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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營地的戰(zhàn)馬在西北角的方向,看守很嚴(yán)。你們離開的時候往東南邊走,那里有幾匹生病的小母馬,看守的人很少,那幾匹馬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速度很快�!�

    塔麗離開前,想起瑤英之前說過的一句話。

    “公子,文昭公主說過,北戎王室爭斗不斷,王子之間勾心斗角,阿陵王子不是北戎人,和其他王子隔閡很深。你們逃出去以后,盡量去其他王子的領(lǐng)地�!�

    李玄貞點頭記下,幾人掙脫開皮繩,把所有傷藥給了李仲虔,為他包扎好。

    所有人在泥坑里打滾,讓身上沾滿泥漿和糞便,以遮掩氣味,北戎人的營盤養(yǎng)有嗅覺靈敏的獵犬。

    滿天星辰,蒼穹寂靜下一片冰天雪地。

    李玄貞靠在柵欄上,耐心地等待時機,他知道深夜到凌晨那段時間值夜的士兵交接,正是最松懈的時候,那個時候趁亂逃跑的把握最大。

    半夜,李仲虔清醒過來,鳳眼掃視一圈,掙扎著坐起身,扎緊身上的傷口。

    “你還能動?”李玄貞冷淡地問。

    “放心,我死不了。”李仲虔面無表情地勒緊紗布,渾身肌肉發(fā)顫,臉上卻神情麻木,仿佛絲毫沒有痛楚,暗夜中,鳳眼里有種近乎獸類的陰沉冷芒,“沒找到明月奴,我這口氣斷不了�!�

    兄弟倆無話可說,閉目養(yǎng)神。

    到了后半夜,李玄貞悄悄握緊塔麗給他的一柄短刀,叫醒親兵,讓他們做好準(zhǔn)備,他要引來北戎守衛(wèi)。

    “等等�!崩钪衮鋈槐犻_眼睛,“你聽,有動靜。”

    李玄貞側(cè)耳細(xì)聽,雙眼微瞇。

    遠(yuǎn)處,有一陣緩慢的仿佛風(fēng)吹松林的沙沙聲響傳來,不仔細(xì)聽會以為是風(fēng)聲。

    李玄貞道:“輕騎,有四五百人�!�

    李仲虔和他對視:“大王子的人�!�

    大王子趁著海都阿陵去了高昌,開始一個接一個攻占他的部落營地。

    示警的號角聲很快響起,粗暴地打破岑寂,整個營地都亂了起來,熟睡的男人從夢中驚醒,沖出營帳,女人和孩子躲在帳中瑟瑟發(fā)抖,營地最外圍的北戎人豎起障礙,阻止輕騎靠近,迫使對方放慢速度。

    敵人來得很快,幾百個身著皮甲的騎兵吼叫著沖入營地,見人就砍,營地的人倉促應(yīng)戰(zhàn),最先沖出去的男人被一刀捅了個對穿。

    一片怒吼喊殺聲中,李玄貞和親兵砍翻柵欄,避開交戰(zhàn)的北戎人,摸到東南邊,幾個北戎人揮舞著長刀迎上前,李玄貞和親兵很快解決了他們,找到塔麗說的幾匹母馬,翻身上馬。

    營地已經(jīng)被包圍,外面有弓弩兵在放箭,萬箭齊發(fā),火光熊熊。

    李仲虔手里握著一把剛剛搶來的長刀,強忍痛苦,砍翻一個北戎人,道:“就這么沖出去,走不了�!�

    李玄貞環(huán)顧一周,當(dāng)機立斷:“放出所有俘虜�!�

    他們掉頭放出羊圈里的所有俘虜,俘虜們慌不擇路,撿起掉落的武器,跟著他們沖出營地。

    大王子的輕騎隊伍隊列整齊,負(fù)責(zé)發(fā)動第一輪攻擊,沖散營地守衛(wèi),另外兩股隊伍從兩翼殺出,手握彎刀、短斧,一邊嚎叫,一邊冷酷地屠殺,看他們身上的毛皮衣著,可能是從各個部落招募來的散兵。

    李玄貞、李仲虔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撥馬轉(zhuǎn)頭,帶領(lǐng)俘虜沖入戰(zhàn)陣,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散兵之中。

    半個時辰后,營地最后一道防線崩潰。

    李仲虔無力再殺敵,和其他俘虜一起退出戰(zhàn)陣,李玄貞在前面廝殺,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面色陰沉,還刀入鞘,拿起馬鞍旁的弓。

