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然而解說的語音落下不久,兩支華國隊伍接連團滅,意味著無緣前三。
比賽落幕,兩支國內戰(zhàn)隊沒能進入前三,沈遲連眼皮都沒抬,對于這個結果他并沒有意外,只是他望見其中一名選手摘下耳機時眼圈都是紅的。
少年的視線一滯,走出場館時,他垂下頭說:“每個人付出的努力都不比別人少,沒拿到冠軍會很難過吧?獎杯看著輕,拿到手里時是沉甸甸的�!�
他身旁的嚴雪宵停下腳步說:“你還會拿的�!�
沈遲低頭沒說話,醫(yī)生只是說有可能完全康復,他太清楚比賽的激烈程度,分毫的手傷在賽場上都是致命的。
“還疼嗎?”嚴雪宵望著他的手問。
少年垂眼說:“打了封閉不疼了,醫(yī)生說不能再打游戲,我不知道我不打游戲我能干什么,坐在電腦前只需要考慮輸贏。”
“離了游戲我好像什么也不會�!彼穆曇舭l(fā)悶,“離高考不到一年,難道要去考燕大嗎?”
他聽見嚴雪宵平淡開口:“燕大是我母校�!�
燕大是國內最好的大學,他忽然意識到嚴雪宵說在普林斯頓讀研并不是開玩笑。
夜風冰涼,刮在少年蒼白的臉上,他一直以為一萬四千公里的距離很遙遠,坐飛機也要坐十三個小時,可他發(fā)現(xiàn)有什么東西比從邊城到美國更遙遠。
“你想要做什么都能做好,所以——”嚴雪宵頓了頓道,“我相信你也能考上�!�
聽到最后一句話,少年抬起了頭,他從來沒想過要考上燕大,身邊也沒人覺得他能考上燕大,或許對方只是隨口一提,但他站在冰冷的夜風中,如同是劃破黑暗的光明。
燕城大學四個字第一次在他腦中浮現(xiàn),想在最后一年考上燕大,即便念頭不切實際得他無法宣之于口,可他想站在嚴雪宵身邊,想要離得再近。
更近一點。
他聽見自己的心臟怦怦地在胸膛中跳動,像是要破出胸膛,他按下情緒和嚴雪宵告別:“訂了一點的機票,我去機場了�!�
“我送你�!鼻嗄甑f。
他們到了機場,沈遲從背包里翻出一個小心包裝的獎杯,滿不在乎地說:“給你,反正我拿著也沒什么用�!�
嚴雪宵的目光從空蕩蕩的背包落到獎杯,背包里只有一個水杯、發(fā)舊的耳機以及充電線。
明明自己也沒什么東西,卻想把最重要的東西給自己,嚴雪宵的視線過了很長時間才挪開。
“謝謝�!鼻嗄曜⒁曋�,一字一句開口,“很珍貴的禮物�!�
他的臉紅了紅,正要說話時背包被拎走了,仿佛看出他的困惑,嚴雪宵平靜說:“幫你拿著�!�
他沒在意地哦了聲,繼續(xù)向前走,中途嚴雪宵離開了一小會兒,他走向候機廳,步伐拖得越來越慢,想要盡力延長時間。
或許是離別來得太突然,他停住腳步,故作鎮(zhèn)定問:“你會來邊城看我嗎?”
空氣異常安靜,他沒等到回答,轉身時正好落入青年溫熱的胸膛,他下意識揪住青年腰間的襯衫,冷冽的松木氣息撲面而來。
似乎以為他想擁抱,青年用力抱住他,攬住他窄瘦的腰,清冷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會。”
作者有話要說: 要考就考燕大!
第57章
僅僅是一個擁抱,可他的頭猝不及防靠在嚴雪宵胸膛上,大腦驟然茫然,身體僵得不像是自己的。
他聽見嚴雪宵像哄小孩兒般溫柔問:“你能好好照顧自己是嗎?”
