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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甚至快要忘記自己來長安的目的。

    而這些日子,付拾一和謝家與劉家都更熟了。

    尤其是劉大郎回來之后,巧姑還特意請付拾一過去吃了個飯——劉大郎喝醉后,還又說起自己過幾日要出門,托付付拾一幫著照顧巧姑的話。

    說,等回頭空了,干脆認(rèn)付拾一做干妹妹。

    劉大郎始終認(rèn)為,付拾一是找不到那家親戚了。一個姑娘家孤苦伶仃的,多可憐!

    付拾一笑瞇瞇的應(yīng),卻沒往心里頭去。

    醉話嘛。

    倒是巧姑不好意思,嫌棄的瞪自己丈夫,很是厲害的呵斥了幾句。

    劉大郎訕訕的,乖乖去里屋睡了。

    付拾一就告辭了。

    不過接下來,劉大郎倒是真有點兒像是拿付拾一當(dāng)個親妹子的意思,但凡買點什么好吃的零嘴,必然叫巧姑送一點過來,每次的話都一樣:人家一個姑娘家,怪可憐。

    巧姑人也不錯,加上付拾一每次都回禮,所以也不心疼,反倒是和付拾一關(guān)系看著更熱絡(luò)。

    謝大娘有意無意說,干脆真認(rèn)個干親。

    付拾一每一回都笑笑,卻不真往心里去。這個巧姑雖然不算壞,卻也和她不能交心。而且巧姑小算盤也不少,真做了干親,以后還指不定鬧矛盾。

    遠(yuǎn)香近臭這個道理,付拾一很明白。

    也很小心的遵守著。

    不過這些日子,付拾一又開發(fā)出一個新技能——殺雞殺鴨。

    最開始是謝大娘的大兒媳婦娘家人送了兩個雞過來,謝大娘說要送去外頭殺,付拾一隨手幫著料理了,從那之后,她這個手法干脆利落的事情就傳開了,附近的小娘子膽小的,都愿意請付拾一幫忙。

    懂事的,或者是塞兩個雞蛋,或是給一把菜,甚至做好了吃食送一碗來的也有。

    不懂事的,說兩句謝謝就算完,付拾一也不計較。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普通小娘子膽小,殺雞時候往往只割斷了氣管,手一松,頓時雞就開始滿院子亂跑——還飚得到處是血,別提多嚇人。

    可付拾一不同,將雞脖子往翅膀底下一掖,隨后拿出一把菜刀來,隨便在雞脖子上一劃拉——血就冒出來。雞蹬幾下腿,很快就死了。

    除了一整只的雞肉之外,還能接上一碗雞血做血豆腐。

    做血豆腐的手法,也是付拾一教的。

    付拾一之前在蜀地,有一道名菜,就叫紅白豆腐。紅的是血豆腐,白的是白豆腐,兩個燴在一處,紅紅白白,色澤誘人,別提多下飯。

    不過長安的小娘子都不會做,所以最后就便宜了付拾一。

    血豆腐是好東西,女人吃了很不錯,十分補血,而且還有清熱解毒的功效。對臟器很好。

    這日,付拾一又做了紅白豆腐,想著劉大郎不在家,巧娘一個人也懶得做飯,便用盛了一碗,然后給巧娘送去。

    如今都已是晚上了,天色都有些發(fā)昏。

    付拾一輕車熟路到了劉大郎家,抬手敲門,門卻吱呀一聲,漏出一條縫隙來。

    怎么沒栓門?付拾一皺眉,不知是職業(yè)習(xí)慣使然,還是女人直覺,下意識就皺了皺眉,覺得不太妥當(dāng)。

    付拾一高聲叫了兩聲,屋里卻沒有回應(yīng)。

    付拾一索性將門推大一些,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里頭竟然這個時候了,還一絲燈火都無,也沒有絲毫動靜,仿佛屋里根本就沒有人在。

    難道是出去了?

