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寧河前一天是逞過能的,現(xiàn)在他不敢了。
可是艾星駕輕就熟地摸到他的后頸,慢慢往下搓揉,他又有點慌,“我明天還要排練,放過我吧�!�
艾星打住了,隨手撈起床頭柜上放著的避孕套包裝盒,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他將盒子在寧河面前搖了搖,有點孩子氣地問,“我是不是很厲害?”
寧河失笑,哄著他,“當然,讓我死去活來�!�
兩個人相擁躺在暮色之中,躁動的愛其實沒有平息,可是沉淀下去的羈絆卻漸漸刻骨。他們都是自視甚高的人,一旦被彼此打破了那層自我保護的壁壘,就需要強烈豐沛的感情用于填滿。
就算受傷也好,甚至相互折磨也罷,總之情愿就這樣糾纏下去直至天昏地暗。
后來寧河總算撐著一身酸軟起來了。艾星從附近一間高檔餐廳訂了雙人份的日料外賣,活色生香鋪滿一桌。寧河隨意穿了一件白T恤和一條牛仔褲,懶懶蜷進沙發(fā)里,和艾星一起享用美食。
晚餐吃了沒一半,突然響起門鈴聲。
寧河以為是快遞員,前天他在網(wǎng)上買了一套價值不菲的合成器,訂單郵件里提過會有專人送貨上門。由于嘴里含著半片刺身,又被芥末辣得有點不能開口,他說話晚了一步,艾星已經(jīng)站起來去開門。
寧河跟在他后面,腳下略帶虛浮,嘴里說著,“可能需要我簽名才能收貨吧。”
玄關那頭卻異常寂靜。
待到寧河走近,看見阿諾背著吉他站著門口,后面是一臉尷尬的杰西卡和扎克,瞬時有點頭大。
是他在幾天前把排練時間改在了今晚,可他忙著和艾星床榻纏綿,已經(jīng)完全忘記改期的事。
這時的艾星扶門站著,上身是一件范思哲的寬松襯衣,下身是牛仔褲和夾腳涼拖,一派閑適居家的氣質(zhì)。而寧河的T恤領口開得略大,脖子到鎖骨上密密的吻痕無從遮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
寧河試圖緩和氣氛,阿諾已經(jīng)一把拽住艾星的衣領,將他整個撞到墻上。
杰西卡和扎克立刻跳起來要將兩人分開,奈何玄關狹窄又錯不開身,場面瞬時有點混亂。
處于風暴中心的艾星倒是異常冷靜,他微微勾起嘴角,盯著阿諾,說,“去地下室吧。都這樣了不如直接打一架�!�
橫豎是要解決的,早點擺平情敵也省得他一聽說寧河排練就心里膈應。
阿諾對這一架求之不得。他的背景和寧河等人不同,樂隊的其余三人都是UCI的學生,寧河和杰西卡在本科就讀,扎克研究生畢業(yè)在即,而阿諾高中輟學,曾有很長時間混跡街頭,解決問題的方式更加粗暴直接。他知道自己追求寧河無望,但受不了艾星這種冷淡囂張又目中無人的樣子。
要能在寧河面前把這小子打趴下,也算給自己扳回一點面子。
眼看著艾星和阿諾要從一側的樓梯轉入地下室,寧河將艾星一下拽住,聲音倏然揚起,“你這是發(fā)什么瘋!”
