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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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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江苜開始在家休息,凌霄則把公司的事都推給凌少虔,自己也待在家里。

    為此凌少虔表示很不滿意,每每在被繁重的事務(wù)累到崩潰的時候,就會打一個電話罵他。說自己命苦,都五十歲的人了還要出來賣命,養(yǎng)這個兒子有什么用。

    凌霄由著他罵,掛完電話照樣不出去。在家陪著江苜,給他做飯,陪他說話。

    “江苜�!�

    “嗯?”

    “去旅行吧,反正你都請了假了�!绷柘霭呀僬麄抱在懷里,在他耳邊膩歪。

    江苜被他弄得癢了,偏了偏頭,說:“你不是讓我休息嗎?”

    “旅行也不累啊,我們可以只是換個地方待著,換換心情�!�

    江苜不語。

    凌霄又問:“你喜歡什么環(huán)境?古城?小鎮(zhèn)?沿海?山村?或者你喜歡什么季節(jié)?夏季?冬季?我們可以去冰島,你想看極光嗎?”

    “我知道有個海域,那里水母特別多,運氣好的話,深潛時還能看到水母群,很壯觀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江苜扭頭看他,突然笑了,問:“你怎么了?想出去玩嗎?”接著他想了想,說:“也是,你這個年齡,正是愛玩愛鬧的時候�!�

    凌霄糾正他,說:“我是想和你一起玩。而且你別說的跟你七老八十的一樣,總共也就比我大四歲�!�

    “三歲一代溝�!苯賾袘械溃骸拔覀儌z之間的鴻溝,有德雷克海峽那么深�!�

    “那你要不要出去玩一段時間?”凌霄繞回來又問他。

    這時,門鈴?fù)蝗豁懥耍柘龊徒倜婷嫦嘤U,都猜不到這個深夜訪客是誰。

    “你叫外賣了?”凌霄邊往門口走邊問。

    “沒有。”江苜搖頭。

    凌霄困惑得走到門口,透過可視門禁看到外面站著的人居然是程飛揚。

    “飛揚?”凌霄打開門讓他進來,問:“大晚上怎么突然跑過來了?”

    程飛揚的臉色很陰沉,看了凌霄一眼沒說話,腳步不停得走了進來。他默不作聲,一進來就朝坐在水族箱前的江苜走去。

    凌霄在他身后皺起眉,急步跟了上去。

    江苜也轉(zhuǎn)著頭,一臉疑惑得看著程飛揚。

    程飛揚走到他面前,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頂?shù)浇俚念~頭。

    他動作太快,江苜甚至沒來得及看清他手里是什么。

    而一旁的凌霄卻露出了驚恐萬分的表情,嚇得聲調(diào)都變了,大喝道:“程飛揚!”

    江苜眼睛往上看了看,發(fā)現(xiàn)他拿在手里的是一把烏黑的□□,登時臉也沉了下來。

    冰冷的槍口抵住江苜的額頭,稍微用了一點力,讓他的頭不得不往后微仰。

    程飛揚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珠下睥,臉上神情冰冷。

    江苜一片坦然的和他對視,兩人一時間都沒開口說話。

    “飛揚,把槍放下!你的槍不是這么用的!”凌霄怒喝道。

    江苜眼睛此時才閃了閃,他眼珠撇了撇凌霄,似在安撫他一樣說:“凌霄,冷靜。”

    “我怎么冷靜!他拿槍指著你呢!”凌霄看著那漆黑冰冷的□□就抵在江苜的額頭上,心里不由得急火攻心,整個人站也站不住,又不敢上前,怕走火傷著江苜。

    他只能對程飛揚說:“飛揚!你先把槍放下。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程飛揚沒說話也不看他,還是冷冷的看著江苜。

    “李欽的死,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程飛揚許久后才開口。

    寂靜,死了一般的寂靜。

    包括凌霄在內(nèi),三人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江苜的表情終于有了波動,露出一個殘忍的微笑,看著程飛揚說:“看來你知道了�。俊�

    “那個男生,真的是你弟弟?”

    “那個男生,他叫林蔦�!苯匍_口聲音縹緲,又問:“為什么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心虛嗎?”