他記得自己點了點頭,背上包僵硬地走向安檢,飛機落地后他才發(fā)現(xiàn)背包重了,拉開拉鏈,原本空蕩蕩的背包被零食塞滿了。
仿佛看出他喜歡吃甜食,包里有一罐各種口味的水果糖,有蔓越莓餅干,有蛋糕……還有一個嶄新的白色耳機。
紅頭發(fā)的少年獨自一人坐在機場,戴上耳機打開蛋糕盒子,雖然和之前是一個牌子的蛋糕,可不知道為什么,嘗了一口沒有他想象中的甜,反而帶著淡淡的酸澀。
他不喜歡冬天,但現(xiàn)在無比期盼寒假的到來,因為就可以再次見到嚴雪宵了。
沈遲坐火車從燕城機場回到邊城火車站,他右手戴護腕不能做飯,接下來一個月他都得在外面吃,如果每天吃七塊錢的盒飯應該只用五百塊。
他戴著耳機默默盤算,走出站口時莊州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沈遲�!�
少年摘下耳機。
“你還沒吃飯吧?我爸媽讓你到我們家吃飯。”莊州不好意思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買了排骨還買了魚,都是按燕城口味做的。”
他看了莊州一眼,終究沒拒絕,跟著莊州走到莊州的家。
莊州家是學校門外開雜貨店的,雜貨店樓上就是住處,莊媽媽熱情地給他們開口:“你就是州州的同桌小遲吧,皮膚可真白�!�
沈遲面無表情,邊城深居西北腹地,風沙大日照強,皮膚白似乎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他已經見怪不怪了。
莊爸爸從廚房里端出一盤糖醋魚:“小遲坐了三天火車肯定餓了,你們別拉他在門邊說話了,趕緊吃飯吧�!�
莊州的家并不大,可彌漫著他從未見過的煙火氣,沈遲低下頭,坐在凳子上。
“你哥說了,以后你就在我們家吃飯�!鼻f媽媽給他夾了一筷子魚肉。
“我哥?”
沈遲抬起頭。
“你哥在美國上學不方便照顧你�!鼻f媽媽望向他的手,“你一個沒成年的孩子,手又受傷了,老吃外面的怎么行,都是地溝油做的�!�
“媽,你別天天看朋友圈�!鼻f州反駁,“哪兒有這么多地溝油——”
不過莊州的話還沒說完,莊媽媽的眼刀便飛過來,他只能把話咽了回去安靜吃飯。
少年停下手中的筷子問:“多少錢?”
“不要錢。”莊媽媽立馬開口,怕少年不信,她又繼續(xù)說道,“州州對畫畫感興趣,但邊城小地方又請不到好的繪畫老師,你哥介紹了燕大美院退休的教授,這可幫了我們大忙,想吃什么盡管說�!�
“就是�!鼻f爸爸感嘆道,“邊城沒人走藝術生的路子,和教授談了談,心里就踏實多了。”
少年沒說話,空氣一瞬間沉默,莊州正欲替沈遲解釋,莊媽媽開口:“我聽你哥說你是個好孩子,只是話少點,你慢慢吃,不要有壓力�!�
說不出是什么感受,嚴雪宵面面俱到替他考慮到了,沈遲默默吃飯。
吃完飯,他走到廚房洗碗,莊爸爸攔下了他:“怎么能讓小孩子洗碗,你們現(xiàn)在的事好好學習備戰(zhàn)高考,其他的事有大人�!�
沈遲走出門,他聽到莊爸爸和莊媽媽從門內傳來:“是個好孩子,就是太客氣了�!�
“他手腕細的不是親媽看了都心疼,你明早到菜市場買點肉,好好給他補補�!�
少年單薄的身軀微不可察地顫了顫,停了一會兒繼續(xù)向樓下走去。
杭士奇是在沈遲的直播間公告上看到停播通知的,他忙撥電話過去表示親切的慰問:“我看到你患腱鞘炎了,沒什么大事吧?”
電話里傳來少年冷淡的嗓音:“沒有�!�
杭士奇松了口氣,說明來意:“小貓直播也不是不人性化的公司,但合同上規(guī)定要播滿五小時公司也沒辦法,不能因為你生病就開口子,不然其他主播也有意見�!�
過了會兒,他聽到少年答:“清楚了�!�
杭士奇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正要去其他主播的房間,忽然他瞥見少年開了鏡頭,他沒想到沈遲的行動這么快,還以為要繼續(xù)養(yǎng)兩天,他心里忽然不落忍。
「崽崽的手還好嗎,媽媽好擔心」