    北戎人用的是輕便的短弓,箭頭小,箭身很輕,他試了試弓弦,知道這種弓近戰(zhàn)射不穿鎧甲,更適合遠(yuǎn)射,一蹬馬腹,馳馬疾奔,繞到旁邊的山崗上,對準(zhǔn)混戰(zhàn)中那個少了一條胳膊的漢人部下,飛快搭箭,一箭射出。

    嗡的一聲細(xì)響,羽箭劃破夜空,扎在雪地上,直至沒羽。

    胳膊上的傷口撕裂一般疼痛,李玄貞滿不在乎,慢慢適應(yīng)手上的弓,繼續(xù)搭箭,三箭連發(fā),這一次羽箭灌滿力道,兩箭釘在漢人部下的肩頭,漢人部下一聲慘叫,從馬背跌落,落在雪地上,轉(zhuǎn)眼就被雨點似的馬蹄踩踏得面目全非。

    “不能讓海都阿陵知道李仲虔在北戎。”

    她的弱點不能落到海都阿陵手里。

    李玄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可以為李仲虔犧牲什么。

    他沉聲吩咐親兵:“今天所有知情者,殺�!�

    親兵齊聲應(yīng)是,目光四下里搜尋,尋找可能知道他們身份的人,悄悄接近,然后趁其不備,一刀斬下。

    天邊漸漸浮起魚肚白,戰(zhàn)斗結(jié)束,營地一片狼藉,大王子的隊伍開始收拾戰(zhàn)場。

    一個將官模樣的人召集所有俘虜,李玄貞幾人沒有身份過所,去了哪里都會被盤查,干脆混入其中。將官以為他們是擄來的部落勇士,留意到他們昨晚作戰(zhàn)英勇,道大王子正是用人之際,直接將他們招攬至大王子麾下。

    隊伍沒有過多停留,迅速開拔。

    李玄貞確認(rèn)塔麗還活著,隨大王子的將官離開,疾行數(shù)百里,期間又攻打了兩座營地。

    到了第六日,他們來到一處三面環(huán)山的低矮平原,被帶到一個身著虎皮大氅、腰束金帶的男人面前,男人聽說李玄貞殺敵勇猛,箭術(shù)出眾,能百步穿楊,大笑著要和他比試。

    李玄貞毫不畏懼,帶傷和男人比試步射、騎射,步射他贏了,騎射時故意射偏,輸給男人,最后和男人打了個平手。

    周圍的北戎人高聲歡呼,李玄貞這才知道男人就是北戎大王子。

    大王子大肆吞并海都阿陵的領(lǐng)地,知道等海都阿陵回來,必定少不了一場大戰(zhàn),求賢若渴,當(dāng)場封李玄貞做了禁官。

    李玄貞掩藏身份,成功獲取他的信任,潛伏在他身邊,一邊打探消息,一邊讓李仲虔養(yǎng)傷,一邊尋找脫身的機會。

    那段日子里,兩人慢慢拼湊出李瑤英被海都阿陵帶走以后發(fā)生的事,從其他流落北戎的漢人那里打聽到更多王庭的消息。

    李仲虔傷勢見好,心急如焚,李玄貞也焦躁不安。

    但是他們不能急躁。

    北戎局勢動蕩,波云詭譎,劍拔弩張。

    一日,大王子接到一封信,高興得手舞足蹈,道:“阿陵收買死士,刺殺我的幾個兄弟,證據(jù)確鑿,這回他還對金勃下手了,金勃是我父汗最偏心疼愛的兒子,我看阿陵還怎么脫身!”

    他欣喜若狂,繼續(xù)派兵搶占地盤。

    又過了幾日,伊州傳來消息,海都阿陵從高昌回來,向瓦罕可汗認(rèn)罪自首,坦然承認(rèn)他的所有罪行,只求瓦罕可汗放過他的部下。

    大王子立馬帶人趕回伊州,他得和其他兄弟搶奪海都阿陵的領(lǐng)地。

    路上,一封瓦罕可汗的親筆信送到大王子的帳中,可汗說他已經(jīng)懲治了海都阿陵,剝奪了他的王子稱號,命所有兒子留在領(lǐng)地,不得離開。

    大王子大怒:可汗優(yōu)柔寡斷,海都阿陵殘殺兄弟,可汗居然還對他網(wǎng)開一面!

    幕僚勸大王子稍安勿躁,大王子一刀砍翻食案:“這口氣我咽不下!父汗老了,昔日的勇氣早就被王庭佛子磨光了,再不是以前那個帶領(lǐng)族人南征北討、英明神武的大汗了!他居然要寬容海都阿陵那只野心勃勃的狼!狼永遠(yuǎn)不會感恩,只會服從強者!父汗軟弱,遲早死在海都阿陵手里!我要去伊州,親手宰了海都阿陵,拿他的頭蓋骨當(dāng)酒碗!”

