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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嗅著寧河身上熟悉的淡香水尾調(diào),低聲說,“哥,謝謝。”

    寧河眼神溫柔地看他,一手摟著他的肩頸,一手輕揉他的耳廓,“不謝。”

    作者有話說:刪減部分請移步作者微博,直接搜“加州星河”,會出現(xiàn)全文所有涉及刪減的章節(jié)。

    第12章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不會松手

    簡單清理以后,寧河盤腿坐在沙發(fā)里,把剛剛完成的游戲音樂放給艾星聽。

    先前他答應(yīng)做背景音樂時,還處于艾星的脅迫之下,難免有些敷衍了事�,F(xiàn)在既然成了戀愛關(guān)系,寧河于是推翻前一版又重做了一次。艾星一邊開著手機游戲,一邊聽著寧河用Pro

    tools的專業(yè)音頻軟件給他解釋不同音樂段落的對應(yīng)環(huán)節(jié)。

    寧河手指修長、骨節(jié)勻稱,在鍵盤上快速地敲擊移動,配合著輕聲哼歌。坐在一旁的艾星很快就不能專心了,湊過去磨蹭寧河的脖子,說,“哥,你怎么這么好看?”

    酥癢的感覺讓寧河想要閃躲,腰上卻被艾星摟緊了退避不得,只能無奈道,“艾星,你怎么這么膚淺?”

    艾星半瞇著眼,唇角勾笑,說,“當(dāng)初是誰先引誘我這個膚淺的人?……是哥你吧?”

    寧河抿著唇不說話。艾星繼續(xù)蹭他,逼他回答,“嗯?是你么?”

    寧河似乎真有點害羞了,下垂眼尾泛起淡淡紅暈,抬手要將艾星從自己頸間推開。

    艾星仍然摟著他,低頭去銜他用來推拒自己的手指,同時得寸進尺地追問,“當(dāng)初為什么吻我?是喜歡我什么?”

    寧河實在沒辦法,借口說,“我那晚只是喝多了……”

    艾星已經(jīng)開始舔他的手指,一面不允地搖頭,“寧河,我知道你的酒量,一兩杯雞尾酒而已你怎么會醉?……為什么主動吻我?”

    寧河被指尖傳來得酥軟透骨弄得理智潰散,只能低頭承認,“我當(dāng)時可能是喜歡你的,放過我吧艾星……”

    “只是當(dāng)時喜歡?”艾星抬眸看他,牙齒在他微曲的骨節(jié)處輕咬。

    “后來……一直到現(xiàn)在,也喜歡。”寧河仰倒在沙發(fā)靠背里,徹底放棄了掙扎。

    外面隱約傳來門鎖響動,他們兩個同時愣住。

    艾成錦的聲音隨即從前廊響起,“艾星,在家嗎?”

    寧河似被嚇到,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艾星低聲安撫他,“沒事,我們又沒做什么�!崩^而起身拉開書房的門,揚聲道,“在家,在影音室這里�!�

    艾星和寧河一前一后從屋內(nèi)走出去,艾成錦攜著邵茵也進了客廳看樣子好像剛從一場宴會離開。邵茵化了淡妝,鉆石耳環(huán)長墜及肩,穿著抹胸曳地裙,手拿一只寶格麗蛇頭手包,依稀還有當(dāng)年無線花旦的風(fēng)采。

    寧河習(xí)慣性地夸她,“媽媽今晚這么漂亮。”

    邵茵也有小一周沒見他了,立刻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下,說,“你艾叔叔今晚有應(yīng)酬正好在這附近,我們就來看看你和星星�!�

