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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是什么都好,阿勒坦絕不能死!”

    阿勒坦絕不能死。荊紅追記得這是蘇大人第三次說出這句話。

    第一次是在陜西,黑朵大巫利用了嚴(yán)城雪對北漠人的仇視,以嚴(yán)氏毒針刺殺阿勒坦嫁禍大銘,意圖挑起兩國紛爭。阿勒坦中毒昏迷,被侍衛(wèi)隊送去烏蘭山圣地醫(yī)治,卻于中途遭黑朵截殺,不知下落。瓦剌盛傳阿勒坦已死于銘國官員手中,虎闊力勃然大怒,宣布向銘國復(fù)仇。那時候,蘇大人就說過:阿勒坦絕不能死!

    第二次是在山西,蘇大人來給靖北軍當(dāng)監(jiān)軍,卻對豫王“取阿勒坦首級”的說法并不贊同。蘇大人對他說,兩國之間除了戰(zhàn)爭以外,還有其他的路子可走,不是納貢和談,而是外交術(shù)�?繌姶髧Φ幕ハ嗾饝�,坐在一張桌子上分吃利益蛋糕,各取所長地合作,同時聯(lián)手制裁覬覦利益的第三方。阿勒坦不能死,因為蘇大人認(rèn)為此人是北漠首領(lǐng)中最能溝通的那一個。

    眼下,雙方兵戎相見,儼然已是你死我亡的仇敵,蘇大人又以什么理由說出這句話?

    是因為在失憶的這段時間,蘇大人與阿勒坦朝夕相處,生出了不該有的情愫?荊紅追指尖真氣微泄,瞬間將尚未射出的箭矢震為齏粉。

    “大人!”他沉痛地說道,“你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他阿勒坦難道就查不出來?明知你是大銘內(nèi)閣重臣,天子之師,卻要強娶你為可敦,這不是利用你來打擊我國君臣民心,又是什么!他有沒有考慮過,萬一此事傳遍中原,且不說老皇帝與小皇帝怎么看待大人,就連大銘百姓也會視大人為叛國逆賊,屆時千夫所指、萬眾唾罵,以大人如此要顏面、重名聲的性子,恢復(fù)記憶后又如何自處?!”

    蘇彥愣住了。按理說,這是原主蘇清河的身份與立場,就算被唾罵也與他蘇彥無關(guān),他無需有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但是為何只要一想到那副情景,就會渾身寒毛直豎,如墜冰窟?

    所以他打心眼兒里拒絕婚禮,拒絕可敦的身份,會不會也和潛意識有關(guān)?

    “阿勒坦不知道原不知道我失憶前的身份,他并非利用我,只是執(zhí)著地認(rèn)為找到了命定伴侶�!辈还苓@個武功卓絕的灰衣劍客信不信,蘇彥都要替阿勒坦正名,“阿勒坦不能死,因為我想促成兩國結(jié)盟,平息導(dǎo)致兩國百姓生靈涂炭的戰(zhàn)爭。

    “即使才疏學(xué)淺,即使人微言輕,但我既然來到這個世界,得到了阿勒坦還有你、沈柒、豫王、老夜與老霍、斡丹、赫司那么多人的善意與保護,親眼見到民眾的疾苦,聽見他們的呼聲,那么我就不能坐視不理,不能只管在大銘或是在北漠享受高官厚祿、權(quán)勢地位,而不盡全力去貢獻自己的所知所學(xué),去努力改變這個世道!哪怕只是朝著更好的方向前進了那么一點點,也算我蘇彥來得有意義、活得有價值!”

    荊紅追心中震撼,一時間說不出話。

    大人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阿追和其他所愛故交,甚至忘記了在大銘生活與經(jīng)歷的一切但蘇清河仍然是蘇清河,“愿為舉火之人”的靈魂成色,無論失不失憶都不會改變。

    荊紅追怔然地?fù)荛_流矢,格開兵刃,直至飛濺而來的一滴血珠打在臉頰,方才徹底清醒,沉聲道:“豫王與阿勒坦對上了�!�

    蘇彥心下一凜,定睛望向前方,果然在漫天沙塵中隱約窺見兩騎交鋒的身影,一個黑騏玄甲,長槊在握;一個青驄皮袍、手持彎刀,正纏斗在一處。

    馬蹄掀起黃塵彌漫,交戰(zhàn)騎兵來回穿梭,蘇彥實在看不清兩人的具體情形,只感覺槊影揮過人體,疼得他向后一哆嗦。

    荊紅追目力極好,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見自家大人緊張得不行,攥在他臂上的手都要冒青筋了,只得嘆道:“我?guī)痛笕擞^戰(zhàn)罷。阿勒坦被豫王的槊尖傷了左胳膊,但不嚴(yán)重,猶有八九分戰(zhàn)力。”

    “他們兩個誰會贏?”