艾星一手揉他的頭,順勢將他攔住,“乖,別下來。去吃飯�!�
說完,從寧河手里掙開,和阿諾快步跳下了十幾級樓梯。
寧河愣了一下,杰西卡和扎克紛紛從他身側搶過,要去保護地下室里存放的幾件樂隊設備。等他再跟下去,杰西卡竟然眼明手快地搶先關上了門,不忘對他扔下一句。
“你別看了,免得心疼�!�
寧河迅速拽緊門把,杰西卡卻從里面將門反鎖起來,寧河這邊根本無可奈何,只能沖著一門之隔的隊友喊道,“艾星要是受了傷,我們這樂隊就趁早解散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混亂的打斗聲、沉悶的撞擊響,還有不斷罵著“F**K”的怒吼。
盡管寧河知道有杰西卡和扎克在場不至于鬧出什么大事,也確信艾星下手會掂量輕重,可他還是在外面急得坐立難安。當他再度用力拍門時,門突然從里面打開了。寧河重心不穩(wěn),一步踉蹌跌入,被艾星穩(wěn)穩(wěn)扶在掌中。
杰西卡坐在一旁的矮柜上,指間夾著兩張20美元的鈔票,沖寧河笑道,“我押的William,我贏了。”
寧河氣得只想和她當場絕交,抬眼去看艾星,少年的嘴角被打破了,眼尾和額頭也有淤傷,襯衣扣子拽掉了幾顆,光腳踩在地板上,倒不顯得落拓可憐,反而有種猛獸出籠一般的銳氣難擋。
另外一邊的阿諾已經(jīng)坐在地下室唯一的一張扶手椅里,看樣子傷得更重些,嘴里罵罵咧咧,一面擼著袖子一面喘著氣。
寧河先問艾星,“你有沒有事?”
艾星笑說,“能有什么事�!�
寧河擰著眉心,將他推開,“艾星你有出息了,當我的面也敢跟人動手。”
艾星一點不和他爭執(zhí),馬上道歉,“哥,我錯了�!甭曇魷睾�,笑容卻頑劣,言下聽不出一絲歉疚。
寧河想著這場架畢竟是艾星引起的,于是走過去關心了阿諾一句,“你怎么樣?要不要我開車送你去醫(yī)院?”
阿諾雖然脾氣火爆,卻沒什么壞心眼,喜歡寧河這兩年始終是坦坦蕩蕩。剛才和艾星交手落敗,他本來很沮喪,這時見到寧河前來噓寒問暖,立刻大為感動,拍著自己的一條胳膊說,“當然沒事,你別擔心!”
艾星站在寧河身后,等阿諾說完沒事,就將寧河肩頭一扳,帶進自己懷里,“放心了?先去把晚飯吃了�!�
寧河沒轍,跟著他走出去兩步,回頭和隊友交代,“你們先排著,我馬上下來�!�
待到他和艾星返回客廳,艾星感到他周身罩著一團低氣壓,于是將他擋住,扶著他的肩膀,低頭問他,“真的生氣了?”
寧河面含慍色,一言不發(fā)。
艾星笑著嘆氣,又問,“寧河,我是那種情緒一上頭就跟人動手的性格嗎?”
寧河知道他其實不屑于用拳頭解決問題,所以悶悶地應了一聲,“不是�!�
艾星繼續(xù)解釋,“我沒想跟阿諾過不去,但他不是那種講了道理就會想通的人,所以只能用他習慣的方式擺平這件事。”
頓了頓,見著寧河面色稍霽,又說,“打了這一架,他大概也放下了,以后反而不會找你麻煩�!�
寧河似乎被他說服,眉間漸漸舒開,說,“艾星,以后我的事情交給我自己解決吧,你不能什么都替我出頭�!�
艾星也不勉強他,一口應下,“好,都聽你的,吃飯吧�!闭f完,走了幾步在沙發(fā)里坐下。
寧河也跟在坐到他身邊,看著他側臉浮起的淤傷,心中愧疚,食不知味地吃了一塊天婦羅,突然對艾星說,“如果當初我不主動招惹你,你現(xiàn)在應該會過得簡單很多�!�
艾星想了想他話里的意思,神情輕松地說,“哥,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人相互吸引,本來就沒什么道理。不是你招惹的我,只是我們相遇相愛了而已�!�
寧河被他這么一說,內(nèi)疚反而更甚,慢慢地說,“我以前是隨心所欲做了些不計后果的事,以后會改的。”
艾星“嗯”了一聲,把他摟到懷里,反過來哄他,“今天怎么回事?是看我為你打架,心疼我了?”
