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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梁澤的邏輯簡單粗暴——如果蘇睿只是普通的腿傷,治療過程再漫長,也有康復的一天。但截肢不一樣,后半輩子的狀態(tài)基本定型。

    一旦蘇睿失去一條腿,勞動能力鐵定減弱、并且需要人照顧。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反之亦然,親生父母也難免生出抱怨,況且蘇家不止一個孩子。

    如果岑依洄與蘇睿保持聯(lián)系,在蘇家的人的眼里,并不會心存感激,只會覺得理所當然:蘇睿是岑依洄的救命恩人,活該岑依洄報恩一輩子。

    梁澤陪同岑依洄治療過一次心理問題,他不想體驗在診室外等候的焦慮,必定要杜絕所有后患。

    “蘇睿是救了你,但你也確實因為她才待在館內(nèi)�!绷簼蓴n緊岑依洄,“你媽媽那天說得很對,你不欠她任何東西。”

    道理是一回事,但人類的情感很受到純粹的理性思維指引。

    岑依洄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但始終忘不掉,水泥板砸向她的瞬間,蘇睿不假思索跑來推開她的那道身影。

    梁澤看出岑依洄的糾結,繼續(xù)安慰:“如果實在過意不去,我可以去打聽下她家情況,是否需要經(jīng)濟幫助。至于人,你別去見了。”

    “經(jīng)濟幫助”四個字觸動了岑依洄的雷達。

    “梁澤哥哥,你說的經(jīng)濟幫助,是給她家一筆錢?”

    “是�!绷簼烧f,“如果能讓你心理好受一點�!�

    岑依洄狐疑地盯著梁澤,好半晌,撲著趴在他身上,“我就知道,你的出發(fā)點肯定是為我好。”

    梁澤沒沒聽懂岑依洄在一語雙關,以為單指蘇睿的事,便虛虛扶著她的腰:“我當然是為你好�!�

    “但是,不要幫我給錢�!贬冷痤^,“以后為我好,得經(jīng)過我同意�!�

    梁澤剛發(fā)泄過,心情不錯,岑依洄無論提何要求,他都很好商量。

    “依洄,我想到一件事,本來說好陪你去香港,能改到年后嗎?我爸媽他們下周提前從新加坡回來。”梁澤語氣輕松,“我打算在家公開了�!�

    岑依洄猛得坐直身體。

    梁澤一愣,隨即失笑:“你怎么了?”

    岑依洄慌張片刻,復述梁世達那句話:“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全家都表示強烈反對呢?”

    梁澤理所當然:“那是我該解決的問題。”

    第55章

    愛情這個偽概念。

    梁世達回到梁家,

    在暗了燈的客廳端坐許久。

    他十分相信基因論。周惠宣精于算計,對付男人有一套手段,而岑依洄是她女兒,

    從小耳濡目染母親的行為方式,不可能出淤泥而獨善其身。

    岑依洄小小年紀,勾上梁澤,又是要梁澤照顧,她媽又向梁澤要錢,

    簡直是來吸血的。

    梁世達自己鬼迷心竅過一回,著了周惠宣的道,不能叫梁澤重蹈覆轍。畢竟梁澤是他親自看著長大的侄子,與梁澤相處的時間,比親兒子梁崢還多。

    保姆給梁興華送完中藥,回主樓,

    被沙發(fā)上的人影嚇一跳。待看清,

    慢慢上前,

    驚魂未定地問:“梁先生?你怎么不開燈。”

    “想事情,

    下樓坐會兒�!绷菏肋_擰亮臺燈,

    心事重重的面容在幽若光線中浮現(xiàn),

    “老爺子睡了嗎?”

