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教授看著年齡不大,哪年的?”
“二十八�!苯贈]說出生年份,而是直接報上年齡。似乎在追求高效率的溝通,其實是避免和他過多閑聊。
“那您評教授夠早的�!绷柘鲈跓艄庀驴粗菑堅倏慈匀挥X得驚艷的臉,話里不自覺帶了點奚落。
江苜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我聰明,二十四博士畢業(yè),晉升時間符合規(guī)定。”
凌霄哽了一下,難得的在跟人交談的時候會產(chǎn)生這種被看穿的窘迫感,他出身高,被家里慣的沒大沒小,向來只有他讓別人吃癟的份。
不過被眼前那雙眼睛一看,他倒覺得這種感覺還不賴,笑道:“沒別的意思�!�
凌霄突然想起一件事,問:“婚禮上收你手捧花的那個女孩兒還記得嗎?”
江苜稍一回憶就想起來了,點點頭:“鈴蘭女孩兒,怎么了?”
凌霄心里一窒,心想江苜居然還在心里給人起了愛稱,什么狗屁鈴蘭女孩兒。他不記得自己,倒是對那個女的印象挺深刻。
他壓下心里莫名的不滿,帶著同樣莫名的惡意說:“那天你走后沒多久,她就被求婚了�!�
江苜看著他沒說話,等他繼續(xù)講。
凌霄咧嘴一笑說:“她答應了�!�
你的鈴蘭女孩要嫁給別人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江苜點頭哦了一聲,沒有凌霄意料中的失落,甚至沒有一絲驚訝。
凌霄腦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他問江苜:“你不會早就知道吧?”
所以才偏偏把手捧花遞給她。
“大概看出來一點�!苯僬f道,那天他注意到伴郎里有一個人和那個女孩兒是情侶關系,而且感情應該很好,對視的眼神愛意滿滿。男人當天表現(xiàn)的很緊張,右手一直放在褲兜口袋里好像在捏著什么東西。
最重要的是新娘拋捧花之前,往鈴蘭女孩那邊看了好幾眼,似乎是在用眼睛測量位置和距離,只是越刻意越是失手,居然把手捧花拋給他。
他當時心中有了猜測,就順勢把捧花交給了那個女孩。
“我以為你。。�!绷柘雒摽诙�,然后又驀然停住。
“以為我什么?”江苜看向他。
“沒什么。”
江苜仔細看了他兩眼,突然說:“你對我有興趣�!辈皇菃柧�,也不是曖昧拉扯的試探,而是極為平白的敘述。當他拋開談話技巧與人交談的時候,說話往往都直白的讓人無奈。
凌霄一頓,驚訝于他的敏銳和直接。接著坦白的迎上他的目光,大方承認:“沒錯,怎么樣?跟了我吧”
“跟?”江苜皺眉,似有不解。
“跟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給你�!�
江苜露出了悟的神情,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二話沒說起身就走了。一套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甚至都沒給凌霄反應的時間。
凌霄坐在位置上愣了一會兒,看著對面一口沒喝的咖啡,失笑出聲。
他設想過江苜的反應,可能會震驚氣憤,可能會矜持拿喬。卻沒想到他什么都沒說直接走人,仿佛覺得給他個反應都多余,這人簡直冷漠冷靜的可怕。
他端起咖啡啜飲一口,心想,這是一點余地都沒給他留啊。
江苜確實是懶得給反應,甚至談不上震驚或氣憤,就是覺得荒謬,荒謬到他覺得沒有繼續(xù)坐在那的必要。
他知道自己長得好,旁人因他外貌所表示出的好感他也早已見怪不怪�?墒菑臎]有像凌霄這樣直接且不尊重的,他看自己的眼神侵略感太強,像野獸看獵物一樣,伺機而動,自信滿滿。
上次在婚禮上,他在自己什么都沒說的情況下,就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職業(yè)乃至專業(yè),那時他就心生戒備,覺得要離這個人遠一點。
江苜以為自己不留余地的拒絕會令對方打消念頭,但是他沒想過野獸對于勢在必得的獵物有多執(zhí)著。即使短暫的蟄伏,也是為了下一次一舉捕獲。
