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苜:“想起馮唐的一篇文章。名字叫《我爸認識所有的魚》�!�
凌霄不愛看書,更沒看過馮唐,他隨口說:“我又不是你爸�!�
“你可真會抓重點,遺傳林女士的吧�!�
林女士就是凌母,姓林,名琳。最近林女士經常借著給凌霄打電話的時候,找江苜說話,對他噓寒問暖的。林女士腦回路可謂清奇,最擅長四兩撥千斤,經常把江苜弄得沒辦法。
凌霄笑了笑,問:“那篇文章說什么的?好看嗎?”
“好看啊。”江苜回答,接著半真半假的說了一句:“我都看哭了�!�
“真的假的?”凌霄不信。
“假的�!苯傧攵疾幌刖驼f。
凌霄嘁了一聲。
江苜又說:“那時候就是羨慕馮唐�!�
“羨慕他什么?”凌霄給他夾了一塊兒自己做的酸梅泥猛魚問。
江苜搖搖頭,沒說話。他吃了一口魚,梅的咸酸,配合魚肉的鮮嫩,十分可口。
江苜想,我現在已經不羨慕他了。因為,已經有人為了我去認識世界上所有的魚了。
張辰飛的葬禮,江苜沒去參加。不過在學校組織教職工捐款,撫慰未亡人的時候,江苜跟著捐了一筆錢。
事故鑒定出的很快,因為牽扯到賠償的問題,所以保險公司的鑒定和勘察,有時候甚至比警方還要嚴謹周密。
車輛檢測出來,沒有任何問題,從行車記錄儀調出來的內容來看。張辰飛是仿佛突然晃神,才導致了意外的發(fā)生。
張辰飛的尸檢報告出來,也不存在飲酒和突發(fā)疾病的情況。最終警方和保險公司都確認是意外,張辰飛的妻子拿到了數額可觀的保險賠償金。
這件事幾乎沒有在南大掀起多大的波瀾,沒多久就被人遺忘了。也就不到半個月,張辰飛空下來的辦公室就已經有人進駐了。
天氣越來越暖,整個南洲都柳絮紛飛。
南大更是深受其擾,南大的中心湖邊種了一圈的柳樹,柳絮隨風飄蕩,游走于校園的每一處角落。
像一場輕軟無聲,卻又終日不落的大雪。
江苜下課之后,拿著筆記本和教案往自己辦公室走。林歡跟在他身側一起回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時不時還要呸一下,吐出不小心飛到嘴里的柳絮。
江苜一言不發(fā)的聽著,也不打斷。
林歡這個人很有意思,話多但不聒噪,講話也有趣。江苜挺喜歡聽她說一些日�,嵤拢约巴虏�。
“教授!前方兩點鐘方向,有一個大帥哥�!绷謿g突然說道。
江苜聞言做出了下意識的反應,朝著她說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程飛揚。
江苜皺了皺眉,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四次在南大校內看到程飛揚了。
江苜知道他的表弟李欽也在南大,他很有可能是過來找李欽的。但是這次數未免太頻繁,以前也沒見他跑得這么勤。
好像就是在從佘山回來,張辰飛意外之后開始,程飛揚才開始經常的往南大跑。
難道。。。
江苜想到這,看著程飛揚的眼神冷了幾分。
而程飛揚似乎早的就看到了他,在原地停了下來,偏頭看了江苜兩眼。
江苜也站住不動,冷冰冰的看著他,好像想透過他的眼睛從他的腦子里挖出什么東西一樣。
柳絮在空中飛舞盤旋,像多情又惱人的情絲,前前后后圍著人。鉆進衣領里,粘到頭發(fā)上,無處不在。
看著看著,江苜眼里的寒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絲玩味。他突然勾出了一抹笑,那笑像無跡可尋的風,又輕又薄,連輕盈如此的柳絮都吹不動。
程飛揚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了江苜好幾眼,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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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抬起頭,放下拳頭。
不管別人對你說什么,都不要惱怒。
試著用你的頭腦去抗爭。
-----《殺死一只知更鳥》
南珊鹿,京城有名的交際花,長相純欲動人,性格溫順。長期游走于上流社會圈子,是個以色侍人的主。
這天她跟小姐妹約了下午茶打卡,準備好好拍幾張照片放在社交平臺。
剛走到大廳,就在角落里的一個桌子前看到了她以前的金主--凌霄。
凌霄這人年輕長得好,出手又大方,在床上也沒有什么變態(tài)的癖好,就是做的有點狠。除此之外,倒沒什么可指摘的。對情人說不上尊重,但也不會刻意作踐,凡事順著他,他大部分情況下都挺好說話。
離了這么一個金主,南珊鹿其實是覺得很可惜的。她還想著在他面前再刷刷存在感,指不定哪天他又想起她了。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她湊了上去,甜甜喊了一聲:“凌少�!�
凌霄和江苜同時轉頭向她看了過來。
南珊鹿看到江苜的第一眼就感覺十分驚艷,這個男人長得也太好看了。她看江苜衣著簡潔,但是氣質不俗,就以為他和凌霄一樣,是哪個富二代。
凌霄見是她皺眉嗯了一聲。
南珊鹿看著江苜,江苜不明所以,便也禮貌的沖她點點頭。
南珊鹿見此心里有些高興,干脆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就你們兩個人吃飯�。坎粺o聊嗎?”