    “就馬背上單打獨斗而言,各有優(yōu)勢。豫王坐騎神俊、槊法精湛,開闔處有龍拏虎攫之勢。而阿勒坦天生偉力、刀法兇猛,進退間亦不乏敏捷機變�!�

    “那到底再打下去誰會贏?”

    “豫王�!鼻G紅追略作停頓,接著道,“但黑云突騎怕是形勢不妙。兵力懸殊太大,又不占天時與地利。除非豫王不僅贏得幾手,還能當(dāng)場斬殺阿勒坦,才會有轉(zhuǎn)機。大人,我們該走了�!�

    “去哪里?”蘇彥一怔,回想起方才豫王下的軍令如果局勢不利,就叫荊紅追帶他離開戰(zhàn)場,去威虜鎮(zhèn)搬援兵。

    “荊紅追。”蘇彥念著有點別扭。似乎有更省事、更順口的叫法,他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阿追!對,阿追,阿追!你帶我靠近點,近到阿勒坦能看到我、聽到我說話的距離,可以嗎?”

    荊紅追被連接幾聲“阿追”叫得心醉,緊接著聽見這個堪稱離譜的要求,搖頭道:“戰(zhàn)場廝殺聲震天,大人要想讓阿勒坦聽見你的聲音,得湊到他與豫王的彎刀長槊下嘶吼才行�!�

    蘇彥不甘心:“可你一定有辦法對吧?你武功那么強,跑起來比馬還快那啥,高手風(fēng)范拿出來呀!”

    大人,武功高強可以夸,“跑起來比馬還快”就算了吧。

    荊紅追哪里經(jīng)得起他家大人的懇求,無奈地棄弓拔劍,一手捉住韁繩,附耳道:“在我控馬、擊開流矢與兵刃時,大人一定要坐穩(wěn),萬一綁在腰間的皮革斷裂,你就緊緊抱住我執(zhí)韁的胳膊,千萬別把頭手探出去,記住了?”

    蘇彥緊張地點點頭,只覺他手中韁繩一抖,胯下戰(zhàn)馬驟然提速,朝著交戰(zhàn)中心的兩團人影沖去。

    風(fēng)聲呼嘯,騎兵們的兵刃與箭矢撲面而來,都被荊紅追滴水不漏地逐一擊飛,如同暴風(fēng)驟雨中一座巋然不動的山峰。蘇彥這才真正意識到身后這個灰衣劍客的強大之處只要一劍在手,便能縱橫四海,仿佛天底下沒有任何人力與物力能傷及他。

    這樣的絕世高手,甘愿伏身成為原主的侍衛(wèi),哪怕舉止再親密,也依然一口一個“大人”地放低姿態(tài),仿佛始終謹(jǐn)守著某種被他視為準(zhǔn)繩的本分。蘇彥有點唏噓之余,不禁懷疑這個荊紅追對原主也許只是暗戀,并沒有實際上發(fā)生關(guān)系?因為始終不敢冒犯他的大人,所以只能趁著“失憶”偷偷揩油。這么一想,頓時覺得對方看得順眼了許多,是個發(fā)乎情、止乎禮的好漢子。

    不多時,兩人一騎已逼近交手中的阿勒坦與豫王,相隔只有十丈,能清楚地看見人影了。但因周圍戰(zhàn)斗喧囂,蘇彥覺得自己再拼力呼喊,對方也聽不見。

    荊紅追勒馬停駐,松開韁繩,把掌心抵在蘇彥的丹田處:“大人盡管正常說話,我會用真氣將聲音送到他們耳中�!�

    真氣還有這等功效?武俠中的傳音入密啊這是!蘇彥嘗試著叫了一聲:“阿勒坦。”

    果然見阿勒坦猛然轉(zhuǎn)頭,循聲望向他,流金雙瞳驀然亮起,張嘴叫了聲什么。蘇彥聽不清,但從口型判斷,應(yīng)該是“烏尼格”。

    豫王本可以趁對手走神,給他一槊,但也被這聲音驚到,同樣轉(zhuǎn)頭望來,朝荊紅追皺起眉頭,運足中氣喝道:“荊紅追!你奉的軍令呢?!”

    荊紅追朝豫王滿懷歉意地抱拳:“先奉大人之命,再奉軍令�!�

    豫王簡直要被這個“大人之命就是圣旨”的貼身侍衛(wèi)氣死:“他失憶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他恢復(fù)記憶后會后悔的!”

