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點頭,“挺好�!�
王海洋繼續(xù)說:“那還有這句:‘你問我愛你值不值得,其實你應(yīng)該知道,愛就是不問值得不值得�!�
我繼續(xù)點頭,“挺好,但我怎么沒有被直插心底的感覺呢?”
王海洋低頭用筷子挑著麻辣燙里的粉條,悶聲笑著說:“那你是幸福的呀�!�
“……”杜奉予忽然神色微妙地看了眼王海洋,又看了看我。
我見他不動筷子了,就站起來說:“表弟,吃完了就走吧�!闭f完還拍拍王海洋,“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王海洋忽然起身抓住我。
我意外地看向他,“怎么?”
他也愣了一下,看看我和杜奉予,低頭咬咬嘴唇從兜里掏了五十塊錢給我,怯懦地說:“王海龍……他最近晚上總神神叨叨的。嵐嵐哥,你幫忙給他看看唄�!�
我看了王海洋半晌,不確定他真的有求于我,還是單純想花錢包我多陪他一會。我有興趣掙錢,但沒興趣給人當(dāng)三陪。
王海洋見狀有點著急,“是真的,他最近總做噩夢,有時候半夜直愣愣地起來鼓搗,反正可嚇人了�!�
我定定地看著王海洋道:“我可以去你家看一眼。但他要真有事,我也得先把東西送回家,再給我爺接來你知道嗎?”意思是如果他在這跟我扯淡呢,那現(xiàn)在就可以結(jié)束了。
王海洋看著我的目光動搖了一下,最后還是點了頭。
他們老王家在鎮(zhèn)上開了個賣店,白天在鎮(zhèn)上賣東西,晚上回附近的村子住。正巧今天王海龍就在賣店里呆著,從這小飯店走過去不過二百米。
王海洋在去他家賣店的路上才露出點害怕的樣子。
我看見了,但沒再開口問他。一方面懶得啰嗦,另一方面,他要真敢平白無故花錢包我當(dāng)三陪,那受點教訓(xùn)也是應(yīng)該的。
那王海龍是他親弟,聽說自從王海洋變成二刈子,他爹就把王海龍當(dāng)大兒子養(yǎng)了。那小子皮膚黝黑,剃個貼腦瓜皮的寸頭,后腦勺還有一道疤,光看長相就知道是個驢的,生起氣來不管爹媽還是媳婦都打。要是知道王海洋拿他扯淡……
王海龍這會正在賣店里坐著,見我們?nèi)齻進門,還以為王海洋拉了生意,沖我咧嘴笑了一下。
我剛吸了口氣,準(zhǔn)備對他說你哥雇我給你檢查身體,就見身邊的杜奉予看見王海龍的瞬間一下退到我身后。
——怎么了?
我訝異地回頭,背對著他人沖杜奉予唇語道。
杜奉予面色有些防備。見我問話,就抬眼向王海龍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我轉(zhuǎn)回身,若有所思地看向王海龍。
我啥也看不出來。但杜奉予這種體質(zhì)的會對他有反應(yīng),那恐怕王海龍身上真有點說道。
王海龍看我們仨一進來,我就對他欲言又止,還和身后的杜奉予一頓眼神交流,旁邊的王海洋也悶頭不敢吱聲,一下子想到什么。從椅子上騰地站起來,怒氣沖沖地對王海洋揚聲罵道:“你他媽的干啥了?”
王海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弟一眼,小聲說:“你不是、你不是做噩夢嗎,我找嵐哥給你瞅瞅……”
王海龍氣得鼻孔都瞪圓了,幾步上前抽了王海洋兩個嘴巴子,不干不凈地罵道:“我他媽用你假好心?操你媽的!”
我一看王海龍惱羞成怒的反應(yīng),就小聲對杜奉予嘀咕道:“看他這德行就知道他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太沒素質(zhì)了,我都聽不下去�!�
“……”杜奉予瞟了我一眼,繼續(xù)看熱鬧去了。
小樣兒,還挺八卦。我用胳膊肘懟了懟杜奉予,這一會的工夫間就聽王海龍的嘴巴越罵越?jīng)]把門兒的。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惦記什么草,還敢拿家里錢找男人了我草你媽的!你們仨想干那惡心事兒別拿我當(dāng)——”
“?”