    付拾一本該回頭再來,可卻鬼使神差,往里頭走了幾步,一面走一面叫巧娘。

    結(jié)果堂屋門也沒關(guān)。

    大大的開著。

    風(fēng)吹過,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

    有點兒發(fā)甜,有點兒發(fā)腥,不難聞,卻叫人頭昏腦漲,只想發(fā)嘔。

    借著還有沒完全落下去的天光,付拾一眼尖,看到了地上那一大片暗紅色。

    霎時,血就沖到了腦子里。付拾一是學(xué)這個的,一眼便知,這是大出血。按照這個出血量,成年女子,應(yīng)當(dāng)是死了。

    ###第5章

    一樁命案###

    付拾一心都跳得突突的。

    腦子里亂了那么一瞬,總歸還是冷靜下來——好歹是出過現(xiàn)場的,本能還在。

    躺在那里的,不知是不是巧娘。

    看出血量,恐怕兇多吉少,但是總要看一眼才能確定。萬一還有救呢?

    不過,也不知道兇手現(xiàn)在還在不在里頭。萬一……

    付拾一腦子里亂哄哄冒出了許多念頭。

    最后,她彎腰放下碗,將自己當(dāng)初在鄉(xiāng)下打的那一把柳葉刀,悄悄的握在了手心。

    然后咽了咽口水。而后干脆利落的揚聲喊道:“來人吶,救命��!救命�。 �

    付拾一當(dāng)然知道,不管如何,不破壞現(xiàn)場才是最重要的。

    一面喊,付拾一一面抖抖索索走進(jìn)屋里。

    屋里太暗,付拾一吹亮了火折子。

    可是這一點暈黃的光亮,卻只照得屋里更加陰森可怖。仿佛那些影子里,藏著妖魔鬼怪,時刻要撲上來。

    付拾一有點發(fā)慫。

    心跳又快了幾分。

    不過還是強行鎮(zhèn)定避開了地上血跡,輕聲喚道:“巧娘?”

    依舊沒人應(yīng)答。

    地上趴著個女人,看不到臉,也不好確認(rèn)身份。

    付拾一伸出手,摸了摸女人的手背。

    已經(jīng)涼透了。

    摸摸手指,仿佛僵硬的樹枝。

    沒救了。

    付拾一心頭一嘆,起身退出去。

    人死了,現(xiàn)場就更不能被破壞。她留在這里,也沒用。

    付拾一剛退出來,就看見大門口沖過來好幾個人。都是熟臉。

    付拾一抿嘴,聲音有些清冷:“報官吧。出了命案了�!�

    謝大娘只當(dāng)玩笑:“別逗了,怎么可能——”

    話音未落,就瞥見堂屋地上那一片暗色血跡,和一動不動的人。

    頓時又尖叫起來。

    場面一度混亂,像是進(jìn)了狼的羊圈。

    付拾一太陽穴突突的,職業(yè)病發(fā)作,“都別動!等官府的人來!”

    付拾一站在堂屋口,伸展雙臂攔著眾人。

    心頭感覺滴血:院子里也算是案發(fā)現(xiàn)場的。

    也怪她太慫,這才把人叫來了。

    好在在付拾一努力下,堂屋再沒有第二個人進(jìn)去。

    官府來得很快——還是個老熟人!王二祥那長臉上的絡(luò)腮胡,這個時候,居然有點親切。

    天知道,她胳膊,都快折了!

    而且場面一度要控制不��!

    王二祥也意外:怎么哪里都有這個小娘子!賣餛飩還賣出命案了?!