    “還沒有�!北D坊卮�。

    梁世達思索少頃,

    動身去了西樓。

    梁興華開門見到梁世達,

    倒是頗為詫異:“什么緊急的事,大晚上找我�!�

    梁世達定了定神:“是關于梁澤�!�

    梁澤是梁興華最欣賞的后輩,

    光是聽到名字,嘴角便揚起和藹慈善的笑意,

    “進來吧�!�

    梁世達入門的瞬間,補了一句:“我知道梁澤女朋友是誰�!�

    “哦?”梁興華大悅,

    “梁澤盡賣關子,說等他父母回國,再公布女友姓名,搞得神神秘秘的�!�

    梁世達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爸,那個女孩,你也見過。”

    梁興華注意到梁世達嚴肅的語氣、嚴陣以待的態(tài)度,漸漸放平了嘴角,眉目間恢復往日嚴厲:“是誰?”

    保姆做完睡前安全檢查,發(fā)現(xiàn)西樓的燈光始終亮著,也不知道在商量何大事。

    -

    岑依洄主動約見面,周惠宣受寵若驚。

    吃過午飯,司機載周惠宣去了岑依洄信息中約定的茶樓。

    茶樓是棟灰白色的中式合院,私密性極佳。前廳服務員登記好信息,引導周惠宣穿過僻靜幽深的庭院,進入包廂區(qū)域。

    往里走,周惠宣被喜悅沖昏的腦袋逐漸冷靜。她的女兒,向來不愛品茶,特地約在與世隔絕的環(huán)境中見面,想必是有事相談。

    服務員拉開包廂木門:“女士,這邊請�!�

    周惠宣踏入屋內(nèi)的同時,手臂支下巴的岑依收回目光,眼神從玻璃窗外的一株女貞樹,移向立在門口的周惠宣,“媽媽。”

    母女二人視線交匯,周惠宣瞬間讀出岑依洄神情中蘊含的不解、埋怨和失望。

    嘩啦,服務員貼心地合上木門,將空間留給客人。

    岑依洄點了一壺普洱茶,但她面前的杯子空空如也。周惠宣坐在她對面,兀自提起紫砂壺,給自己斟一杯,抬頭問:“依洄,是你點的,不喝嗎?”

    “不喝,我找你,是有件事想確認�!�

    “你說�!�

    岑依洄取了包內(nèi)的文件袋,抽出幾張交易記錄,推到周惠宣面前:“媽媽,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周惠宣淡淡掃一眼,驚訝的表情轉(zhuǎn)瞬即逝:“誰給你的?”

    岑依洄心頭一凜,母親沒否認,那轉(zhuǎn)賬時間、轉(zhuǎn)賬金額,都是真實存在的。她忍不住抬高聲音:“別管誰給我的,你為什么問梁澤要這筆錢?”

    “我有用處。”

    “有什么用,給你新丈夫還賭債?”

    周惠宣撩起眼皮:“到底誰告訴你的?肯定不可能是梁澤。看來梁家其他人找過你?是梁興華,還是梁世達?”

    “是誰不重要,你把錢還給梁澤哥哥�!贬冷С敛蛔�,有些氣急敗壞,“明知道我和他在談戀愛,你問他要錢,這像話嗎?有考慮過我以后如何面對他嗎?”

    周惠宣心平氣和:“既然是談戀愛,問他要點東西天經(jīng)地義,區(qū)區(qū)百來萬,我的女兒值這些錢�!�

    岑依洄不可思議:“你聽聽你在說什么!”

    周惠宣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耐心地教她:“戀愛是一段沒有保障的關系。梁澤現(xiàn)在確實喜歡你,因為你年輕漂亮,有新鮮感,等他勁頭過了,你還剩什么?若不在熱戀期間多要東西,到時豈不是人財兩失?”

    “談戀愛難道是奔著分手去的嗎?”岑依洄氣糊涂了,“不對,我們討論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你不要詭辯�!�

    周惠宣搖了搖頭:“依洄,錢是梁澤自愿給的。你放心,只要不是你向梁澤開的口,不會影響他對你的看法。旁觀者清,梁澤現(xiàn)在很迷戀你�!�

    岑依洄死死地盯著周惠宣:“你回國后,又來找我、接近我,是因為我和梁澤在一起了嗎?”