凌霄想要查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那天婚禮上見到江苜之后,他就著人去調(diào)查了。
這天遛完狗回去,正好收到結(jié)果。
凌霄坐到露臺上,打開電腦。江苜的資料是從他大學入學起的記錄,除了個人基本資料,大部分是他的學業(yè)相關內(nèi)容。凌霄看到他畢業(yè)時間,果然是二十四歲就博士畢業(yè)。
接下來從助教到副教授再到教授的晉升也都符合規(guī)定,履歷不僅干凈,而且漂亮。
他還注意到其中有一條,他的博士生導師給他的結(jié)業(yè)祝語:天才與瘋子只有一線之隔,謹之,慎之。
凌霄看到這句話皺起了眉,一般都結(jié)業(yè)祝語無非是一些祝愿和激勵。
江苜做了什么?竟得到這樣一句帶有警示訓誡意味的話。
凌霄想起那天江苜的態(tài)度,覺得有些難辦,江苜二話不說起身就走。態(tài)度看似并不激進,其實比直接罵他一頓還難辦。
看到江苜家庭關系那一欄的時候,他沉默了,一個戶口本上冷冷清清的就他一個人,一個家人都沒有。這身世真夠慘的。
凌霄又翻到了江苜戀愛關系那一欄,得了,比戶口本還干凈。這人都他媽二十八了,居然沒有談過戀愛。
看完資料,凌霄往后靠著椅背,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今天江苜的模樣。
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一個人,仿佛照著他的欲念長的,連頭發(fā)絲都風情萬種得勾著他。
今天他們碰上確實是意外,但是即使沒有今天的偶遇,凌霄也會再次找上他。
江苜還不知道,自己出現(xiàn)在凌霄視線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以后這些事情的發(fā)生。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一只蝴蝶,曾經(jīng)煽動了一下翅膀,導致他們的相遇。
獵人的陷阱已經(jīng)準備好,只等著獵物走進去的時候,收網(wǎng)掠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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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晚上七點多,某私人俱樂部包房。
“你說,想要把一個人留到自己身邊,什么辦法最好用?”凌霄問身邊的男人。
“你這話說得,沒頭沒尾的�!彼緸憸孑p笑一聲,手緩緩摸著自己身邊一個女孩兒的頭發(fā)。女孩兒望著他,滿臉癡迷和渴望,討好得往他身上蹭了蹭。
凌霄嘖了一聲,說:“你回答就完了�!�
“無非就是花錢�!�
凌霄搖搖頭,說:“這個辦法沒指望�!�
“利誘不行,那就用權(quán)勢。只要是人,總有弱點吧�!彼緸憸嬗终f。
“沒弱點,孑然一身,無親無友,除了自己什么都沒有。”凌霄嘆了口氣。
司瀾滄微微皺了皺眉,說:“這種人,應該很缺愛,那你談感情。”
“缺愛?”凌霄想了想江苜那張臉,嗤笑一聲:“一副冷心冷情的樣子,看著可不像缺愛�!�
“不愛錢,沒弱點,還冷心冷情�!彼緸憸嫜劬﹂W了閃,說:“真有意思,這種人要是能。。。”他垂著眼皮看了看俯在自己膝上的女孩兒,眼中意味不明。
突然,司瀾滄勾唇一笑,說:“mary,你想離開我嗎?”
被叫做mary的女孩兒聞言臉色一白,驚恐的搖頭。然后把臉埋到他的膝上,小聲的嗚嗚叫著,似乎很害怕被拋棄。
“mary,這個人你喜歡嗎?”他指了指旁邊的凌霄。mary思考了一下,看了看凌霄,又看向司瀾滄,接著又在他膝蓋上蹭了兩下。
“你過去陪他玩一會兒�!彼緸憸嫒嗔巳嗨念^,輕聲道。
mary聞言慢慢爬到凌霄身旁,跪坐在他腳邊,然后討好的把頭靠到凌霄膝蓋上輕蹭。
凌霄雙臂伸展,背往后靠,蹙眉看著mary。問司瀾滄:“你這是怎么馴得?”
