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是要干什么？

    他馬上就知道了。

    他感覺到身后有人摟住了他的腰，陌生人的觸碰讓他毛骨悚然，他要掙脫，然而前后左右都是人，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黑暗帶來的瘋狂中。他想要大聲尖叫，突然有另外一雙手救了他。

    那雙手提著他的腋窩，將他一把拖離了那個陌生的懷抱，他坐在了舞臺邊緣上，一動不敢動，到處都是黑暗，他好像短暫地坐在了一艘風(fēng)雨飄搖的船上，下面是無邊的黑暗的海，隨時準(zhǔn)備把他吞噬。

    他胡亂地伸手四處摸索，摸到了一雙鞋子，粗糙的觸感。

    鞋子的主人是蹲在他旁邊的，他摸到他曲著的膝蓋，有力的大腿，聞到了熟悉的淡淡煙草味，還有一點酒氣。

    “是你嗎，小茶幾�！�

    程域短促地笑了一聲，低語聲在人群的喧鬧和若有似無的歌聲中幾不可聞。

    路汀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嘴巴就被堵住了，有冰涼嗆喉的酒液隨著程域的舌頭入侵他的口腔，他吞之不及，酒液溢出來了，順著他的脖子，沒入他的衣服里，像一雙冰涼的手。

    路汀沒有接過吻，他甚至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是一個吻。

    程域一只手緊緊扣住他的后腦勺，急促灼熱的鼻息全部呼在他的臉上。程域仿佛要把他吃掉一樣，糾纏著他的舌頭，舔舐他的齒列。在這樣的黑暗里，路汀被剝奪了視覺聽覺，全身上下只有那一張嘴有觸覺。

    接吻原來是這樣的。

    唇與唇的貼而又分，舌與舌的翻攪逗弄，是潮的熱的，還帶一點酒的辣。

    原來是這樣。

    隨著歌聲吟唱到結(jié)尾，吻也要告終了。

    “如此不可及，如此不思議——”

    “讓我墜落——”

    “在這凄美地。”

    第04章

    燈亮，黑暗盡數(shù)退去，人群卻都還戀戀不舍地沉浸在黑暗帶來的刺激中，沒有人在意路汀坐在舞臺邊緣，臉和脖子都是紅的，眼睛里帶著水光，嘴巴仍然半張著，胸膛劇烈地起伏，好像剛剛百米沖刺結(jié)束。

    程域已經(jīng)坐回到他的鼓后面，抬手用拇指的指腹擦了擦嘴角，眼睛低垂著，用一串激烈的鼓點結(jié)束這短暫的狂歡。

    演出結(jié)束了。

    人流從狹窄的地下室魚貫而出，路汀落在了最后面，出門前回頭瞥了一眼，程域和他的同伴們正收拾他們的樂器。明明心情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了，但路汀的心還在劇烈地跳動著，不知道是否心跳也遵循慣性定律。

    一部分人選擇離開，一部分選擇留在酒吧里再喝兩杯。

    興奮將困意沖淡了很多，路汀選擇留在酒吧里，當(dāng)酒保問他要喝點什么的時候，他有點迷茫。剛才進(jìn)場時候送的一瓶啤酒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沒拿在手上了，究竟落在哪里他也不知道，頭腦發(fā)脹。

    酒保見他一臉迷茫，開了瓶啤酒給他，還叮囑他：“慢點兒喝。”

    路汀拿了酒找了個角落坐下，抿了一口，冰涼發(fā)苦的酒液順著腸胃下肚。他把酒瓶擱下，越過卡座的沙發(fā)靠背看出去，通往地下室的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半天也不見打開，路汀等了又等，開始有些不耐煩了，又灌了兩口酒，打了個激靈，開始覺得自己犯傻。

    他把喝了一半的酒放下，站起來的時候晃了晃，推開酒吧的玻璃門也顯得有些吃力。

    已經(jīng)是凌晨的街道，一盞盞路燈均勻地列在馬路兩邊。

    有人蹲在暈黃的光圈下，牛仔外套綁在腰間，弓著腰，長長的手臂架在膝蓋上，上臂的紋身清晰可見。

    是程域，手指間夾著煙，煙頭的光閃閃爍爍。

    路汀愣在原地，程域回頭看他，站起來把煙碾滅，扔進(jìn)垃圾桶里，指了指酒吧大門旁邊的一個小門，他是直接從這里出來的。

    路汀酒量很差，那半瓶啤酒足以讓他微醺。經(jīng)過酒精渲染后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層讓人看不真切的輕紗，星星半明，路燈昏黃，情緒也全部浮了起來不落地，不知道說了什么做了什么，路汀已經(jīng)一步一步地跟在程域身后。

    因為肩寬和身高的問題，程域的背影顯得格外高大，從后面能看到他剃得干凈利落的發(fā)腳，發(fā)茬泛著青色，風(fēng)將他的味道刮到路汀身上，煙味很重，抽了不少。

    他等了我很久嗎？是等我嗎？為什么不進(jìn)來找我？

    我們?nèi)ツ睦铮?br />
    每次和程域打交道，路汀都覺得自己的心被吊了起來，忐忑不安，卻又盲從。就像現(xiàn)在，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兒走，但卻還是一步不停地走著。

    程域突然停住了，路汀整個人都在游魂，直接撞到了程域的背上。

    “下雨了�！�

    路汀下意識地抬頭看天，被雨點正好砸中眼皮，他忙去揉眼睛，突然覺得視線一暗。是程域把他的帽子摘下來蓋在了路汀的腦袋上，帽子大，不住往下掉，邊沿遮住了路汀大半的視線。

    路汀的手腕被程域的手圈住，繼續(xù)帶著他往前走。

    路汀甚至沒想著伸手把帽子往上抬一抬，他的視線范圍很窄，只能看到彼此的四只腳，交替著出現(xiàn)在他眼前。雨下得不大，淅淅瀝瀝的，夏夜的潮熱水汽從地面蒸騰起來。

    兩個人從大路轉(zhuǎn)入略顯狹窄的小巷，然后是燈光昏暗的樓道，路汀被帶著一階一階地上，開門關(guān)門落鎖，帽子被拿開，展現(xiàn)在路汀面前的是一間狹小卻空曠的一居室，客廳里的大部分地方都被樂器占滿了，吉他、架子鼓、電子琴，甚至還有一個大提琴，滿滿當(dāng)當(dāng)，臥室的門緊緊關(guān)著。

    路汀還沒來得及再細(xì)看，視線又被阻擋了。

    程域站在他身后，用一條手帕蒙住了他的眼睛，兩個人貼得很近，但卻又一點都碰不到，只能聽見手帕在腦后打結(jié)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音，路汀抬手要去摸，程域阻止了他。

    “噓，別動，”程域壓低聲音的時候，曖昧而神秘，“家里缺一張茶幾�！�

    好像突然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路汀像一個最稱職的演員，馬上進(jìn)入了角色。他馴順地屈膝跪下，意料之外，膝蓋底下不是冷硬的地板，而是柔軟的地毯，他剛才并沒有留意到。膝蓋觸地的感覺讓他感覺踏實而安全。

    “膝蓋分開，”程域?qū)⒛_伸入他大腿之間，輕柔卻獨斷地幫他調(diào)整姿勢，“再開一點�！�

    再往上一點。

    然而程域把他的腳收了回去，繞到他背后，彎腰把手貼到他背上：“背挺直，手背到后面，對，做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