凌霄知道她的德行,皺眉:“吃個飯有什么無聊不無聊的。”
“凌少你可真絕情,一個電話說斷就斷了,也不管人家心里舍不舍得。”她含嗔帶怨的說道。
江苜這時才算明白眼前是怎么一個狀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凌霄。
凌霄被他這一眼瞟過來,頓時如坐針氈。不耐煩的對南珊鹿說道:“你有事沒事?沒事別在我這晃�!�
南珊鹿做這行的,臉皮厚能容忍是第一職業(yè)素養(yǎng),能是一兩句就能被轟走的嗎?不過她看出來凌霄這邊是沒戲了,干脆就把注意力打到了江苜身上。
她態(tài)度親切地問江苜:“先生貴姓?”
“。。。。。�!苯倏粗�,一言不發(fā)。
南珊鹿也不氣餒,一直跟他搭話。
凌霄看她這么沒眼力見,居然還敢去騷擾江苜,都快急瘋了,沖她說:“你是不是聽不懂我的話?趕緊走!”
南珊鹿見他表情可怖是真急了,頓時嚇了一跳,有些慌張地站起來走了。
空氣中沉默了一會兒,凌霄開口,說:“她。。。是以前的�!�
江苜點點頭,喝了口茶,沒說話。
“你生氣了?”凌霄問的有點小心翼翼。
江苜沉默了一會兒,坦白道:“我的理智告訴我不該在意你的過去,但是我的情緒不聽我的話,我好像是有點生氣。”
凌霄抿唇,看著他像條準備挨訓的狗。
江苜突然問:“你包過幾個?”
“什么?”
江苜放下茶杯,說:“根據周助當初在醫(yī)院要求我體檢時說的話,我推測你包養(yǎng)情人的數量應該不少,以至于在周助那里都有固定流程了。你一共包養(yǎng)過幾個?”
凌霄瘋了才會回答這種送命題,眼神亂飄,說:“你問這個干什么?那都是認識你以前的事了。我認識你之后真沒干過這種事�!�
江苜看著他,等他回答。
凌霄在他的目光中開始思索,說多少個合適。
正在這時,江苜又說:“你如果撒謊,這事兒性質就變了�!�
“。。。。。�!眿尩�!忘了這茬了,誰他媽能在江苜那雙眼睛底下撒謊?
凌霄開始在心里默默的數。
窗外柳絮紛飛,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氣中的氛圍越來越凝重。
“。。。。。。19個�!�
凌霄說完,心里突然產生了一種我好臟他會不會嫌我臟的危機感。
江苜聞言一言不發(fā),垂著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苜。。。”凌霄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聲,說:“你還在生氣嗎?”
“生氣,但是還能忍。反正還有18個,你猜我見到第幾個的時候會忍不�。俊苯賳査�。
凌霄咽了咽口水,問:“你忍不住了,會怎么樣?”
“你想試試嗎?”
“不想。”
江苜掀起眼皮,說:“那就別讓她們出現在我面前�!�
凌霄一哽,說:“懂了。”
凌霄過了一會兒,莫名其妙的又樂了,暗戳戳地問:“江苜,你這是不是吃醋了?”
