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魔尊的確一直執(zhí)著于白忍冬,且是執(zhí)著于給他種下魔種。
在原作里,白忍冬就非常吸引魔修。他每次出門都會遇上兩三個,每個都追著他要種魔種。
最后的最后,也是讓魔尊給種上了——就是在那最后的劇情點上。
正是為了救助被種下魔種的白忍冬,沈悵雪才會去了趟秘境。
顯然,沈悵雪也記得這樁事。雖說鐘隱月沒說得太明白,但一提到“種”這個字,他就自然而然地聯想到了白忍冬。
沈悵雪蹙眉。
【經過測算,魔尊仍會選擇趁機為主角種下魔種。】系統(tǒng)說,【宿主,他的選擇也有他的道理。雖說究竟是為什么,我們還沒有探查出來,但他的確會做這件事�!�
【一旦如他所愿,恐怕鬼王妖后兩方的行動會更加便利,請您一定要阻止�!�
“你現在還讓我攔魔尊!”鐘隱月要崩潰了,“殺妖后,攔魔尊!上玄攔這里邊一個就差點兒沒死了,他當年還都是馬上就要飛升的修為了!你如今還要我一口氣弄兩個,你干脆讓他們兩個把我弄死算了!”
鐘隱月真是氣急了,他急得一邊喊一邊抓頭發(fā),都把自己的腦袋抓成一窩鳥窩了。
沈悵雪忽然有些好笑。
【請您冷靜。】系統(tǒng)說,【我方的任務并非是殺死魔尊。】
“那讓我攔住他也不是個容易事兒��!”
【魔尊對您很有興趣,攔住他并非絕無可能�!肯到y(tǒng)說,【在測算過程中,我方進行了數次模擬。在這些模擬中,我們得出了有利的結果:在78%的可能發(fā)生的情形下,魔尊會選擇為您倒戈,與妖后一戰(zhàn)。前提是,您必須與他有足夠的接觸�!�
鐘隱月:“……”
鐘隱月遲疑了,系統(tǒng)立刻趁熱打鐵:【如果您多加干預,有89%的可能,他會放棄為白忍冬種下魔種。并且在此期間,他會告知您有關于妖后的更多情報�!�
【這對后續(xù)劇情發(fā)展很有幫助�!肯到y(tǒng)說,【不出意外,魔尊也很快將來到忘生宗,請您務必考慮一下。】
鐘隱月默默松開了自己快把頭發(fā)揉成大鳥窩的雙手。
他動搖了。
畢竟魔尊是真的強。
系統(tǒng)又問他:【您意下如何?】
鐘隱月意下如何?
鐘隱月沉默三秒,默默地把所有任務全盤接了下來。
一刻鐘后,鐘隱月跟著沈悵雪走出竹林。
他把方才的事又給沈悵雪講了一遍——系統(tǒng)面板就飄在他旁邊,卻沒有多大反應,也沒有開口阻攔。
對于鐘隱月把系統(tǒng)的事給沈悵雪說了個底兒朝天的事兒,系統(tǒng)早已默認了。
想來,是鐘隱月這人可是個一穿書就跑去找沈悵雪,自己都沒消化好現實,就先把自己的底細全出賣給了對方的骨灰級毒唯,系統(tǒng)對他這手操作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沈悵雪聽了系統(tǒng)所說的魔尊的這些可能,倒是沒多意外。
“這倒的確有可能。”沈悵雪側著頭望著他,一步步往玉鸞宮走回去,說,“魔尊那人,行事一向不講規(guī)矩。前世他的確三番五次地總來對白師弟下手,卻沒有一次得逞。雖說在此事上他的確執(zhí)著,但按著那個性子,說不準也會突然就變了心意,直接全盤放棄�!�
“我覺得也是,他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人�!辩婋[月嘟囔著,又低聲問,“那魔種究竟是什么?”
沈悵雪怔了怔:“阿月竟不知嗎?”