    “當然不是�!敝芑菪久�,“你跟誰在一起,我都會來找你。不過,得知你的交往對象是梁澤,我挺高興,他的各方面條件都拔尖�!�

    岑依洄抿了抿唇:“既然你覺得梁澤優(yōu)秀,為了我和他的以后,能把錢還給他嗎?我不想在戀愛關系中愧疚和心虛�!�

    周惠宣彎了下嘴角:“你們能有什么以后,談婚論嫁?就算梁澤愿意,梁家那關能過嗎?”

    岑依洄皺了皺眉頭,想起母親那些與她無疾而終的富豪男友,脫口而出:“梁澤哥哥不一樣�!�

    “男人都一樣�!敝芑菪V定,“梁澤現(xiàn)在住的房子、開的車、他的錢,哪樣不是來自梁家?他家人亮明牌嚴厲反對你們交往,你說他會不會妥協(xié)?”

    岑依洄:“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無稽之談。”

    “作為生了女兒的母親,我不希望我的女兒,被‘愛情’這個偽概念欺騙。世界上沒有完全純粹的愛情,只有權衡得失后的選擇�!敝芑菪穆曇魩捉淇�,“在香港我就說過,培養(yǎng)你跳舞,是為了讓你進入更好的圈子。你要懂得利用優(yōu)勢,在高于自己的圈子中,得到最多的好處。”

    岑依洄很少頂撞母親,此刻忽然性情大變,鋒利地反問:“就你最會利用優(yōu)勢,你辦成了什么事?”

    周惠宣愣了幾秒,道:“岑依洄,梁澤給我的這筆錢,比起我培養(yǎng)你的花銷,根本不值一提。我從小給你報最貴的課、找最好的老師、買最好的芭蕾鞋,難道錢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嗎?哦,還有,你去海外參加比賽,活動費都是我支付的�!�

    岑依洄嘴唇動了動,卻無法再反駁。

    “這就是我辦成的事。沒有我的精心培養(yǎng),梁澤未必喜歡你�!敝芑菪c到為止,忽地話鋒一轉(zhuǎn),軟了調(diào)子,“用心養(yǎng)了你多年,現(xiàn)在我遇到點麻煩,讓享受到你陪伴的男友出點錢,不是天經(jīng)地義?”

    岑依洄低著頭,桌底下的手隱隱發(fā)抖。

    周惠宣只當女兒把話聽進去了,正式提議:“你已經(jīng)上大學,沒繼續(xù)跳芭蕾很可惜,但算了,還有別的路。女孩子一直飄在外面不太好,我和陳叔叔商量過了,想把你接回家,你愿意嗎?”

    岑依洄幽幽地問:“回家,哪里是我的家,你們不是生了新的孩子嗎?”

    “其實你不用介意浩浩。在我心里,你的位置永遠在他之前,甚至在任何人之前�!敝芑菪曖冷樽顫M意的作品,她頓了頓,“你想繼續(xù)住在梁澤那里也可以,但記得,保護好自己�!�

    岑依洄嘴角扯了下:“媽媽,你說明白一點�!�

    周惠宣微微皺了下眉,憑她的經(jīng)驗,梁澤和岑依洄親密無間的動作,明顯是發(fā)生過關系的。岑依洄沒有男女方面的經(jīng)驗,當母親的理應好好教授她,卻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捋了捋思路,周惠宣委婉道:“男人和女人的生理構造不同,女人天生容易吃虧,你還在上學,梁澤也不過大你三歲,年輕氣盛,務必做好措施,千萬不能弄出孩子這些東西,否則傷身體�!�

    饒是周惠宣,也做不到大大方方談論女兒和她男友的私密事。

    岑依洄點了點頭,直白問:“所以你知道我和梁澤上過床,要起錢來,更心安理得了是嗎?”