江苜輕笑一聲,反問:“你似乎很熱衷于看我吃醋?”
“這不說明你在乎我嘛�!绷柘鲆娝麤]否認,又膽大包天的開心了一下。
江苜轉頭,很認真地看著他,說:“凌霄,讓我吃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凌霄本來以為這事到這就算結束了,畢竟他心里的江苜一直是個理智冷靜的人。
直到第二天,兩人晚飯后去逛超市。
飯后才逛超市,這個也是江苜要求的。他認為人在吃飽飯之后再去逛超市,不會沖動消費。
兩人逛著逛著就逛到了食品區(qū),凌霄想起了家里雞蛋吃完了,就拿了一盒雞蛋。
江苜看見那一盒雞蛋有20個,冷不丁來了一句:“多了一個,19個剛剛好�!�
“。。。。。�!�
又過了兩天,凌霄手機沒在手邊,問江苜:“幾點了?”
江苜看了眼時間,說:“19點23分�!�
“。。。。。�!�
平時用十二小時制的人,什么時候改習慣了?
又一天,江苜在水族箱前站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數了下水母,發(fā)現只有18只。要不要補一只進來?”
“。。。。。�!�
凌霄一言不發(fā)的起身,把人抗進臥室,往死里教訓了一頓。
他逼著江苜數數,每次都不讓人數到19。眼看快數到19了,就把人逼哭得說不出話,然后再重新開始數。
最后江苜是真被逼急了,事后直接把凌霄給揍了,從臥室轟了出去。
凌霄無語:“你行不行��?罰我睡沙發(fā)啊?”
江苜在門里面冷冰冰甩出一句:“你愛睡不睡!”
凌霄好脾氣,說:“行行我睡,你打算讓我在沙發(fā)上睡多久?”
江苜:“睡滿19天�!�
凌霄:“。。。。。�!�
在滿城柳絮終于消失的時候,程飛揚的生日到了。
程飛揚的生日會和邵林那純胡鬧玩樂的生日比起來,就正式得多了。來的都是家里的長輩,以及和程飛揚從小熟識的小輩兒們。
程飛揚的爺爺是赫赫有名的將軍,類似于開國元勛的那種人物,到了他爸爸這一輩,也是走的武將的路子。這就導致程飛揚和他哥哥從小就喜歡舞刀弄槍,說起來,都是祖上帶的。
程飛揚的哥哥,現在已經在軍中走的位置已經很高了。像他們這種家庭,根據某種心照不宣又不成文的規(guī)定,一輩人里頭只能培養(yǎng)一個。
所以即使程家再疼程飛揚,也不可能把他們兩兄弟都放在軍中。讓他去當幾年兵圓夢,已經算是放縱他了。這不回來之后,還是得經商接手家業(yè)。
生日會是在酒店辦的,包了一整層宴會廳。人陸陸續(xù)續(xù)來著,程飛揚到場的時候已經很熱鬧了。
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墻邊看墻上的一副畫,于是他走過去,踟躇了兩秒,輕咳兩聲說:“你來的挺早啊�!�
那人聞言回過頭,看見他,笑道:“可不嘛,沒什么事,就提前過來了。”
“。。。。。。”程飛揚面無表情看著莊清河,一言不發(fā),扭臉走了。
“哎哎哎,別走�!鼻f清河喊他。
程飛揚停下腳步,看著他等他說話。
莊清河上前,皺眉看他,問:“我發(fā)現你怎么回事?怎么對我這么大敵意?”
程飛揚和莊清河也認識很多年了,只是不像凌霄和他關系那么近。再加上他這幾年一直在部隊,期間更是幾乎沒來往。
“木遠集團怎么得罪你了?有你這么撬客戶的嗎?”程飛揚問他。
木遠集團是程飛揚的姑父李伯遠的產業(yè),李伯遠就是李欽的父親。
木遠集團做的不大不小,只能算中型企業(yè),有一半以上的業(yè)績都靠著其中幾個大客戶。這幾個大客戶都是當初程飛揚父親出面,給牽的線。
就這段時間,莊清河不知道發(fā)什么瘋,直接撬走了木遠集團兩個大客戶。
莊清河聞言一愣,接著就笑了,說:“我說你當你幾年兵當傻了?生意場上,誰不是憑本事吃飯,這種事兒還少?”