「唉,本來以為崽崽這次拿了冠軍成年能去打職業(yè),腱鞘炎很難治的吧,以后打不了比賽怎么辦,我心都要碎了」
「告別直播嗎?嗚嗚嗚媽媽不要」
「把所有小魚干都給崽崽了,崽崽好好治病,一定一定一定要回來,我們等著你」
然后下一秒杭士奇那點不忍心消失得無影無蹤,因為少年坐在書桌前翻開了數(shù)學練習冊,開始直播做題,原本依依不舍的直播氛圍慢半拍被打破。
「咦,不走了嗎」
「第一次看主播直播學習的」
「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小破站不是一個游戲網站嗎?糾結該歸到單機游戲還是桌游」
「崽崽還是學霸嗎,果然優(yōu)秀的人做什么都優(yōu)秀」
沈遲摘下筆帽,翻開練習冊做題,開始做第一題,可時間過去了半小時,一道題也沒做出來,期中考的成績單還從習題冊中掉落。
「倒數(shù)……第一???」
「倒回去看了,語文三十,數(shù)學四十,英語八十,歷史三十,政治五十,地理五十,六科加起來不到三百分,好點的�?贫忌喜涣�,看來崽崽成績隨我」
「崽崽打游戲很厲害,學習不好也是正常的,沒事的,還有一年時間,考個大學夠了」
「崽崽有想考的大學嗎,要不要定個目標?學習更有動力吧」
看到最后一個問題,沈遲輕聲說:“燕大。”
直播間沉默了。
「我沒聽錯吧,燕大?」
「哪個燕大?」
「華國只有一間大學叫燕大,不過這句話從Late嘴里說出來我竟然不覺得奇怪」
「畢竟是說要打排位就要打亞服前十的人」
「嗚嗚嗚我不管,崽崽加油考,我把全部小魚干都投給崽崽」
次日,燕大附中。
作為教育部直屬學校,燕大附中不僅有偌大的圖書館,還有專業(yè)的羽毛球館,每間教室門口有專門HUD,用來記載班級情況和課程安排。
整潔明亮的教室里學生安靜地坐在講臺下,只聽得見老師授課的聲音。
“高考只有兩百天出頭,你們都是高分考進來的尖子生,考名牌大學沒有問題,但老師希望你們把目標定得高點,以燕大為目標,用滿意的高考成績給自己的高三生涯劃一個完美句點�!�
季舒低頭做卷子,他一直都是以燕大為目標,從沒考慮過別的學校。
而另一邊的邊城三中,已經七點了,校園里依然走著大批悠悠閑閑拿著早飯的學生,角落中不乏有男生吞云吐霧,散發(fā)著嗆人的煙味。
今天燕深沒來,老舊的教室中吵吵鬧鬧,莊州連趕作業(yè)都趕不下去,但當沈遲進來后冷冷掃了一眼,教室瞬間安靜。
王老師拿著課本走進教室,在黑板上板書:“今天我們復習賓語從句,大家抬頭看黑板上的例句,麥克把他感恩節(jié)準備吃的火雞給了我,同學們可能會好奇西方人為什么感恩節(jié)會吃火雞……”
英語老師講著講著總會跑題,對此莊州已經見怪不怪了,然而他身邊的少年皺眉開口:“講課�!�
教室原本就極靜,所有人都聽見了沈遲的聲音,王老師還是頭一次被學生點名,不得不收回話題繼續(xù)教語法,心里忍不住嘀咕沈遲這是轉性了?
因為某個坐在后排的學生,全年級成績最差的九班從學生到老師詭異地保持了一個異常良好的學習氛圍。
“高考快了,下周月考多準備準備,本科我就不指望你們了,爭取考個�?��!迸R到下課,王老師仍心心念念沒說完的話,“大家有興趣可以多了解感恩節(jié),這個節(jié)日是西方傳統(tǒng)節(jié)日,美國從十一月第四個星期四開始都會放四天假�!�
聽到最后一句話,沈遲驀地抬起頭,下課后他收拾背包前調整了下護腕。
一旁的施梁以為他左手收拾東西不方便要換右手拿,趕緊開口:“你哥說了,不能取下護腕�!�
少年細密的眼睫緩緩顫動,即便他和嚴雪宵隔著遙遠的距離,可嚴雪宵在空氣中無處不在。
于他而言,是溫柔的月色。
他從莊州家吃完飯回到家,邊城慢慢下雪了,他戴著厚厚的淺色圍巾,撥通語音電話:“下周月考�!�
電話里傳來青年泛涼的音色:“好好考�!�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半張臉藏在圍巾里問:“我聽說美國感恩節(jié)會放假,如果我月考及格了你會來嗎?”