    “依洄,不要總是在要錢這件事上鉆牛角尖�!敝芑菪p嘆聲氣,“我是你的媽媽,以后你結婚生子,我肯定會負擔起操辦的責任,我對你,一定是付出更多的那一方�!�

    岑依洄同母親生活了許多年,知曉母親對名利金錢的渴望。對待那些來來往往的男人,周惠宣向來薄情,一旦男人失去價值,便會被她一腳踹開。

    岑依洄一度堅信,自己是例外,她是被周惠宣付出真心愛著的女兒。

    如今看來,她和那些男的其實一樣,只是周惠宣培養(yǎng)的一件具有潛力的投資品。

    “我不需要你操辦任何事,不會回你那個家,也不想再當你的女兒。”岑依洄慢慢起身,“更不會奢望我的母親,像其他母親一樣,給女兒無條件的愛�!�

    周惠宣有預感,岑依洄這次是認真的。

    “無條件的愛,說得倒輕松。我只是生了你,當了你的母親,就一定要犧牲自我愛你嗎?所有人的愛都有條件,都要你付出置換,你還是太年輕,別活在夢里�!敝芑菪麛[出和岑依洄如出一轍的清高臉,“包括梁澤,他的喜歡也有條件。”

    岑依洄彎腰拿包:“聊不到一起,隨你怎么想�!�

    “既然梁家人已經(jīng)找過你,他們肯定會采取行動�!敝芑菪白♂冷П秤�,“梁家不可能真正歡迎我們這樣的人。當初我和梁世達訂婚前,讓我簽了一打協(xié)議,離了梁家分文不得�!�

    但陳儼,只要求周惠宣生孩子,沒要求她簽任何婚前文件。意味著以后賺到的所有財富兩人共享。

    周惠宣對這個條件很心動,因此下了人生豪賭,去美國生了浩浩。

    無論女兒,或是兒子,都是達成目的的手段。

    岑依洄閉了閉眼,想說,梁澤是與眾不同的。

    無論哪種感情,愛是不可再生的消耗品,不能過分輕視它的存在。

    但最后終究沒再多言,頭也不回地離開茶樓包廂。手背擦了擦眼角,為她羨慕的、期盼的、不存在的母女關系,流最后一次眼淚。

    第56章

    是我放棄。

    離開茶館,

    岑依洄去了高考前常光顧的壁球館。

    受梁澤影響,打壁球于岑依洄而言,是極為有效的宣泄情緒的方式。

    進入獨立的壁球室,

    才打十分鐘,玻璃窗外出現(xiàn)一道挺拔的身影。說來也巧,趙及川平日很少來場館,心血來潮巡視一趟,竟然就遇見梁澤的心肝寶貝。

    圍觀片刻,

    見岑依洄技術尚可,手癢的趙及川和她比試了兩局。

    中場休息,趙及川遞一瓶礦泉水給岑依洄,前臺匆匆忙忙跑來:“老板,孫栩剛才來過,說是有東西遺留在收納室�!�

    趙及川“嗯”一聲:“你讓她把東西收拾干凈,

    否則我全扔了�!�

    前臺猶豫地看老板一眼:“她除了帶走自己的兩雙運動鞋,

    其他物品……譬如拍子那些,

    當場就扔垃圾桶了�!�

    岑依洄默默擰開瓶蓋,

    覷了眼趙及川陰郁的臉色。

    她記得,

    孫栩的拍子是趙及川定制的。以前岑依洄不知情,

    還纏著梁澤問那把顏色漂亮的拍子是何品牌,

    哪里可以購買。

    機靈的前臺多嘴道:“孫栩這會兒應該沒走遠,

    在路邊攔出租車……”