    程飛揚有一瞬間不敢看他的眼睛,江苜真的很敏銳。

    李欽去年強迫欺辱了一個男生,最后導(dǎo)致那個男生從學(xué)校的圖書館大樓上跳了下來。

    當(dāng)初出這個事的時候,他還在部隊,后來回來了一趟。當(dāng)時事情已經(jīng)成了定局,他除了把李欽打一頓嚴加管束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李欽的母親,也就是他的姑姑,從小待他親厚�?吹侥赀^半百的老人在他面前哭訴哀求,一向自詡正直的他也茫然了。

    有句話說的很對,刀子捅到自己身上的時候才知道疼。事后他想過去補償那個男生的家人,但是聽張辰飛說那個男生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哥哥好像還不是親的。

    當(dāng)時張辰飛跟他說,他那個哥哥接受了學(xué)校的補償,在南大給他安排了工作。

    事已至此,他便也沒有繼續(xù)過問。甚至沒有問那個跳樓的男生的名字,仿佛一旦知道那個人的名字,模糊的概念就有了一個具象的實體。

    沒錯,他心虛,愧疚,連知道那個男生的名字的勇氣都沒有。

    昨晚和凌霄喝酒的時候,他又想到了這個男生,他當(dāng)時說是報應(yīng)。可是酒醒之后,他又想,到底是報應(yīng)?還是報復(fù)?

    接著他想到一些模糊的片段。

    張辰飛說給那個男生的哥哥在南大安排了工作。

    張辰飛說江苜是被他挖到南大的。

    張辰飛也是那個事件的知情人,甚至是包庇者,而他現(xiàn)在。。。死了。。。

    林祥文說江苜是從燕大跳槽到南大的。

    燕大,燕大!怎么可能會有人從燕大跳槽到南大?

    江苜說是因為南大給的多。這句話簡直是個笑話,江苜如果是個愛錢的,何至于之前跟凌霄鬧成那樣。

    仿佛一切在他心里漸漸有了眉目,卻又單絲不成線。

    于是,他今天下午以慰問的理由,去見了張辰飛的妻子,閑談中問出,江苜果然就是那個跳樓男生的哥哥!

    冰冷的□□又往后抵了幾分,江苜被迫仰起頭,露出好看的脖頸弧線。

    程飛揚眼睛幽深的看不見底,情緒復(fù)雜紛亂,連江苜都理不出一個所以然。

    過了半晌,他開口,聲音冰冷沒有情緒:“你做的太過了,李欽被那個瘋子砍成了五塊�!�

    江苜淡然道:“你們運氣真好,林蔦當(dāng)初碎的拼都拼不起來。”

    程飛揚心情復(fù)雜到了極點,不知道該拿眼前的人怎么辦,他喉結(jié)滾動,強壓心中的愧疚,說:“我姑姑今年五十了,就這么一個兒子。你殺李欽殺得痛快了,有沒有想過他的家人?他們有什么罪?要承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

    江苜不為所動,說:“養(yǎng)出這樣的兒子是他們的原罪,就該斷子絕孫。”

    程飛揚氣結(jié),手里的槍硬邦邦的戳到江苜的額頭,不敢相信這個人到了這會兒還嘴硬至此。

    江苜被槍戳疼了,忍不住皺了皺眉,問:“我說錯了嗎?什么樣的父母能養(yǎng)出這么喪心病狂的兒子?如果不是他們沒有分寸的縱容溺愛,不分黑白的包庇維護,不管他做了什么事都給他擦屁股。李欽能是這樣嗎?”

    “你住嘴!”程飛揚拿槍的手在顫抖。

    江苜絲毫不畏懼,說:“你不認識林蔦,我給你介紹介紹他�!�

    江苜看著程飛揚的眼睛,提聲道:“林蔦,南洲大學(xué)統(tǒng)計學(xué)研三學(xué)生。去年6月23日,從南州大學(xué)拿云樓跳樓身亡,享年24歲。母早亡,父不詳,只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哥哥。他成績優(yōu)異,為人溫和,本該有大好的前程和光明的未來�!�

    林蔦聰敏、感性、天真,像一棵新生的植物,枝葉蔥翠且柔軟。他很喜歡讀書,在南大待得最久的地方除了宿舍教室就是圖書館。

    少年心事當(dāng)拿云,誰念幽寒坐嗚呃。

    拿云樓承載了他的求知路,打開了他對新世界的美好想象的大門。而最后他從樓上一躍而下,埋葬了他所有的少年意氣和凌云壯志。

    “他出生于蘇南,16歲之前都不知道蛋糕是什么味道,我用饅頭蘸白糖哄著他,我哄他到他16歲才有錢給他買一塊蛋糕!”