程飛揚:“是不是針對,你自己心里清楚�!�
莊清河冷笑一聲,說:“李家的事,李伯遠都沒來找我,你一個小輩兒倒先替他出頭了�!�
程飛揚嗤了一聲,說:“都說你爹現在不管事了,看來是真的,由著你這么胡來。”
莊清河擺擺手,有些煩,說:“跟你真是說不了,就你這樣干脆還是回部隊去吧。”
這時凌霄和江苜進來了,見兩人說話火藥味十足,問:“怎么了?”
莊清河冷冷瞟了程飛揚一眼,哼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凌霄樂了,問程飛揚:“你說什么了?把他氣成這樣,今天好歹你生日,這么不給客人面子�!�
程飛揚人不算難相處,就是有些不圓滑。他以前一直在部隊,跟人相處起來都是直來直去的。
凌霄聽他說了木遠集團的事,心里大概就知道了。本來公司之間的合作,說到底都是為了逐利而已。這種時候談磊落、談公平,正是程飛揚的天真之處了。
不過剛開始誰都是這么過來的,用不了多久。程飛揚身上的這種習氣,自然而然就會消失,到時候也能和人虛與委蛇、笑里藏刀了。
凌霄可著勸了幾句,程飛揚臉色這才好看些。
“行了,別氣了�?纯次医o你的生日禮物。”凌霄拋出一把鑰匙給他。
他送程飛揚的是一臺哈雷夜路德,提前一個月才訂到。
程飛揚接住鑰匙,說了句:“有心了�!苯又抗怆S意看向江苜。
江苜把手里的東西遞給程飛揚。
程飛揚接過來看了一眼,猜著問道:“這是一本書?”
“是。我沒什么錢,也送不了什么貴重的禮物,上次看你還挺愛讀書的�!�
凌霄在一旁問:“你怎么知道飛揚愛看書?”
江苜沒說話,眼睛看著程飛揚。
程飛揚眼神閃了一下,說:“上次幫你送他回去,問他借了本書。”
江苜聞言,眼里似笑非笑。
程飛揚收到江苜的禮物自然是很高興,但是憑他對江苜的了解,這人這么討厭他,會好好挑一本書給他嗎?
他正猶豫要不要拆的時候,江苜說話了,他說:“這本書是《殺死一只知更鳥》,我很喜歡里面的一句話。”
“什么話?”程飛揚問。
“自己翻吧�!苯僬f完就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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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過了沒多久,李欽一家人也來了。
李欽的父親李伯遠,程飛揚的姑父,木遠集團的執(zhí)行董事。當年也是一文不名的窮小子,后來是因為娶了程飛揚的姑姑,在程家的幫助之下,才漸漸把公司做起來的。
他在商場浸染多年,就比程飛揚要圓滑老道的多。他見到莊清河之后,兩人面上仍是談笑風生,一口一個侄,一口一個叔的。至于心里都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李欽的母親,程飛揚的姑姑,已經年過五十,看起來和程飛揚很親近。姑侄兩人手握著手,站著說了半天話。程飛揚一直虛虛低著頭,彎著腰配合姑姑的身高。
江苜看了他們兩眼。凌霄見了,說:“程飛揚和他這個姑姑關系可好了�!�
江苜隨口道:“是啊,少見。”
“說起來,程飛揚出生的時候,他父母都在西北軍區(qū)。他那時候太小,不習慣那邊的氣候,就被送回南洲他姑姑那,他姑姑帶了他兩年多�!�
江苜收回視線,說:“難怪�!�
漸漸人都到齊了,一時間觥籌交錯。宴會廳中間擺著巨大的香檳塔,侍者如游魚一般四處穿梭,酒香從碰撞的酒杯中溢出,飄滿整個大廳。
四處角落都擺滿了鮮花,百合、洋桔梗、玫瑰、芍藥,都是肆意綻放,豐美鮮碩的花朵。
窗外無盡的黑夜里,點綴閃爍的霓虹。身邊是花香鬢影,人影綽綽。
情景華美、盛大,親人朋友在側,歡聲笑語不斷。
如此美好的高貴人生啊。
李欽今天打扮的很精神,穿著一套很正式的禮服,系著領結,一副風流多情的公子模樣。他對江苜很客氣,也是因為看著凌霄的面子。
一過來就跟江苜打招呼,兩人聊了一會兒。
江苜問:“秦諶最近情緒不大好,你是他室友,知道他怎么回事嗎?”