在彌漫的雪色中,他聽到對方答了句:“不一定�!�
即便沒有得到肯定答復,但還是有希望,他加快了回家的步伐,坐在書桌前看書。
「我居然在游戲網站看主播直播學習」
「給剛來的報一下進度,昨天看的是高一上冊的地理書,今天已經看到高一下冊了」
「云家長」
「下周快月考了,突然擔憂崽崽成績,沒考好會不會請家長」
「請勿擔憂,我們崽崽已經沒有下降空間了,怎么考都不會退步」
太長時間沒有看書,少年看著看著就閉上了眼,過了一陣他又掙扎著爬起來,反復多次后最終趴在桌上睡著了,呼吸像小貓般淺淺的。
「感受到崽崽的掙扎了」
「看睡著可太真實了」
「慢慢來,今天回家看了四小時書,比昨天有進步,明天就能把高一的地理看完了」
「嗚嗚嗚崽崽的睫毛好長」
電腦邊的嚴雪宵看著屏幕中的睡顏,靜靜打開手機,提前訂了張感恩節(jié)回國的機票。
作者有話要說: 既當家長又當男朋友的�;�
#物美價廉#
第58章
沈遲早上六點就醒了,他喝完燕麥本想在桌前看書,可為了節(jié)省電費,他裹上圍巾出門向學校走去。
他第一個到教室,教室里空無一人格外靜謐,只有翻書的聲音,他像浸在水里的紙張般拼命吸收知識。
因為換課的緣故,第一節(jié)課是地理課,沈遲起初耐心在聽,可地理老師只會照著課本念,還帶著濃濃的邊城口音,他索性戴上耳機自己看。
王老師遠遠望見這一幕,下課后走上講臺苦口婆心勸誡:“我們學校崇尚寬松教育,對學生管得沒那么嚴,但上課盡量不要戴耳機。”
見少年無動于衷,王老師不得不恐嚇道:“不然被家長送去所謂的魔鬼訓練營,早上五點半起晚上十二點睡,還沒有周末,你們說恐不恐怖?”
少年終于抬頭,認真問:“哪里可以報名?”
王老師:…………
看來王老師也不了解,沈遲打開手機查魔鬼訓練營的介紹,國內各個大型輔導機構都有開設,訓練營全程封閉,會不定期請名師授課。
大部分營員成績有顯著提升,當然費用也很高昂,動輒四五萬起,他仔細挑選了家價格適中的,兩百天課程包食宿四萬八,確定后向嚴雪宵發(fā)了條消息。
【沈遲】學校老師教得不行,感覺不如自己看書效率高,月考后打算報燕城的黃埔特訓營
而嚴雪宵劃開屏幕上的消息,他在電腦上查了查,走出圖書館撥通一個電話:“你知道黃埔特訓營嗎?”
官山是在車里接到嚴雪宵電話的,想也沒想答:“知道,我一個朋友開的,效果是真不錯,學員基本都能上重本�!�
“實行軍事化管理,每天五點半起床六點上早自習了,很受家長歡迎,報名的人越來越多,我那朋友年初還問我要不要投資�!惫偕嚼^續(xù)說,“你家小朋友要報嗎?”
嚴雪宵高中雖然走的競賽保送燕大,但他想嚴雪宵應該清楚高考的殘酷性,與一分相差三千人相比,這點苦不算什么。
然而青年答了句:“不報�!�
電話掛斷后,官山才后知后覺明白是心疼了,他從前還會想嚴雪宵當了家長是什么樣,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壓根是溺愛型,舍不得小朋友吃苦。
沈遲晚上回到家做題,自己看的進度比他預料中要慢不少,他只是囫圇吞棗將書記住,習題冊上的題目做著很吃力,一個小時也沒做完一個章節(jié)。
他望向墻面上掛著的日歷,光是地理就占據(jù)了他大部分時間,離月考只有七天的時間,其他六科完全沒有時間看,更不要說及格。
他抿了抿唇,開始思考要不要提前去訓練營了,手機上突然浮現(xiàn)一條視頻通話邀請,看清名字后,他的手頓了頓,同意了邀請。
或許因為不常視頻,他望著屏幕中青年的臉格外緊張,仿佛能聞見松木冷冽的氣息,故作鎮(zhèn)定開口:“有什么事嗎?”
嚴雪宵嗓音溫和:“我問了你想報的黃埔特訓營�!�
“怎么樣?”他不禁問。
“每年招生人數(shù)多,進度難以兼顧到每個學員�!笔謾C那邊頓了頓說,“并且只能保證上重本。”
雖然不知道招生人數(shù)多和保證能上重本怎么成了缺點,但聽著也有道理,他垂下腦袋:“一對一輔導對我來說太貴了�!�
即便只是縣城的老師,一對一輔導每節(jié)課的價格就要兩百,離高考還有兩百天,他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補課費。
他一直低著頭,沒有察覺對方的視線一直停在自己身上,直至聽到一句:“我教你。”
紅頭發(fā)的少年猛地抬眸,這才注意到嚴雪宵的手邊放著厚厚一摞的高考資料,顯然提前準備過。
說不出是什么感受,他的胸膛彌漫陌生的情緒,無力抵抗從而散開到全身,濃密的睫毛細微地顫了顫,慢半拍打開地理書。
與他想象中的不同,嚴雪宵沒有按著教科書的思路走,而是根據(jù)一張張地圖講解,從地形圖到氣候圖再到洋流圖。
他只需要專注聽著,世界地圖慢慢在他腦海中成型,他可以很輕易地將每個地方的地形、氣候以及周邊的洋流對應起來,繁雜的知識慢慢清晰,而時間也過去了兩小時。
“高中地理的核心在地圖。”嚴雪宵的嗓音染上一絲啞,“你能默寫今天的地圖嗎?”