    江苜眼睛已經(jīng)紅了,聲音哽咽了還在說:“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大海,我們本來約好他研究生畢業(yè)的時候去海邊旅行,再也沒機會了。”

    江苜的語氣甚至可以稱得上平和,那一絲哽咽被他壓下去之后,聲調(diào)依舊四平八穩(wěn),他說:“世界上唯一一個能對我說哥生日快樂的人死了,被李欽害死了�?赡憔尤贿敢在我面前,和李欽討論他的畢業(yè)禮物�!�

    “程飛揚,你真不該請我去你的生日會,不該讓我看見你和李欽兄友弟恭的畫面。身懷罪孽的人應(yīng)該像我一樣,夜不能寐,你們憑什么還能享受人生?”

    程飛揚死死的看著他,想到生日會那天,那個酒杯是因為是殘次品才碎的嗎?

    是被江苜生生捏碎的吧。

    “你知道我生日的時候在干什么嗎?”江苜問程飛揚。

    旁邊凌霄一顫,好像被人抽了一鞭,眼睛通紅,不敢抬頭。

    果然,江苜抬手指著凌霄,聲音終于有些嘶啞,他對著程飛揚說:“我生日的那時候,我快被這個人逼死了!我覺得我快沒有活路了,我差一點就瘋了!你知道是什么讓我保持清醒嗎?”

    是仇恨啊。

    凌霄站在一旁低著頭,閉上了眼。心里的悔恨和絕望,像洶涌的海水淹沒了他,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程飛揚拿槍的手都在抖,他不太敢去深想江苜說的這些話。

    捫心自問,他生日那天和李欽那么心無負擔(dān)的討論李欽的畢業(yè)禮物,真的應(yīng)該嗎?

    他們還記得,有一個男生因為李欽的緣故永遠畢不了業(yè)嗎?

    他當(dāng)時被親人和朋友環(huán)繞,被幸福包圍,那一整天里,他和李欽,有誰花了哪怕一秒鐘,用來為林蔦而感到愧疚嗎?

    沒有。

    程飛揚記得,他當(dāng)時只覺得很幸福,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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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江苜,李欽真的罪大至死嗎?”

    “至少他還有罪,可我弟弟呢?”江苜的眼淚流了下來,被他面無表情的抹掉,接著問:“我弟弟清清白白一個人,他做錯了什么?憑什么要被人這么糟蹋?”

    林蔦是他唯一的、僅存的一個親人。他肩負兩人的未來,再苦再難都熬過來了,眼看要變好了,可是林蔦卻墜進了地獄。

    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二十余載,還沒過過一天好日子。

    林蔦一生沒做過一件壞事,卻落得如此下場。

    “哥,我拿到獎學(xué)金了�!庇洃浿星逍愕纳倌陰е院赖男粗f道。

    “哥,考研好難啊,我要是有你那么聰明能直接保研就好了�!�

    “哥,我們學(xué)校食堂的拉面可好吃了,我最近一個月頓頓都是吃拉面�!�

    “哥。。。”

    林蔦性格溫和內(nèi)向,和陌生人說句話都臉紅,只有對著自己才有幾分活潑的樣子。

    但他總是對未來充滿希望,和他說話的時候,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詞就“等以后”。

    可是沒有以后了,林蔦的以后被那幾個人斷送的干干凈凈!

    最愛他的林蔦,他最愛的林蔦,最后一躍而下成了一副殘缺不全的尸體。

    他看了林蔦跳樓時被圍觀人用手機錄下的模糊映像,看到他的尸檢報告,翻爛了他陰差陽錯留下的日記。收養(yǎng)他喂過的流浪貓,吃他最喜歡吃的食物。從窗外看他喜歡的風(fēng)景。

    他只能從一點零星片段中,尋到林蔦生命的最后那段時間里,他所不知道的林蔦的舊影,盡管這些影子不乏凄慘和血腥。

    那是他的弟弟,世上唯一和他血脈相連的人。生來就吃了很多苦,還沒有嘗到一點甜,連死都這么凄慘絕望。

    林蔦的一生像一場苦修,走到最后,跪下來求饒也看不到頭。

    他撕破了無數(shù)的艱難阻礙,選了世間最穩(wěn)妥的一條路。二十多年的求學(xué)路,他們走的風(fēng)雨無阻。

    他想帶著林蔦向有光的地方去,他們沒有走錯每一步,也沒有敷衍每一步。

    林蔦走的跌跌撞撞但也奮力跟著他,終于長成一個清俊的青年模樣。

    可最后還是碎了一地,他拼命的想把林蔦收攏起來。但在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時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是只有一捧灰。