    荊紅追道:“他的確失憶了,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使將來后悔,也有我陪著他,遇山開山,遇水搭橋�!�

    蘇彥簡直要把“阿追”引為知己了,心想媽的這么忠誠又貼心的侍衛(wèi)誰不想要��!偶爾愛摸個一兩把的就讓他摸唄又不掉塊肉!

    “圣汗殿下,豫王殿下,”蘇彥集中精力,注視著兩軍主將,“都退兵吧!”

    阿勒坦面色一沉。豫王嘴角掛起一抹頭疼又無奈的哂笑。

    “這一仗為何而打?”

    豫王抖落長槊上的血滴,一指阿勒坦:“你問他!為何要興兵進攻大銘邊境,擄走我靖北軍的監(jiān)軍大人!”

    阿勒坦震聲道:“為了草原部族的活路!為了經(jīng)年不公的交易!為了救回被你強搶走的我的可敦!”

    豫王凌厲地瞪向他:“誰是你的可敦!趁清河失憶強取豪奪來的名分,也配栽贓在他頭上?你要真是條漢子,就等他恢復(fù)了記憶,再來問他愿不愿意嫁給你!”

    阿勒坦愕然望向蘇彥:“你失憶?那么你告訴我的身世都是編造的?”

    蘇彥實在沒想在這個時候、這種局面中攤牌,三言兩語又說不清,只能含糊道:“不是失憶這么簡單咳,也算是一種失憶吧!總之我不是故意騙你。一頭霧水地落在陌生軍隊手里,成了俘虜與奴隸,語言又不通,那種情況下任誰都會想著自救好嘛。我若不編造個合情合理的身份,真要被當(dāng)做奸細(xì)砍頭了�!�

    他說得懇切,阿勒坦心里倒也體諒了幾分,仍不滿地道:“回到旗樂和林后,你可以向我坦白,可你沒有。”

    “我因為撞傷了腦袋,都不記得這具軀殼以前是什么身份、做什么的了,怎么坦白?圣汗不是也說,以前的事忘了許多,我若是要你逐一說明,你能回憶得起來嗎?”蘇彥抓住機會倒打一耙,反正氣勢上絕不能輸。

    撞傷腦袋不假,自己因中毒而損失了部分記憶也沒錯,阿勒坦不好再責(zé)備他,便說道:“只要你能回到我身邊,其他的我一概不追究。這場仗也就不必打了�!�

    “放你娘顛倒黑白的狗屁!”豫王回到軍營后,行伍之氣重回身上,又被當(dāng)面撬墻角,恣睢無忌地爆了粗口,“弄清楚是你趁暴風(fēng)雪搶了我的人,如今這叫完璧歸趙。我沒追究你們就不錯了,再胡攪蠻纏,斬了你這北蠻子的首級,掛在靖北軍的轅門示眾!”

    阿勒坦大怒,厲聲喝:“來斬!我下一把薩滿法器便是用你的腿骨做成!”

    見兩人又戰(zhàn)成一團,蘇彥以手覆額,咬牙道:“阿追,調(diào)大音量,好好照顧一下這兩雙不聽人話的耳朵�!�

    荊紅追點頭:“大人隨意說。保證旁人聽不見,他兩個震耳欲聾�!�

    蘇彥褒獎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氣沉丹田,舌綻春雷:“都他媽的給老子住手�。。 �

    猶如雷霆自九霄當(dāng)頭劈下,交戰(zhàn)中的兩人各自向后仰身,不由自主地用手掌捂住了耳朵。戰(zhàn)馬也被主人的驟然動作驚到,接連后退了幾步。

    蘇彥對這效果滿意極了,又拍拍荊紅追的胳膊,示意可以小聲點了,然后開口說道:“阿勒坦,你看過來,聽我說�!�

    阿勒坦放下手掌,神色復(fù)雜地望向他的在瞬間爆發(fā)出驚人氣勢的可敦,“草原雄獅的頭銜將來可以易主了”的念頭一閃而過。

    在他的注視下,蘇彥又恢復(fù)了文質(zhì)彬彬的書生模樣,十分心平氣和地說:“圣汗,我的確不能成為你的可敦�!�

    豫王面露得色,指間戲謔地轉(zhuǎn)了一下長槊。阿勒坦則如冰雪覆頂,目中透出失望而挫敗的憤怒與傷痛。

    “但是阿勒坦,我愿意成為你的烏尼格�!碧K彥說著,從懷中取出那根墨綠色的緞帶即使跳河后更衣,他也沒忘了把這緞帶繼續(xù)帶在身上然后鄭重地扎在了額間,朝阿勒坦微微一笑,“我不想要金礦、名貴的波斯地毯與攝政王的尊榮,也不想看見血肉飛濺的戰(zhàn)場。你先退兵,然后帶著真心,而非帶著軍隊來找我,我就跟你走。