司瀾滄點了支煙,說了些什么。
“操�!绷柘隽R了一句,說:“真他媽造孽�!�
“嗯�!彼緶鏋懲铝丝跓煟c了點mary,又說:“不過想要到這種程度,要反復訓練很多次�!�
凌霄看著mary,心里有些抵觸這種相處模式,他跟司瀾滄不一樣,不好這口。他晃了下膝蓋,對她說:“別蹭了,回去吧�!�
mary卻不聽他的,而是轉(zhuǎn)頭看向司瀾滄。司瀾滄笑了笑,沖她招招手。她又開心的爬回司瀾滄腳邊,仿佛眷戀主人的寵物。
司瀾滄對凌霄說:“怎么樣?試試我的法子,保準他跟mary一樣聽話,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凌霄沉思了一會兒,嗤笑:“你這方法是馴狗的,不適合我。”
“怎么不適合?”司瀾滄挑眉問。
“我跟你玩的不一樣,你玩的狗�!绷柘隹粗�,眼中有一點鄙夷,他說:“老子玩的是鷹的�!�
司瀾滄沒在意他眼中的那點不屑,說:“鷹可不好熬,你別被鷹啄了眼�!�
凌霄不屑使用司瀾滄的手段,只能繼續(xù)找江苜的弱點。他又開始深挖江苜的底細,還真給他挖到了一點東西。
他看著電腦郵箱里收到的資料,突然笑了:“有意思�!�
這是一個周六,盛老約江苜到家里吃晚飯。
吃完飯,盛老提議去打桌球。這是他從年輕時就迷戀的運動,這么多年一直沒變,江苜當初就是被他帶著打的。只是江苜在這上面沒什么天賦,一直打得一般。
盛老挺看不上他的球技,但是時不時也會喊他打幾局,算是他們之間特別的相處模式。
恩師提議,江苜自然遵從。樓下不遠就有一家桌球室,兩人取了大衣出門,直接走路過去。
江苜一如既往的被盛老碾壓,輸?shù)脩K不忍睹。直到第三局,不知是運氣爆棚,還是突然手感飆升,居然有望能贏一場。眼看到了賽點,最后一個球只要進了就能贏了。
江苜找好角度和位置,俯身腰背挺直,架好球桿,緩緩運氣,正準備推桿的時候,突然屁股被什么東西狠狠一頂,他沒站穩(wěn)往前微微一撲,球桿連帶著推了出去,打歪了。
“哎呀,抱歉�!币粋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江苜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緩緩起身回頭。
站在隔壁球桌前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一臉痞氣對他笑著的男人,正是凌霄。他穿著牛仔褲和黑色皮夾克,顯得蜂腰龍背,修長挺拔。手里舉著球桿,真誠的道歉,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剛運桿沒注意后面有人�!�
江苜心里只覺得邪了門了,每次遇見這個人,自己屁股都要遭殃,前兩次就不提了,這次又被他的球桿搗了一下。他面上平靜,說:“沒關系�!�
凌霄笑了笑,也沒說什么,接著跟自己找的陪練打球。
出桿無悔,江苜剛才那一桿算是廢了。盛老一時沒認出凌霄,只顧著高興自己撿了個漏。一桿進洞,拿下這一局,穩(wěn)保了自己在江苜面前的不敗之地。
江苜倒是無所謂,他已經(jīng)輸?shù)寐槟玖耍膽B(tài)一直挺好。
工作人員上來重新擺好了球,這局輪到江苜開球。
凌霄在一旁微微側(cè)頭看了過去,只見他一手在前按在球桌上,拱起手背當球桿支架,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卻并不讓人覺得孱弱無力,反而因著動作能讓人感覺到這雙手下潛藏的力量。