    一個那么期望未來的人,一個總在講“等以后”的人,要被逼到什么程度才會從高樓一躍而下啊。

    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化作不成形的混沌碎片。這些碎片日日卡在他的喉嚨里,讓他呼吸都覺得痛。

    憤怒和仇恨讓他成了一個怪物,他呼吸就是血,張嘴就是恨。

    越想越痛,越想越恨!心里噬血的狂獸在哀嚎,痛極了似的想要掙破牢籠。慘烈的叫聲如利爪穿透暗夜,在他的心臟上撕撓。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狂獸日日在心里嚎叫。

    林蔦。。。。別跳!林蔦!�。�

    他夜夜在夢里哭求。一次次夢到那個他不曾親眼看到的林蔦墜樓的畫面。

    林蔦的那本日記被他翻得卷了邊,每次看的時候還是令他戰(zhàn)栗不止。他攥著紙張,骨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他咬牙咽下慘痛的嗚咽,怎么敢!他們怎么敢!怎么敢這樣對他的小蔦!最后他還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慘叫,在深夜發(fā)出凄厲噬血的哀鳴。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再次睜眼,眼睛已經(jīng)猩紅一片。

    程飛揚盡量讓自己無視江苜的眼淚,聲音冷硬地說:“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這算什么?你覺得這就是正義了嗎?你到現(xiàn)在都不反思嗎?”

    江苜坐回椅子上,淡然地看著他,說:“該反思的人是你們。手刃仇人是公權(quán)力的喪失導(dǎo)致的。你們玩弄權(quán)利滿足私欲的時候,就沒想過這一天嗎?”

    程飛揚深吸一口氣,問:“所以呢?你就自己做了衡量善惡的尺子?你真的覺得你有這個資格?”

    “我沒有資格評判善惡,你也沒有資格評判我。程飛揚,你知道林蔦被逼到崩潰自殺的時候我在干什么嗎?”

    程飛揚自然不知道,但是凌霄卻是知道的。

    現(xiàn)在凌霄已經(jīng)徹底知道盛老說的,那件對江苜來說具有毀滅性打擊的事是什么了,就是林蔦的死。

    江苜當(dāng)時受盛老的委托和舉薦,去臨江市以特聘心理顧問的身份,協(xié)助辦案。正是因為他離開的這半年,沒有在南洲,沒有在林蔦身邊,才導(dǎo)致了悲劇的發(fā)生。

    其實想想,真的很諷刺。

    果然,江苜說:“我他媽在千里之外抓壞人!”

    “我自己的弟弟都被壞人逼死了,我還在幫警方抓壞人!”

    “我被凌霄關(guān)起來那三天,我是打過報警電話的,你知道結(jié)果是什么嗎?”

    凌霄在一旁聽了,閉上眼睛,痛苦得幾乎想把自己縮起來。

    江苜微微抬起頭,說:“我那時候才知道林蔦為什么要死,這個世界,被你們這種人弄得太荒唐了。”

    這話是把凌霄一起恨進去了。

    程飛揚說:“可是說到底,林蔦是自殺�!�

    “自殺!”江苜突然暴怒,仿佛自殺這個詞觸及到了他的雷區(qū)。被槍指著都能鎮(zhèn)定自若的江苜,此時終于被這兩個字擊潰。

    他無視抵在自己頭上的□□,轟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頂著槍口怒視程飛揚:“林蔦是自殺!從法醫(yī)學(xué)上說他是自殺!可從心理學(xué)上來說,我說他就是他殺!”

    江苜毫無被槍指著頭的自覺,目眥欲裂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嘴里怒道:“李欽帶林蔦去殷顯的派對!他怎么敢!他居然敢!”

    江苜說到這里時,眼睛瞬間紅得仿佛泣血,聲音嘶啞帶著濃稠的恨意,咬牙切齒說:“我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挫骨揚灰殺他第二回!”

    “程飛揚,林蔦如果還活著,今年該跟李欽一樣大。你告訴我!為什么人和人的命差這么多?”

    “我們只是想好好的活著�。�!有錯嗎???”