    艾星靠在客廳墻邊不說話。他如今既已和寧河有了暗地里的另種關(guān)系,自然不好再對邵茵冷眼。艾成錦和邵茵這時都圍著寧河有說有笑,反襯得他像個不相干的外人。

    倒是寧河惦記著他,話題頻頻往他身上引,一會說,“艾星很照顧我,送我上課還陪我練車。”一會又說,“艾星比我作息規(guī)律,我要向他學(xué)習(xí)�!�

    艾星隔著兩位長輩看向他,眼神傳達的意思很明白:寧河你是個人物,這種八面玲瓏的手段也算讓我見識了。

    寧河沖著他微笑,笑得干凈又無辜,裝作讀不懂他神情里的含義。

    艾成錦聽到寧河夸獎艾星,難得友善了一回,轉(zhuǎn)過頭對艾星表示肯定,“William也終于懂事了,知道照顧寧河�!�

    繼而就是兩位長輩一致質(zhì)疑他們,為什么到了晚上十點半還不睡覺。寧河連忙把責(zé)任往自己身上攬,說都是我影響了艾星,我們現(xiàn)在就去睡。

    艾星全程沉默以對。邵茵是個識趣的人,談話中不時給他微笑,但沒有主動搭白,直到最后艾星和寧河一起上樓時,她才從后面說了一句,“星星,謝謝你照顧寧河,�!�

    這話里做戲的成分少,真心的意味多,一個母親對孩子的那種牽掛呼之欲出。

    艾星不是無情的人,他回頭看向邵茵的瞬間,視線從站著身旁的寧河臉上帶過。寧河在那一瞬,很分明地向他流露出一絲懇請。于是他放緩了語氣,沖邵茵說,“邵阿姨客氣了,�!�

    艾星話音落下,在場的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氣。

    在這個拼盤家庭里,看起來最刺頭的一個人其實手握著影響全局的關(guān)鍵。艾成錦要考慮艾星的感覺,邵茵要考慮艾星的感受,寧河也要考慮艾星的感受。只有艾星接納了艾成錦的再婚,其余三個人才有繼續(xù)下去的可能性。

    艾星腦中一道靈光忽閃,眼神隨之暗了暗。

    他和寧河走回二樓臥室,寧河的房間更靠近樓梯,剛一伸手推門,轉(zhuǎn)頭要和他說。艾星突然將寧河一把拽住,將他直接拖進了臥室。

    艾成錦和邵茵此時還在樓下,說話的聲音仍然清晰可聞。

    寧河毫無頭緒地跟著艾星踉蹌幾步,而后被少年反壓在關(guān)起的門上。寧河面露錯愕,“艾星你做什么�。俊�

    艾星低頭問他,“寧河,你是為了邵茵才答應(yīng)我的么?”

    寧河聞言一怔,半晌才說,“半年前我邀請你去派對時,邵茵和艾成錦還沒開始。”

    就算他們此刻互相懷疑,最起碼那個夏夜的浪漫不曾摻雜心機。

    艾星將他的雙腕捏得很緊。寧河蹙著眉,繼續(xù)道,“邵茵不是沒有自尊的女人,也不貪圖艾成錦能給她什么。艾星,別這樣想我�!�

    門外傳來腳步聲,艾星和寧河都不說話了。

    寧河以眼神示意艾星松開自己,艾星只是垂眸盯著他,卻沒有撒手。

    敲門聲響起,繼而是邵茵的聲音,“阿寧,媽媽前天去逛街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你來試試。”

    寧河仍然受控于艾星手里,只能盡量以平常語氣回應(yīng)邵茵,“媽、你放在樓下吧,我...我在換衣服。”

    邵茵不疑有他,隔著門說,“那我把袋子掛在外面門把上了�!�

    寧河隨著艾星進屋時沒有鎖門,邵茵如果壓下把手就可以直接將門推開。寧河提心吊膽地說著“謝謝媽”。好在他擔(dān)心的一幕沒有發(fā)生,邵茵掛好購物袋,趿著拖鞋下樓了。

    “......這么冷靜。”艾星笑著看他,深邃眉目在暗影里透出一股邪氣。

    寧河眼底已有薄怒,咬牙道,“松手�!�

    艾星起先攥得很緊,一轉(zhuǎn)念又怕把寧河傷著,終于還是將他放開。他以為寧河會進一步?jīng)_他發(fā)作,沒想到寧河靠著門沉默片刻,將一只手搭在另一只已經(jīng)現(xiàn)出紅痕的腕上,反而跟他說了一聲,“對不起。”

    艾星微怔,幾乎以為自己剛才沖動之下的猜測就是真的,心已經(jīng)懸提起來,寧河卻說,“艾星,屬于你的都在這個家里,我一分一毫都不會搶,更不必替我媽爭取什么。感情的事,不管到了多大的年齡,都只是看兩個人合不合拍�!�

    說著,伸手勾了一下艾星,把他拉到自己懷里,又道,“半年前我在派對上突然吻你,是憑著一時興起有點亂來�?墒沁@一次答應(yīng)你,只是因為對你有感覺。這種感情很強烈,我已經(jīng)忽視不了......所以艾星,別胡思亂想好嗎?”

    艾星見識過寧河的包容和溫柔,可是沒想到他竟然能為自己坦白到這個程度,心里頓時一軟,半啞著聲音叫了他,“哥......”然后就有點說不下去的哽咽。

    寧河揉著他短刺的頭發(fā),嘆氣,“你這樣我會覺得心疼,好像是因為我到了這個家里才增加了你的不安全感。我的租房合約已經(jīng)開始了,如果艾成錦準備帶著我媽搬回來,我可以先住出去。”

    艾星立刻將他打斷,“不用哥、你別搬。”

    寧河抬眸看他,“如果再有下一次呢?下一次還是你站在后面,看著我和兩位長輩聊得熱鬧,你會不會覺得膈應(yīng)...?”