少年輕輕點頭,他右手戴了護腕無法握筆,他用左手緩慢地在紙面上勾勒經緯網,本初子午線連接南北兩極作為經度起點,可他第一筆畫的是邊城的經線。
大陸輪廓逐漸浮現(xiàn)在紙面上,他小心翼翼地繪制著地圖,最后一筆經線穿過的是美國新澤西州。
他喜歡畫地圖,會讓他覺得近在咫尺,他落下最后一筆后忽然聽見嚴雪宵的聲音:“畫完把課后題做了�!�
像是秘密被撞破般,他哦了聲,翻開空白的習題冊,他的理智告訴自己該做題,可他仍忍不住悄悄抬頭,望向屏幕中穿著白襯衫的青年。
新澤西州還是白天,光從窗戶外投在嚴雪宵輪廓分明的面容上,狹長的鳳眼勾出好看的弧度,像是活在光風霽月中。
他的呼吸不由得屏住了,正在這個時候青年掀起眼簾,望著他說:“盯著我看是做不出來題的�!�
聽見話的一瞬間,他的臉猝不及防變得通紅,心臟怦怦地跳動,似乎要沖破胸膛,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勃然生長。
少年看向習題冊,可大腦一片空白,眼前依然是嚴雪宵那雙漆黑的眼,一個字也沒記住,茫然地握著筆。
過了好一陣,他的心跳才慢慢平息,強迫自己靜下心做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習題冊上的題目變簡單了,他只花半小時就全部做完了,還檢查了一遍。
他對完書后的答案,三十道做對二十道,他緩緩吐了一口氣,捏筆的手悄然松開,低著頭說:“做完了�!�
“沈遲�!�
他猝不及防聽見嚴雪宵在叫他名字,下意識抬頭:“怎么了?”
青年注視著他,語氣平靜開口:“現(xiàn)在可以看我�!�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卡文,改了很多次
最終定下了嚴老師
#男朋友一百種用法#
第59章
即便隔著屏幕,沈遲的耳朵仍無意識染上緋紅,鎮(zhèn)定合上手中的習題冊:“我困了�!�
他關上視頻躺上床,入夜的邊城一片靜謐,少年趴在被窩里,胳膊枕著頭默背地圖,可無比真切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一聲比一聲激烈。
接下來的四天里他學完地理這門課所有內容,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書桌邊堆滿一疊草稿紙。
可也意味著課程系統(tǒng)清晰,他不需要單獨記憶秘魯太平洋沿岸地區(qū)形成沙漠氣候的原因,背洋流圖知道有秘魯寒流經過,背氣壓帶和風帶分布圖知道東南信風從陸地吹向海洋,答案便自然出現(xiàn)。
學科脈絡通過地圖呈現(xiàn)在他眼前,知識不是分散而是串聯(lián)的,他以為這就是結束時,嚴雪宵寄來一個打印機。
他預感打印的習題會多,但他望著桌面上厚厚一沓題目,沒想過有這么多,在反復的練習下,他對地圖的記憶更深刻,能夠快速對應一個地區(qū)所有的知識點。
然而題目出奇地適合他的進度,每天都能在晚上十一點半做完,做完題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時刻,他總會偷偷瞄一眼嚴雪宵,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王老師把考場座位表貼在墻壁上:“早自習過后就開始月考,大家看下自己的考場,另外把桌上的書該收拾的收拾,該搬的搬。”
他的話音落下,講臺下有人問:“王老師,這次考試難嗎?”
王老師瞥了眼門,確認沒老師經過后,咳了聲說:“給你們透個底,總體來說比較簡單,給你們提自信用的,地理用的是省重點的內部卷,做好難的準備,文綜可以放到最后做�!�
“考一次少一次,大家好好考�!蓖趵蠋煿膭畹�,“把每一次考試都當做高考對待,上了考場才有好心態(tài)�!�
沈遲走到座位表前,視線從最頂端滑到最末尾,皺了皺眉說:“沒有我名字。”
“你右手一個月不能活動,這次考試就不用參加了�!蓖趵蠋煹恼Z氣十分關切。
既能保護手腕,還能有效提高班級平均分,他沒想過沈遲會拒絕,然而下一秒他聽見少年冷靜說:“左手寫�!�
周圍人看沈遲的目光瞬間就變了,王老師驚訝地勸:“選擇填空可以左手寫,作文怎么辦,要不還是別考了吧,就一次月考。”
少年面無表情把他之前的話重復了一遍:“考一次少一次,大家好好考,把每一次考試都當做高考對待,上了考場才有好心態(tài)�!�
王老師:…………
沈遲如愿以償參加月考,由于其他考試沒他的位置,被安排在辦公室的特殊考場,先做了選擇填空,接著打開筆帽,緩慢地用左手書寫。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他字跡變得越來越流暢,最后一門考文綜,地理歷史政治各一百分,他歷史政治沒來得及看,所以先做的地理。
題目比課后習題要難不少,可考的大部分也只是單一知識點,他做慣了嚴雪宵出的題,省重點的題目在他眼中格外簡單,考試的心態(tài)甚至比平時還要輕松,只花了半小時就做完了地理部分。
考試鈴聲響起,長達兩天的月考結束,他從椅子上站起,輕輕吐了口氣,向辦公室外走去。
辦公室里老師在批改昨天的科目,語文老師對著王老師說:“你們班學生這次作文寫得挺不錯的,特別是施梁,善于觀察生活,文筆令人動容,不過怎么用的都是一個例子�!�
王老師好奇問:“什么例子?”