    幕僚們苦口婆心,勸大王子不要沖動。

    李玄貞和李仲虔冷眼旁觀,想起李瑤英的話,計上心來:現(xiàn)在北戎局勢混亂,他們暫時無法離開北戎,不知道會被困多久,既然他們走不脫,而海都阿陵和諸位王子矛盾重重,為什么他們不趁機添把火,讓北戎亂上加亂?

    最好能夠借刀殺人,逼瓦罕可汗處決海都阿陵。

    北戎隔斷中原和西域,海都阿陵對李瑤英勢在必得,他們必須除掉這個心機深沉的男人。

    等北戎亂到自顧不暇,他們就可以抽身去王庭。

    兩人商量過后,打定主意。

    李玄貞幾人故意在營地里散播流言:可汗為什么放過海都阿陵?還不讓大王子回伊州?莫非可汗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眾人回過味來,冷汗涔涔,紛紛猜測:瓦罕可汗不可能這么輕易就原諒海都阿陵,他不殺海都阿陵,很可能是因為已經(jīng)被海都阿陵控制住了!

    幕僚越想越覺得瓦罕可汗肯定是被海都阿陵軟禁了,開始擔(dān)憂:假如斷事官幫助海都阿陵控制了伊州,海都阿陵下一步是不是要對大王子這些人下手?

    大王子正愁沒借口回伊州,聽了流言后,怒發(fā)沖冠:“海都阿陵狼子野心,刺殺金勃,暗害我的兄弟,現(xiàn)在又以下犯上,軟禁可汗,欲對可汗不利,我身為人子,要去伊州救父汗!”

    于是,大王子假意聽從瓦罕可汗的命令,實則暗度陳倉,一面連夜行軍,一面勸說其他兄弟和王公貴族助他成事,直撲向伊州。

    到了伊州城外,正是夜幕四合時分,城中一道道炊煙筆直地升向高空。

    幕僚發(fā)現(xiàn)牙庭一片太平,怕惹惱瓦罕可汗,勸大王子三思而后行。

    “看來大汗并沒有被海都阿陵軟禁,王子須得小心從事�!�

    大王子冷笑道:“我忍了這幾年,忍不下去了!既然我已經(jīng)帶兵來到伊州,一不做,二不休,不管父汗是不是被海都阿陵軟禁,我非殺了海都阿陵不可。”

    幕僚無奈,大王子之前搶奪海都阿陵的地盤,屠殺海都阿陵的部下,假如海都阿陵活著,以后必定會報復(fù)他,現(xiàn)在大王子騎虎難下,確實沒有其他選擇。

    海都阿陵活著,后患無窮。

    大王子獰笑:“我要給幾個兄弟報仇!誰能攔著我嗎?”

    這時,瓦罕可汗知道大兒子違抗他的命令,私自來了伊州,大怒,派出大臣訓(xùn)斥他。

    火把熊熊燃燒,兩隊人馬正僵持著,奉大王子之命混在隊伍中的李玄貞突然暴起,一刀砍死大臣。

    眾人呆若木雞。

    大王子拔刀,砍死另外幾人,怒喝:“你們是斷事官的走狗,和海都阿陵暗中勾結(jié),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奸人,父汗才會變得和婦人一樣心慈手軟、畏首畏尾!今天我要手刃海都阿陵!攔我者死!”

    眼看大臣已經(jīng)血濺當(dāng)場,大王子的隨從不敢再猶豫,簇?fù)碇笸踝樱匦l(wèi)最嚴(yán)密的牙帳殺去。

    北戎王室內(nèi)斗不斷,瓦罕可汗不肯處死海都阿陵,王公貴族極為不滿,大王子事先收買了和海都阿陵有矛盾的伊州守將,城中守兵很快潰散,大王子幾乎沒遇到什么抵抗,長驅(qū)直入。

    李玄貞緊跟在大王子身邊,一路廝殺,四下里尋找海都阿陵的身影。

    “蠢貨!”

    陣前,一聲威嚴(yán)的怒斥如雷鳴轟響,穿過廝殺的人群,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搖曳的火光中,瓦罕可汗身披戰(zhàn)甲,騎了匹神清骨俊的戰(zhàn)馬,在近衛(wèi)的簇?fù)碇械诌_陣前,雖然面容蒼老,卻是一身堅毅不拔、如群山聳立的深沉氣勢,怒視大王子:“還不束手就擒!”