他側(cè)臉冷凝絕艷,表情肅穆又專注。偏偏身體又極有誘惑力,因為自然俯身的姿勢,勁瘦的腰背挺得很直,繃出誘人的臀部曲線。臀部結(jié)實挺翹,雙腿修長筆直,配合著微微塌陷的腰,這個姿勢看起來實在,太他媽引人犯罪了。
凌霄看到不禁挑起了眉,差點都要吹口哨了。他在江苜的腰上巡視,目光如果是實體的話,這會兒已經(jīng)像鞭子一樣纏上江苜的腰了。
他心想,這個腰自己怕是一只胳膊就能環(huán)住。
江苜將球桿架好后,凝神幾秒,然后猛然凌厲一擊,來了個暴力炸球,臺球四散,白球騰空落下彈了幾下。
凌霄在一旁挑眉,心想,爆發(fā)力還挺強。
盛老打球時喜歡打嘴炮,他說:“你也就這個炸球厲害,就這一招了吧。”
江苜聞言一笑,握著球桿,挽劍花一樣耍了兩圈,然后貼著腰側(cè)插回,像個劍客一樣,瀟灑得做了個收劍入鞘的動作。展示完了之后,說:“這是我的第二招�!�
盛老失笑,搖了搖頭,笑道:“跟我皮什么?你拿你這點為數(shù)不多的幽默感去哄小姑娘,說不定還能哄個老婆回來�!�
江苜笑了笑沒說話。
老婆?直男?凌霄在一旁聽到,眉毛抽了抽。
接下來的時間里,凌霄心思就沒放在球上。全程都在時不時的用余光打量江苜,還好他這個位置比江苜那邊稍稍暗了一些,他的目光并不顯眼。
不得不說他太喜歡看江苜打桌球了,不是因為他打得好。而是打桌球時,人會擺出一些在日常生活中不會擺的姿勢。
比如這會兒,白球在一側(cè)邊上,而且因為位置原因,想要解球只能從另一側(cè)爬臺。
江苜緩步繞到球桌另一頭,一只手撐按住桌面然后發(fā)力,利落一躍,輕松優(yōu)雅的坐上了球桌。然后他挪動了一下屁股,兩條長腿一直一屈半側(cè)半俯得趴了下去,臀部勾勒出渾圓的形狀,看得凌霄忍不住抽了口氣。
他撐起球桿,凝神專注的一擊。
啪!球沒進。
凌霄差點沒笑出聲來,這球技是真一般。
江苜陪著盛老差不多打了兩個小時,盛老說年紀大了腰受不了,差不多就準備回去了。
盛老有這家桌球室的卡,直接簽字就行了,他去前臺簽字,江苜便在原地等他。
凌霄拿著球桿走了過來,說:“你桌球打的不怎么樣啊�!�
江苜唔了一聲,大方承認:“我不是這塊料�!�
凌霄走近了一點,壓低聲音意有所指道:“但是姿勢不錯�!�
江苜淡淡看了他一眼,說:“結(jié)合你在上一次的發(fā)言,我可以認為你現(xiàn)在是在耍流氓嗎?”
凌霄知道,他指得是上次他說讓江苜跟他的話。
“不是�!绷柘鲎角蜃肋吷�,蕩著兩條長腿,說:“我在跟你調(diào)情�!�
江苜皺眉:“有什么區(qū)別?”
“單方調(diào)情的叫耍流氓,雙方耍流氓就是調(diào)情�!�
“哦�!苯冱c頭表示受教,對凌霄充滿侵略的目光感到很不爽,瞇眼冷聲,很不客氣問:“語言調(diào)戲就能讓你有快感嗎?”
凌霄愣了愣,沒想到他能說出這種話,雖然語氣一聽就是嘲諷,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渾身的血都熱了。
這時盛老簽完字回來了。他看到和江苜說話的人,這才發(fā)現(xiàn)有點眼熟。問:“這位是不是在哪見過?”
凌霄率先自我介紹,然后說:“上次在魏家婚禮上見過。”提醒道:“我當時還認錯人�!闭f完還伸出手晃了兩下。
江苜皺眉,心想這人臉皮怎么這么厚?