李欽眼里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厭惡,說:“好像是跟女朋友分手了,越來越神經了�!�
“是嗎?”江苜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啊�!闭f到這個李欽就忍不住想抱怨,又說:“宿舍我是真不想住了,我哥又不讓我搬出來�!�
江苜聞言笑了笑,說:“你們馬上要畢業(yè)了吧,也沒剩多久了�!�
李欽點點頭,表情松泛了一些,說:“是啊,我就是想著就剩最后一個多月了,到時候不用再和他住一個屋,不然真熬不下去�!�
“打算繼續(xù)讀博嗎?”
李欽聞言眉頭一皺,說:“讀啊,我真是沒辦法了。這個研究生我本來就不想讀,被我爸逼的,他有學歷崇拜癥�!�
江苜笑了笑,沒說什么。
李欽:“你要是我爸的兒子,估計他得得意死了。我就不行了,我也不是那塊料。純粹是我爸在后面拿鞭子抽著我走�!�
江苜點點頭,說:“我記得秦諶好像也打算讀博的?”
李欽面上露出一絲不屑,說:“他已經開始聯系了,不過要我說沒戲�,F在誰看他都看得出來,一副不正常的樣子。誰敢收他?”
兩人聊了一會兒,李欽就找程飛揚去了。
“哥,生日快樂�!崩顨J見了程飛揚就先笑瞇瞇送上祝福。
江苜拿著香檳,在不遠處坐下,看著李欽在那跟程飛揚撒嬌:“哥哥哥,你什么時候在帶我去靶場玩�。可洗未饝涛疑鋼舻�。”
程飛揚低頭看了他一眼,說:“等你什么時候老實點,別整天給你媽惹事,讓她少操點心�!�
李欽笑道:“那不能,我可老實了,你讓我住宿舍我就住宿舍�!�
程飛揚說:“那就好,還有一個多月,你就該研究生畢業(yè)了。到時候我送你臺車,你自己挑。”
“真的!”李欽一下子興奮得臉都紅了,說:“我要保時捷。”
程飛揚笑著點點頭,說:“行,沒問題。你畢業(yè)了就送你�!�
兩人正說著,突然身后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脆響。
程飛揚一回頭,就見江苜在不遠處,雙腿疊加坐著,斜靠著椅背,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他的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右手垂著,正潺潺往外冒血,如斷了線的血色玉珠,滴落在地上碎裂的酒杯碎片上。
嘀嗒、嘀嗒。。。一滴、兩滴。。�;饕欢涠涫㈤_的血紅花朵。
江苜仍然低著頭,整個人一動不動,像個泥塑的假人。
“江苜!”凌霄第一時間沖了過來,不顧血腥一把握住他的手,說:“把手舉起來,讓血液往下走�!�
江苜按他說的照做。
程飛揚皺眉,命人趕緊去請拿急救箱。
凌霄仔細看了看他的手,送了口氣,說:“還好,傷口不算深�!�
程飛揚走了過去,問:“沒事吧?”
江苜抬起頭,看著他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添麻煩了。”
程飛揚皺眉,說:“別這么說,到底怎么弄的?”他看向地上那個碎裂的玻璃酒杯。
江苜說:“這個杯子可能是殘次品,沒拿好,碎了�!�
這時急救箱也拿過來了,程飛揚接過來,說:“我來吧。”
程飛揚特種兵時期作戰(zhàn)經驗豐富,相對的,處理傷口的經驗也同樣豐富。他包扎傷口的手法嫻熟,不輸專業(yè)護士。上一次給貝貝處理腳踝的時候,江苜就見識過了。
江苜坐在椅子把手伸出來,程飛揚單膝跪在他旁邊的地上,先是把傷口清洗一下消毒,然后仔細把傷口里的細小玻璃渣挑了出來。
原本漂亮白皙的手,此時布滿了大小不一的傷口,看上去極為觸目驚心。
凌霄趁著程飛揚幫他處理傷口的時候,走到一邊給樓下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到附近買一套衣服上來。江苜剛舉手止血的時候,身上的衣服沾了血。
傷得不算深,只有掌心處一個傷口比較大,沒有到需要縫針的程度。
程飛揚給他上了藥,又用紗布仔細包裹好。
全程江苜一動不動,仿佛沒有知覺。
程飛揚給紗布松松地打了個結,問:“我記得你挺怕疼的啊�!�
他還記得那時候,江苜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吃止疼藥。說完他抬頭,發(fā)現江苜正低頭看著他。
那眼神有一種說不上的木然,冰冷、死寂,仿若無物。
不過僅僅一個瞬間,江苜就垂下眼皮,收回了自己的手,看了看那個漂亮的蝴蝶結,輕笑了一下,說:“包的挺好�!�
司機買來的衣服很快就送到了,江苜找了間休息室換了。
等他出來,凌霄和程飛揚站在一處,雙雙回過頭來。
凌霄問:“你還好嗎?”