    老可汗一生戎馬,積威難犯,虎目掃視一圈,廝殺的士兵無不心頭大震,頓生退意。

    幾個小卒嚇得滾下馬背。

    大王子也不由得心生懼意,但不想在部下面前露怯,咬破舌尖,穩(wěn)住心神,緊緊攥住韁繩,大聲道:“父汗,海都阿陵的刀已經(jīng)架到我們幾兄弟的脖子上了,你還是不肯殺了他!你非要等我們?nèi)祟^落地,才舍得處置海都阿陵嗎!到底誰才是你的兒子?!”

    瓦罕可汗怒道:“海都阿陵的罪責(zé),我已經(jīng)知曉,自會處置他。你擅離領(lǐng)地,沖擊牙帳,可知罪?”

    “我沒罪!”大王子面容猙獰,聲嘶力竭,“我今晚要和海都阿陵做一個了斷!反正早晚要死在他手上,不如今天來個痛快!”

    他一句怒罵還沒說出口,嗖的一聲利響,無邊的靜夜里,一支羽箭遽然竄出,飛撲而至,迅若流星,穿透了他身上閃閃發(fā)亮的胸甲。

    瓦罕可汗魁梧的身軀晃了晃,整個人往后仰倒。

    砰的一聲沉悶濁響,被北戎人視為頭狼的老可汗栽倒在雪地里。

    巨變突生,所有人目瞪口呆。

    營盤安靜了一剎那,風(fēng)聲呼呼,馬嘶陣陣。

    前一刻還怒火滔天的大王子魂飛魄散,渾身哆嗦,臉色慘白。

    此時,混在士兵中放出冷箭的李仲虔飛快藏起短弓,一面驅(qū)馬搶上前,一面和埋伏的親兵齊聲高喊:“海都阿陵刺殺可汗,意圖叛亂!”

    “海都阿陵叛亂了!”

    茫然無措的大王子聽到這一句,神魂歸位,下意識跟著怒吼:“海都阿陵叛亂,刺殺可汗,你們速去捉拿海都阿陵!”

    他一邊顫聲嘶吼,撇清自己的罪名,一邊朝瓦罕可汗馳去。

    混亂中,李仲虔追上他,暗暗抽出短刀,策馬沖上前,眼看就要接近倒地的瓦罕可汗,可汗身邊的近衛(wèi)回過神來,七手八腳抬起老可汗,護著他離開。

    其他忠誠的近衛(wèi)也都紛紛反應(yīng)過來,擺出陣型,長刀如林,守勢嚴(yán)密,插翅難進。

    李仲虔瞳孔一縮。

    可惜了,假如能趁亂殺了瓦罕可汗,北戎肯定四分五裂。

    他勒馬停下,看一眼滿臉焦急的大王子,正想抽刀殺了他,大王子的護衛(wèi)已經(jīng)拍馬追了上來。

    李仲虔果斷地?fù)荞R轉(zhuǎn)身,和李玄貞、其他親兵匯合,跟上大王子的心腹,繼續(xù)搜尋海都阿陵。

    廝殺聲、慘叫聲匯成一片。

    突然,暗夜里傳來一陣隆隆巨響,山呼海嘯,奔涌而至,大地在震顫。

    眾人聞聲望去,只見南邊黑魆魆的夜色中似有暗影浮動,那暗影越來越長,越來越高,越來越近,如翻涌的潮水,一浪蓋過一浪。

    隨黑色洪流靠近的,是閃爍的粼粼刀光。

    緊接著,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弓弦聲齊齊響起,萬箭齊發(fā),織出一張鋼鐵打造的天羅地網(wǎng),朝混戰(zhàn)中的眾人罩了下來。

    慘叫聲四起。

    鐵箭可以直接扎穿厚木板,根本無處可躲,兵卒們剛才看到老可汗落馬,早已意志崩潰,只能抱著腦袋閃躲,嚎叫聲此起彼伏。

    大王子和老可汗的護衛(wèi)肝膽俱裂,同時示警:“敵襲!有敵襲!”

    那和潮水一樣漲落的黑影是一支埋伏的騎兵!騎兵殺過來了!

    這支鐵騎軍由北戎貴族掌軍,他們趁大王子和瓦罕可汗對峙的時候悄悄包圍牙庭,悄無聲息地靠近,一定是反了!

    親兵落荒而逃。

    大王子神喪膽落。

    難怪伊州局勢詭異。

    難怪他能一路暢通無阻地沖進牙庭。

    難怪王公貴族都暗暗支持他的行動。

    他只是個誘餌,貴族叛亂了!