盛老也感到一絲尷尬,點了點頭就和江苜一起離開了。
江苜這人很尊師重道,跟盛老又親厚,兩人情同父子一般。每次出來,回去時他都會把老師送到樓下。盡管這次,他的住處離這不過五分鐘的腳程。
盛老進了小區(qū)門,轉(zhuǎn)身沖他揮手告別。江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盛老晚年富裕,他住的小區(qū)也是鬧中取靜,往來行人很少。這會兒已經(jīng)夜里十點多,路上更是幾乎沒人。
江苜走著,突然看到路邊站著的人,停住了腳步。
凌霄似乎是在等他,斜靠在路燈桿上,歪頭笑問:“你去哪?我送你,我車就停在前面。”
江苜抿唇,說:“不用。”
誰料凌霄居然并未糾纏,點點頭說:“好吧�!�
江苜越過他繼續(xù)往前走,才走了兩步,心里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好像是來自動物對危險氣息的本能,江苜突然感覺脊背發(fā)涼,渾身寒毛直立,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瞬間包裹了他。
他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回頭看,就覺得后頸被什么東西打中,他瞬時失去力氣,陷入一片黑暗中去了。
在完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似乎被人從身后扶住,聽到耳邊一個得意的聲音在說:“抓到你了�!�
江苜醒來在車的后排座,車停在路邊。時間應該沒有過去很久,外面還是一片漆黑。
“醒得挺快�!绷柘鲈谝慌猿雎�。
江苜轉(zhuǎn)頭看向他,路燈的光分了一些進到車廂里,凌霄臉帶笑意。
他體型不如凌霄,應該說凌霄這樣彪悍的體型現(xiàn)實中都很少見。其他時候還好,但是處身于一個密閉狹小的空間里的時候,這種體型差異帶來的壓迫感就尤為強烈。
江苜伸手想去掰車門,被凌霄眼疾手快得拉住。
他一出手,江苜就擊出一個手肘,被凌霄輕松化解,并且反過來輕松把他制住了。
江苜這才發(fā)現(xiàn),凌霄的力氣也大得嚇人,而且他看起來非常擅長制服之道。
凌霄把他摁倒在車座上,整個人都壓住他,說:“忘了告訴你,我練的是巴西柔術,近身肉搏我就沒輸過。”
難怪他會把自己弄到車里來。
江苜眼睛微瞇,巴西柔術本就專攻降服,以擒見長,近身對抗幾乎無敵。
凌霄把他壓在座椅上,然后就頂他的小腹蹭。
江苜只看了一眼,就惡心得沒眼看了,把臉轉(zhuǎn)到一邊。
他覺得凌霄現(xiàn)在就像那種急于發(fā)泄,但是喪失性功能發(fā)泄不出來的心理扭曲的變態(tài)。
這種被壓著的感覺讓江苜皺起眉頭。
記憶的土壤里再次發(fā)了一個惡毒的芽,卷曲的葉子快速伸展,極速蔓延。藤蔓旁支錯亂,占據(jù)了他的大腦。
耳邊像流水一樣流過幾句話。
“你穿這樣真好看。。�!�
“你是玉女下凡來的吧?”
“也普度普度我吧。”
扭曲的聲音夾雜著布料撕碎的聲音。
江苜心想,不是說天衣無縫嗎?為什么玉女的衣服這么容易就被撕破了?
江苜有一瞬間分不清回憶和現(xiàn)實,他低頭看自己的衣服。
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襯衫,黑色的長褲�?圩涌鄣阶詈笠活w,皮帶系得嚴整。
他重新在現(xiàn)實中收攏好自己。
“滾下去�!苯偈懿涣吮凰@么壓著,開口罵他。
凌霄沒聽他的,他知道現(xiàn)在時機地點都不對,沒打算具體做什么,但是他一抱著江苜就不想撒手。
接著江苜做了一件讓他完全預料不到的事,江苜突然伸手,反手把手指插進了他的鼻孔,然后魚鉤似的把他勾了起來,一甩手推到了一邊。
“臥槽!��!”凌霄心想這是什么路數(shù)?他平時練拳也不是沒遇見過野路子,但是像江苜這么野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凌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鼻孔,他可算是知道為什么牛鼻子上要套環(huán)了,牛那么犟的性子都遭不住這個罪。
江苜已經(jīng)趁這個時候準備開車門下車了。
凌霄能這么就輕易放人嗎?他下意識就往前一撲,這時車門正好打開,兩人直接從車里滾了出去。
“。。。。。。”
江苜脾氣算好的,但是他這會兒真的想罵人。
凌霄還壓在他身上,只是地點從真皮座椅換成了秋天冷硬的地面。他強忍罵臟話的沖動,不想因為一個傻逼丟棄自己的涵養(yǎng)。
好在凌霄這時候爬了起來。
江苜起身,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廢話,轉(zhuǎn)身就準備走。
“黃麗婷�!绷柘鲈谒砗笸蝗缓傲诉@么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仿佛帶著某種魔力,江苜頓時就僵住了,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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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凌霄還在揉鼻子,擦!真挺疼的。
隨便揉了幾下之后,他說:“江教授的魅力果然大,不僅我對你一見鐘情,連精神病患者都對你念念不忘�!�
江苜看著他,眼里像含了一座冰山。
“啊,聽她家里人說,她今天早上跑了�!绷柘鲂Σ[瞇得說了這么一句。
江苜走了幾步到他面前,便已經(jīng)有了猜測,問他:“是跑了?還是被人放了?”