    說劍拔弩張并不合適,分明是江苜步步緊逼,程飛揚節(jié)節(jié)敗退。

    盡管程飛揚只要扣下扳機,江苜的半個腦袋都會被轟碎。可是江苜絲毫沒有畏懼,仿佛真的將生死置之度外。

    江苜是真的不怕死,還是知道程飛揚只是虛張聲勢?

    程飛揚愣住了,他真的不知道李欽居然還把林蔦帶去了殷顯那里,他明白那意味著什么。

    “尸表檢頭皮廣泛性撕裂。顱骨粉體性骨折,腦組織碎裂、大部分缺失,軀干及四肢多處見挫傷及擦挫傷,脊椎、助骨、右肱骨可觸及骨折�!�

    江苜怒吼道:“林蔦的尸檢報告,我讀了一萬遍!一萬遍��!我只覺得李欽死的還不夠慘!”

    江苜越說越怒,他使用的手法讓他不能跟那幾個人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質(zhì)問,于是這種情緒全在此時泄給了程飛揚。

    他知道,是遷怒�?墒强刂撇蛔�,怎么辦呢?

    仿佛心里那頭凄聲厲叫的惡鬼被揭了法符,噬血狂叫著要毀天滅地,他伸手抓了桌上的煙灰缸狠狠砸向程飛揚,咬牙道:“你就應(yīng)該跪下來,謝我給了他一個痛快!”

    “我已經(jīng)夠仁慈了!”江苜幾乎是在尖叫,怒道:“我有上萬種方法讓他們生不如死!如果不是為了不暴露,你以為他們能死得這么舒服嗎?”

    江苜好像瘋了一樣,滿身都是滔天的怒火,猙獰得已經(jīng)不像個人。

    連程飛揚都一時被他的神情駭住了,煙灰缸朝他飛過來都忘了躲。

    一個人怎么可能有那樣的表情,好像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那不是人,那是一個借尸還魂的鬼。

    程飛揚被煙灰缸砸到了頭,一股蜿蜒的血絲從頭上細細的流了下來。

    “他帶林蔦去殷顯的派對?”程飛揚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問:“你怎么知道的?”

    江苜發(fā)泄完怒火似乎平復(fù)了下來,他冷笑著坐回去,還順手點了支煙,說:“那要謝謝你的好兄弟凌霄,他讓我有機會坐在那,親耳聽別人說,他們當(dāng)時是怎么折磨林蔦的�!�

    “我?”凌霄一臉茫然,問:“什么時候?”

    江苜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提醒他:“那天在殷顯那,他們說的那個有蝴蝶胎記的男孩兒,還記得嗎?”

    凌霄回憶了一下,突然臉色慘白,猝然吐了一口氣。他看著江苜,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樣。

    江苜夾煙的手點了點額頭,做出回憶的表情,突然笑了,瘋狂又克制得說:“我想想,他們當(dāng)時是怎么說的?對,他們說膽子小的比較好玩,李家小子帶來的男孩兒,后背有蝴蝶胎記,全程都在哭。光著身子滿別墅跑,哭著要逃走。所有人都去抓他,故意放他躲起來,再一起去找他。他們還說,他每次被人們找到的時候,都嚇得要瘋了一樣�!�

    江苜說到最后發(fā)出的已經(jīng)完全是顫音,夾煙的手也在顫抖。最后好像壓制不住過于洶涌的劇痛,突然滑著跪下來,滾到地上,抱著頭開始哀嚎大叫。

    煙頭還夾在他的手里,他攥著拳頭抱頭的時候,嘶拉一聲燙到了他的鬢角。

    凌霄沖過去抱住他,掰開他的手,把他的頭摁在胸口,顫抖著說:“別想了,江苜我求你,你別想了�!�

    然而來不及了,江苜已經(jīng)崩潰了,他哭著怒叫,聲音讓人聽著心里發(fā)怵,完全不像人發(fā)出來的:“他們怎么敢這樣?怎么敢這樣對我的小蔦!”

    凌霄看他這樣,幾乎嚇破了膽,無從安慰只能拍著他說:“別想了別想了,江苜,求你別想了�!�

    程飛揚怔愣的站在一旁,被江苜過于強烈的憤怒震懾住,忍不住后退了兩步。

    這時江苜突然開始嘔吐,剛喝的牛奶嘩啦啦的吐了一地。凌霄不禁覺得駭然,他想起上次在那個別墅江苜也是這樣吐的。

    “我,我。。�!背田w揚想上前,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還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凌霄抬起頭說:“飛揚!你先回去吧。他現(xiàn)在受不了刺激,有什么事以后說,算我求你�!�

    程飛揚恍惚著,突然問凌霄:“你知道是不是?”