杜奉予伸手只抓住一陣風(fēng)。
而我已經(jīng)動如脫兔地上去一腳給王海龍踹翻了,又揪著他領(lǐng)子把人拽到面前,猙獰地看著他怒罵:“我草你全家你個兔崽子跟誰仨仨的呢?你給我說誰干什么惡心事兒了?說不出來老子今天給你口條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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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竅玉09:夢
“表弟?”
五分鐘后,我從王海洋他家賣店探頭喚了一聲,發(fā)現(xiàn)杜奉予就在門外站著。
“怎么跑外面站著去了?多曬啊。”我說著,就走到他身邊問道。
杜奉予正靜靜地站在陽光下,聞言目光轉(zhuǎn)向我,學(xué)了我一句:“太沒素質(zhì)了,我都聽不下去。”
我被他揶揄也沒生氣,反而樂起來促狹道:“那你這抗壓能力也不行啊。和我在一起,你得出淤泥而不染�!�
杜奉予無可奈何地勾勾唇角笑道:“要不我還是連夜帶根逃跑吧。”
我聯(lián)想到杜奉予說的畫面不禁莞爾,但轉(zhuǎn)身瞥見地上趴著的王海龍偷看,臉上的笑容立馬收了。
我剛才修理他一半就出去找杜奉予了。這會回來見他這窩囊廢的樣兒,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反手就給卷簾門帶上了。
隨著鐵門嘩嘩落地,室內(nèi)只剩一盞昏黃燈泡,活像個刑房現(xiàn)場。
“龍啊……”我拖過一把木椅坐下,對腳下不敢爬起來的人感嘆道。
唉,我對自己這張娃娃臉也很無奈啊。
我比王海龍大六歲,但看臉我比他小六歲。所以就總有那么些以貌取人的小兔崽子覺得自己長大了,可以不尊重我了,最后非逼我靠雙拳以理服人。
雖然我對王海龍的認知,是通過王海洋的啰嗦、和偶爾路過他家賣店的一瞥才建立起來的。但王海龍,絕對從很久以前就認識我了。
以前我們這沒有啥師資力量。老師都跟餑餑似的,能掰著用就掰著用。學(xué)生也不多,學(xué)校蓋三排平房,就能裝下方圓幾十里、小初高三個階段的所有學(xué)生了。
我當(dāng)年念高中時,即便學(xué)業(yè)繁忙,仍堅持每天早上出沒于學(xué)校北面的柳樹林收保護費。下午放學(xué)也歇不了,還得馬不停蹄地趕至學(xué)校南面,在何家溝子路口那收保護費。
這樣一早一晚,分別把守通往學(xué)校的兩條必經(jīng)之路,讓多少小伙子午夜夢回都是我靠在柳樹上沖他們招手的倩影。所以后來我高二輟學(xué),可給這些小師弟哭慘了。那家伙哭得,就跟那些剛被解放的農(nóng)奴似的。
所以按年齡算,我在東面那排教室上高中時,王海洋正在南面上初中,而王海龍這小崽子還在西面念小學(xué)呢,他倆肯定都被我劫過道。尤其我這張臉從那時候起就沒變過樣,他不認識我就怪了。
想到這,我陰惻惻地笑起來,彎腰擼了擼王海龍刺手的腦瓜頂,柔聲說了句自己當(dāng)年的劫道名臺詞:“你怎么不記得嵐哥了?嵐哥可還記得你�!�
“……”王海龍一聽頓時嘴唇就開始哆嗦了。他這種脾氣倔的驢小子當(dāng)年可能挨過不少揍。
我重新坐直身體,老成地說:“你嵐哥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聽你哥說你最近睡不好覺,心里有你才特意來瞧瞧懂嗎?”
王海龍點頭,顫巍巍地給我遞了根煙,又幫我點著。
我見他徹底服軟了,才正色道:“說吧,你到底干啥了,你身上可不太干凈�!�
王海龍猛地望向我,眼神里滿是驚恐,“你、你能看出來?”
我能看出個雞巴。
這話我自然不會說,只盯著他繞圈子道:“你犯沒犯事自己心里清楚。要覺得自己命硬能熬過去,那我就先走了�!�
“我……我……”王海龍看著我,眼睛泛紅痛聲道:“我知道錯了!但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咋辦了!”