寧河摸著他微微腫起的眼尾,一點不否認,“很心疼,吃完了就敷點藥吧�!�
艾星用筷子夾起一只炸蝦,喂到他嘴邊,“這種擦傷過兩天就好了,不要擔心�!�
其實寧河心里的不安并沒有放下,他知道自己這幾年過得不檢點,牽扯著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有頭無尾,可是如果只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他橫豎是可以應付的。
可是艾星呢?艾星又不一樣。
艾星本來將那些潛伏不安的乖戾性情都深藏在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如果沒有意外,他始終會是那個始終風度翩翩才智過人的艾氏小少爺,坐擁著千萬家產(chǎn),享受著他人羨艷,卻因為寧河的闖入,而被迫攪落在寧河的過往之中。
寧河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為動情則亂,所以難免想得太多。他靠著艾星,細嚼慢咽吃完了晚飯,食欲帶來的滿足感讓情緒振奮起來。他也難得主動了一回,不管樓下的隊友會不會無意撞見,直接跨坐在艾星腿上給他上藥,一面輕輕吹著傷口一面幫他揉散淤血。
艾星兩手環(huán)在他腰上,聽著他放緩聲音問自己“痛不痛”,忍不住感嘆,“哥,我可以為你再打無數(shù)場架,你是不是可以每天這樣對我�!�
寧河被他逗笑了,以掌腹揉著他的面頰,說,“艾星,你這張臉就算掛彩了也這么有型,真的不適合講這種幼稚的話。”
兩個人又在沙發(fā)里廝磨了一會兒,上藥已經(jīng)做得不甚仔細,調(diào)情卻十分認真。后來寧河覺得讓隊友久等不禮貌,艾星才放他去樓下排練。
寧河進到排練室,杰西卡幾人看上去都神色平常,阿諾坐在椅子里彈吉他,似乎也沒有大礙了。
這一晚的排練進行得很順利,最后散場時,艾星倒很識大體,等著阿諾背上吉他出門時,主動走過去拍他的肩膀,問,“兄弟,有沒有事?”
阿諾本來以為艾星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富家公子,和他打了一架以后反倒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變,也拍了一下他的肩頭,朗聲說,“沒事,都是小傷。”
杰西卡湊在寧河耳邊,小聲說,“William怎么這么帥?阿寧你的運氣太好了�!�
寧河笑了笑,嘴上沒說什么,心里卻變得無比柔軟,覺得自己愛慘了眼前這個男孩。
第26章
那是一只特別訂制的戒指
艾成錦帶著邵茵返回洛杉磯時,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十幾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也沒讓他露出一絲疲態(tài),似乎在國內(nèi)經(jīng)過十幾天的前呼后擁人前顯貴,過得很是愜意。
司機把他們載回別墅,艾星和寧河分別從不同的房間迎出來,寧河還是溫和帶笑的樣子,步伐略快;艾星稍顯冷淡一些,走在后面,但也叫了一聲“爸”和“邵阿姨好”。
艾成錦對于家里一團和氣的氛圍感到很滿意,一邊換鞋一邊和艾星聊起游泳比賽的事。邵茵在一旁打開隨身的拎包,把他們從國內(nèi)買回的禮物兩件天然蜜蠟鏤空雙面雕刻的手串遞給艾星和寧河。
兩個年輕人都對于這個據(jù)說每串價值十余萬元的開光手串有點接受無能,但是嘴上不能表露,客氣謝過了長輩。
后來一家人圍桌吃飯,氣氛還算融洽。說起兩個月后艾成錦和邵茵的訂婚儀式,艾星埋頭飲湯,沒有表示反對。艾成錦心里松了一口氣,當著兩個小孩的面就在飯桌上捏了捏邵茵的手。反倒是邵茵有點不好意思,不露痕跡地將他的手抹開了。
一直捱到別墅里熄了燈,艾星才去找寧河。
他們前段時間沒有家長管束,陷在熱戀之中放肆慣了,倏忽在人前收斂了幾個小時,各自都覺得別扭。寧河本來坐在書桌上和錄音棚那邊的老師通電話,艾星徑直開門進來,走到他面前。寧河知道他意圖不軌,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抵著他的額頭,不讓他湊上來搗亂。
艾星兩手撐在書桌邊,將他整個圈住,低下去咬他細白的脖頸。寧河知道這通電話講不下去了,只能借故說改日再聊,匆匆收了線。
艾星舔著他的喉結,寧河微微后仰,說著,“昨天不是剛做過,怎么就這么急……”
艾星將他攬向自己,噙著笑問,“原來哥你不想我?”