    大王子呆呆地坐在馬背上,失魂落魄。

    騎兵沖了過來,刀光閃閃。

    “父汗!”大王子醒過神,攥緊彎刀,雙眼發(fā)紅,帶著親兵殺到瓦罕可汗身邊,“你們護著我父汗離開,我來斷后!”

    重重包圍下,忠于可汗的親兵迅速集結(jié),將老可汗圍在最當(dāng)中,這時候也來不及質(zhì)問大王子了,所有人拔刀砍殺,且戰(zhàn)且退。

    李仲虔和李玄貞也在其中。

    兩人看一眼黑壓壓的騎兵戰(zhàn)陣,心頭沉重:北戎局勢越混亂,對他們越有利,但是現(xiàn)在事情的發(fā)展他們也始料未及,很可能脫不了身。

    騎兵下手殘忍,親兵一個接一個倒下。

    大王子悔不當(dāng)初,砍殺得格外英勇。

    兄弟倆一面殺敵,一面暗暗思索脫身之法,滿身浴血。

    就在大王子徹底陷入絕望之際,西邊上崗忽然響起鼓聲。

    “保護大汗!”

    隨著一聲帶了磅礴內(nèi)力的吼聲在戰(zhàn)場上空蕩開,驟雨似的馬蹄踏響傳來,山崗上,又一支身披黑色甲衣的騎兵俯沖而下,勢如雷霆。

    為首的將領(lǐng)高大健壯,薄甲勾勒出流暢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火光照耀,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在暗夜中瀲滟著金色光芒,周身一股凜冽的殺伐之氣。

    “兒郎們,隨我保護大汗!”

    他怒吼長嘯,帶領(lǐng)騎兵沖鋒。

    這支恍如從天而降的神兵沖入混亂的戰(zhàn)陣,艱難地沖殺,在重騎兵的重圍下撕開一道小小的缺口。

    大王子愣了許久,深深地看一眼海都阿陵,帶著瓦罕可汗從缺口逃了出去。

    李玄貞認(rèn)出海都阿陵,渾身血液沸騰,想策馬上前,一伙鐵騎兵殺了過來,他舉刀格擋,和雙眼赤紅、同樣想要沖上前而不得的李仲虔一起后退。

    兩支騎兵絞殺,血流成河。

    親兵勸李玄貞和李仲虔:“公子,大王子肯定已經(jīng)察覺出我們是奸細(xì)了,快撤吧,再不撤就沒機會了!”

    李仲虔咬咬牙,撥馬轉(zhuǎn)身。

    他們已經(jīng)讓北戎亂成了一鍋粥,必須趁機逃出北戎,盡快找到李瑤英。

    她的安危至關(guān)重要,海都阿陵可以將來再殺,他不能因小失大。

    李玄貞拍馬跟上李仲虔,帶著親兵撤出牙庭。

    在他們身后,星光燦爛,廝殺還在繼續(xù)。

    ……

    海都阿陵帶領(lǐng)騎兵掩護瓦罕可汗撤退。

    心腹撥馬沖到他身邊,小聲道:“王子,不如我們趁亂反了吧!大汗身受重傷,萬一有個好歹,大王子他們不會放過你!”

    他們刺殺諸位王子的計策失敗以后,從高昌返回伊州,此時瓦罕可汗已經(jīng)控制住所有忠于海都阿陵的部下。

    海都阿陵和斷事官偷偷見了一面,知道自己陷入絕境,無處可逃,深思熟慮后,決定鋌而走險,前去牙帳,認(rèn)下所有罪責(zé)。

    他賭對了,瓦罕可汗沒有殺他。

    王子們勃然大怒,大王子帶兵殺到牙庭,興師問罪,其他幾位王子也在趕來牙庭的路上。

    海都阿陵接到消息,擔(dān)心瓦罕可汗扛不住壓力,反悔要殺他,避去了城外,正在觀望情況,貴族發(fā)動叛亂,他權(quán)衡了一番,帶著隊伍趕過來,護送瓦罕可汗離開。

    心腹心急如焚:“王子,幾位王子對您恨之入骨,您為什么不趁機反了呢?”