    不過現(xiàn)在出了命案,王二祥跟同僚們,半點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反而一個個肅穆得像是臉被漿糊糊了一層,半點動不。

    王二祥等人也沒貿(mào)然進(jìn)去,只是點燃火把往里看。

    仵作沒來,他們不能擅自進(jìn)去。

    不過屋里的情景,也夠人倒吸一口涼氣的。

    那地上的血跡,是從里屋蜿蜒出來的,女尸身后,一道長長的拖痕——

    王二祥來不及感嘆,就被搶了話:“應(yīng)當(dāng)是人未死時,從里屋爬出。也就是說,兇手沒有一刀斃命,要么是不夠熟練,要么是故意為之�!�

    付拾一語氣難得嚴(yán)肅,可面上卻平靜。

    她就頂著這幅看上去顯得冷漠的臉,下了評論:“死者咽氣前,必定十分痛苦。且喪失自如活動能力。她沒放棄求生機會,掙扎出來,大概是想求生�?上а魈啵芸旎杳�。”

    王二祥:……龜兒子的,總覺得這個小娘子這話,有點叫人心頭發(fā)慌。

    其他不良人:這確定不是衙門新來的仵作?

    還是說,早點攤小娘子,是朝廷派來監(jiān)察李大人的?

    付拾一看著幾個老熟人的神色,及時閉上了嘴。

    糟糕,像是說得有點多。

    仵作是跟著李長博一同坐馬車來的。

    主要仵作是個老師傅,腿腳太慢,李長博等不得了。

    李長博一出現(xiàn),光是那身綠袍,就足夠懾人。剛才還吵嚷得像是鴨子的群眾們,霎時偃旗息鼓,伸長脖子看這位縣令大人怎么破案。

    李長博出身隴西李家,真正的世家大族。

    一身清貴氣息十分了得,看一眼都叫人覺得褻瀆。

    李長博對付拾一有印象,眉頭不自覺皺了皺。

    仵作已上前去驗看——身后跟著的那個小學(xué)徒,大概是新接觸,剛看一眼,就被濃濃血腥味搞得臉色慘白,不敢湊太近。

    付拾一甚為擔(dān)憂:別吐,會破壞現(xiàn)場的。

    而且血腥味加嘔吐味,大概……這一圈人會有連鎖反應(yīng)?

    付拾一幽幽嘆了口氣。

    惹得王二祥他們悄悄側(cè)目:這位小娘子又要說什么可怕的話了?

    結(jié)果付拾一只是盯著仵作看,一臉的……憂愁?

    仵作看了一圈,也大概有了數(shù)。于是顫巍巍站起身來,對著李長博拱手回稟:“女死者應(yīng)當(dāng)是受襲之后,還沒死去,從屋里爬出來求救。可惜流血太快,到了這里就暈過去了�!�

    “怕是受罪不少�!�

    仵作說辭,和付拾一的沒啥兩樣。

    王二祥等人看她的目光,就更微妙了。

    李長博頷首:“老師傅您再翻過來看看�!�

    死者身份,以及致命傷,如今都還未能確認(rèn)。

    于是老仵作就點了兩個精壯的不良人幫忙。

    尸體一翻過來,陳巧娘那張嬌美的臉就一下露在眾人面前。

    只可惜,面上桃色只剩下慘白。一雙含情目,也只余一個血洞。

    再加上脖子上那個巨大的豁口——

    叫人背脊一寒,忍不住挪開目光。

    有人喃喃念叨:“這是連眼睛都挖了啊。兇手真是兇狠!”

    面對如此嬌娘,居然也舍得下這么狠的手!

    付拾一提醒一句:“腿上應(yīng)當(dāng)還有傷。否則不至于要爬著出來�!�

    脖子斷了,氣管也被割破——所以陳巧娘才一聲不吭,未能呼救。

    付拾一這么一提醒,是為了讓仵作看傷口,好判斷兇器。

    這樣現(xiàn)場,可初步猜測,是激情殺人。所以應(yīng)該不會有很多工具。

    結(jié)合幾個傷口看看,大概也就能猜出來。

    說不定還在現(xiàn)場。

    付拾一沉著冷靜的這句話,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仵作皺眉,心頭不痛快,卻還是掀開裙子看了一眼。