“就知道一點點吧。”鐘隱月說,“那話本里只說魔尊一直想為他種下,可魔種究竟是什么,天決門又無人告訴他,魔尊也神秘兮兮地不說。”
“我所知道的,便只是那魔種一旦種下,此人便會立即失去心神,昏迷不醒,體內所有修為都會被魔種吞噬,最后漸漸入魔。待心神歸位,再睜開眼,就成了一具傀儡了�!�
“你這不是知道許多嗎……我知道的,同樣也只有這些。畢竟我與他都只是弟子,長老們也不對我提起�!鄙驉澭┱f,“啊,不過,我聽長老與掌門偷偷提起過,那魔種似乎大有來頭,似乎是魔尊親手煉出的活物。”
鐘隱月一驚:“活物?魔種是活的?”
“據說是魔尊煉出來的活東西�!鄙驉澭┱f,“我就只聽了這么一耳朵。后來長老就將我趕出去了,不許我再聽。”
鐘隱月蹙起眉,神色不太好看。
沈悵雪見他又深思起來,便松了神色,笑了起來:“你再煩惱,那也是魔尊的魔種。究竟是什么,還需與他相談,我們是想不出來什么的。”
“我知道�!辩婋[月嘆氣,“只是這次的事,真是太多太雜……你明明不想參與這些,只想報個仇,這次這些個魔的鬼的妖的,一鼓作氣全都來了,真是不讓人清凈�!�
“我的確不想管,但或許不得不參與其中。”沈悵雪說,“我也是這書中人,或許身不由己。”
鐘隱月轉頭看他。
天上明月隱在云中,月光黯然,四周略顯昏暗。
沈悵雪也在看著他,他眼中平靜非常,嘴角還帶著淺淺一抹笑意。
夜里春風習習吹過。
所說之話沉重如望不見頭的重山,他的神色卻輕淡如天上那團藏住了月亮的云。
“身不由己也沒關系,你不是書中人�!鄙驉澭⿲λf,“只要結束以后,你帶著我走就好�!�
“會帶著我走的吧?”
沈悵雪突然問他。
“會啊�!�
鐘隱月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
他拉起沈悵雪的手,跟他緊緊十指相扣。
“想走,我就帶你走�!辩婋[月說。
沈悵雪笑出聲來,也扣緊了他的手。
乾曜宮的院子里,上玄掌門與耿明機坐于院中石桌前。
桌上擺著茶壺茶具,兩人面對著面,一同喝了幾壺茶。
聽見鐘隱月在這排宮院的最里面的那片竹林口發(fā)出的一聲喊叫,耿明機抬起眼皮,往那邊瞅了眼。
“一天到晚鬼叫。”
他嘟囔著說。
“別總對他,那般苛刻�!�
上玄掌門咳嗽了聲,“玉鸞宮這次,大會上表現得,還是十分不錯�!�
“不過是幾只瞎貓碰著了死耗子�!惫⒚鳈C不以為意,“掌門可真是會見風使舵。瞧著他實力高強了,如今便這般偏心了?”
“從前也是極偏心你的�!闭崎T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再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偏的心總不能一直偏下去,總歸是也要換個方向,朝著別人偏一偏。”
耿明機冷哼了聲:“掌門可別忘了,是多虧了誰,天決門這百年才能平安無事地坐穩(wěn)天下第一�!�
掌門立刻不說話了。
耿明機冷笑起來,再次捧起茶盞來喝茶。
半晌,掌門再次詢問:“你門下那白弟子,究竟是怎么了?”
“他怎么了?”