雖然是問句,但是江苜顯然已經(jīng)有答案了。
凌霄還是笑,說:“自己跑了�!�
江苜看他眼神越發(fā)寒氣逼人,默了片刻后才問:“凌霄,利用一個女人,還是一個瘋女人。你不覺得手段惡心嗎?”
凌霄攤了攤手,說:“我沒利用啊,我都說了她自己跑了�!�
接著他咧嘴一笑,問:“你說她跑出來之后,會找誰呢?”
江苜不再理會他,轉(zhuǎn)身走了。
凌霄居然把黃麗婷的事都挖出來了。江苜這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低估了凌霄想要他的決心。
黃麗婷。。。
回到宿舍,江苜先是在沙發(fā)上發(fā)了會呆,然后拿出手機給盛老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幾句話就掛了。
他的宿舍在二樓,臨窗種著梧桐樹,此時在夜風中輕輕搖晃葉子。
隔了十來分鐘,手機響了,是盛老打來的。
“老師,怎么樣?”
“我剛跟那家精神病院的院長通了電話,黃麗婷確實跑了�!�
“。。。。。。”
“但不是從醫(yī)院跑的,是她家里人辦了出院手續(xù)帶她回家的路上跑的�!�
“出院�!苯僦貜土诉@兩個字,又問:“她的情況可以出院?”
“院長也說她的情況不適合出院,但是她的家人要求,醫(yī)院也沒辦法�!笔⒗项D了頓,又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苜沒說話。
“她去找你了?”盛老問得有些焦急。
江苜再開口,聲音已經(jīng)有些干澀,說:“沒有,她還沒來�!�
不是沒來,而是“還”沒來。
盛老和江苜都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這時,窗外又掠過一陣夜風,梧桐葉子嘩嘩作響。
電話兩頭的人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盛老率先開口:“江苜,你小心一些,她。。�!�
江苜一向淡定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喉結(jié)滑動了一下。
凌霄的出現(xiàn)就是一場無妄之災,他幾乎擁有所有令江苜厭惡的特質(zhì)。
他的眼神,他的語言,他的行為,無一不在挑戰(zhàn)江苜的神經(jīng),現(xiàn)在更是直接踏碎了江苜的底線。
利用精神病人,還是一個女人。
一直到了晚上,黃麗婷仍是沒有消息。江苜心里隱隱覺得不安,無法放松警惕。
江苜和盛老通了電話,聊了幾句。掛完電話他感覺有些無力,仰頭嘆了口氣。
然后他起身進了臥室,準備洗澡睡覺。先把手機放在床頭柜充電,然后轉(zhuǎn)身去衣柜里拿睡衣。
江苜把衣柜門打開,和里面站著的人四目相對。
黃麗婷為了時隔幾年的重逢化了很濃的妝,粉底打得很白,嘴唇幾乎涂成了血盆大口,她瘋狂大笑著朝江苜撲來。
“老公,我好想你啊。。�!�
盛老趕到警察局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兩點多了。江苜坐在長椅上,頭發(fā)凌亂,慘白的臉上有好幾個驚悚的口紅印。
“老師。。�!苯傺劭粲行┪⒓t,喊了他一聲就沉默了。
盛老心酸又心疼,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說:“沒事了�!�
江苜還有些微顫,突然彎下腰大口喘了起來。他一直繃著一根神經(jīng),直到看到老師才松懈下來。
黃麗婷從他的衣柜里朝他撲過來的畫面,直到現(xiàn)在還猶如噩夢一樣在他腦海中回放。
黃麗婷年輕又漂亮,看起來與常人無異。甚至很多時候,因為她的偏執(zhí),使她的決心和耐心都高于常人。而且她可以無所不用其極,沒有任何規(guī)則能束縛她。
教職工宿舍不是什么重地,學校治安好,住的又都是同事,所以門鎖并不精密。
黃麗婷也許是在凌霄的指示下得知了他的宿舍位置,配了一把萬.能.鑰匙,潛入他的宿舍,然后在衣柜里藏了一天。
在她自己看來,這是她為和江苜的重逢制造的驚喜。
黃麗婷情況特殊,被單獨關在一個房間里。她一臉嚇人的濃妝,口紅因為親吻糊成一片,看起來分外驚悚,此時還在隔窗大叫,沖著江苜喊:“老公,讓他們放了我。。�!�
“老公,你為什么這么對我�。�!我愛你��!我那么愛你!”
“老公,我們回家,你跟我回家。。�!�
“老公!��!”
黃麗婷的聲音瘋狂到滲人,時而黏膩,時而憤怒。
江苜閉了閉眼,面色痛苦。
女人是脆弱的,美麗的,是該被尊重和呵護的。
瘋掉的女人是枯萎的玫瑰,應該拿玻璃罩子小心罩起來,不能吹風,不能淋雨。
黃麗婷今年才23歲,又是個女孩子,哪怕是瘋了,也不該被人這樣利用。
他們又等了一會兒,黃麗婷的父母才匆匆趕了過來。他們看了江苜一眼,沒說話,出示了黃麗婷的精神證明,接了她就準備走。
黃麗婷被父母一左一右架著,經(jīng)過江苜身邊的時候,又瘋狂得喊著老公想撲過來。
江苜沒忍住后退了兩步。
黃麗婷被家人接走后,江苜和盛老慢慢走出警察局大門,在魚肚白的天空下站了了一會兒。
“老師,大晚上還叫你過來�!苯兕D了頓,又說:“你看她的情況是不是。。�!�
盛老臉上也很沉重,說:“是,她比之前瘋得更厲害了,你說她藏在你的衣柜里?”
江苜點點頭。
盛老想了想那畫面,不寒而栗。
兩人又聊了幾句,江苜把老師送回家,接著自己也打車回了學校。
江苜到了宿舍樓下的時候,天空已經(jīng)朝霞滿天。
凌霄在樓下等他,倚靠著車門,臉上帶著讓人生厭的笑,是計謀得逞后的得意。
“一晚上沒睡吧?”凌霄問:“聽說,她藏到你的衣柜里等了你一天。”
江苜站定,看著他:“凌霄,你該不會以為這樣我就會答應你的提議吧?”
凌霄挑挑眉,笑問:“你不怕?”
江苜:“你的這種行為,本質(zhì)跟拿惡作劇盒子嚇唬人沒有什么區(qū)別,不僅無效,而且幼稚。我真的很懷疑你的心理年齡有沒有十二歲。”
“是,這事兒除了嚇人,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的,一天兩天你受得了。”凌霄問他:“長期這樣,你受得了嗎?”
“這次是衣柜,下次可能是床底下。永遠防備,永遠膽戰(zhàn)心驚�!绷柘隹粗�,又問了一遍:“你受得了嗎?”
“還是說你準備辭職?離開南洲?”凌霄笑了笑,說:“沒用的,江苜。除非你打算以后用一個黑戶的身份活下去,這輩子都不用身份證。否則不論你在哪,我都能把你揪出來。”
江苜看著他的眼睛,想判斷他是說真的還是在嚇唬人。
然后他從凌霄眼里看到一種近乎瘋狂的執(zhí)著,以及那令他感到不適的粘稠欲望。
黑影林立,綠光幽幽,夢里的場景仿佛再現(xiàn)。
為什么這么看著我?我又不是女人。
江苜沉默了片刻,問他:“凌霄,你看上我什么了?我年齡比你大,性格又差。我不知情識趣,也不會討人歡心。重要的是,我很討厭你。”
他十分坦誠自己對凌霄的厭惡,又問:“你費這么大勁,弄一個討厭你的人在身邊,你圖什么?”