“還好�!�
莊清河晃蕩過來了,看了一眼,問:“怎么了這是?”
凌霄:“江苜的手被玻璃杯扎傷了�!�
莊清河已經醉成一個糊涂蛋了,瞟了程飛揚一眼,是想跟他緩和一下關系的意思,張口就來:“好兆頭啊,有人在你生日宴上落紅了。這就叫,鴻運當頭!”
江苜:“。。。。。�!�
凌霄:“。。。。。�!�
程飛揚:“。。。。。�!�
落紅這詞是他媽這么用的嗎???
正說著話,那邊突然有人喊:“飛揚,過來拍個全家福。”
作為今晚主角的程飛揚,被簇擁到程家親眷一眾老少的正中間。程家旁支多,算起來竟有二三十人。禮服、裙擺、香鬢、領結擠作一處,看起來熱鬧又繁榮。
隨著咔嚓一聲,充滿溫馨和笑意的全家福被定格。
拍完照,程飛揚往江苜那邊看了一眼。
華麗的水晶吊燈灑下柔和的光芒,輕緩柔和的鋼琴曲如煙霧蔓延。
隔著喧鬧的人群和影影綽綽的花束,江苜也在靜靜地看著他。
對上他的視線后,江苜笑了,他用包了紗布的那只手朝程飛揚舉了舉酒杯。
逐漸到了深夜時分,宴會進入尾聲,眾人離去,留下一片狼藉和殘花。
程飛揚也回到自己的住處,他今天收到的禮物都由身邊的助理去整理了,他自己只帶回了其中一件。
臥室床頭,他打開江苜送他的那本書。
外面包裝撕開之后,里面的書封上連價格標簽都沒撕掉。
售價:36元
程飛揚忍不住笑了一下,這人在他這多費一點心思都覺得多余。
江苜離場后就心情不佳,周身籠罩著一層冷冽的沉郁之氣,臉色蒼白,嘴唇緊抿。
回到家,他就一聲不吭的進了浴室。凌霄記掛著他的手上有傷口,也跟了進去幫忙。
他看出江苜心情很差,也不敢逗他,老老實實的幫他洗了澡就出來了。
江苜目不斜視的去了酒柜,動作熟練的又開了一瓶紅酒,倒上一杯,一飲而盡。
凌霄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攔住他,說:“你手上有傷,別喝了。”
江苜偏頭看了他一眼,說:“讓我喝吧�!�
他語氣很輕,卻飽含疲憊,仿佛快要渴死的人在乞求一口水,讓人無法拒絕。
凌霄在一旁的高凳上坐下,看了他一會兒,說:“江苜,你有什么煩心的、不開心的事,可以跟我說。越是憋在心里,越是難受,你是心理學專家,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江苜聞言,突然發(fā)出一聲譏諷的笑,聲音都有些顫抖,說:“心理學?專家?我算什么專家?”