    凌霄身子一頓,過了一會兒才說:“是,我知道。”

    程飛揚終于明白。

    為什么一直知道他對江苜的感情,卻始終沒有戳破的凌霄,會突然在前幾天試探。

    為什么他一直執(zhí)著的問,他喜歡江苜到什么程度,原來他早想過有一天事情敗露。

    他想知道自己對江苜的喜歡,足不足夠保住江苜。

    程飛揚渾渾噩噩的出了門,腦子里還全部是江苜剛才崩潰時的慘狀,耳邊是他凄厲的質(zh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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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心疼江苜,我是個后媽。

    第83章

    而凌霄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呢?

    其實從顧如風(fēng)自殺時,他心里就起了懷疑。

    江苜也許能瞞過所有人,但是他怎么可能瞞得過目光永遠追隨他的凌霄。

    他的每一絲變化,每一個波動,都被凌霄看在眼里。

    然而也僅僅是懷疑,因為即使凌霄天天和他在一起,也無法知道江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顧如風(fēng)是自殺,江苜在他跳樓之前跟他聊了十分鐘。

    張辰飛是意外,江苜在他出車禍前不久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秦諶是發(fā)瘋,江苜在他殺李欽前幾個小時,和他吃了一頓飯。

    可是,所以呢?然后呢?江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他僅僅只是懷疑,直到前兩天,江苜去了墓園。

    江苜離開之后,跟著他的人進了墓園,看到他祭拜的那個墓碑上,林蔦的名字。

    然后凌霄就讓人去查林蔦的身份,接著,他就知道了。。。

    他只要想到,自己曾經(jīng)因為江苜無親無友、孤身一人而覺得這樣好對付,而感到過慶幸,就恨不得殺了自己。

    江苜很久之后才冷靜下來,這段時間他的精神一直處于極度壓抑的狀態(tài)。今天突如其來的爆發(fā)耗盡了他的體力,讓他直接睡了過去。

    凌霄守了他一夜,早上出門給他買早餐,一開門就看到程飛揚。

    他看起來好像一直沒離開,盤腿坐在門口,靠著墻,背依舊挺得筆直。

    兩人視線對上,都沒有說話。凌霄把門關(guān)上,沉聲問:“你在這坐了一晚上?”

    程飛揚站起身,腳有點麻,他微微靠著墻說:“嗯�!�

    凌霄嘴唇緊抿,問:“怕他跑了?”

    程飛揚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問:“他現(xiàn)在怎么樣?”

    凌霄回頭看了一眼房門,嘆了口氣說:“還在睡。”接著他問:“我去買早餐,你跟我一塊兒去?”

    程飛揚垂了垂眼皮,他知道凌霄把他一起帶走,而不是讓他進去等,是怕他對江苜做什么。

    “我在門口等你�!彼@么說,為了讓凌霄放心。

    凌霄卻連這樣都不放心,看了眼他的口袋,那里放著一把槍,想破門還是可以的。于是他說:“我還是叫外賣送來吧�!�

    他轉(zhuǎn)身重新把門打開,讓程飛揚進來。兩人到客廳沙發(fā)上坐下,一時無話。

    凌霄拿出手機,在軟件上點餐。他并不掩飾對程飛揚的戒備,眼睛時不時的看向程飛揚,怕他有什么動作。

    早餐還沒送到江苜就醒了,他從臥室出來,看到沙發(fā)上的兩個人愣了一下。

    程飛揚抬頭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眼皮有點浮腫。

    凌霄在江苜出來的第一時間就站起身,站在他和程飛揚中間,十分警惕得護著江苜坐下,問:“有什么事等吃完早餐再說行嗎?”

    程飛揚沒說什么,算是同意。

    凌霄得寸進尺道:“你把你的槍先放遠一點行嗎?”

    程飛揚冷笑一聲,拿出槍。凌霄霎時像炸毛的狼一樣,閃身擋住了江苜。

    程飛揚瞟了他一眼,當(dāng)著他的面,利落的把彈夾卸出來,把子彈全部取了出來放在桌上,問:“可以了嗎?”