“我瞧著,瘦了許多�!闭崎T淡淡道,“門中有傳言,說你為了天決門能平安無事地再拿第一,讓修為大漲,用了些旁門左道的法子�!�
耿明機手上一頓。
“你心為山門,我不會怪你�!闭崎T說,“與我說些實話吧,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
第105章
壹佰零肆
第9章
耿明機沒有回答。
他抬起眼睛。
上玄掌門正在看著他。
耿明機突然發(fā)覺,
他也真是不年輕了。白發(fā)蒼蒼,皺紋深深,兩眼的眼窩都深凹了進去。
此時此刻,
掌門看著他的那一雙眼睛帶著審視的意味,眼底里又滿是疲憊。
耿明機與他兩兩相望,沉默許久,
忽的又笑了聲。
“五百年前,我還是個凡人時,
被一只狐貍殺了全家�!�
耿明機突然聲音放緩了下來,但并未回答上玄掌門的問題,
反倒說起了往事。
上玄掌門眉頭一斂,神情中透出些許莫名來。
耿明機放下手中茶盞,繼續(xù)說:“沒人能理解我有多恨,我也不需旁人理解。那時,
我生生踩著四萬長階,走到了你門前�!�
“掌門,
那時你當真意氣風發(fā)……仙風道骨,
驚才風逸。你連手都不必抬,望向何處,那處便能生一法陣。”
“天下誰人不知你呢,你是這天底下舉世無雙的陣修。即使是凡世的人,眾人也都知道你�!�
“沒上山時,
我便聽過許多你的傳言。有人說你就是天上的謫仙,
干凈得似風似雪。你不知道,我爬上山來,
看見你時,心中有多歡喜�!�
“你那雙眼睛里,
的確有神仙的模樣�!惫⒚鳈C說,“那里面有悲憫。”
“雖說最后收了我的并不是你,但我是真真切切地感謝你。你對我有恩,我見過你舉世無雙的模樣,我當真是敬你的。”
“倒并非是我笑你,可你看看如今,”耿明機忽然笑出聲來,“自從你修為盡廢,就變成什么模樣了?”
“面似靴皮,兩鬢秋霜,發(fā)稀齒豁……身無修為,道貌岸然,為了地位不得不見風使舵,有時候連路都走不了幾步了。誰還能記得,你也曾是這大會的桂冠?誰還能記得,百年前仙修界死了一片,是你獨自一人誅了妖后?”
上玄掌門彎彎嘴角,自嘲地無聲笑了笑。
“可即使如此,這百年里,我也依然敬你。”耿明機說,“你沒了修為,又不想失了天下第一的名頭。打那日成了廢人后便偏心我,仰仗我,我也愿被你仰仗。”
“我誠然仗著師尊寵愛,掌門仰仗,做了不少不可為的事。”
“可那又如何。”耿明機說,“我做再多錯事,也只是對著那些妖物罷了。對弟子,對你,對門中師兄弟,我何處不仗義�!�
上玄掌門低低眼睛,端起茶盞,抿了口茶,沒有言語。
“掌門,我今日所言,絕無虛假。”耿明機望著他,“五百年前,我倒在你門前,你扔了手中筆墨向我跑來,我一生都記得。”
“即使如今你成了這般廢人,做了諸多負我的事,我仍是敬你�!�
“你只需坐著,看著我仍是天下第一就好�!惫⒚鳈C道,“多的事,莫要多問�!�
說著,耿明機雙手握著茶盞,將它抬到臉前,往上玄掌門跟前一送,畢恭畢敬地低了頭,而后以袖掩面,一飲而盡。
敬了茶,耿明機重重將茶盞砰地摔到桌子上。
上玄掌門目光涼薄地望著那空了的茶盞,依然沉默,眼里卻有異樣的光一閃而過,不知是不是因著他這些話而想起了從前的自己。
次日的仙門大會依然展開著,來到忘生宗的許多仙修依然在場上比武奮戰(zhàn)打擂臺。
大會又開了七八天,鐘隱月有日沒在自己位子上坐著,起身去四周轉了轉,偶然聽見了旁人在低聲叨咕。
那些人沒注意到他,自顧自窸窸窣窣地小聲說著話。
鐘隱月本沒在意,可走近了些,突然聽到一聲“乾曜”。
他這才停下腳步,沒再往前,站在原地側耳聽了會兒,便聽見這些人是在小聲說著耿明機為何會瘦得這般皮包骨頭。
“有流言說,玉鸞長老飛升境界了,如今是大乘。乾曜長老是生怕被比下來,這次便用了些法子,才會這個樣子�!�
“這也說不通呀,玉鸞長老實力向來低微,就是飛升了境界也不必怕他的�!绷硪蝗苏f,“乾曜長老怕他做什么�!�
“是呀,而且玉鸞長老一向都是乾曜長老的狗腿子的。乾曜長老揮劍嚇唬兩下,他哪兒還敢對著同門師兄長老動手?”