    海都阿陵一刀捅穿一個鐵騎,隨手抹去濺在臉上的黏稠鮮血,搖搖頭。

    “你以為我反了就能保住性命?我的領(lǐng)地部屬都在大汗手里,他死了,我一無所有,那些貴族沒有一個瞧得起我。大汗活著,我今天戴罪立功,以后還能重新獲取他的信任�!�

    星光下彌漫著一股濃厚的血腥氣。

    海都阿陵舉起長刀。

    從前年開始,他諸事不順,和其他王子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這一次更是栽了個大跟頭,這么多年來的心血付諸東流,以后不得不從頭開始。

    他不能就這么認(rèn)輸,他還年輕,精力充沛,身強體壯,只要假以時日,他還可以卷土重來。

    他將領(lǐng)兵征伐最肥沃的土地,從王庭奪回最美的女人。

    在那之前,他必須保住性命。

    海都阿陵大吼一聲,繼續(xù)砍殺。

    ……

    當(dāng)夜,北戎天翻地覆。

    貴族發(fā)動叛亂,海都阿陵護送瓦罕可汗和大王子撤出伊州。

    混亂中,瓦罕可汗下令移帳斡魯朵,召集各地部落騎兵前往斡魯朵勤王,同時傳令各處封鎖消息,尤其要注意王庭的動靜,命邊境守軍日夜巡查,射殺所有朝王庭方向飛去的信鷹。

    李玄貞、李仲虔趁亂離開,連夜狂奔數(shù)十里,發(fā)現(xiàn)身后有支追兵緊緊追了過來。

    重傷的瓦罕可汗在撤向斡魯朵的路上質(zhì)問大王子,懷疑他軍中出了奸細(xì),很快派出了幾支追兵。

    李玄貞一行人躲避追殺,感慨道:“瓦罕可汗不愧是北戎大汗……不可小覷�!�

    雖然瓦罕可汗因為兒子之間的矛盾大意失荊州,險些死在李仲虔的暗箭下,還被叛亂的貴族抄了牙庭,但他終究是北戎大汗,清醒過來以后,迅速控制住局勢,逃往斡魯朵,封鎖邊境,威懾蠢蠢欲動的部落,雷厲風(fēng)行,讓人心驚膽寒。

    他壯年時的風(fēng)采,可見一斑。

    李玄貞嘆道:“我還是大意了�!�

    他以為瓦罕可汗重傷之后,諸位王子會立刻陷入內(nèi)斗,北戎將四分五裂,他們就能趁亂離開北戎。

    沒想到瓦罕可汗撐了過來,雖然各地先后爆發(fā)叛亂,但是可汗顯然成竹在胸,可以穩(wěn)住局面。

    他們?nèi)匀槐焕г诒比帧?br />
    親兵道:“瓦罕可汗和王庭佛子對峙多年,一直攻不下王庭,人心渙散,貴族抱怨了很多年,都說他們的大汗不中用了,現(xiàn)在看來,可汗寶刀未老�!�

    李玄貞看一眼李仲虔,沉默不語。

    瓦罕可汗這么難對付,那個被瓦罕可汗視為克星的王庭佛子又是怎樣的人?

    他不想和李仲虔討論這件事。

    ……

    回憶到這里,李玄貞長長地嘆口氣。

    他們終究不熟悉地形,雖然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伊州,卻在茫茫雪原上迷失了方向,被追兵追上,幾場廝殺過后,幾人新傷帶舊傷,險些死在北戎人箭下。

    海都阿陵的部下想要抓住他們,所以會留活口。

    瓦罕可汗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把他們當(dāng)成細(xì)作,要求追兵格殺勿論,追兵下手毫不留情,這一次每根箭矢都涂了毒汁。

    親兵接連死去,李仲虔被毒箭所傷,引發(fā)舊傷,意識紊亂。

    李玄貞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命大,幾次死里逃生。

    他來不及慶幸,因為他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面臨一個尷尬的處境:逃亡之時,他們要躲避追兵,不得不遠(yuǎn)離大道,無法辨認(rèn)方向,居然離王庭越來越遠(yuǎn),離斡魯朵越來越近。

    在一次被追兵圍剿、走投無路之時,李玄貞果斷地拖著李仲虔混進北戎牙庭。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塔麗隔幾天給他送一次飯。

    那天,一隊巡查的士兵發(fā)現(xiàn)他的藏身之所,趕去報信,他不敢耽擱,把李仲虔交給塔麗照顧,自己引開士兵,一頭扎進長公主的營帳。

    長公主還在找從她手中逃脫出去的“中原親兵”,李玄貞是主動逃到她地盤上的。

    假如長公主敢把他交給瓦罕可汗,他就把她拉下水,說他和她里應(yīng)外合,攪亂北戎。

    長公主身份敏感,不敢冒險。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落到長公主手里,他至少能保住性命。

    地牢里回蕩著抽泣聲。

    火把放出的昏黃光芒籠在李玄貞和朱綠蕓這對闊別已久的故人身上。

    兩人一個神色平靜,一個淚水漣漣。

    李玄貞定定神,抬眸,看著朱綠蕓:“蕓娘……你在王庭的時候,是不是見過七娘?”