    艾星原本埋在寧河頸間,聽寧河這樣說,他的唇迅速從他臉頰滑過,準確地壓在寧河唇上,以吻封緘。

    寧河被艾星壓在門上吻得又深又急,唇齒間全是流竄交纏的情意,腦中混亂地想,他們兩個大概已經(jīng)瘋了。各自父母就在樓下,他們卻關(guān)在一間沒有落鎖的臥室里吻得火星四濺。

    過了不知多久,艾星再度將他松開時,兩個人都喘得厲害。

    寧河抬手抵住艾星雙肩,不讓他再靠近。艾星兩手撐在寧河身側(cè),還是執(zhí)意靠過去,低聲說,“哥、我不會覺得膈應(yīng),只要你在家里...我也就留在家里�!�

    寧河聽出他聲音里的服軟哀求,看著他近在咫尺那張俊挺的臉,無奈又寵溺地說,“艾星你要收斂一點,家里的各種關(guān)系已經(jīng)很復(fù)雜,不要再搞出大動靜�!�

    艾星一面揉著寧河那兩只被他捏出紅痕的手腕,一面承諾,“好,我聽話。”

    兩個人又靠在門邊說了幾句話。艾星慢慢打開門,確認外面走廊無人,才說,“那我回房了,今晚不能陪你睡,你不要熬夜�!�

    寧河點頭,從背后輕推他,和他說。

    待到艾星已經(jīng)走進位于走廊盡頭的臥室,寧河也折返回屋。他終于掩飾不住滿心不安,抓著頭發(fā)靠墻蹲了下去。

    他們可以隱藏到什么時候?寧河惶惑自問,兄弟和戀人根本是兩碼事,何況自己與艾星隨時都處在失控的邊緣。老練如艾成錦、也如邵茵,遲早有一天會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的秘密。到那時這個本就不夠堅固的家里會不會引爆一顆炸彈,結(jié)果是讓所有人尸骨無存?

    寧河最終在心神恍惚間睡去。

    他已經(jīng)和艾星同床共枕了兩個星期,突然回到一個人的床上,一整夜都不得安穩(wěn)。夢里他總在流離失所,從陌生的場景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找不到出口,遭遇無數(shù)陌生人擦肩而過,直到凌晨五六點,他忽然找回一種久違的歸宿感,循著熟悉的氣息開始慢慢往另個人懷里磨蹭。

    繼而寧河仿佛意識到什么,猛地驚醒,“......艾星�。俊彼牬笱劬�,看著躺在自己跟前穿戴整齊的少年。

    “噓...”艾星附身去堵他的嘴,軟聲哄他,“我本來是要去學(xué)校游泳隊早訓(xùn),經(jīng)過你門前時聽到你好像在說話,進來才發(fā)現(xiàn)你做噩夢了�!�

    寧河既氣自己敏感脆弱,又舍不得從艾星給予的溫暖里掙脫出來,埋頭嘆道,“你昨晚答應(yīng)過我什么?”

    艾星繼續(xù)哄他,“我爸他們的主臥在三樓,不和我們一層。你再睡會兒,我陪你睡著了就走。”

    寧河放棄了掙扎。他自暴自棄地想,艾星大概是天生來治他的,自己對他真的毫無抵抗之力。

    在半夢半醒之間,他撐著最后一絲清醒,輕聲喚他,“艾星......”

    艾星應(yīng)他,“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寧河閉著眼,神情懶倦,“我們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你就推給我,讓我來想辦法�!�

    艾星將他抱緊,聲音里透出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不會的、哥,我們的事不用你扛。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不會松手。”

    天光未亮,臥室里一片昏暗不明。寧河在重新睡去以前,模模糊糊地想,大概前路有千萬條,他和艾星偏偏選了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那一條。如果前面注定是萬丈深淵,但愿墜落的那一刻,他們還能記得這個清晨相擁而眠的承諾。

    第13章

    如果是艾星,就另當(dāng)別論吧

    既然有了前一晚的相談甚歡,艾成錦認為家庭成員之間的磨合期算是平穩(wěn)度過了,他和邵茵就此住回別墅。

    一家四口在同個屋檐下生活了小半月,艾星的態(tài)度還算和緩,也沒再提出租房獨立的事,只是每天早出晚歸,倒像是比艾成錦這個地產(chǎn)公司老板還忙。美國公立高中的下課時間一般在下午四五點左右,艾星早上有游泳隊訓(xùn)練,照例在七點前出門,下課以后他借口要與社團同學(xué)一起活動或是與丹尼爾研究編程,總之回家的時間大都晚于九點。