    果然大腿上有個傷口,而且深可見骨。

    仵作深深看付拾一一眼。渾濁的眼睛里,全是意味深長。

    ###第6章

    術(shù)業(yè)專攻###

    隨后,仵作就跟李長博悄悄說了句話。

    眾目睽睽之下,李長博神色都沒變化一下。

    付拾一微微有些失望,不過又覺得很符合一個長官的樣子:做頭的,就該如此。

    付拾一剛有了一點好感,隨后李長博就出聲說了句:“將人帶回去審問�!�

    然后看一眼付拾一。

    付拾一一愣,來不及皺眉,就已被心領(lǐng)神會的不良人圍住。

    說句實在話,吃多了小娘子的卷餅,這會兒做這個事兒,這些不良人還有些心頭別扭,總覺得對不住。

    付拾一出于某種心思,沒有反抗,跟著一路回了長安縣縣衙。

    李長博為此,還有些意外。

    李長博隨后叫人仔細(xì)查看現(xiàn)場,等到仵作記錄好一切之后,再留下兩個人守住這里。

    李長博回去縣衙,第一件事情就是審問付拾一。

    原本這個事情,不該李長博親自出馬。

    付拾一看見李長博,也有點兒意外。

    李長博在椅子上坐下,雖沒讓付拾一跪,可這個地方,還有這個態(tài)度,已經(jīng)一目了然。

    在人屋檐下的付拾一,絲毫沒有低頭的意思,開口就是:“是我發(fā)現(xiàn)的,這個事兒不是我做的,看尸僵程度,至少已經(jīng)過去兩個時辰。最多也不會超過十二時辰�!�

    “劉大郎是今天早上走的,當(dāng)時我們一起出的坊。他出城,我來擺攤。”

    “回去后,謝大娘一直在家,我出去沒有,她也清楚�!�

    所以,絕不可能是她。

    付拾一表達(dá)得清楚又明白。

    李長博點點頭,“可你卻很了解�!�

    付拾一微笑反問:“難道說,知識淵博也是罪過?”

    李長博看著眼前這個笑容得體的女郎,沉默片刻。

    “話是那位仵作說的吧?”

    李長博默認(rèn)了。

    付拾一的反問更加犀利鋒銳,一針見血:“我一個弱女子,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是為利?還是為情仇?理由呢?”

    世上絕大部分犯罪,總有緣由。

    畢竟,真正的窮兇極惡的人還是少數(shù)。

    李長博終于開口:“何為尸僵?”

    付拾一的尖銳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球,瞬間癟下來,耐心給他解釋:“就是尸體僵硬程度。人死后,在三個半時辰到十二個時辰后,就會從某些地方開始,慢慢僵硬。這個現(xiàn)象,乃為尸僵�!�

    付拾一雖說得耐心,不過剛看李長博那一眼,分明在說他無知。

    李長博微微抿了抿唇角,“你師從何處?”

    “若無記錯,如今仵作技藝,都是口耳相傳,從未有書籍流傳。”

    所以眼前這位妙齡女郎,是從何而來的言語?

    看樣子,還很詳細(xì)。

    付拾一這才發(fā)現(xiàn),這位縣令大人,真當(dāng)是細(xì)心。而且善于發(fā)現(xiàn)重點。

    不過既然來長安,付拾一自然早就想好了理論:“我爹是衙門守尸人。那些無名氏,無人認(rèn)領(lǐng)的,都暫且送到義莊。我爹就在那兒當(dāng)差�!�

    李長博挑眉:“可你卻是殺豬匠�!�

    付拾一咳嗽一聲:“我爹熟悉人體,從小教給我。和人最相近的,便是豬——”

    旁人殺豬,是靠力氣。她殺豬,靠的是解剖學(xué)。這個不好解釋。

    “所以若你要殺人,也輕易�!崩铋L博斷言,年輕臉上看不出情緒端倪。

    不過不像是玩笑。

    付拾一忽然有些想撓頭:這個事兒,她好像真不好解釋?