凌霄見他狀態(tài)不對,皺眉擔心的看著他。
江苜吐了一口悠悠長氣,喃喃道:“我是眼盲,心也瞎。”
“江苜�!绷柘鲈谒沽说谌瓬蕚湟伙嫸M的時候攔住他,問:“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不開心的,不痛快的,可以告訴我。”
凌霄自問今天沒有惹到他,在宴會上的那個小插曲之后,他也是好好的。為什么這會兒突然整個人看起來悲涼又落拓,身上都是痛苦和絕望。
“告訴你?”江苜遲緩的轉了轉眼珠,說:“對,我要告訴你,我以后會告訴你。”
凌霄看著他,是精神解離的后遺癥嗎?情緒起伏大,易悲又易怒。前一刻突然好好的,下一刻就變了個人。
凌霄心里一直泛著密密麻麻的恐懼,恨不得把他當成一個嬰兒一樣守著護著。
可他又知道那樣不行,只能起反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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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你射多少藍鳥都沒關系,但要記住,殺死一只知更鳥就是一樁罪。
知更鳥只唱歌給我們聽,什么壞事也不做。
它們不吃人們園子里的花果蔬菜,不在玉米倉里做窩。
它們只是衷心地為我們唱歌。
這就是為什么說,殺死一只知更鳥就是一樁罪惡。
---《殺死一只知更鳥》
當江苜又一次在南大校園里看見程飛揚的時候,他腳步遲疑了一下,然后朝程飛揚走了過去。
程飛揚看著他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來找李欽?”江苜隨手撩了撩額前的頭發(fā),問他。
程飛揚垂著眼皮,看著江苜手里的教案,嗯了一聲,說:“過來給他送點東西�!�
江苜點點頭,沒說話。
兩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江苜說:“到飯點了,一起吃午飯吧�!�
校內餐廳的一間包廂里,程飛揚看著對面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江苜,問:“你想說什么?”
江苜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赧然,還有些遲疑,問他:“你和李欽的導師,林祥文林教授熟嗎?”
程飛揚:“吃過幾次飯,說得上話。”
“哦。”江苜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眼睫輕顫,看起來有些糾結。
“怎么了?”程飛揚問他。
江苜抬眼飛快看了他一眼,緊接著又垂下眼皮。他的手放在桌面上捏著茶杯,因為用力,手指關節(jié)都微微發(fā)白。
程飛揚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饒有興致的看了一會兒。
江苜似乎有什么難以啟齒的話要說,程飛揚也不催他,就靜靜欣賞他的窘迫。
平時那么清高的一個人,好像終于有事要求他幫忙了。收起了冰冷不耐的態(tài)度之后,可憐的像只兔子。這模樣,怎么看怎么讓人心尖發(fā)癢。
程飛揚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他沒干過求人的事,好像完全不知該怎么開口。
江苜鼓足勇氣抬起了頭,正好和他飽含戲謔的眼神撞上。江苜愣了一下,接著輕眨兩下眼睛,然后視線掉了下來,看著桌面一言不發(fā)。
“怎么了?”程飛揚再次問他。
“沒什么,隨便問問�!苯偎查g又把自己武裝了起來,恢復成了平時對待程飛揚的態(tài)度。冷若冰霜、不假辭色。
程飛揚知道自己這是又把人惹急了。心想,他怎么這么愛生氣。程飛揚咳了兩聲,說:“你想說什么就說�!�
江苜本來拿起筷子要埋頭吃飯了,聽他這么說,把筷子一放,抬頭看他,問:“我說了好給你機會,讓你嘲諷我、譏笑我嗎?”
“我什么時候嘲諷你了?”程飛揚覺得自己很無辜。
“你就該拿個鏡子。”江苜冷著臉夾菜,說:“照照你剛才的表情。”
接下來,任憑程飛揚怎么問。江苜始終一言不發(fā),默默埋頭吃飯。
吃完飯,江苜買了單就往外走。
程飛揚心想,知識分子真麻煩,心眼小,自尊心還特強。他快步追上江苜,問:“你不是這么不經逗吧?”
江苜停下腳步,回頭皺眉看著他:“逗?”
接著他臉上帶上薄怒,問:“你沒事逗我干什么?”
程飛揚閉了閉眼,在心里嘆了口氣,又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江苜聞言氣焰又消了,轉身慢慢走著,似在思忖。
中午陽光明媚,林蔭道下遮起一片濃陰。微風吹起道路兩旁法國梧桐的新葉,空氣里滿是晚春馥郁又干凈的氣息。
“我最近開了個新課題。”江苜遲疑著開口,似乎在和他閑談。
“嗯�!彼阅�?
“心理學的研究需要心理現象的數量規(guī)律性和統(tǒng)計分析做支撐。”江苜頓了頓,又說:“數據統(tǒng)計,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