    艾成錦在學(xué)業(yè)方面向來信任他,起先并沒有追究他去了哪里。邵茵是個明白人,對于自己繼母難為的身份有著清醒認識,自然也不會多問。

    只是她提了幾次,要去寧河新租的公寓看看,都被寧河以各種理由推脫婉拒。

    到最后邵茵有些無奈,說,“我們阿寧長大了,要有自己的空間。有些事情媽媽也不能勉強你。”

    寧河聽她這樣說時,心里難免愧疚,視線轉(zhuǎn)向坐在餐桌邊對著電腦寫作業(yè)的艾星身上,生平第一次有意地欺騙了邵茵,說,“媽,不是不讓你來,是最近樂隊排練很忙,你說的時間我都沒空�!�

    寧河又安撫了邵茵幾句,結(jié)束通話后,他把手機扔在一旁,走到陽臺上抽煙。

    沒過幾分鐘,艾星從后面將他抱住了,貼在他耳畔,低聲問,“哥,我是不是太黏人?”

    寧河把煙頭在一旁的空罐里摁熄,對著半沉的夜色,說,“是我讓你覺得沒有安全感吧�!�

    艾星的聲音似乎低了幾度,問他,“今天在小區(qū)門口拖著你胳膊要跟你kiss

    goodnight的人,是你前女友?”

    寧河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定義那種關(guān)系到底算什么,而后才說,“不是,只算是以前的曖昧對象�!�

    艾星不再說話,在三月初的冷風(fēng)里安靜地抱著他。

    寧河反問,“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曖昧對象有多少?”

    艾星似笑非笑,過了一會兒才說,“一開始你不是警告過我么?要是太較真就會自討苦吃,所以我決定學(xué)會留有余地。”

    寧河偏過頭,艾星側(cè)面的輪廓在暮色中看來不如往常鋒利,有一種仿佛只為他展露的溫柔。

    “我以前是個很怕寂寞的人�!睂幒油蝗徽f。

    “嗯�!卑呛茌p的回應(yīng)他。

    “你發(fā)現(xiàn)了。”寧河有點無奈。他甚少向他人袒露自己,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在艾星面前示弱并不讓他覺得難堪。

    “發(fā)現(xiàn)了。”艾星摟著他的那條手臂稍微緊了緊,語氣還是平和的,“所以我不想給你機會讓你有這種感覺。”

    寧河是早起困難戶,有時為了趕上清早第一節(jié)

    課,他會住在學(xué)校附近的公寓。于是艾星就在放學(xué)后開車將近一小時,到他租的這間屋子里陪他。和他一起吃晚飯,或是分隔在兩個房間里做各自的功課。

    寧河租的公寓位于一樓,連通一個三十余平的地下室。寧河最初相中它,就是覺得地下室可以用作樂隊的備用排練場。在征得房東同意以后,他找人加裝了隔音設(shè)備,每周都有那么幾天杰西卡他們會帶著設(shè)備過來,一起籌備夏季的巡演或是商量新歌。

    有時艾星寫完作業(yè),就到樓下去聽寧河排練。

    他一般不進去打擾,只是站在樓梯間旁聽。每當(dāng)寧河的視線轉(zhuǎn)向那個背光的角落,就會看見艾星穿著運動服,兩手插在褲袋里靠墻而站。

    寧河隔著光影的距離與他對視,歌里的情緒莫衷一是,但不管歡欣或哀傷,他只為他而唱。艾星會對他露出隱約的笑。地下室的其他人仿佛都成了擺設(shè),艾星和寧河的化學(xué)反應(yīng)強烈得讓人無法忽視所以他們的關(guān)系,很快就在樂隊成員之間藏不住了。

    杰西卡第一次在寧河這里遇見艾星,以為只是偶然一面。幾天后她與貝斯手扎克再來找寧河,不意又撞見艾星從寧河的臥室走出來,一種微妙的感覺漸漸攢起,此后樂隊來得頻繁,艾星在這間公寓里露臉的時候超過八成,杰西卡終于覺得事情不簡單。

    艾星對他們客氣而冷淡,只有和寧河說話時神情溫和,低頭傾聽的樣子有種掩飾不住的占有欲。

    這晚杰西卡終于按捺不住,趁著寧河喝水落單時走過去問他,“你和William是怎么回事?”