寧河怎么會不想他,寧河時時刻刻都在想。于是立刻貼近了回吻他,兩手圈在他肩上。
兩個人唇齒相纏,在彼此的氣息里探索廝磨了一翻,寧河才低喘著推開艾星,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艾星…我和你商量一件事……”
艾星應著好,寧河繼續(xù)道,“Stunning這個樂隊你應該聽過吧,很有名的。他們在4月18日開唱,請我們?nèi)プ雠瘓黾钨e。”
那天正是艾星的十八歲生日。
寧河說完,抿了抿唇,似乎覺得自己提得有些不妥。
艾星倒很寬宥的樣子,問,“你們要去嗎?”
寧河點頭,“杰西卡他們都很想去,覺得機會難得,唱片公司那邊也很支持。我如果以給你慶生為由缺席…好像顯得公私不分……”
艾星一雙如墨深瞳,在燈光下含著誘人的暗色,盯得寧河漸漸緊張起來,少年卻不緊不慢地說,“原來是錯過給我慶生這種大事,那我是不是應該要點補償?”
“我那天演出一結束就會來找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寧河不疑有他,滿口答應下來。
艾星略一思忖,摟緊寧河,“哥,生日那天怎么“做”要我說了算,你不能拒絕�!�
寧河的腦中瞬間閃回了無數(shù)種艾星在床上的惡劣花樣,有點無奈地摁了摁太陽穴,最后還是答應了。
艾星這才笑起來,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告訴寧河,“其實18號那天是游泳聯(lián)賽的決賽,我要去圣地亞哥�!笔サ貋喐缇嚯x洛杉磯不遠,開車往返大概4個小時。
寧河先是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隔空指了指艾星,“你啊、你自己不也有事......”
艾星已經(jīng)將他一把抱起,然后和他一起滾落到床上。
“我媽他們剛回來,還要倒時差,說不定半夜起來好幾趟�!睂幒訅鹤×税撬烈庾鱽y的手,勸他,“今晚我們就睡各自的房間吧�!�
艾星也不執(zhí)意做什么,修長的手指在寧河光滑細膩的腰上來回摩挲著,嘴上還是應了一聲“好”。
寧河任由他摸了一會兒,突然問,“艾星,我們這樣是不是也太快了?”
艾星明知道他問的是什么,卻故意裝傻,笑說,“還嫌快?那我下次再慢一點,只怕你受不了......”