我心中暗笑,換上一幅溫和的面孔慈祥道:“這不還有嵐哥呢嗎,別怕,把你干的好事說出來聽聽�!�
王海龍聽我這么問,又難以啟齒地趴回地上哭。王海洋被嚇得縮在一邊不敢出聲,他可能也沒想到王海龍身上真有大事。
我不著急,任由他趴地上哭。從旁邊的小窗戶望出去,見蹦蹦上的東西都在,就回頭瞄坐我身后的杜奉予。
他正盯著收銀臺上擺的一盒五顏六色的、帶棒的動物棉花糖,眼神里有點喜歡的意思。我見狀,直接把那盒糖端出來遞給他。
“表弟你很有眼光啊,這一看就貴,挑個喜歡的。”
其實我家也有棒棒糖,但質(zhì)量不咋地。
杜奉予看了眼王海洋他們,在自己兜里掏了掏,發(fā)現(xiàn)都是一百五十的整票。最后好不容易從屁股后面的褲兜里摸出一塊硬幣放柜臺上,然后才從盒里抽出一支淡黃色的兔子。
“你這褲子后面還有兜呢?”我也伸手在他屁股上摸了一把,剛一下就被他拍開手。
我轉(zhuǎn)手把他放柜臺上的一塊錢揣自己兜里,也拿了個黃兔子沖杜奉予晃晃,“表哥跟你吃一樣的�!�
“…………”杜奉予看我一眼,目光又轉(zhuǎn)向地上的王海龍。
我瞅王海龍那樣就知道靠他自己說不出來。只得一邊拆棒棒糖包裝,一邊慢條斯理地問:“……先托個底,你沒殺人吧�!�
王海龍連忙搖頭,“我沒有!我是干了點虧心事,但絕對沒害人!”
“……這大白天的,拉著門在里面吵吵啥呢……”
賣店的卷簾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拉上去,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站在門口,驚訝地看著店內(nèi)的情形。
“在地上趴著干啥呢?!”她先一步上前把涕淚橫流的王海龍拽起來,看看我又看看杜奉予,最后又瞪向我嗆道:“你們誰��?怎么欺負人呢?!”
應(yīng)該是王海龍他媽。
對付應(yīng)激狀態(tài)下的中年婦女,好說好商量是沒用的。尤其在我這張臉會給我的氣勢倒減五十分的情況下。
好在身后的杜奉予模樣夠唬人,我當(dāng)即狐假虎威地往椅背上靠舒服了,沖王海龍一揚下巴說:“你自己給你媽解釋吧。要還不說話,那嵐哥也沒辦法,你就生死有命吧。”
王海龍一聽死字,立刻掙開他媽去拉上卷簾門。擋住街上人好奇的目光后,破罐子破摔地看向他媽硬聲說:“我犯事了,好像讓臟東西給纏上了�!�
他媽見狀皺眉問道:“你犯什么事了?什么臟東西?”
我用手指撣掉那軟兔子身上沾的糖霜,咬了一口道:“鬼唄�!�
他媽不信我,瞪了我一眼后又去看王海龍。
王海龍淚眼朦朧地點頭,終于在他媽驚疑的目光下,磕磕巴巴地講述起自己最近的經(jīng)歷。
“我最近總做夢,還都是一樣的夢。最開始那兩天,我一睡著就感覺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好像醒著,卻又動不了�!�
“后來……后來我就發(fā)現(xiàn),原來我是在做夢。夢里那地方、那地方很暗,只有點熒光。墻上都是畫,但我看不懂�!�
王海龍?zhí)ь^望向半空,似乎夢中的場景正在他眼前重現(xiàn)。
“沒過幾天,那夢越來越清晰,我甚至能聽見輕微的聲音了。像……像從很空曠的地方傳來的,什么東西在、在叫……我躺在那,感覺自己好冷……”
他媽疑惑地問:“這不就是幾個夢嗎?哪有啥臟東西啊。”
王海龍搖頭,不敢看她媽也不敢看我,悶聲道:“……反正我就是被纏上了,他們也看見了。找大仙來給我瞅瞅吧,我害怕!”
他媽懷疑地看著我道:“你看見什么了?”