    寧河稍微嗆了一下,很快恢復(fù)平常,淡笑道,“就是你以為的那么回事�!�

    杰西卡嚇得不輕,拼命克制住自己不要尖叫,“你們有血緣嗎�。俊�

    寧河蹙眉失笑,“當(dāng)然沒有。你看多了吧。”

    杰西卡抬手環(huán)住他的肩,頭靠著頭繼續(xù)問他,“你怎么可能同意?我知道你的,你最不喜歡這種糾纏不清的關(guān)系�!�

    寧河的回答竟是意外地坦誠,“嗯,我是受不了糾纏不清。但如果是艾星,就另當(dāng)別論吧。”

    杰西卡還想再問,倏忽覺得背后竄起一陣涼意,回頭只見艾星站在他們身后,視線越過她徑直落在寧河臉上,很慢地叫了一聲,“哥�!�

    寧河聽出他語調(diào)里的不快,將杰西卡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迅速扒下,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喝水嗎?”

    杰西卡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夾在他們之間愈顯嬌小,連個阻礙都算不上。艾星伸手一撈,直接從寧河手里拿過馬克杯,隨意喝了一口,然后轉(zhuǎn)手將杯子放在吧臺上。

    杰西卡想起寧河剛才說“另當(dāng)別論”時的表情,再看艾星現(xiàn)在藏著微慍的眼色,覺得自己不宜久留,托了個借口坐回去繼續(xù)打鼓。

    寧河在嘈雜的背景音樂里幾不可察地嘆氣,還是耐著性子解釋,“我和杰西卡就是一個樂隊里的朋友,有時一起寫寫歌,其他真沒什么。”

    艾星站著他跟前,很不收斂地揉了一下他的頭,然后把他留在樓上的手機舉給他看,說,“以前的事我不追究了,但以后不行�!�

    寧河看清那上面顯示的短信前半段是有人叫他“Honey”,又約他出去玩,不由得一怔,心虛地不再看艾星,明知故問,“什么以后不行...?”

    盡管沒了主唱坐鎮(zhèn),杰西卡他們的排練絲毫未歇。隨著副歌段的到來,鼓點愈發(fā)密集,緊接著又是一段吉他Solo,艾星不得已提高了音量。

    “朋友之間開玩笑沒關(guān)系。但如果有人知道你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還來約你,就讓他先跟我約個架吧。”

    音樂驟然剎停,地下室的每個人都聽清了最后那句話。

    艾星也不在意其他人什么反應(yīng),又端起寧河的杯子喝一口水,然后神情自若地說,“不打擾你排練了,我作業(yè)還沒寫完�!�

    說完,兩三步并作一步邁上樓梯,消失在轉(zhuǎn)角處。

    寧河知道艾星是有意撂話,但他不敢回駁。他自覺理虧倒不是因為杰西卡攀著他的肩和他聊了幾句,艾星不至于計較剛才的事,而是他明明已經(jīng)和艾星談上戀愛了,有些關(guān)系卻還沒學(xué)會快刀斬亂麻。

    他和艾星坦白過自己是個怕寂寞的人,但這些話就算是把先前有過的那些曖昧荒唐一筆勾銷,以后他不能再借此放任自己隨心所欲。

    寧河過了好幾年無拘無束的生活,現(xiàn)在突然被一段關(guān)系捆住,盡管他也喜歡艾星,內(nèi)心想著束手就擒,卻有點無從做起的為難。

    因為心里揣著事,之后的排練就不太順利。新歌是杰西卡寫的,寧河只負責(zé)填詞,所以對于旋律部分的幾個切分節(jié)奏抓得不穩(wěn),不斷地進錯拍子,吉他手阿諾也頻頻手滑,高音區(qū)和聲聽起來一塌糊涂。杰西卡和扎克終于忍不下去,各自放下樂器說不排了,改天再磨合。

    地下室有道偏門直通小區(qū),寧河心里壓著情緒,索性就陪著他們出去透透氣。

    走了沒幾步,阿諾突然伸手將他攬住,寧河一驚,下意識就抬肘給了一下。他沒有收力,胳膊狠狠撞在阿諾左肋,沒想到阿諾竟不松手,反而將他攬得更緊,當(dāng)著杰西卡和扎克的面,壓著聲音問他,“Ning,我之前問過你會不會認真談戀愛,我有沒有可能追你?你拒絕我的時候說你不會認真戀愛�,F(xiàn)在是怎么回事��?”

