕緊擺手:“一個超級可怕的大魔王,恃美行兇、陰險狡詐,還心狠手辣,上天入地宇宙第一壞!你前輩之前就是被他弄死的,死得慘不忍睹,你說他是不是變態(tài)!”

    杜越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么壞啊……”

    死得慘不忍睹的齊樂人:“…………”

    “對啊,你前輩的男朋友悲痛欲絕,現(xiàn)在還在浪跡天涯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知道他還活著的消息�!�

    杜越又傻眼了:“啊,前輩有男朋友?不是個大美女嗎?前輩說長得特別漂亮!”

    呂醫(yī)生默默看向齊樂人,曾經(jīng)和小年輕在監(jiān)視安妮的時候暢談了一下各自初戀的齊樂人干咳了兩聲:“先別說這個了,我有件很要緊的事情要說,在研究所的地下冰川里……”

    強行轉(zhuǎn)移話題成功,齊樂人鎖上武器庫的大門將之前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略過了很多事情,只是將蘇和說他放出了地下冰川里的利維坦的事情告訴了兩人,并且把之前他和那只怪物交手的事情說了出來。

    “零下四十度的低溫都沒事?厲害了,我們的恒溫服也只保證我們在零下三十度以上的環(huán)境里不會失溫,一旦溫度下降到零下三十度以下,我們也堅持不了多久,到了零下四十度就更不行了,再降溫的話……基本就是個死字。講真,你現(xiàn)在還能堅持不戴手套也是挺厲害的……”呂醫(yī)生看著齊樂人光著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套在厚手套里的手,不由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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