“而且,那沈悵雪這次居然在玉鸞門下!他不是乾曜宮的弟子嗎?怎么會在玉鸞長老那兒?”
“這次大會,玉鸞長老也不跟在乾曜長老屁股后面了……”
“我那日還見他白了乾曜長老一眼,真是大不敬!”
“我瞧著他性情真是大變了,不知是怎么了。”
“不論如何,弟子都跑到別家門下了,他們天決門內,想必是出了什么事了,可有誰聽過什么風聲?”
“我怎……!”
話說到這兒,便有人一抬頭看見了鐘隱月。
那人嚇得臉色一白,慌忙拍了兩下同伴的胳膊。一群人一回頭看見他,立馬紛紛臉一青,不敢再言語。
鐘隱月又無語又好笑。
他朝他們笑了一聲,沒說什么,徑直走了。
自打到了忘生宗,鐘隱月就沒聽到周圍人對耿明機現在這副皮包骨頭的樣子有什么評價。大家都很默契地裝了瞎,對耿明機依然殷勤得很,好似看不到他現在這個白骨精似的模樣。
原來都在私底下嚼舌根。
鐘隱月越發(fā)覺得這本書莫名其妙了。修仙的沒有一個像修仙的,不是攀附權貴追求勢力就是欺軟怕硬道德綁架,竟然還會背后嚼舌頭,連口業(yè)都這么沒事人似的在背后積攢。
仙修界要完了。
鐘隱月想著,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雖說妖后的事兒令人提心吊膽,可仙門大會打擂臺的日子卻風平浪靜。
原書里,這大會辦了足足三個月。這會兒相當于在打預選賽,風平浪靜也是自然。
妖后肯定在等時機,魔尊也還沒出門——從系統(tǒng)上接了和魔尊有關的任務后,系統(tǒng)便告訴了他魔尊什么時候才會來。
系統(tǒng)給他了個倒計時和去見魔尊的見面地點。鐘隱月簡單算了下那倒計時是多少天,結果算出來是下個月中旬。
瞧著這老哥們是嫌棄仙門大會剛開始的這兩天全是一群小弟子在小雞啄米地打擂臺,干脆在家里睡大覺,要等下個月才出門過來。
鐘隱月這幾天細心地觀察過每個人,可畢竟還沒出事,誰都沒什么可疑的。
又過數日,仙門大會的第一輪總算打完了。
進了第二輪,除了沈悵雪還在按原書戲份走,鐘隱月就不知道門下這幾個崽子還會抽到誰了。
結果,溫寒不幸抽中了忘生宗荀不忘的合神期大弟子。
那可是荀不忘的心頭肉,忘生宗頂尖的弟子,實力在全修界都排得上號。
被揍了一下后,對方便溫和有禮地微笑著請他投了降;只一掌就感覺胸骨斷了一片的溫寒很聽話,立馬識時務地投了降,捂著胸口抹著嘴角的血下了臺。
不知為何,臺下的人講道理多了,紛紛搖頭同情。
鐘隱月也搖頭嘆息,讓陸峻領他去尋忘生宗的藥修弟子拿點兒藥去。
陸峻與蘇玉螢倒是能撐,硬是撐到了這之后的第四五輪,才敗下陣來。
大會上輸下去的弟子越發(fā)多了。
大會后一個月,還留在擂臺上的弟子只剩下了不到十個。
鐘隱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到日子了。
原書中,白忍冬就和沈悵雪遇上過。
沈悵雪顯然也知道這一點。
大會上依然人聲鼎沸,鐘隱月看著他的眉心。日子越近,他就越愛皺起眉來。