    趙及川慢慢摘下護腕:“依洄,你自己練,

    結束掛我的帳。我剛和梁澤說了你在這里,他下班后過來,

    帶你去吃飯�!�

    丟下這句話,趙及川推開壁球室玻璃門。

    前臺朝岑依洄眨了一下眼。

    臨近下班時間,

    岑依洄忽然收到梁澤信息,說來不了,讓她自行回家。

    岑依洄垂眸盯著手機屏。

    -梁澤:接到二叔電話,爺爺突發(fā)心臟病進了醫(yī)院,我得去一趟。

    -梁澤:乖,在家等我。

    岑依洄的第六感作祟——老人家這個節(jié)骨眼進醫(yī)院,仿佛預示她和梁澤的關系,也將不太順利。

    梁澤接近晚上十一點才回家。

    撐在沙發(fā)小憩的岑依洄聽到開門聲,立刻驚醒,她跑向玄關,一眼撞見刻意放輕腳步的梁澤。他穿了工作時的西裝襯衫,臂彎搭著一件黑色羊絨大衣。

    ESS的工作強度本就大,梁澤的工作內(nèi)容,天天和數(shù)字、政策打交道,費腦力也費體力,晚上又陪了梁興華許久,英俊的眉宇間染上疲色。

    岑依洄做出撲上前擁抱的姿勢,梁澤笑著制止:“別,我從醫(yī)院回來�!�

    話音剛落,下一秒,岑依洄已經(jīng)到了梁澤懷里,她撒嬌:“不管,我就想抱。”然后仰起臉:“梁澤哥哥,爺爺怎么樣了?”

    梁澤抵達醫(yī)院時,梁興華已經(jīng)無礙,只是醫(yī)生說老人家上了年紀,需要靜養(yǎng)觀察。

    “那就好,”岑依洄放下心,“梁澤哥哥,我浴缸放了水,你想泡澡嗎?”

    梁澤受寵若驚,竟然有機會享受岑依洄幫他放洗澡水的服務。并且女友今夜還特別粘人,說抱過他,要重新洗一遍,跟著一起進了浴室,解開睡衣扣。

    梁澤再累也被她弄精神了。

    浴室洗臉臺墊了一條毛巾,岑依洄坐在上面,梁澤立在她面前,兩人相擁著偏頭接吻。

    擦槍走火,必然是要做的,但今晚只在浴室激烈做完一次,就回了臥室休息。

    黎明前的夜晚總是特別寒冷,水汽在落地窗上氤氳凝聚,江蘭灣屋內(nèi),卻是恒定的春日溫度,只需蓋一條薄被。

    岑依洄枕在梁澤胸口,在黑夜中聽取他綿長平穩(wěn)的心跳聲。

    岑依洄輕聲試探:“梁澤哥哥?”

    頭頂傳來悶啞的回應:“嗯�!�

    岑依洄一愣,嗓音提高一些:“你竟然還沒睡著啊。”

    梁澤笑出短促的、淡淡的氣音,他手掌心輕摩挲岑依洄背脊:“你呢?怎么還不休息?”

    岑依洄實話實說:“我緊張�!�

    梁聞駿夫婦聽說老人家進醫(yī)院,改簽了航班,提前抵達申城。這就意味著,岑依洄面對梁家人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岑依洄不知梁澤鋪墊到何階段,心頭沒底,怕周惠宣一語成讖。

    梁澤聞言,短暫沉默片刻,起身將岑依洄放平到她自己的枕頭上,隨后上半身覆住她:“依洄,和你商量件事�!�

    岑依洄:“商量什么?”

    梁澤的語氣出乎意料的溫柔:“醫(yī)生交代,說爺爺?shù)男呐K狀況目前剛平穩(wěn),不宜受任何刺激。我原本打算年前公開你的存在,現(xiàn)在有突發(fā)狀況,我稍微挪后一段時間公布行嗎?”