    杰西卡他們見狀不妙,要去勸阻。阿諾因妒生恨,一腔的憤惱無處發(fā)泄,緊緊挾著寧河往前走。杰西卡和扎克不好對朋友強行動手,叫他也叫不住,寧河很快就被他帶出了三五步。

    寧河一面哭笑不得,一面覺得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試圖安撫阿諾,說,“你別這樣架著我,先松開了我們再談�!�

    阿諾腦中全是剛才艾星當(dāng)眾揉寧河頭發(fā)的樣子,只覺自己渾身每個毛孔都泛出酸水,非常執(zhí)拗地逼問寧河,“你和你弟弟都可以戀愛,怎么就和我不行��?”

    寧河本來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可是被人勒著脖子求愛讓他頓時有點宕機,支吾了幾聲竟沒有給自己找到一個圓滿的借口。

    身后傳來杰西卡的聲音,“William,你別沖動!”繼而是紛亂腳步迅速迫近。

    寧河被阿諾掐緊了發(fā)不出聲,還來不及看清發(fā)生了什么,阿諾被人猛地從背后踹倒,一只手同時伸出,將腳下不穩(wěn)的寧河奪回懷里。

    第14章

    你的不認真里,也包括我嗎?

    半小時前,艾星當(dāng)著寧河的面撂下“要約會先約架”這句話時,大概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一場架來得如此之快。

    他在陽臺上正好看到阿諾動作冒犯地攬住寧河,可惜他與樂隊的幾個人之間隔出十幾米遠,聽不清楚到底在說什么,但見著杰西卡和扎克都去勸阻,敏銳地察覺到不是什么好事,于是翻身從一樓陽臺躍出,直奔受制于人的寧河而去。

    杰西卡見到他突然沖出,已經(jīng)知道大事不好,試圖將他攔住卻被輕松避開,繼而就見艾星對著阿諾后背猛踹一腳。阿諾毫無防備,失去重心向前撲去,連著寧河也被一同帶倒。艾星及時出手拽回寧河,一把拉進自己懷中。

    最后這幾個動作仿佛電影慢鏡頭,一幀一幀從在場眾人眼前掠過,留下的全是艾星凌厲舒展的身手。

    樂隊里的幾個文藝青年,平時作息日夜顛倒又缺乏鍛煉,比不得艾星這種每天在學(xué)校泳池里劃拉一千五百米、周末還去打半天高爾夫的朝氣蓬勃高中生。阿諾在地上滾落一圈,面子里子一齊丟了,爬起來就找艾星動手。

    寧河此前并未見過艾星跟人打架,不知怎么卻有種無端篤定,認為阿諾不是艾星的對手。他緊緊拽著艾星,出聲要他冷靜,很怕他把人打傷了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艾星一手被寧河牽制,一手余出來應(yīng)對阿諾,很快落了下風(fēng)。好在扎克也在盡力拉開阿諾,艾星撿著一個打架的間隙,轉(zhuǎn)臉看向?qū)幒�,難以置信,“你這么拉著我,是為我好還是要害我�。俊�

    寧河一張臉上褪盡血色,忙不迭地跟他道歉,“對不起艾星,是我沒處理好,我們先回公寓�!�

    艾星本來覺得像阿諾這種糾纏不休的追求者,打到他起不來了就是最好的擺平方法,但是見到寧河竭力勸阻自己的樣子又有點心軟。阿諾那邊也被杰西卡和扎克同時拖住,寧河一再地說、“走吧,這里租房的都是UCI的學(xué)生,別嚇著他們?nèi)缶�。�?br />
    艾星臉色難看,盡管心里清楚寧河只為袒護自己,卻總覺得他也順道袒護了那個動手動腳的隊友,于是愈發(fā)不痛快。

    進屋以后寧河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給他倒水,又從醫(yī)藥箱里找了冰敷的薄片,要放在他被阿諾抓傷的地方。艾星毫不領(lǐng)情,將那個冰片一把掀開扔在茶幾上,起身就要走。

    寧河生平第一次和人確認戀愛關(guān)系,當(dāng)然也是第一次遇到戀愛里的矛盾沖突。

    他知道自己應(yīng)該追上去,畢竟是他理虧在先。但平日里被追求者們團團簇擁出來的自尊心突然竄起作梗,他在沙發(fā)上遲疑片刻,艾星已經(jīng)收拾書包摔門而去。

    寧河這一晚積攢的郁結(jié)難解終于在艾星離開這一刻到達頂點。他隨手抓起一個靠枕摜到地上,罵了一聲“艸”,又在客廳里悶著氣來回兜了兩圈,結(jié)果腦子里想的全是這一個多月以來艾星對自己是如何的好。

    兩圈還沒兜完,他的氣已經(jīng)散了,跑到衣架邊輪番地摸索幾件大衣。終于從其中一件衣袋里掏出車鑰匙,準備去追回艾星。

    寧河攥著鑰匙,剛沖到公寓樓口,就見門外臺階上坐著一個人,正是沒有走遠的艾星。

    他一下愣住,心想這小孩怎么還在這里?