“……”
我一言不發(fā)。
王海龍有隱瞞。他仍對自己犯的事閉口不談,也不說清楚如何確定自己被臟東西纏上的,他心里有鬼。再加上我還不確定他有沒有說謊。在弄清他是否真的惹了人命債之前,我們不能接這活。
“你說話啊!”王海龍他媽瞪著眼睛催促道。
這時,一直不做聲的杜奉予冷不丁道:“這糖挺香的。我很喜歡。”
他輕笑著,讓本就低沉醇厚的聲音更顯磁性。不聽前面的主語,那語調(diào)就好像電影里西裝革履的男人在稱贊心愛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我回頭詫異地望向他。前言不搭后語的,賣什么嬌呢……
杜奉予的臉迎著昏暗的燈光,雙眸卻藏在眉骨的陰翳下,使他的面孔看起來有股說不出的詭魅。
他望著王海龍道:“你想活命,得抓緊這兩天。那個東西已經(jīng)從你眼睛長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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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九竅玉10:超級阿飄克星
我開著蹦蹦帶杜奉予回村,褲兜里塞滿了老王家賣店里賣的那種動物糖。
王海龍說這糖貴,不怎么走貨,一共就上了一盒。我只得把剩下的十幾個先帶走,順便讓他多上幾盒。
這會蹦蹦開上田間的土路,見四周沒人了,杜奉予才看著我兜里的糖問:“你還搶人家東西�!�
我道:“我拿完堂堂正正走出來的,他也沒不讓我拿啊。”
杜奉予聞言失笑道:“你以前欺負過他吧。”
我回頭湊近他的臉,眼睛一眨不眨地與他對視道:“你怎么不記得嵐哥了?嵐哥可還記得你�!�
杜奉予怔了兩秒,隨后移開目光沉聲道:“你別總這么肉麻行嗎。”
“誰跟你肉麻了。”我笑了兩聲,知道他想歪了,鉆空子道:“你要是覺得剛才那句話算欺負,那我就是欺負他了�!�
杜奉予不明所以,自己尋思其中深意去了。
“你從王海龍身上看到什么了?”我也問他,“他真要出事?還是你故意給你姥爺拉活呢?表弟我得先告訴你,王海龍要真干傷天害理的事了,這活你姥爺不能接的。”
杜奉予一連聽了好幾個問題,先回答了最重要的那個:“他沒做那種事,但動了不該動的東西,罪不至死�,F(xiàn)在那東西附在他眼睛上,應(yīng)該有一段時間了。再不解決,真的會出事�!�
“出什么事?”
“……可能會永遠留在他夢里的地方吧�!�
杜奉予模棱兩可道,除此以外,就不肯再多說了。
我只得自己琢磨。
王海龍動了不該動的東西,現(xiàn)在被臟東西附在眼睛上。放任不管,他將永遠留在夢里的地方?要嗝屁了唄。
但杜奉予的預(yù)言缺主語,不好說那句話的重點究竟是留在‘夢里’,還是留在夢里的‘地方’。前者似有種魂肉分離的感覺,好像王海龍的精神會被困在夢里,肉體死在睡眠中。后者則更真實直白,王海龍會死在他夢見過的地方。
可問題在于,似乎他自己也不熟悉夢里的環(huán)境。
想到這,我又仔細回憶了一遍王海龍自述的夢境。
那地方很暗,有熒光,墻上有畫,安靜,叫聲。
除了墻上有畫說明是人造場景,剩下的關(guān)鍵詞都太空泛了,很難準(zhǔn)確地定義。
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信息不足,問杜奉予他又不說,只得作罷。
爺爺見我們滿載而歸,蹦蹦上全是杜奉予給他買的好煙好酒好吃的,還有幾件新衣服和一大冰柜。高興得像只哈巴狗,在院子里跑前跑后的,笑罵我怎么不攔著點,讓杜奉予買這么多東西。
我心說又不是花我的錢……再說了,他幾十年沒回來,孝敬孝敬老人也應(yīng)該的。
再說杜奉予。這小子一回家見到爺爺,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他就好像那個老佛爺身邊的晴兒,腳前腳后的繞著老頭飛,一直預(yù)判我的行為提前避開我,還以為我不知道。
我就納悶。進入我身周兩米內(nèi)能失身嗎?怎么讓他和我單獨相處一會好像我精神折磨他了似的。
三個人把冰柜擺好通電,分切好肉和排骨裝進冰柜,忙活到下午三點多才算完。
我來不及燉排骨,只簡單做了點菜,趁吃飯的工夫給爺爺說了王海龍的事。
王家人希望我們忙完就趕過去,如果能在今晚之前解決王海龍的事最好。為此他媽先給了我一百塊錢紅包以示誠意,要是真能救她兒子的命,那價格好說。
爺爺聞言連連道:“這事既然價、人命關(guān)天,那咱們吃完飯就過去看看!”