將與白忍冬遇上的頭天晚上,鐘隱月將他拉進自己的臥房里。
“沒事的,”鐘隱月拉著他的手,“輸了也沒事,有我在�!�
沈悵雪便朝他笑笑。
他沒說話,鐘隱月也沒有等他說。
鐘隱月拉著他嘮嘮叨叨了一個晚上,說了許久有的沒的。
沈悵雪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過了很久,等到桌柜上的燈燭燒盡了,他回了弟子的臥房。
第二天的大會依然人聲鼎沸,沈悵雪記得自己的那一場是在午后,將要黃昏時。
他莫名心神不寧,上午的比武和他記憶里沒有絲毫不同。沈悵雪發(fā)著呆看了會兒,忽然覺得十分無趣,嘆了口氣。
一嘆氣,他就感受到了身旁有目光看過來。
他知道是鐘隱月,他一干點兒什么鐘隱月就要看看他。
沈悵雪便轉頭看他,道:“我出去走走吧�!�
鐘隱月張嘴正要說話,沈悵雪又接著說:“我一個人就好�!�
鐘隱月皺皺眉:“不要我了?”
沈悵雪笑了,他拍拍鐘隱月,湊近了些,在四周的吵鬧聲里小聲說:“你在旁邊,我怎么靜心?”
鐘隱月紅了紅臉,點點頭,讓他一個人去了。
沈悵雪起身離開。
遠離了大會的繁雜,他才平靜了些許。
可心頭縈繞的不安感并未消失。他想著白忍冬如今那副皮包骨頭的模樣,和從玉鸞門離開時瞧著他的那副怨毒憤恨的目光,心中的不安感越發(fā)強了。
“站住。”
熟悉又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沈悵雪本能地骨頭一僵,險些想要跪下。
他停在原地。
半晌,他僵著身子,回過頭。
耿明機站在他身后不遠處。
第106章
壹佰零伍
忘生宗的太極兩儀臺下,
依然是一片漫山的竹林。
沈悵雪這會兒離開兩儀臺,正走到了竹林跟前。
耿明機不知什么時候出來的�;蛟S是湊巧一起出來了,又或許是終于抓到他不跟鐘隱月一起,
于是連忙跟在后面出來了。
不論哪種,沈悵雪都覺得他沒安什么好心思。
耿明機向他走來。
沈悵雪回身,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他低身作揖,
行了一禮。
他說:“乾曜長老安�!�
耿明機正緩步走向他跟前:“少跟我來這套假惺惺的。你若真……誰準你起來了?”
沈悵雪跟他道完安就直起身來了。
往常,沈悵雪若是給他行禮,
耿明機但凡不松口允他起身,沈悵雪便是一動都不能動的。
可眼下,
耿明機話才說了半句,連個準他起來的字兒都沒出口,沈悵雪就松了作揖的手,抬起腦袋直起身來了。
耿明機臉色難看,
沈悵雪神色非常無辜。
“如今是玉鸞師尊做我的主�!彼麩o辜道,“師尊說了,
若見了其他長老,
行了禮就起身便好。雖說乾曜長老從前立了許多規(guī)矩,但既然換了家門,就自當換套規(guī)矩�!�
耿明機本就難看的臉色一下子就扭曲了。
“你如今可真聽他的話啊。”耿明機咬牙切齒。
“是為長師,話自然是要聽的�!鄙驉澭┱f,“長老叫住我,
可是有事?”