    所以付拾一肅容:“不管李縣令信不信,這件事情,絕不可能是我。我雖然……但是絕不會殺人�!�

    學(xué)醫(yī)的,是不會殺人的。

    哪怕是法醫(yī)。

    臨床醫(yī)學(xué),是為了救人。

    法醫(yī),也是為了救贖那些死者。

    付拾一嚴(yán)肅的樣子,李長博這么看著,忽然覺得好像很可信。

    “先留下�!崩铋L博出聲,并不因此有半點心軟:“待我查明�!�

    付拾一見他要走,腦里飛快轉(zhuǎn)動,說了句關(guān)鍵的話:“大人不妨問問仵作,巧娘是何時亡故!”

    李長博腳下沒停。也不知聽清沒聽清。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心想:這個縣令大人不好打交道。自己也不知將來能不能說服他——

    第二日天還沒亮,付拾一就被放了出來。

    來的是王二祥,王二祥看著付拾一半點不慌,不由咂舌:“小娘子就不怕?”

    付拾一嫣然一笑:“怕甚?咱們縣令大人一看就知不是昏庸之輩。定能查出真相�!�

    王二祥一呆,半晌意味深長壓低聲音:“這位李縣令出身甚高。不知道京城多少貴女傾慕�?伤酃忸H高�!�

    付拾一略一琢磨,才明白了王二祥的擔(dān)心,頓時無言,默默開口:“多謝郎君提醒,回頭我給您多加一份肉�!�

    王二祥頓時心滿意足:“多加點,每次都不夠塞牙縫的!”

    付拾一:……

    拐角處立著,卻沒被他們二人看見的李長博,面無表情的:……

    然后扭頭吩咐:“查查這位女郎的來歷�!�

    方良忙應(yīng)一聲:“是!”

    隨后又問:“那郎君,咱們現(xiàn)在回去歇會兒?”

    昨夜,李長博讓仵作連夜驗尸,自己也跟著熬了一宿。

    李長博卻仿佛沒聽見:“你去吧�!�

    方良無奈,只得去查。

    付拾一這頭,出了縣衙,一路回家,路上遇到熟人,就發(fā)現(xiàn)他們瞧著自己神色都有些不對勁了。

    付拾一暗嘆一聲,大概明白自己處境了。

    不過該做的事情,還得做。

    謝大娘如今態(tài)度也有些晦暗不明,看見付拾一回來,欲言又止。

    付拾一如往常一般打個招呼,然后就開始收拾出攤的東西——

    謝大娘驚了:“今兒還去?”

    付拾一“嗯”一聲:“我去縣衙外頭擺攤,若有消息,也能知曉。不管如何,巧娘對我極好,如今劉大郎也不在家,若案子了結(jié),我就先去將人領(lǐng)回來入殮。”

    謝大娘來不及說話,付拾一已經(jīng)出了門。

    付拾一路過劉大郎家時,看那院門緊閉,上頭還貼著封條,心里頓時復(fù)雜。

    不過這情緒也沒維持太久,隨后,付拾一大步流星的去出攤。

    付拾一照常出攤,不僅謝大娘震驚,就連衙門里一眾不良人都驚了:

    這個女郎是什么來頭?這么……這么彪悍的嗎?

    除了這個詞,這些粗人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更貼切的詞了。

    ###第7章

    特異之處###

    李長博也知道了這個事兒,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倒是性情堅毅,且泰山崩而不變色的淡然。此女頗有些特異之處。”

    豈止特異?簡直妖異!

    李長博不知道為何,就多了好奇,吩咐方良:“去買幾個卷餅�!�

    方良心想:自家郎君這是餓了?

    忙屁顛屁顛的去買去。

    付拾一認(rèn)識方良,微微一笑露出八顆牙齒,很是禮貌:“幾個?”