杜奉予聽老頭說漏嘴,一時間忍俊不禁。
“……”爺爺看杜奉予笑了,撓撓鼻子瞅了我兩眼。見我沒異議,就小心翼翼地告訴杜奉予。因為他的八字比較特殊,所以會一直招引那些臟東西,這事靠出馬也無法解決。
八字極陰與開天眼不同。雖然主觀上都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但開天眼的人相當(dāng)于隱藏在人群中偷窺陰間,只要他們能做到視而不見,尚可以平安度過一生。
就比如我在我們村有個老朋友——老年人朋友。姓趙,一個獨自遷居至我們村的奇老頭。
他和我爺在職業(yè)上有一點點類似,都和鬼神有牽扯。不同之處在于,我爺是出馬弟子,是仙家的香童。仙家通過他的身體入世,做些驅(qū)鬼尋人的事修功德。爺爺本人除了仙家傳授給他的知識外,沒有任何奇異本領(lǐng)。
那位姓趙的就不一樣了。他就有點像倩女幽魂里的燕赤霞,是個野道士,靠自己動手斬妖除魔。
據(jù)說當(dāng)年他師父收他為徒,就是聽說他這小孩出了名的冷血。人在河邊坐著洗衣服,聽見遠處有別的小孩落水呼救,眼皮都不抬一下。
他師父聽到傳聞時就懷疑這孩子開天眼了,找來人一問果然如此,覺得他可憐,也有天分,就收為徒弟。只是沒想到這小子不單單因為開天眼冷血,是真狠。得了傳承后像李白似的,自詡?cè)碎g道,出門十步殺一鬼,甚至翻山越嶺地追殺以前得罪過他的鬼。
我出于好奇問過他為什么不救人。他說在未經(jīng)提點學(xué)會封竅前,開天眼的人分不清人和鬼。而鬼十分狡詐,會裝成落水者,或迎面奔著人走來,看人會不會下意識避開它。
有道行的鬼甚至?xí)纬捎H人的樣子沖人打招呼,可謂是防不勝防。開天眼的人若不想被鬼纏上,要么攜帶驅(qū)鬼物件,要么對周遭的一切都冷漠處理。
可八字極陰不行,能看見鬼不過是他們的被動技能。重點是他們的肉身在鬼魂的視野里,幾乎以熱成像的形式區(qū)別于普通人。
別人都是小藍人,就你是個小紅人。有些腦子有泡的小藍人想吸引阿飄,就在身上戴紅色首飾。但你不一樣,你渾身上下都是紅的,你從頭到腳都對阿飄有致命的吸引力。你在身上戴藍色首飾,想偽裝成小藍人,阿飄只覺得你欲蓋彌彰的樣子傻得可愛。
所以那些辟邪物件對八字極陰的人來說,沒有任何作用。能看見鬼,和能被鬼看見,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課題。
杜奉予聽完爺爺講這些只是點點頭,問老頭是否有緩解的法子,情緒上沒有任何波動。不出意外的話,他自己也清楚這些事。
爺爺訕笑,表示除非只固定在一個地方不外出活動,那樣至少不會吸引新的東西纏身。
杜奉予聞言,眼中流露出微微的失望。
爺爺可見不得他難受,連忙峰回路轉(zhuǎn)地推出了他的最終王牌——萬千小藍人中難得一見的超級阿飄克星,小金人——我。
“我這可不是王婆賣瓜�!崩项^十分驕傲地說了一句,然后瘋狂地賣起瓜來。說我是童子命,天罡正氣,百鬼不侵。只要杜奉予晚上跟我住一塊,那些東西自然就不敢來了。
我心說看他昨晚一窩心腳把我踹飛當(dāng)擋箭牌的舉動,必然是清楚我的體質(zhì)的。至于他怎么知道的,恐怕只有他自己和老天爺清楚吧。但此時,我并沒作聲,只適時地挺起胸膛,得意地看著杜奉予。
他被我們爺倆整的哭笑不得,無奈地撫了撫額頭。
這廂爺爺越說越來勁,相反我越聽越不對勁。
老頭可能覺得我能讓杜奉予睡個好覺,這會都快把我夸上天了。他哪知道不久前杜奉予剛被我用一碗麻辣燙給欺負了,竟然還當(dāng)他的面夸起我的品德。
“你哥這孩子啊,勤勞,陽光,正直,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孝順。為了照顧我,到現(xiàn)在都沒結(jié)上婚。我都不知道他老了以后自己孤零零的咋辦……”
“……”我干笑。