話說了一半,見到寧河是認真的表情,他立刻斂了笑,也認真起來,“哥,我已經(jīng)答應了學校去參加知識競賽,團隊由我組建。如果到最后結果還不錯,可能真的會去麻省理工大學念書的,到那時我們就不在一個城市了�!�
寧河本想說這段距離其實不算什么,他不介意每個周末飛去波士頓看望艾星。
少年卻以手指摁住了他的雙唇,繼續(xù)往下說,“哥,我沒有不信任你,我們該做的也都做了,可我還是害怕和你分開,哪怕只是一兩年的遠距離戀愛我也受不了。你如果答應和我結婚,我大概會感覺好一點。要不我就留在加州念大學,和你念同一所吧?不去波士頓了�!�
寧河覺得他不像開玩笑,擰著眉心說,“艾星,你在別的事情上都那么成熟,怎么唯獨談戀愛這么幼稚�!�
艾星笑著舒出一口氣,非常坦率地回答,“因為我愛你啊,戀愛里的人不都是傻子么。”
那天晚上寧河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陷落在一片寂靜的、無邊的深海里,四周冷暗森然,聽不到一點聲響。他可以呼吸,可以行動,只是不知該去向何處。
后來有一束月光照進海底,光束攜裹著隱約的人聲,令他聞之心動。于是他順著光照游動,慢慢浮到了岸邊,剛一探出水面,就看到一塊礁石上坐著一個挺拔的少年。少年身后是一輪巨大銀月,映射著整片海面。由于對方逆光而坐,寧河看不清他的樣子。
卻聽得少年說,“我等你很久了�!比缓缶拖�?qū)幒由斐鍪帧?br />
寧河覺得他音容熟悉,靠近礁石問了一句,“為什么?”
少年平聲說,“因為我愛你啊�!�
寧河倏忽一驚,一個巨浪打過,他回頭的一瞬,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拖著一條魚尾。
這個夢境非常真實,好像寧河親歷過一樣,總是翻涌在他記憶深處。
寧河在之后的幾天里反復回味,想不明白自己的精神深處為什么會潛伏著這樣的畫面。但他沒有跟艾星提過這個夢。艾星最近很忙。
作為艾氏唯一的繼承人,他的十八歲生日在艾家上下都很重視。艾成錦給他提前準備了一個派對,從最好的高爾夫球產(chǎn)品公司Mizuno定制了一套刻著艾星英文名的球桿,又買了一輛出海的游艇送給他。
艾星的生日派對上來了很多人,寧河卻沒有走近,只是遠遠地立在外圍。
邵茵和他站在一起,其間還問過他一次,“媽媽覺得你和星星的關系好像很融洽?你們平時都聊些什么?”
寧河笑了笑,視線從人群中那個卓爾不群的少年身上收攏回來,看向邵茵,掂量著分寸說,“艾星也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不近人情。我們年齡相仿,比較容易有共同話題吧�!�
邵茵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壓低聲音,“上周我去公司那邊找你艾叔叔,正好遇到了艾知楠。你知道她吧?艾星的表姐,對、是她。她好像對你很感興趣,向我打聽了很多和你有關的事�!�
寧河沒料到邵茵竟然摻和到這里面來了,立刻拉著她退出人群,和她說,“你不要和艾叔叔還有艾星提這件事。這里面關系復雜,艾知楠也只想跟我玩玩而已,沒有人會認真的�!�
“她聯(lián)系過你了?”邵茵對于寧河瞞著自己這一點,感到有些意外。
“我已經(jīng)拒絕過她,要不她也不會找上你旁敲側擊�!睂幒铀坪醺杏X到不遠處艾星投來的注視,他抬眸迎了上去,露出一抹溫和的笑,等到艾星轉開視線,他才繼續(xù)對邵茵說,“我拒絕得很干脆,她應該不會再糾纏�?傊阌浀�,不要和艾叔叔、尤其是艾星提到這件事�!�
邵茵覺得寧河有事隱瞞自己,但又說不出來哪里不對勁。顧慮到派對上人多眼雜,她不便再細問,只能先答應下來。
派對之后,艾星就跟隨學校游泳隊一起去了圣地亞哥參加決賽前的集訓,一走三天。寧河因為演出臨近,忙著錄音排練,也是分身乏術。他們就投入到各自的事情里,心無旁騖地分別了幾天。
Stunning的演出定于晚上八點開始,寧河的樂隊獻唱三首歌作為開場。Invisible雖然出道時間不長,但是收攬的死忠樂迷不少,所以觀眾席上也有不少人專程就為了這三首歌而買票來捧場。
寧河這晚的情緒異樣地好,在演出場地的后臺見誰都帶著笑,和過去那個冷淡主唱的形象完全不同。
他已經(jīng)知道長木高中在總決賽上打敗了同出一區(qū)的藍湖高中,奪得全州第一。艾星拿了兩項個人第一名,以及評委頒發(fā)的最具潛力運動員獎。登臺前他顯得神采飛揚,眼底仿佛透著星芒,加之被造型師畫了一個很有藝術氣息的妝面,整個人越發(fā)豐神俊朗,簡直有種難以直視的驚艷。
杰西卡忍不住靠在他身旁,推了推他,說,“你今天怎么了?磕了藥?”