    朱綠蕓一愣,淚水掛在腮邊。

    李玄貞看著她,眉宇間隱有焦急之色。

    朱綠蕓張了張嘴巴,“你來北戎找我……我剛好去了王庭……”

    李玄貞搖搖頭,打斷她的話:“蕓娘,我不是為你來北戎的�!�

    晴天霹靂在耳邊炸響,朱綠蕓感覺胸口像是被重重地錘了一下,無法呼吸。

    第113章

    一刀兩斷

    那你是為什么來北戎的?

    朱綠蕓下意識想追問,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直視著蓬頭垢面的李玄貞,和他眸光相對,臉上的神色和以往一樣,帶了點不耐煩的冷淡,心里卻緊緊地縮成了一團。

    仿佛從云端跌落到塵埃里,一直一直往下沉。

    李玄貞看著朱綠蕓,意識到她眼中的纏綿之意,一怔,隨即苦笑,濃眉皺起。

    他以為她離開的時候,他們之間就結(jié)束了。

    “蕓娘,你離開長安時,我沒有好好和你道別�!�

    他早已經(jīng)放下,不能讓她誤會。

    朱綠蕓呆呆地望著李玄貞:“你要和我道別?”

    李玄貞面色平靜,目光明銳,周身一股若有若無的沉肅氣勢,迫使她直面他的坦陳:“是的,我們既然一刀兩斷,應(yīng)該好好道別。”

    朱綠蕓渾身一震,臉色慘白,手指緊緊攥住袖子。

    一刀兩斷。

    他居然要和她一刀兩斷。

    李玄貞靠在土墻上,動了下腿,鐐銬哐當(dāng)響。

    “你娘臨終前,我答應(yīng)她會好好照顧你……我辜負(fù)了你阿娘的囑托,沒能好好照顧你�!�

    朱綠蕓的母親把她托付給李玄貞的時候,他只是個少年。

    雖然那時的他身披戰(zhàn)甲,沖鋒陷陣,看起來舉止有度,穩(wěn)重老成,其實只是個還沒從母仇中走出來、暴躁陰沉的少年。

    他看著傷心欲絕的朱綠蕓,就像在看親眼目睹唐氏被燒死的自己。

    少女朱綠蕓淚如雨下,怯怯地看著他。

    李玄貞俯視她,如同俯視孑然一身的少年長生:“我會好好照顧你……”

    朱綠蕓不會像他那樣絕望痛苦,不會夜夜被夢魘折磨,她會得到最妥善的照顧,他將善待她,包容她,他曾渴求而永遠(yuǎn)也得不到的東西,他都可以給朱綠蕓。

    李玄貞嘴角輕翹,唇邊一抹自嘲的笑。

    當(dāng)年的他實在是太天真了,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么可能照顧好柔腸百轉(zhuǎn)的朱綠蕓呢?

    這些年,他對她的那些種種毫無原則的忍讓和寬容,既不能減輕他對唐氏的愧疚,也不能填補他內(nèi)心的空洞。

    曾經(jīng),有那么一瞬間,他以為有個人可以陪伴在他身邊,走進他陰暗的心底,撫平他的傷痛。

    可是下一刻,那個讓他短暫忘卻仇恨的人踮起腳,高興地指著岸邊的李仲虔:“長生哥哥,那個騎黑馬的就是我阿兄!”

    時至今日,李玄貞還記得這句話在耳邊回響時,渾身血液一點一點凝結(jié)住的感覺。

    又冷又疼。

    剛剛給了他希望,然后殘忍地當(dāng)著他的面撕碎,仿佛終于從深不見底的陰森洞穴里爬出,眼看就能靠近溫暖的光束,又被狠狠地一腳踹了下去。

    這一次,他不停下墜,沒力氣爬出去了。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仰著小臉看他,眼睫忽閃,烏漆黑亮的眸子盈滿笑意。

    李玄貞恨她。

    去赤壁求醫(yī)的人那么多,她為什么偏偏來照顧他?又為什么偏偏是謝滿愿的女兒?

    傷口一陣痛楚,李玄貞皺眉嘶了一聲,從混沌回憶中醒過神。

    “蕓娘……”他緩緩地道,“你離開中原也好,李德和朝中大臣只會利用你,你姑母是你唯一的親人,真心疼愛你,為你打算,以后你跟著你姑母,好好珍重,她才是能好好照顧你的人�!�

    朱綠蕓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那你呢?”她聲音也在顫,“我們呢?”