爺爺對外都夸我孝順才沒結(jié)婚,實際上他完全沒張羅過我結(jié)婚的事。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是不希望我結(jié)婚的。不然怎么別人家老人見孩子二十五歲沒對象就急得團團轉(zhuǎn)。我都三十了,同村人甚至以為我有病,這樣爺爺都不急。
我以前還問過老頭,有沒有人私下給我說過媒。他當(dāng)時半天沒吱聲,過了一會忽然潸然淚下。給我嚇得,從那以后再也沒問過。
杜奉予聽爺爺給我這頓贊美,也想起剛才出門時發(fā)生的那些事,不禁對老頭明夸暗諷起我:“您不用擔(dān)心,表哥一出門就有人趨之若鶩,以后少不了人陪�!�
聽他故意叫我表哥,我連忙不適應(yīng)地搔搔后脖子上的雞皮疙瘩。聽完后半句更是沒忍住直接笑出來�?磥硐挛缃o他氣壞了,憋到現(xiàn)在才發(fā)作。
我給杜奉予夾了兩塊肉,提醒他,“表弟,趨之若鶩是貶義詞。來,快多吃點肉,看你今天瘦的。”
杜奉予把我夾給他的肉全丟回給我,補充道:“尤其人非常真誠,還很有文化�!�
爺爺不知道杜奉予在諷刺我,聽完他的話,愣怔幾秒,放下酒杯嘎一下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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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九竅玉11:在王家的沖突
飯后,我收拾完碗筷,就準(zhǔn)備好出活的家伙,轉(zhuǎn)身去對面二嬸家借了個倒騎驢。
要帶爺爺出門開蹦蹦是不行的。老頭年紀大了,骨頭酥,身上也沒幾兩肉,蹦蹦一顛身子受不了。倒騎驢雖然比蹦蹦慢一些,但坐著平穩(wěn),是我們爺倆出遠門的主要交通工具。
往常出遠門,我作為家里的重勞力,自然全權(quán)負責(zé)騎車的活。但這次,杜奉予不同意了。
他覺得自己比我高比我壯,在倒騎驢上坐著不好意思,跟我墨跡了半天非要騎車。
我說倒騎驢和小三輪不一樣。倒騎驢的車廂在前,人在車后面騎,拐彎時全靠手和腰使勁兒硬扳,一個不對后輪還會打滑,不好騎。
他不管,就非要騎車。我沒辦法,只得把車給他試試。
我瞅杜奉予這架勢就知道他第一次騎這玩意兒,都沒敢上車,在后面小跑跟著他們。結(jié)果也不出我所料。開始的直路沒出問題,剛到第一個彎路時,那車的苗頭就不對了。
杜奉予帶著老頭直奔溝里騎,等他想拐彎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我眼瞅著老頭扭身給了我個訣別的眼神,連忙上前握緊車座,使勁把車往后拉。
等倒騎驢將將停在溝邊,杜奉予滿頭冷汗地回頭看我。
我苦笑著調(diào)侃他:“沒事,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嘛。”
杜奉予還想再試試。
我連搖頭帶擺手,生怕他給老頭嚇出病來。就避著爺爺壓低聲音對杜奉予說:“咱家大姑娘還是去轎里坐著吧。你表哥就這一雙好鞋,你再試兩次底子都要磨漏了。”
杜奉予剛想說什么,不知為何忽然往我身后看了眼,最后沒吱聲直接下來去車里坐著了。
我納悶,一回頭就瞧見自己身后那個拎桶的女人。
她似乎正要去河邊洗衣服,看見我就直接站在那不動了,眉目間有些苦澀。
爺爺與她對視一眼,默默低下頭。杜奉予不明所以,好奇地打量著我們。
“你是旺旺不?”那女人也看見杜奉予,柔聲問道。
杜奉予頓時驚訝地望向她。
“……”我面無表情地跨上車,沒給他們對話的時間,腳一蹬騎著倒騎驢飛快地離開。
車上多了個杜奉予,就好像多了二百斤苞米一樣沉,騎著比平時費勁多了。不過我愿稱之為甜蜜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