    艾星聽到腳步聲靠近,慢慢回頭,英俊眉目間的怒氣已經(jīng)褪去,沖著寧河說,“哥你要還不出來找我,我就打算回去找你了�!辈淮龑幒拥狼�,他自己卻先服了軟。

    寧河出門時想好了各種哄他的話,就聽他這么一句,那些花俏的用意突然全部噎在喉間,整個人怔怔站在原地,眼看著艾星手提背包站了起來。

    艾星問他,“明天你有課嗎?”

    寧河把手里的一條圍巾圈在艾星脖子上,說,“明天沒課,我們一起回家吧。”

    上車以后寧河一直不怎么說話。艾星以為剛才的相互置氣就算翻篇了,卻見他坐在一旁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得跟著緊張,正要開口緩和氣氛,寧河突然出聲,“我小時候得過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大概有五年時間都是在醫(yī)院里度過的�!币幻嬲f著,一面把袖子捋起來,露出那串?dāng)?shù)字紋身,“這是我做骨髓移植手術(shù)的日期。”

    艾星倏然心驚,想不到他毫無預(yù)兆地講出這樣一件往事,腳下剎車抖了抖,一面又忍不住分神去看那串?dāng)?shù)字。

    這紋身他看過摸過,但從來沒有問過總害怕是和前任分手的紀念,問出來反而讓寧河與自己尷尬。

    寧河又說,“從七歲得病開始,我把我媽的婚姻拆散了、事業(yè)也耽誤了,好在最后等到配型的骨髓移植,總算沒有讓她白白犧牲�!�

    那五年里不知發(fā)生了多少變故,寧河從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變成爹爹不疼奶奶不要的病秧子。至今午夜夢回,他仍能聽見醫(yī)院里各種儀器傳出的冰冷滴答聲。

    邵茵十八歲時去港島的姑母家過暑假,閑逛的路上被經(jīng)紀人發(fā)掘參加選美,因為明眸善睞獲得最上鏡殊榮,賽后簽給背景雄厚的無限電視,也曾被臺里力捧,出演過好幾部年度大戲。后來嫁給富商又生下寧河這個模樣俊俏的兒子,更因生育有功從公婆那里獲贈一套位于中環(huán)的千萬豪宅,堪稱教科書般的人生贏家。可惜天有不測風(fēng)云,寧河七歲那年得了白血病,從此一切富貴榮華都變作了過眼煙云。

    寧河起這個頭并不是為了賣慘。艾星轉(zhuǎn)眼去看他腕上的紋身,他抬手推起艾星的頭,讓他正視前方專心駕駛,才繼續(xù)說,“我媽這個人雖然從小在名利場上進出,其實內(nèi)心很重感情。我病的頭兩年還好,家里有的是錢,流水一樣花出去就希望把我治好,拖過了兩年始終配型無望,家族上下就有些不耐煩了。后來我奶奶索性催促我媽媽再生二胎,因為我生父是家中獨子,不能斷了香火�!�

    艾星不動聲色地打燈變道,從最快速的左側(cè)一直換到了慢速的右側(cè)車道。他心里滋味難言,車卻依然開得平穩(wěn),一手扶住方向盤,一手去牽寧河的手。

    他相信寧河是用了很大的勇氣才對自己說起這段往事。兒童不比成人,歡樂的記憶其實大都沒有留下,卻會為了一點遺憾錯失或久久不能釋懷。寧河一病五年,又伴隨著豪門恩怨錯綜人心,必然是極其不堪回首的一段。

    “我媽知道他們的用意,堅持不肯再生。說如果我的病沒好,她就不考慮下一個孩子。但她嫁的畢竟不是普通人,我生父每天要出門交際應(yīng)酬,取個港島小姐回家也無非是為了面子漂亮。我媽每天愁云慘淡守著生病的我,時間一長,自然遭人厭棄�!�

    寧河說到這里,似乎并不覺往事凄慘,反倒牽著嘴角笑了笑。

    “我生父那是在外面已經(jīng)養(yǎng)了人,小三一心指望扶正,挖空心思找了一個有名望的相命師,不時在我奶奶耳旁吹風(fēng),說我命犯孤煞是天降災(zāi)星,不管在我身上浪費多少錢財都救不回來。果然不出半年,我父母就離了婚,我媽賣掉中環(huán)的房子,請她昔日娛樂圈的姐妹幫忙聯(lián)系中介,帶我到美國看病。我們在加州的醫(yī)院又熬了一年半,終于等到合適的配型,我才撿回一條命。”

    寧河繼而輕嘆了一聲,前事鋪墊完畢,接下來輪到他剖白自己。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同情我,就是想和你交個底。我病愈那年快到十三歲,年齡雖然不大,但在醫(yī)院里住得久了,見多了生離死別,那些和我同批入院的小病友,很多都先我離開了。我于是變成一個不想認真的人。大概覺得只有不認真,就不會害怕失去,也不會受到傷害......”