凌霄笑道:“我就看上你了,我就喜歡你這個勁兒�!�
“我這種心態(tài)用你們心理學分析叫什么?一見鐘情?一見傾心?嗯?叫什么?”
江苜看了他一會兒,面無表情道:“叫犯賤�!�
凌霄:“。。。。。�!�
“你說犯賤就犯賤吧�!绷柘銎藷�,說:“反正我是纏上你了�!�
“被我纏著,還是被黃麗婷纏著,你自己選�!�
凌霄搔了搔頭發(fā),又說:“我覺得還是選我吧,最起碼我不瘋�!�
江苜看著他,眼睛越來越冷,最終他越過凌霄進了宿舍樓。
江苜上午沒課,回到宿舍也睡不著。他合衣躺在沙發(fā)上,閉上了眼開始追溯回憶。
黃麗婷是他幾年前接觸的一個病人。
女病人愛上心理醫(yī)生在業(yè)內(nèi)不是新鮮事。
在心理治療的過程中,醫(yī)生需要獲得病人足夠多的信任,才能達成治療目的。
過深的依賴信任再結(jié)合女性感性的天性特征,經(jīng)常會催生出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
心理學管這種現(xiàn)象叫“移情”。
一般來說,有經(jīng)驗的心理醫(yī)生懂得避免這種情感移情。如果足夠有把握的話,甚至會利用這種移情,達到最好的治療效果。
這種似是而非的模糊愛戀,最后總會隨著醫(yī)生的專業(yè)干涉或者時間而消逝。
然而江苜當時被黃麗婷的父母隱瞞了一個很重要的真相。黃麗婷的情況十分特殊,她有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并且屬于最嚴重的那一種。
她是自我和諧的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而自我和諧的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永遠不可能被治愈。
她的大腦回路是自我封閉的,形成一個牢不可破的閉環(huán)。她只接受愿意接受的信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實。
黃麗婷本身就對愛情極度瘋狂、渴望,而江苜的耐心、溫柔以及對精神病人的共情力讓她在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接觸中,產(chǎn)生了“移情”現(xiàn)象。
她的“移情”如同山呼海嘯、雪山崩塌,來得毫無征兆,且一發(fā)不可收拾。
江苜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黃麗婷對他產(chǎn)生了瘋狂扭曲的病態(tài)愛戀,她甚至在移情中發(fā)生了妄想。
她堅信江苜同樣深愛著她,在想象中和江苜談完了一場戀愛,并且認為兩人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所有阻止她的人都被她歸類于想要破壞她和江苜婚姻感情的人。
江苜只能中斷對黃麗婷的治療。
因為黃麗婷的偏執(zhí)型人格障礙太嚴重,移情無法消除,中斷治療是唯一的辦法。
然而在中斷治療后,黃麗婷就開始了跟蹤、尾隨,無孔不入的打攪江苜的生活,不分場合的瘋狂示愛。
給他的生活和工作帶來了近乎毀滅性的影響。
是比私生飯都驚悚的存在。
最后黃麗婷被父母送進了精神病院,江苜的生活才得以回歸正軌。
這件事距離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四年了。
江苜找人給自己的宿舍換了一把更好的鎖。
其實通過江苜換門鎖的行為就可以看出來,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事情不會停止于此。
晚上準備睡覺時,江苜又想起早上凌霄說的話。
“這次是衣柜,下次可能是床底下�!�
“永遠防備,永遠膽戰(zhàn)心驚。”
“你受得了嗎?”
江苜站在那,看著自己的床邊。
床底下。。。
床底下、衣柜里、門后面,還真是容易讓人產(chǎn)生恐懼聯(lián)想的地方啊。
難怪恐怖片里都喜歡使用這種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