沈悵雪臉色淡漠,
連抹笑意都沒有。那雙平淡到幾乎沒什么感情色彩的眼睛里,還有一絲不耐煩。
1
耿明機瞧著他這副模樣,
眉頭一擰。
“出了乾曜門,連一次都沒回來瞧過�!�
耿明機往他身前走了兩步,
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子,一把將他扯了過來。
沈悵雪被硬拽著往前一拉,并不掙扎,隨著他拽。
耿明機瞇起眼,盯著他:“我不指望你這等畜生懂什么知恩圖報,但記好了�!�
“即使這次你輸了,但日后,你若肯替我手刃了鐘隱月,乾曜宮便還有你的地方�!�
沈悵雪眼神一變。
“這天下第一,終究都是我�!�
語畢,耿明機松開了他,還順勢一推,將他推出去了幾步遠。
“自己想想去吧,”耿明機語氣不善道,“真是蠢得沒救。他若并非也對你有什么爐鼎的心思,為何還這么上趕著護你�!�
“區(qū)區(qū)一個兔子,怎么會有大乘真心待你�!�
耿明機轉身走了。
他回了兩儀臺上。沈悵雪望著他離去的身影,抻了抻剛被他揪亂了的衣襟,一言未發(fā)。
過了會兒,他也回了臺上。
他一坐下,鐘隱月便問他干什么去了。沈悵雪只笑著搖搖頭,并未說什么。
“下午就是和白忍冬打了,”鐘隱月壓低聲音說,“你也是。若有不對,及時投降,別非要贏。若要報仇,日后我再給你想辦法。”
“我知道,這幾天你說了好幾十遍了。”沈悵雪無奈道,“我都記著呢。”
滿座都是人,沈悵雪不敢做太出格的事。他便往鐘隱月身上貼了貼,在別人眼皮子底下最大程度地接近他。
轉眼到了下午,八面玲瓏燈終于再次把他沈悵雪的名字吐了出來。
比武雙方的名字一出,當即滿座嘩然。
臺上的忘生宗弟子高舉起手,高聲道:“天決門,乾曜山弟子白忍冬,對,同天決門,玉鸞山弟子沈悵雪!”
此言一出,四周立即響起許多驚叫聲。
隨之而來的,是眾人的喊聲與竊竊私語聲。
仙門大會上,這等同門師兄弟被抽中上去自相殘殺的事不多見,天決門又向來是天下第一,這等熱鬧,對席上觀客來說,那可真是太好看了。
臉色不好看的,只有天決門的眾人。
沈悵雪站起身來,他的同門紛紛面露憂色。
“師兄,能行嗎?”溫寒問他。
“不行也得上�!鄙驉澭┪瘴帐种械膭�,轉頭笑笑,“不礙事,我去去就回�!�
“若是不行,師兄定要投降�!碧K玉螢不放心地叮囑,“一定要萬事小心呀!”
沈悵雪點頭應下,起身離開。
鐘隱月往乾曜門那邊看了眼,白忍冬也起身離開了。
耿明機起身來送他。他站著目送白忍冬走下臺階去,一轉頭,便和鐘隱月對上了眼神。
鐘隱月立刻挪開眼睛來,他一點兒都不想跟耿明機對視上。
一轉頭,他看見天決門的各個人臉色都不太好看。這也難怪,畢竟這仙門大會上,弟子們打擂臺就是在打比賽,到最后是會分出一二三名的。
只是比武雙方完全隨機。這下抽出個自相殘殺來,還是兩個實力都不容小覷的,不論是哪個輸了下來,天決門都會痛失一個桂冠候補。
上玄掌門的臉色都如菜色了。
鐘隱月也十分擔心——他擔心的是白忍冬身上的旁門左道。
做事的是耿明機,那可是個虐生和將弟子做成爐鼎都干得出來的主,可別在白忍冬身上做了什么會傷著沈悵雪的東西。
鐘隱月緊張兮兮地看向臺上。
沈悵雪走上臺,白忍冬也從另一邊上了臺來。
沈悵雪多打量了對方兩眼。這么離得一近了,仔細一看,白忍冬可真是瘦得嚇人,顴骨都突突出來了,幾乎一點兒肉都沒有了。
白忍冬死死盯著他,那雙深陷在眼窩里的眼睛跟只于暗處盯著兔子的蛇一般。
沈悵雪并未覺得威脅。他笑了笑,關切詢問:“你還好嗎?”