    艾星這才倏忽想起自己抱著寧河去醫(yī)院縫合手傷的那一晚。難怪不管打針縫針,寧河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原是已經(jīng)受夠各種疼痛,練得一身麻木不仁。

    他松開他的手,又去摸他的臉,然后順著臉頰往下,掌心覆在他修長的頸間,好像要試遍他身上各處的溫度,確認他此刻安然無恙地坐在自己身邊。

    寧河替他看著路,深夜的高速車輛不多,艾星這番舉動雖有些莽撞,好在摸到脖子他也就打住了,很快將手扶回方向盤。

    又過了很長一段路,艾星才說,“這種事情,為什么會笑著講出來。寧河,不要這么勉強你自己。”

    寧河還是那種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唇線勾出好看的弧度,“比起那些連活著回憶從前的機會都沒有的人,我已經(jīng)很好了不是么?”

    艾星沒有回答他,心里情緒壓得重了,還有一些想問卻問不出口的話。一直將車開回別墅的車庫停下,艾星熄了火,坐著沒動,等到車庫的聲控?zé)舳溉幌�,連人帶車都落入黑暗中,他才轉(zhuǎn)身將寧河抱住,低聲問,“哥,你的不認真里...也包括我嗎...?”

    起先是短短幾秒讓艾星感到窒息的沉默,而后他聽見寧河說,“艾星,你和他們不一樣�!鳖D了頓,寧河繼續(xù),“我很怕自己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或者利用你的不顧一切,來給自己找理由退縮。所以告訴你我以前生病的事,就想把自己的退路拆了......以后也像你一樣認真。”

    艾星一下怔住,黑暗中寧河的聲音聽起來有種不真切的溫柔。他不敢再問,怕寧河覺得自己愛得貪婪幼稚,卻又想聽寧河再對自己表白一句,好讓他這顆患得患失的心落回原位,于是抱著寧河不撒手,呼吸的熱氣拂擾在對方的耳后頸間。

    寧河沒有掙脫,任由艾星將自己抱緊。今晚他說了太多話,這時也有點暈乎,“我雖然和不少朋友有過曖昧......但是、沒有做到最后一步......其實、就連...我給你做的那種程度都沒有,所以等你生日以后,如果我們......那也是我的第一次。”

    寧河越說越磕巴小聲,艾星越聽越覺熱血上涌要論撩人于無形,再沒有誰比得上寧河。

    艾星情熱之下正要去扳懷中人的臉。寧河已經(jīng)觸底的羞恥心終于反彈,腦中一絲理智閃過,使力掙脫出來,“車庫里有安保監(jiān)控吧?別抱了�!�

    說完,立刻解開自己的安全帶,迅速推門下車。

    第15章

    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寧河下車的瞬間,聲控?zé)粲至疗穑迷诎抵械膬蓚人都被突如其來的燈光照得有些晃神。

    艾星在下意識閉眼前似乎看到寧河伸手扶了扶墻,等他再睜開,那抹清俊的身影已經(jīng)轉(zhuǎn)進屋內(nèi)。

    艾星略晚半分鐘進門,沒有預(yù)料艾成錦就站在玄關(guān)處等著自己。他本來以為要被父親追究連續(xù)晚歸的行為,事先想好的托辭已經(jīng)備在嘴邊,艾成錦開口說的卻是另一件事,“學(xué)校想讓你參加全國高中生知識競賽,還想讓你牽頭組隊,你知道嗎?”

    艾星十分詫異他從哪里得知這個消息,跟著點了頭,說知道。

    艾成錦打量著他,“Mr.Garcia今天電話給我來了通電話,讓我想辦法說服你代表學(xué)校參賽�!�

    艾星一心惦記寧河,對這個老師三番五次跟他提及的比賽毫無興趣,但艾成錦畢竟是他爹,這時他只能耐著性子聽完。

    艾成錦端著長輩的架勢問他,“你怎么打算?”

    艾星如實以告,“沒什么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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