寧河睨了她一眼。
杰西卡又說,“你沒發(fā)現(xiàn)阿諾一直盯著你?你是不是收斂一下,別這么到處散發(fā)魅力?”
舞臺的射燈已經(jīng)打亮,屬于Invisible的樂隊Logo被瞬間照亮,臺下發(fā)出掌聲和尖叫,燈光卻又瞬間熄滅。
吉他貝斯和鼓手在黑暗之中無聲登臺。唯獨寧河手持話筒,站在幕后不動。
一分鐘后,急躁的鼓點打響,射燈再度亮起。吉他和貝斯彈出前奏,寧河唱出第一句歌詞,伴隨追光躍上舞臺,臺下的樂迷一下子沸騰起來。
艾星出現(xiàn)時,第三首歌剛剛開唱。寧河根本毫無防備。
他們本來說好了,等寧河演出結束就趕去圣地亞哥與艾星見面。畢竟艾星是跟隨學校行動,沒有那么來去自如。
寧河見到他身穿一套黑色運動服,快速穿過人群,走到第一排的座位上時,整顆心都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他握緊了話筒,依憑著常年訓練的習慣繼續(xù)演唱,可是視線凝固在艾星身上,別的什么都看不見了。
艾星185的身高,穿著寬松衛(wèi)衣,連帽罩在頭上,五官便不是那么清晰�?墒撬苌淼臍赓|(zhì),舉手投足間的動作,寧河都能準確捕捉到。那么多人在下面歡呼叫喊,唯獨艾星坐在前排安安靜靜地看著寧河,仿佛他就是他心之所向的一切。
寧河甚至聽到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高音出現(xiàn)了一絲難掩的顫意。
一首歌臨近尾聲時,寧河滿心的愛意終于無法按捺。他抓起舞臺邊的一束玫瑰,迎著璀璨光束,縱身跳到了臺下。
然后在一片尖叫聲中,以手中玫瑰擋住艾星的臉,低頭吻在了少年唇上。
四周的聲浪幾乎要將舞臺掀翻了,寧河卻感到艾星突然握住自己的那只手非常的溫暖沉穩(wěn)。寧河因為激動而渾身發(fā)顫,艾星卻很冷靜地將他扶住,同時將一件細小的東西塞到他掌中。
那是一只特別訂制的戒指。
第27章
新婚快樂
艾星把求婚地點安排在他們初見時的那個露天派對地點,但是事先一點沒讓寧河猜到。
寧河蒙著眼睛被他帶上車,行駛了大約三四十分鐘,又蒙著眼睛被他牽下車,走了很長一段路。艾星一直緊緊牽著他的手。
寧河這一生雖然不算長,卻也經(jīng)歷過生死熬磨,見證過父母分離,笑看過他人癡狂,放任過自己無拘無束揮金如土,忍受過長夜里孤獨難眠甚至噩夢驚醒�?傊�,高峰的璀璨照亮過他,低谷的絕望也差點把他帶走,他很像是個悲觀的無神主義者,只知活在當下的一刻,從不追求虛妄的以后。
但是艾星打破了他的一切禁忌,讓他自此懷有熱望,讓他想要相信神祗。寧河任憑艾星牽住,在目不能視的漆黑里慢慢地走著,心里卻覺得安穩(wěn)而明亮。
當眼罩被取下來時,寧河面對周圍熟悉的場景,微微怔住。
這一片地方都被艾星包場了。所有的設置全與八個月前無異,就連吧臺上的一杯橙汁和一杯椰林飄香并排而立,也是他們曾經(jīng)各自手里的飲品。