    凌霄警惕得走了過去,把那幾顆子彈收了起來,小心放進自己的口袋里,絲毫不慚愧得說:“可以了�!�

    程飛揚:“。。。。。�!�

    此時江苜開口了,對凌霄說:“你何必呢?就算沒有槍,我們倆加起來也打不過他�!�

    凌霄當(dāng)著程飛揚的面說:“不用打得過,他要是動手,我就上去鎖住他的身,你就趁機趕緊跑知道嗎?”

    江苜:“。。。。。�!�

    程飛揚:“。。。。。�!�

    早餐到了,凌霄示意程飛揚去開門,自己不敢離開江苜一步。

    程飛揚瞪了他一眼,起身去拿早餐。

    三人在詭異的氣氛里吃完一頓早飯,全程貫徹食不言的規(guī)定。

    “你想怎么樣?”江苜坐在椅子上,雙腿交疊,雙手手指交叉,看起來斯文沉靜,依然鎮(zhèn)定得一批。鳥鳥蹲在他腳邊,目光幽遠,深不可測。

    他背后是那個巨大的游弋著水母的水族箱,水族箱上方的射燈投下,如審判席上的追光。

    他坐在那里,不像一個被問罪的人,而像是一個審判者。身上不是破釜沉舟的勇氣,而是氣定神閑的松弛。

    “顧如風(fēng)、張辰飛的死也是你干的?”程飛揚問他。

    “我現(xiàn)在否認還來得及嗎?”江苜譏笑,接著坦然承認:“對,都是我做的�!�

    程飛揚抿唇不語,定定得看著他。

    程飛揚問他:“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江苜將視線轉(zhuǎn)向他,說:“不好奇,沒興趣�!�

    程飛揚一哽。

    江苜又說:“我和林蔦是兄弟這件事,瞞不了多久。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程飛揚抿唇,然后問:“為了一個林蔦,你殺了三個人,弄瘋了一個人。要這么多人為他抵命嗎?”

    江苜笑了,說:“我覺得還不夠呢�!�

    程飛揚看著眼前這個人,心里無比復(fù)雜。

    “你有很多家人吧,我記得你生日會那天拍全家福,人多的照片幾乎都擠不下�?晌抑挥幸粋�!苯僬f:“所以看得格外寶貴�!�

    程飛揚不語,也許讓江苜參加他的生日會,真的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你怎么會想到顧如風(fēng)的事也是我做的?”江苜問他。

    程飛揚抬起頭,看著他冷嗤一聲,說:“不是不好奇嗎?不是沒興趣嗎?”

    江苜沒有理會他的話,自顧自接著說:“你想到張辰飛是我做的我不意外,但是顧如風(fēng)你是怎么想到的?”

    程飛揚哼了一聲沒說話。

    他之所以能這么快把懷疑的目光轉(zhuǎn)向江苜,除了他那些隱約的蛛絲馬跡。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顧如風(fēng)。

    凌霄說,顧如風(fēng)死前和江苜談話的地方是監(jiān)控死角,除了他沒人看見他們兩個說話。

    其實這話不對,因為程飛揚也看到了。

    一直在各個場合不由自主追隨著江苜的目光,除了凌霄的,還有程飛揚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程飛揚嗓子干澀。

    江苜眼神漠然,問:“我有什么義務(wù)滿足你的好奇心?”

    “好奇心?”程飛揚冷笑,似乎被這句話激怒,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他媽覺得這是好奇心?誰稀罕滿足這種好奇心?好奇自己的弟弟是怎么死的?”

    程飛揚心里爆發(fā)出一股難以遏制的怒火,像一只被激怒的獵豹。幾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就沖上去扼住江苜的咽喉,力氣大到幾乎把他從椅子上提起來。他的話幾乎是從牙縫里迸發(fā)出來的:“你到底都干了什么?”

    江苜心里非常清楚程飛揚是個什么樣的人,但是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還是生出本能的戰(zhàn)栗。他努力劇喘,眼睫被淚水打濕更顯濃密。

    嘴里也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喘息聲,可他的目光仍是冰冷且森然的,死死的看著程飛揚。

    凌霄幾乎沒耽誤一點時間,上前就把程飛揚撞開了,兩人霎時扭打在一起。

    程飛揚尚未被憤怒沖昏頭腦,可是對凌霄也難免生出怨氣,他怒道:“你早就知道!就眼睜睜看著。”

    凌霄哪里顧得上解釋,光是躲避程飛揚的攻擊就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戰(zhàn)斗力不弱,但是面對程飛揚這樣有特種兵經(jīng)歷的人還是敗下陣來。

    程飛揚把他摁到地上,揮拳就要往凌霄臉上砸。

    江苜再難保持鎮(zhèn)定,急著撲上前想攔,卻被程飛揚揮起來的手誤傷,臉頰上遭了一拳。

    他痛呼出聲,扭作一團的兩人聞聲都僵住了。

    凌霄趁機掀翻程飛揚,去檢查江苜的傷勢。嘴里急道:“你沒事吧?”