    方良頓了頓,“買十個。”

    這可是大買賣。

    “加不加肉蛋?”

    “加吧!”方良漫不經(jīng)心的說著話,心里捉摸著付拾一,眼睛卻沒離開色澤鮮亮的吃食——他跟著奔波一夜,這會兒是又困又餓。

    付拾一推銷:“李郎君熬夜一宿,必定困頓,卷餅干了些,配一碗餛飩更舒坦。”

    “那來一碗�!狈搅己懿唤�(jīng)推銷:“一會兒再將碗送回來�!�

    付拾一手腳麻利的快速煮好,一并交給方良。

    方良沒法拿,還回去叫了個不良人幫忙。

    東西很快就到了李長博跟前,李長博看一眼那一碗熱騰騰的,飄著蔥花和芫荽碎末的奶白湯餛飩,忽然覺得自己餓了。

    嫩嫩的綠,襯著奶白的湯,加上沉沉浮浮的皮薄餡兒大透出肉色的餛飩,是真勾得饞蟲都要從肚子里爬出來。

    李長博取過一個卷餅,接過方良遞過來的銀勺:“將卷餅分與眾人�!�

    昨日累了一宿,李長博還是知道手底下人的辛苦。

    李長博吃了兩口卷餅,就放下了。

    倒是餛飩吃了大半碗——主要是付拾一分量給得足,他不比武夫,實在是吃不完。

    仵作年歲大了,李長博也讓方良去煮一碗餛飩,特意叮囑:“就別說是誰做的了�!�

    方良有些惋惜:“陳老丈知道的話,一定神色精彩。”

    李長博淡淡一瞥:“不許胡鬧。”

    陳大志年紀(jì)大了,禁不住刺激。昨日就已賭氣了。

    師爺謝雙繁已經(jīng)立了片刻,這些話自然也聽到,待方良走后,便出聲建議:“陳老丈年歲越大,越有點糊涂架勢。咱們長安縣的案子太多,他身子也吃不消了。”

    李長博嘆一聲:“之前已叫人去打聽了幾位,可總不好去挖人。其他郡縣處的人,又不盡如人意�!�

    這是看上的有主了。沒主的看不上。

    謝雙繁也不是第一天認(rèn)識李長博,算起來,李長博還是他的子侄輩。自然知道李長博的性子,于是出了個主意:“若有看上的,不妨跟陛下提一提。長安縣畢竟不同別處�!�

    謝雙繁這是要李長博去搶人。

    李長博沉吟片刻:“再等等看吧。”

    謝雙繁看一眼桌上的餛飩碗:“昨日夜里的案子,不良人那頭可有什么線索?”

    李長博便說起案子。

    謝雙繁提醒:“別耽誤太久,最近馬上要到陛下千秋宴了,可有不少使節(jié)來�!�

    若長安縣一個小小案子都查不出,懸而未決,對李長博會有不利。

    李長博頷首:“我知。”

    可總也不能草草結(jié)案。

    李長博揉了揉眉心。忽又想起付拾一來。

    下午的時候,王二祥帶著人在街坊里問話。

    付拾一自然也是被問的人之一。畢竟她和陳巧娘關(guān)系不一般,牽扯也不少。

    王二祥辦案時候,還是挺細(xì)致:“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陳巧娘和誰有仇?”

    付拾一搖頭:“我們雖然來往不少,但并不交心�!�

    “可她想認(rèn)你做干妹妹�!蓖醵槎⒅妒耙�,眸光鋒銳判若兩人。

    說實話,頗有震懾力。

    付拾一熟悉這一套,淺淺一笑:“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她也沒真張羅起來�?梢娝膊⒉磺樵浮!�

    王二祥只覺得自己有點兒無處著力,“那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平時和誰來往親密?”