寧河的視線緩緩逡巡一圈,再收回來時,艾星已經(jīng)當他的面,單膝跪了下去。
這本該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卻沒有任何親友在場見證。
黑衣少年面色沉靜地跪著,手里舉著一個藍絲絨盒子。在寧河垂眼看他的一瞬,他將盒子打開,那里面是一顆內(nèi)嵌鉆石的鉑金戒指。
和剛才在演唱會現(xiàn)場塞給寧河的那枚不同。那是結婚對戒之中的一個,而盒子里的則是求婚用的戒指。
艾星對寧河說,“我們結婚吧�!�
他們兩個都很平靜,年輕的臉上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溫和與深情。盡管身體里的每一滴血液都為這份愛情肆意燃燒過,到了求婚的這一刻,卻只剩下孤注一擲的決意。
寧河輕聲說,“好�!�
說完也屈膝跪下去,主動把左手遞到艾星面前。
艾星把戒指從盒子里取出來,慢慢推到寧河的無名指上。戒指的尺寸很合適,設計和工藝都顯得低調(diào)而精美,圈住了寧河那顆曾經(jīng)無所安放的心。
然后他們就像八個月前那樣,坐在吧臺邊的高腳凳上,喝完了杯中的飲品,慢慢地靠近、接吻,也沒有特意說什么煽情的話。兩個人就安靜地坐著,吹了一會兒風,看著周圍樹上懸掛的小燈泡,還有那些不知名的小昆蟲不斷地循著光源撲閃。
再后來他們回到寧河租住的那間小公寓里,房門一旦關上,此前的平靜又在一瞬間被撕破了,變?yōu)橐环N迫不及待占有彼此的洶涌欲望。
前半夜兩個人瘋狂地做愛,寧河在高潮之中叫著艾星的名字。后半夜寧河裹在一床舒軟的羊絨毯里睡得很香,艾星隔著毯子將他抱緊。
第二天清早艾星先醒來,他的手機從前晚進入演唱會現(xiàn)場時就關了,一直沒有打開。這時開機想看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收件箱塞滿了信息,一大半都是丹尼爾發(fā)來的。
他順著時間往上翻看。
你他媽是不是欠我一個解釋?這是第一條。
別告訴我Ning剛才用玫瑰花擋著接吻的那個人是你!?這是第二條。
你死定了!你居然泡到了你哥!這是第三條。
怎么不敢回信息?是怕我和你絕交嗎?這是第四條。
他還沒看完,寧河在一旁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條手臂從毯下伸出,將艾星摟住,附在他耳邊說,“新婚快樂�!�
一大清早就有溫暖輕軟的美人投懷送抱,艾星立刻將手機往床邊一扔,鉆到絨毯下,將人壓緊在懷里深吻一通,然后說了相同的話,“新婚快樂�!�
寧河被他吻得呼吸急促,卻還是溫柔地笑著,“我昨晚夢到你了。”
艾星與他額頭相抵,“這么巧?我也夢到你了�!�
寧河追問,“夢到什么了?”