白忍冬聲音冷然:“不勞師兄擔心�!�
沈悵雪諷刺地再次笑了聲,轉頭對忘生宗的弟子說:“那便開始吧�!�
忘生宗弟子點點頭,并不多問,也未多說。他回過身,沈悵雪也轉過身,往臺邊走了幾步路。
白忍冬也走到了臺邊。
雙方就位,忘生宗弟子回身用力一敲大鼓,大喝:“開戰(zhàn)!”
鼓聲落下,雙方立即拔劍出鞘。
鼓聲還未消散于天際,兩道劍光便一同沖向臺中央。
臺上水光雷光一同亮起,以劍襲出,迅如驚風地撕咬在了一起。
瞬息之間,場上劍風大作。
亂風之中,劍光亂舞。兩柄劍擊得錚錚作響,電光火石。
臺下登時再沒了聲音。
出劍與躲閃的速度不相上下,打得你來我往,雙方皆是沒有一點兒破綻——但漸漸地,沈悵雪占了上風。
鐘隱月慢慢看出來了。他明顯知道對方的路數,每一下都能準確地預見到白忍冬劍刺來的方向。
鐘隱月手心里捏了把汗。
終于,沈悵雪要往旁躲去的身影忽的一閃,猛地撤了回來。
雙方早已打得焦灼。白忍冬心中一急,立馬全力刺向那處,卻刺了個空。
沈悵雪反手將他手中的劍一劍挑飛,一個回身,將他重重擊飛出去。
誅生劍從空中落下,錚地一聲,刺入太極兩儀臺的地中。
白忍冬摔飛了出去。
他趴在地上,突然一動不動了。
短暫的靜默后,臺下歡呼四起。
“贏了!”溫寒高興地抓住鐘隱月的胳膊,不住搖晃,“贏了,師尊!師兄贏了!”
蘇玉螢也抓著鐘隱月另一邊的胳膊晃:“師兄贏啦!!”
表面上看是如此。
可鐘隱月卻并不敢松懈。他偏偏頭,看向乾曜門的方向。
果不其然,耿明機面無表情地望著臺上,一點兒自己輸了的失落的沒有。
接著,他嘴角揚起一抹笑來。
那笑容詭異似鬼,幾乎要咧到耳朵根去。
鐘隱月心里一咯噔,跟著重新看回臺上。
沈悵雪同樣并未松懈,他仍然握著手里的劍,死死盯著白忍冬。
忽然,白忍冬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血。
跟他比起來,沈悵雪算得上是完好無損,身上基本沒什么傷痕。
白忍冬死盯著他,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真是不會掩飾,算計在他眼中明晃晃的,和他的雷靈根一樣扎眼。
雖說已經無數次了,但沈悵雪對上他這般眼神,心中終究是不適居多。
他皺皺眉,手上重新擺好架勢,心中不安又欲盛。
白忍冬咳嗽了幾聲,朝地上啐了口血,朝他走了過來。
“你看起來沒打什么好算盤�!鄙驉澭╅_口說,“這里是仙門大會。硬要第一,卻把自己搞得身敗名裂,對乾曜門來說也不好吧�!�
“少廢話。”
白忍冬冷冷放下三字,抬手朝向誅生劍,厲聲喝道,“劍來!”
誅生劍受了召喚,在地上嗡嗡作響,劇烈掙扎,而后從地中破土而起,重回到了他手上。
白忍冬重新握住劍。
握著手里的劍,他突然笑了起來。
“你的確不錯,”白忍冬低聲說,“你的確不錯……師尊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