沈遲也停住腳步。
“給你看看施梁的,他是這么寫的�!闭Z文老師翻開試卷,“在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史中,堅持是永恒不絕的話題,但此時此刻我坐在考場中卻想起了我一位身殘志堅的好朋友,即便右手患了腱鞘炎他也要堅持上考場,用左手書寫一份答卷。”
少年臉都黑了。
考完沈遲回到出租屋,登上直播,作為小貓直播唯一的學習主播,直播間比他自己還要關心月考。
「崽崽考得怎么樣?」
「感覺能考多少分?」
「剛考完就問成績,一看就不會當家長,貓貓崽要不要放松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考得怎么樣,除了地理有把握,大部分題目都不會做,模糊糊糊有個印象,憑感覺選的,不過這次作文認認真真寫完了,語文應該能有六十分的及格分。
沈遲的視線從屏幕上的游戲移開,沒有放松,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停下來就伴隨著遺忘。
他拿出一疊新的白紙,像往常般默畫地圖,只是畫到北美洲時格外細致,連海岸線細微的棱角都畫得清清楚楚。
沈遲一直以為自己不緊張,可當他坐在學校聽到莊州說月考成績出來后,他屏住呼吸,第一個走出教室。
全年級的成績公布在一樓的通告欄上,他瞥見自己的名字出現(xiàn)在中間,他緩緩望向分數(shù)。
語文八十五,數(shù)學四十五,英語九十七,政治五十七,歷史五十四,地理九十七,總分四百四十五,離四百五十分及格只差五分。
差了五分。
他的頭慢慢垂下,看不清楚表情。
一邊的莊州小心翼翼問:“這個成績你還不滿意嗎?我聽說省一中地理最高分也才九十六,你考得比省重點的學生還高。”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不開心,沒人想來邊城這樣的城市,沒什么景點,也沒什么美食,只有醬肉絲還算好吃,特產只有本地橘子,連旅店都破破爛爛的。
即便嚴雪宵來了,也沒有什么可招待的,然而望著分數(shù)胸膛悶得發(fā)堵,他好像從未如此盼望一個人的到來,在西北邊城踮起腳尖,翹首以盼一個人的到來。
少年壓著情緒垂下眼,撥通一個電話:“月考成績出來了,只考了四百四十五分,你——”
他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不出什么異樣,這句話還未說完,嚴雪宵清冷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在你學校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雖短但早!
第60章
穿著深灰色大衣的青年站在校門邊,一個家長見他是生面孔,不免疑惑問:“你是來接人的嗎?”
嚴雪宵淡淡嗯了聲:“接我家小孩兒。”
學校并不大,沈遲從教學樓跑到校門口只用了五分鐘,可他即將要走出校門時,瞥見窗面上的反光,忽然間頓住了。
窗戶映出他的臉,松松垮垮穿著校服,一頭格格不入的紅發(fā),怎么看怎么都是壞學生。
他對著鏡子將校服穿得整整齊齊,施梁體力差,過了一會兒才跟上來,他盯著玻璃窗問施梁:“現(xiàn)在染回頭發(fā)來得及嗎?”