    梁家人不可能輕易接受他和周惠宣的女兒交往。一旦公布,勢必掀起一場狂風暴雨,梁澤有信心和毅力對抗其他人的反對意見,但老人家身體不好,沒必要趕著去冒險。

    岑依洄問:“挪后一段時間,具體是多久?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

    梁澤笑了下:“怎么可能讓你等幾年。”

    但他目前不確定還需觀望多久,這取決于梁興華的身體情況。

    依洄目前讀大二,他有能力照顧她、保護她,所以拖一段時間公布也無礙。

    梁澤說了很多承諾,原以為岑依洄會欣然接受,卻發(fā)現(xiàn)她遲遲不給回應。

    “依洄?”梁澤單手捧住岑依洄的臉頰,“回答我�!�

    “可是我們明明已經(jīng)說好了,過年之前見你家人。”岑依洄的聲音像淋過雨一樣虛弱純凈,“我不同意更改時間�!�

    梁澤不理解,原本不愿提前公開的岑依洄,此刻卻非要他按時公開。想進一步問緣由,指縫間忽然感覺到一陣溫熱濕意。

    梁澤怔了一瞬,立即打開一盞照明燈。

    身下,岑依洄的眼睛濕潤,清淚自眼角平靜地流淌而下。

    梁澤慌了手腳,坐起身,把岑依洄撈著抱坐在身上,敏銳追問:“怎么哭了?是不是今天在壁球館發(fā)生過什么事?”

    岑依洄勾住梁澤的脖子,埋在他肩膀:“沒發(fā)生什么事,我只是不想等,怕有變故。別說幾天、幾個月、幾年,我?guī)追昼�、幾秒鐘都不想等。梁澤哥哥,你答應我,你一定要答應我。�?br />
    梁澤被岑依洄哭懵了,抱緊她,輕輕啄吻她的臉頰,安撫:“當然不會有變故,只是因為老人家身體不好,推遲公布時間。”

    岑依洄說不出話。

    她介意的不是推遲公布時間,而是發(fā)現(xiàn)一個事實:梁澤想選擇她,就如周惠宣所言,得和生他養(yǎng)他的家人周旋對抗。

    梁澤真的會對抗到底嗎?

    但凡爺爺被他氣到身體不適,他會不會立刻向家里服軟?

    岑依洄在周惠宣明前信誓旦旦,事到臨頭,根本沒有信心。

    “梁澤哥哥,推遲可以,你給我個具體日期行嗎?”岑依洄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吸了吸鼻子,退一步,“現(xiàn)在是一月份,你告訴我公布的具體日期,約定了不許變�!�

    梁澤自然是說不出具體日期的。

    面對異�!斑瓦捅迫恕钡尼冷�,梁澤盡量耐著性子:“依洄,你今天怎么了?”

    “沒怎么,我就是想得到承認�!贬冷止虉�(zhí),“梁澤哥哥,既然你也是想公開的,那就給我一個明確的期限,我不想無望地等待。”

    梁澤有點頭疼:“現(xiàn)在決定的日期,到時如果因故再次食言,只會令你更失望。依洄,別胡思亂想,無論我家人知道與否,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我表白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清楚了�!�

    “我就要具體的日期。”

    梁澤從沒見識過岑依洄如此軸、如此不講道理的一面。

    他好話說盡,無論怎么哄,岑依洄都聽不見去,反復車轱轆那句:要個具體日期。

    梁澤不是圣人,累了一整天,情緒也很煩躁。他本來也不是多溫柔的人,性格中好的一面,幾乎全展現(xiàn)給岑依洄了。

    岑依洄今晚鬧個不停。

    問她理由,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梁澤漸漸也動了火氣。

    眼看已經(jīng)三更半夜,梁澤疲乏地按了按太陽穴,一錘定音:“先睡覺,明天繼續(xù)商量。依洄,無理取鬧有個度,你一直固執(zhí)得聽不進解釋,到底想要什么?”

    梁澤明顯不悅,語氣嚴肅凌厲,無端生出令人隱隱畏懼的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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