    “沒有我們了�!崩钚懣粗难劬�,“你是朱家蕓娘,我是漢家男兒李玄貞,以后,你我各走各的路,再無一絲瓜葛。”

    朱綠蕓癱坐在牢室外,紋絲不動,身上冰涼。

    以前他們也爭吵過,她總說要和李玄貞一刀兩斷,他拿她沒辦法,忍著怒火安撫她,雖然有時候他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冷漠,但她能感覺到,這一次和以前的任何一次爭執(zhí)都不一樣。

    此刻,李玄貞落在她臉上的兩道目光,并無憤恨之意,只有一種徹底釋然的平靜。

    他真的不要她了。

    朱綠蕓合上眼睛,淚水潸然而下。

    李玄貞聲音平穩(wěn),絲毫不為所動:“經(jīng)過之前的事,海都阿陵認(rèn)為你已經(jīng)失去利用的價值,所以你才能安穩(wěn)度日,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以后中原的事,你和你姑母都不要插手,免得再被北戎人利用。中原到底是你們的家鄉(xiāng),百姓無辜,你們好自為之�!�

    朱綠蕓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他的話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以后,他們徹底劃清界限,她再也影響不了他的決策,海都阿陵也就沒辦法拿她威脅他,雙方相安無事。假如她試圖干涉中原的事,他不會給她和姑母留情面。

    朱綠蕓抬起臉,眼底掠過一絲茫然。

    他竟然如此決絕,她不敢相信。

    她不去看他那雙狹長的鳳眼,目光胡亂打轉(zhuǎn),落在他身上的鐐銬上。

    “我救你出去,長生哥……”

    李玄貞嘆了一聲,淡淡地道:“蕓娘,以后別再這么叫我。”

    朱綠蕓死死地咬住了唇。

    李玄貞閉上眼睛,“我會想辦法逃出去,你別摻和進來,不然你會連累你唯一的親人。蕓娘,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你只當(dāng)不認(rèn)識我�!�

    他在為她著想,朱綠蕓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對她沒有情分了,他才會這么冷靜。

    她輕輕拂去腮邊淚水,神情麻木:“你不是為我來北戎的……那你是為誰來的?”

    想起李玄貞剛才焦急的樣子,她心頭震動。

    難道他是為李七娘來的?

    不可能,李七娘是他的仇人。當(dāng)年他為了替她出氣,殺了李七娘的細(xì)犬,他還使計讓李七娘替她和親……

    無數(shù)個猜測轉(zhuǎn)過朱綠蕓的念頭,哪一個都比李七娘這個答案更能說服她。

    李玄貞眉頭輕皺,輕描淡寫地道:“我為什么來北戎,這不重要�!�

    他隔著柵欄和朱綠蕓對視。

    “蕓娘,珍重�!�

    朱綠蕓挪開視線,指尖深深地掐進掌心,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幫你的話,姑母可能會殺了你�!�

    李玄貞一笑,“我自有成算�!�

    朱綠蕓站起身,背對著他,道:“你引我來,不是為了求我救你……你剛才問我是不是在王庭見過李七娘,為什么問起這個?”

    闊別已久,他第一句問的是別人,難道李瑤英比他的安危還重要嗎?

    李玄貞頓了一下。

    他想問朱綠蕓:七娘過得好不好?

    胖了,還是瘦了?

    困在北戎的這段日子,他一次次被圍追堵截,七娘當(dāng)時該是多么絕望無助?

    他原本不用問得那么急切,可是一想到朱綠蕓前不久見過李瑤英,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蕓娘,我對不起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朱綠蕓走了出去。

    李七娘是他的妹妹,他關(guān)心她,合情合理。

    他來北戎可能是為了國事。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

    ……

    朱綠蕓在馬場住下了。

    長公主懸心吊膽,生怕她哭哭啼啼鬧著要和李玄貞回中原,沒想到她每天安安靜靜的,沒有吵鬧,暗暗松口氣。

    塔麗每天為李玄貞送飯,告知他李仲虔的傷情。

    朱綠蕓也每天去看李玄貞。

    李玄貞沒再向她打聽李瑤英的事。

    這日,長公主的丈夫斷事官回帳,長公主心中不安,吩咐親兵看好朱綠蕓。

    斷事官沒有察覺到妻子心事重重,只隨口問了句朱綠蕓是不是回來了。

    長公主察言觀色,知道斷事官公務(wù)繁忙,心里暗暗思量,她得盡快找機會把李玄貞這塊燙手山芋送出去。

    斷事官叮囑長公主:“最近你們都待在帳子里,不要四處走動。”

    長公主心中一凜,答應(yīng)一聲。

    斷事官取了幾件衣物,匆匆離開,前往大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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