施梁奇怪沈遲怎么突然想染發(fā)了,不過他無從回答:“沒染過�!�
現(xiàn)在肯定是來不及了,沈遲將視線移開,望見站在校門邊的嚴雪宵,光線出奇地好,如同出現(xiàn)在日光里,面容看不太分明。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緊張地向校門外走去,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緩慢。
正在他即將走到嚴雪宵面前時,施梁忽然跑過來:“你要是急著染發(fā)的話,可以去學校對面那家理發(fā)店。”
少年面無表情,耳朵卻細微地紅了,待施梁離開后,他強調一句:“只是想換個發(fā)色,不是今天才想換的�!�
嚴雪宵瞇了瞇眼:“挺可愛的。”
少年的耳朵紅得更厲害了,好在是冬天,帽子將他通紅的耳朵遮掩得嚴嚴實實。
“王老師提前和我說了你這次月考成績�!眹姥┫A艘魂�,繼續(xù)說,“四百四十五分。”
滿分七百五十分,四百四十五分在邊城算是一個不錯的成績,如果是在燕城只是末尾水準。
可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落了下來,嚴雪宵揉了揉他一頭張揚的紅發(fā),溫柔地說:“考得很好�!�
他的不安消失得無影無蹤。
季舒由司機接送下課,他握著成績單走進別墅,沈夫人坐在花廳插花,瞥了他一眼問:“月考成績出來了?”
“出來了�!奔臼娴穆曇舢惓P。爸豢剂肆偎氖��!�
“比上次退步了�!鄙蚍蛉说恼Z氣依然柔和,“不過只是一次月考,你不需要太掛在心上�!�
聽到這句話,季舒捏著成績單的手終于放松,正要去餐廳時,沈夫人輕描淡寫說:“廚房熬的湯還差火候,看完書再吃吧�!�
季舒不敢違背,只能走向書房,附中課程任務重,上完一上午課滿身疲倦,翻開書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然而只能在書桌前端正地坐著。
而沈遲帶著嚴雪宵參觀校園,參觀完后他問:“你喜歡吃壽司嗎?我上次和朋友去省城一家壽司店,烹飪手法一般,但東西很新鮮。”
“你是東道主。”嚴雪宵看著破舊的操場,斂了斂眸說:“你說了算�!�
第一次當東道主的沈遲認認真真規(guī)劃路線,邊城到省城有大巴車,但來回要四五個小時,他在路邊叫了車,司機載他們到廣場門口,兩人下了車向壽司店走去。
“歡迎光臨�!�
招待他們的依然是上次那名服務生,帶領他們走到包廂,沈遲將菜單遞給嚴雪宵:“你點吧�!�
“有什么好吃嗎?”青年問。
“白松露沙拉、金槍魚大腹、松葉蟹、玉子燒、北極貝刺身、壽喜鍋,烏冬面也好吃。”沈遲想也沒想回答。
“要這些�!眹姥┫鼘χ⻊丈f。
服務生記下菜名,他還記得上次這名紅頭發(fā)的少年想喝酒,體貼地問向沈遲:“您想要什么酒?”
頂著一頭紅毛的不良少年毫無說服力地否認:“我不喝酒�!�
嚴雪宵瞥了少年一眼:“兩杯果汁�!�
服務生拿著菜單走出了包間,沒過多久菜便按順序上來了。
沈遲右手戴著護腕不方便,雖然用左手也能吃飯,但碰到松葉蟹時沒辦法打開蟹腿,他也沒失望,繼續(xù)吃其他菜。
嚴雪宵吃飯時很安靜,他也默默吃著,忽然間一個小碗出現(xiàn)在了他的手邊。
碗里不是別的,而是盛滿了拆好的青蟹肉,蟹肉如松針般散開,他愣了愣,冷聲掩下自己的無措:“我不是小孩兒了,能自己吃�!�
“知道�!鼻嗄隃睾蛦枺澳懿荒苷埬銕臀页酝�?”
沈遲低下頭,勉為其難接受了:“可以�!�
他小口小口地蘸著研磨的山葵吃著青蟹肉,味道沒有上一次來吃時好,可依然鮮嫩,泛著淡淡甘甜,少年琥珀色的眼睛瞇得彎彎的。
他低頭吃著蟹肉,兩個人的包廂格外靜謐,在吃最后一口刺身時蘸的山葵太多,鼻腔里充斥辛辣的氣息,他立即端起桌邊的一杯飲料,嚴雪宵抬起眼簾看了過來。
“怎么了?”他喝了口果汁才問。
“沒什么�!眹姥┫ひ羝届o。
他繼續(xù)喝著,喝完一杯后才發(fā)現(xiàn)杯子不對,向桌邊看去,猛然發(fā)現(xiàn)他手中這杯是嚴雪宵的,難怪剛剛會看過來。
他的臉迅速紅了,握著杯身的左手溫度高得在發(fā)燙,連帶著唇間也浮現(xiàn)陣陣溫熱感,像是被輕輕觸摸,下意識想離開。
包廂的座位是兩層設計,左右兩側比主位低,嚴雪宵望著少年不停往下移,最后坐到放書包的左側位。
沈遲察覺到嚴雪宵的目光,沒來由感到緊張,打開書包,拿出月考發(fā)下的數(shù)學試卷解釋:“我想起有道題不會做,突然想試試�!�
“我看看�!鼻嗄昵謇涞纳ひ魪纳戏絺鱽�。
他沒想過嚴雪宵會當真,他只能硬著頭皮將卷子遞給嚴雪宵,不過老師講了遍答案,還沒來得及講推導,整張卷子他也確實不會。
“坐過來�!�
青年忽然說。
他猶豫了一陣后,謹慎地往嚴雪宵身邊挪了一點。
然而嚴雪宵靜靜望著他,他只好又挪了一點,這次的距離更近了,他能嗅見嚴雪宵身上雪間松木的氣息,呼吸不由得頓住了。
嚴雪宵看著仍坐在座位下方的少年,無意識曲起手指在腿上敲了敲,又平靜說了遍:“坐上面來。”
意思是坐旁邊。
可少年不知道想到什么,身體頓時僵住了,像是做出極大退讓般,想說什么又忍住了,紅著臉從座椅上站起來。
撲通一聲——
坐進青年懷里。
作者有話要說: 崽崽:他一定是想我坐他腿
第61章
坐在嚴雪宵腿上的下一秒,望見下方的座位,沈遲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我是不是坐錯了?”