    江苜坐在地上,低頭捂著臉,輕笑一聲,語氣有點無奈說:“我都說了,我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他,你沖上去干什么?”

    “那你又沖上來干什么?我不是說了,他如果動手,我制住他你趕緊跑,你都忘了?”凌霄急得尾巴直搖。

    江苜這樣的智商和記憶力,怎么可能忘。只是他一開始就沒打算這么干。

    江苜撐著凌霄的手臂,搖搖晃晃站起來,甩了甩還有點暈的頭,對程飛揚說:“是李欽出事之后,我去祭拜林蔦,凌霄才知道的�!�

    江苜摸著脖子坐下,對程飛揚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但你答應(yīng)我,別當(dāng)著凌霄的面動手�!�

    江苜向來是個識時務(wù),又愛探尋別人底線的人,面對僵局,他又總是那個最樂意去打破僵局的人。

    程飛揚非知道真相不可,自己如果死都不說,他肯定還會動手。而他一旦對自己動手,凌霄必定會上前制止。

    凌霄打不過程飛揚,和程飛揚必須知道真相,這是兩條份量相當(dāng)?shù)蔫F律。

    如此一來,自己的妥協(xié)和坦白是唯一打破死局的辦法。

    程飛揚見他肯說,便也坐了下來,說:“我要知道,顧如風(fēng)和秦諶在林蔦之死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跟顧如風(fēng)聊了十分鐘就讓他自殺,怎么讓張辰飛意外出車禍,又是怎么讓。。。讓秦諶殺了李欽�!�

    江苜垂著眼皮,看向地面。這是他從事情敗露到現(xiàn)在,第一次露出類似回避的神情。

    江苜偏頭去看凌霄,說:“你不要在這,讓我和他單獨說�!�

    凌霄搖頭,說:“不可能,你想都別想�!�

    程飛揚見此,似笑非笑得看著江苜說:“原來你也有怕的�!�

    江苜冷冷得看著他,眼神像冰削成的利刃,說:“你最好別說太多話�!�

    “你怕了,我還以為你對你做的事多問心無愧�!背田w揚說不清自己的憤怒從何而來,看著江苜說:“你怕凌霄知道!”

    江苜臉色前所未有的冷。

    “你是怕你那些手段被他知道嗎?你是不是還想對付他?”程飛揚追問。

    江苜聽了這話,卻反而平靜了下來,重新回到松弛的狀態(tài)。他問凌霄:“你怕我對付你嗎?”

    “你會嗎?”凌霄問他。

    “我不會。”江苜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毫不回避得看著他的眼睛,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傷害你�!�

    “既然如此,你怕什么?”程飛揚問。

    江苜沒理他,依然對凌霄說:“你相信我嗎?讓我和程飛揚單獨聊可以嗎?”

    凌霄依然搖頭,說:“我不會讓你們獨處的,我必須在旁邊看著你�!�

    江苜皺了皺眉,似乎拿他沒辦法。過了許久,他才說:“你聽了,會覺得我很可怕。。�!�

    程飛揚聞言猛得抬起頭,看著江苜,心想你怕的居然是這個。

    凌霄說:“你這些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我也沒怕你啊�!�

    江苜半晌不語,最終讓步道:“好吧�!�

    江苜深吸一口氣,開始娓娓道來:“林蔦死前大概半年開始,李欽強迫林蔦發(fā)生性行為,這個你是知道的�!苯倏粗田w揚。

    程飛揚閉了閉眼,做出無意義的解釋,說:“我是在林蔦死后才知道的。”

    “嗯�!苯冱c點頭,似乎對此并不在意,繼續(xù)說:“李欽強迫了林蔦一段時間,后來有一次,被秦諶撞破了。”

    江苜說到這停頓了一下。

    程飛揚屏住呼吸,直覺告訴他,江苜接下來要說的事,可能很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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