    付拾一認(rèn)真想了想:“應(yīng)該沒什么太親密的人。她怕人說閑話,總是閉門不出。就連謝大娘這邊,也來得少。而且她喜歡做刺繡,靠這個掙錢。”

    “平日除了買菜,或是有事兒,幾乎不出門。”

    “那日是你第一個發(fā)現(xiàn)?你為何過去?”

    “送菜,菜碗都還未取回。當(dāng)時我擺在門邊了,你們估計也瞧見的�!�

    “你當(dāng)時為何攔著眾人不讓人進(jìn)去?”

    “我也了解辦案的,所以下意識便維護(hù)現(xiàn)場。怕壞了證據(jù)�!�

    王二祥又問許多問題,什么也問不出。付拾一每一個回答都合情合理。

    反倒是問完了,付拾一問了句:“現(xiàn)在誰的嫌疑最大?”

    王二祥板著臉,看著挺兇:“這是機密�!�

    付拾一點點頭:“倒是可以讓仵作看看傷口。脖子上那個傷口,應(yīng)該是第一下,一般來說,能從傷口上看出兇手發(fā)力點。然后再計算出兇器角度,大概就能知道兇手身高。”

    王二祥一臉迷蒙:不好意思,再說一遍?

    付拾一:……

    好吧,退一步。

    付拾一咳嗽一聲:“你可將這個話帶給李郎這話很快就傳到了李長博的耳里。

    李長博思忖片刻,去見了仵作。

    然后將這話轉(zhuǎn)達(dá)了——不過沒說是付拾一說的。

    仵作聽完之后就面上漲成豬肝色:“李縣令,我做了這么多年仵作,也沒聽過這樣的說法!李縣令你既另外請了高明的,就干脆請他來吧!我老了,不中用了!”

    仵作還發(fā)起了脾氣。

    李長博雖是世家子弟,卻無倨傲,反而耐心哄了一句:“您是老師傅,經(jīng)驗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老而彌堅才對。”

    方良內(nèi)心嘀咕:可郎君您也沒夸他高明,厲害�。�

    是夜,許是因為命案的緣故,家家戶戶都早早閉門。

    雖還沒到了宵禁時間,可街上一個人也沒了。

    整個坊里,心情最平靜的大概是付拾一。

    付拾一如常準(zhǔn)備著自己明日出攤的東西。

    謝大娘在屋里監(jiān)督小兒子功課,時不時看一眼付拾一的窗戶,見那邊還在忙活,就悄悄嘀咕一句:“冷血得很。”

    連點傷心感慨都沒有,可不是太薄情了?

    外頭打過了二更,謝大娘就帶著兒子潑了洗腳水睡下。

    付拾一將小爐子的炭火攏好,然后悄無聲息的從窗戶翻了出去,然后又將大門打開一條縫,閃身出去。

    這個案子,付拾一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要再去現(xiàn)場看看。

    ###第8章

    抓個現(xiàn)行###

    只是付拾一怎么也沒想到,她會在街道上碰見李長博。

    付拾一才不過剛剛站定,就聽背后清朗男聲帶些戲謔:“女郎有夜游的癖好?”

    付拾一駭了一跳,險些沒叫嚷出來。

    定睛一看,就看見李長博似笑非笑,一身的清雅,偏掩不住一雙眼睛懾人。

    付拾一定了定神:“李郎君不也喜歡夜游?”

    李長博依舊笑:“我是公務(wù)在身,勘察現(xiàn)場�!�

    付拾一咬牙不承認(rèn):“我只是出來透透氣。”

    “那現(xiàn)在便可回去了。本縣雖治安頗好,但是女郎妙齡,還是別在外夜游得好�!崩铋L博“善意”提醒。

    付拾一當(dāng)然不會回去。于是嘆一口氣:“李郎君既然要過去,莫不如帶我同去罷?早日抓到兇手,對誰都好�!�

    李長博看住付拾一,付拾一倒是坦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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