嚴雪宵看著懷中面色通紅的少年,肯定的答復變?yōu)檩p輕一句:“沒有。”
明知道嚴雪宵是不會讓人難堪的性子,可沈遲的臉依然在發(fā)燙,想站起身時,卻被按住了,耳邊傳來泛著冷意的音色:“認真聽�!�
或許是題目太難,他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只記得青年懷里松木的味道,以及對方溫熱的呼吸,近得似乎從耳旁若有若無擦過,他的心跳格外猛烈。
一頓飯花了兩千六百塊,他走到前臺正要結賬時,服務生看著嚴雪宵禮貌地說:“這位先生買過單了�!�
“你不是說我是東道主嗎?”他問向嚴雪宵。
嚴雪宵自然地伸出摸了摸他的頭發(fā),語氣如同是在安撫般:“那就請我去吃別的。”
青年的嗓音太有蠱惑力,他下意識點了點頭,他們從省城回到邊城,他想帶嚴雪宵去吃醬肉絲,走到網吧門口攤位卻空空蕩蕩的,攤主下午沒有出攤。
他不由得垂下頭:“這家醬肉絲很好吃的,是邊城最好吃的醬肉絲�!�
嚴雪宵看了眼腕上的時間。
沈遲抬頭時留意到這一舉動,小心翼翼問:“你有別的事嗎?”
“我沒有�!�
他聽見青年這么說,在心里松了口氣,緊接著聽見一句:“但你得去上課了�!�
沈遲意識到今天是周五,他要上一整天的課,想也沒想回答:“我可以請假�!�
見嚴雪宵不作聲,他補充道:“學校教的不好,我平時都在學校自己看書,少去半天也沒關系,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青年嗯了聲似乎是同意了,可他還沒來得及放松,嚴雪宵思考了一陣:“你住的地方�!�
沈遲猛地咳嗽了聲,耳根染上一片緋紅,帶著嚴雪宵走到他租的房子。
居民樓的燈終于修好了,昏黃的燈光映出斑駁脫落的墻面,地面上堆積著色澤斑斕的小廣告,像是上個世紀會出現(xiàn)的場景。
他們走上樓時,恰好燕深父子從樓上下來與他們擦肩而過,嚴雪宵的視線似乎有感應般瞥向燕深父子,沈遲低聲道:“我同學�!�
嚴雪宵若有所思收回目光。
沈遲住在二樓最末的一間房子,他走在前面打開門,落地窗的光肆意將房間映得通明,只不過也掩不住破損的墻壁,窗框的木頭搖搖欲墜,風吹過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動靜。
感受到身邊人的目光從滲水潮濕的天花板經過簡陋的塑料家具最后落到他身上,夾雜著他看不透的情緒,他出聲解釋:“房租便宜,一個月只要八百。”
空氣靜默了一陣,狹小的空間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不知道嚴雪宵為什么想來他住的地方,捏著椅子問:“你……想做點兒什么嗎?”
他久違的緊張翻涌,正在這個時候,青年淡淡開口:“給你上課�!�
自從知道Late腱鞘炎的消息藍恒便無比惋惜,在競爭激烈的直播行業(yè),主播同質化嚴重,一個月不直播便會被遺忘。
即便調侃轉型學習區(qū)主播他也很清楚,只不過是被迫履行合同罷了,看直播是為了放松,沒人愿意看直播學習。
然而當他點開Late直播間時驚訝了,數(shù)萬人守在直播間,熱度比一般的游戲主播還高。
[今天出月考成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