艾星給他講自己的夢,寧河枕在艾星的手臂里聽了一陣,似乎又要睡過去,卻又很想撐著聽完的樣子。艾星放輕聲音,哄他,“再睡一會,起來我們再講�!�
寧河呢喃著,“你陪著我�!�
“我陪著你�!卑怯H吻他的眼,感覺他纖長的睫毛輕輕拂在自己的唇上。
窗外的破曉晨光正把城市照亮,然而他們不需要知道,因為他們已經(jīng)找到那一道屬于自己的永不熄滅的光。
這是艾星年滿十八周歲的第一天,距離寧河的二十歲生日還有一個半月。
他們的無名指上戴著同款的戒指,許諾要給對方一生的時間相愛。
這天下午寧河和艾星一起回到別墅。
他們其實很少在家長面前同出同進,但是今天畢竟有著特殊的意義,兩個人實在不想分開。艾星說“我們一起回去吧,就當是你順路把我從學校接回家”,寧河覺得這個理由說得過去,也就沒有反對。
進門時周姐在廚房里聽見響動,迎了上來,一面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面把寧河拉到一旁,“太太一直在客廳等你,看樣子心情似乎不怎么好。”
周姐一向大嗓門,壓低聲音說話也不是很小聲,相隔兩三步之外的艾星也聽見了。
寧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倒沒有表露什么,對周姐說,“謝謝周阿姨,那我去客廳找她�!�
周姐站在玄關,沒有馬上回身。艾星不能當著傭人的面去拉寧河,他們錯身而過時,寧河淡淡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先回房。
艾星放心不下,還是跟了過去。
邵茵坐在客廳里看電視,她雖然移民到美國七八年了,但是英語水平僅限于日常簡單對話,所以一般都只看內(nèi)地和香港的網(wǎng)絡轉播臺。但這時她卻開著洛杉磯本地的新聞頻道,很顯然注意力不在電視上。
寧河叫了她一聲,“媽�!�
邵茵抬頭看向他,然后指了指身旁的沙發(fā),“坐�!�
寧河還沒入座,艾星走了進來。邵茵的情緒又收斂了一下,笑著沖艾星說,“祝賀啊星星,帶領學校游泳隊取得那么好的成績!你爸爸昨晚可高興了,就是給你打電話你也一直沒接�!�
“和隊友出去慶祝,后來手機沒電了�!卑前岩辉鐪蕚浜玫睦碛蓲伋鰜�。
“那是應該的,成錦也說你可能是和朋友玩瘋了,沒顧得上看手機�!鄙垡鹨步又脑�,替他開解了一句。
艾星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但也沒有馬上離開,只是走到了客廳一側的樓梯邊停住,掏出手機假意地看。
邵茵只把他這樣視作無心之舉,沒有回避或提防,加之已經(jīng)等了寧河半天,她有些著急,就把放在茶幾上的iPad摁亮了,直接扔到寧河面前。
那是Invisible樂隊的粉絲專屬推特賬號,邵茵雖然不太會用社交媒體,但是出于關心兒子還是學會了推特的使用方法,也同時關注了幾個與樂隊相關的賬號。
屏幕亮起的一瞬,赫然出現(xiàn)寧河與艾星接吻的一幕。
大束的紅色玫瑰在射燈下顯得非常驚艷奪目,寧河的大半張臉被掩住了,而艾星則是整個被花束覆蓋,除了一身挺拔的輪廓能夠猜到性別,別的什么都看不出來。
寧河已經(jīng)猜到自己昨晚的任性可能帶來不好的結果。這時見著照片,反倒松了一口氣,甚至莞爾道,“這照片誰照的?還挺有感覺�!�
邵茵眉心擰緊了,以少見的嚴厲對他說,“媽媽知道你有時候沉浸在音樂里很忘我,但你畢竟是個大人了,以后還要戀愛結婚的,不能太隨便是不是?”
寧河坐在她面前,面色平和,沒有說話。
“你是親了那個男孩子嗎?”邵茵邊說邊嘆氣,“你怎么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這么瘋狂的舉動?對方怎么沒有把你推開?”
就在這一瞬,寧河靈犀一點,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做過的那個夢。
他是人魚,而艾星是那個面容不甚清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