    阿勒坦怔住了,難以置信,驚喜交加。

    豫王也怔住了,難以置信,五雷轟頂。

    “時限是十日�!卑凑瞻⒗仗怪罢f的,離毒發(fā)還有十余日,這個期限內(nèi)肯定來得及。

    “記住,真心與誠意,好好想想我要的是什么。”

    說完,蘇彥又望向豫王:“別打了,再打下去,就算阿勒坦單挑輸給你,黑云突騎也將遭到重創(chuàng)。留著靖北軍的有生力量,放在更有意義的戰(zhàn)場上不好嗎?”

    豫王不甘地怒視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蘇清河,你這趟北漠之行可有不少好事,得向本王老實交代!”

    荊紅追下意識的把胳膊往蘇彥腰間一攬,是全無底線的保護架勢,道:“我也想聽這份交代,但還請豫王殿下不要‘嚴(yán)刑逼供’的好。”

    阿勒坦現(xiàn)在就想把人帶走,但知道蘇彥其人外柔內(nèi)剛,這番話既然當(dāng)眾撂下,就不可能收回。再說,烏尼格想要他帶來的真心與誠意究竟是什么,他也得仔細(xì)想想。十日之內(nèi),他一定能找到他的小狐貍,毛茸茸地團在臂彎里,帶回家。

    吹了一聲尖銳曲折的唿哨,引得頭頂天空群隼唳鳴不止,阿勒坦干脆地下令撤兵。

    豫王也命人鳴金。

    兩支軍隊的騎兵手持兵器,各自戒備地驅(qū)馬后撤,逐漸在中間拉開安全距離,把陣中的四人身影,像退潮的礁石般顯露出來。

    阿勒坦深深地看了蘇彥一眼:“烏尼格,我相信你說到做到。”

    蘇彥伸手觸摸額間眉勒:“正如我相信阿勒坦的心意�!�

    阿勒坦笑起來,迎著拂曉晨光的流金眼瞳中,依稀又尋回了昔年的草原秋陽般的澄朗氣息。他以右手撫著心口,朝蘇彥微微欠身,調(diào)轉(zhuǎn)馬頭,喝道:“走!”

    豫王心里的酸、辣、苦,沿著血液流遍全身,連長槊都仿佛要握不住了。他一時殺不了阿勒坦,又奈何不了蘇清河,便拿煞氣騰騰的目光瞪向荊紅追:“你也撞了腦袋?由著清河挖坑給自己跳!”

    荊紅追反問蘇彥:“倘若阿勒坦帶來的東西讓大人滿意,大人真要跟他走?”

    “是啊,說到做到。我說了跟他走,但又沒說走了以后就不回來。”蘇彥目中閃過狡黠之色。

    豫王含怒道:“阿勒坦敢再來,我必殺之�!�

    荊紅追瞥了豫王一眼,問蘇彥:“‘回來’的意思是,大人愿意隨我們回大銘?”

    “我必須要去一趟大銘,不然怎么達成我的目的?屆時還要借助豫王殿下的力量呢�!�

    豫王此刻并不想跟蘇清河說話,只想找個不被打擾的地方把人肏暈,然后看看能不能恢復(fù)記憶,不能的話就多肏幾次。他對荊紅追說:“先南下去威虜鎮(zhèn)與華翎匯合,暫時歇腳。好好探一探他腦袋里的病灶!”

    第398章

    腦子里有個包

    帶著兩萬靖北軍在威虜鎮(zhèn)附近待命,隨時準(zhǔn)備接應(yīng)黑云突騎的華翎,與叛逃出旗樂和林,準(zhǔn)備找個暫住地背刺阿勒坦的胡古雁撞了個正著。

    兩邊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一仗。華翎身上又中一箭,但好歹雪了前恥,因為以逸待勞,提前發(fā)現(xiàn)敵軍動向并設(shè)下埋伏,把胡古雁麾下三萬騎兵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

    胡古雁又想回瓦剌王庭去,謀士嚴(yán)瑯繼續(xù)攛掇他往南行軍:“靖北軍大部人馬全在北漠境內(nèi)游擊,銘國邊境空虛,我們不如先進攻河套,繼而直搗靖北軍的老巢太原,一來合了兵法中趁火打劫之計,二來又可以搶得人畜錢糧過冬。此戰(zhàn)但凡有斬獲,便算是個大功績,對提升臺吉在草原的聲望大有裨益�!�

    “阿勒坦那邊難道就這么放過了?”胡古雁想起養(yǎng)兄弟仍如鯁在喉,非得親眼見其殞命才安心。

    嚴(yán)瑯道:“當(dāng)然不能。即使臺吉放過他,他也必定不會放過你。只是眼下時機不佳,須得徐徐圖之。臺吉你想,幾萬靖北軍藏身在旗樂和林附近,定是要與豫王匯合后進攻王都,阿勒坦焉能不回師來救?到時兩軍鏖戰(zhàn)拉鋸,我們避其鋒芒先去劫掠銘國,待兩軍戰(zhàn)力疲竭,再殺個回馬槍。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好嗎?”

    胡古雁被說得心動。他本就不滿阿勒坦因為幾場暴風(fēng)雪就撤兵的決定大軍都行到云內(nèi)平川了,再近一步就是河套與長城,竟然在敵國門外止步,眼望寶山空手而歸?

    如今正是趁虛而入的好機會。阿勒坦做不到的事,他胡古雁做到了,此戰(zhàn)既能補充大量物資,又能打擊阿勒坦的聲望,何樂而不為?

    當(dāng)即整頓戰(zhàn)后人馬,尚余兩萬多人,兵臨京師幾無可能,但叩關(guān)劫掠綽綽有余,胡古雁重新規(guī)劃了行軍路線,打算南下后取道沙井,從偏頭關(guān)西北入侵,經(jīng)由岢嵐縣深入晉中地區(qū),狠狠殺掠一通。

    嚴(yán)瑯垂目注視大銘地圖關(guān)防線上的太原軍鎮(zhèn),神色莫測。

    豫王帶著黑云突騎,與荊紅追、蘇彥一同來到威虜鎮(zhèn)時,戰(zhàn)火硝煙剛剛散盡,華翎正忙著指揮人手打掃戰(zhàn)場,收殮陣亡將士的遺體。

    威虜鎮(zhèn)被毀得七七八八,牧民們?nèi)唤壴趲讉大穹帳里,男女老幼均是一臉愁苦,等待一場又一場的戰(zhàn)役過去。之前是韃靼與瓦剌打仗,如今北漠一統(tǒng)了,又要與銘國繼續(xù)打仗,他們的羊群沒有喪生狼口和風(fēng)雪,而是死在馬蹄、流矢、火銃槍彈與過度驚嚇之中。

    豫王與華翎等人對這些非我族類的慘狀無動于衷,不會去做那些殺虜?shù)谋┬校参幢卦谝馑麄兊乃阑睢?br />
    蘇彥卻因為與北漠百姓有了更深的接觸與了解,于心不忍,勸說豫王:“都是些無辜的牧民,放了吧?”

    豫王因他當(dāng)著自己的面琵琶別抱,還表示愿意跟阿勒坦走,一路上都在生氣,沉著臉不理睬。

    華翎見氣氛不對,偷偷把蘇彥拉到一邊,說:“蘇大人,將軍在氣頭上,你別與他計較。說來將軍好久沒生悶氣了,他越是這樣,越表明心里在意,跟自己鬧別扭呢�;仡^蘇大人給他勸幾壇酒,再說些軟話哄哄也就沒事了。將軍還能真生您的氣?”

    蘇彥并不覺得自己哪兒做錯了。與豫王、荊紅追和沈柒有關(guān)系的是蘇清河,又不是他蘇彥,他依著本心與使命感,選擇幫助阿勒坦活命與建立兩國聯(lián)盟,有什么問題?

    但豫王一改前態(tài),對他冷著個臉子不理不睬,他也覺得有點沮喪,心想:低頭說軟話不可能,陪著喝喝酒還是可以的。

    “那些牧民能放了嗎?”蘇彥又問華翎。

    華翎搖頭:“現(xiàn)在不行。北漠男丁全民皆兵,你別看這會兒拿起羊鞭是牧民,回頭執(zhí)弓上馬就是騎兵。只囚禁已經(jīng)算是仁慈,等我們大軍離開此地時,不去殺戮他們便是了�!�

    蘇彥知道豫王只是打算在此暫歇,想必牧民們關(guān)個幾天也就自由了,所以也就不再繼續(xù)說情。

    用餐、洗漱之后,蘇彥回到分配給自己的氈帳里休息。從出宮、跳河到臨陣、行軍,一波三折,他覺得從身到心都疲憊得很。

    剛脫了衣袍與靴子躺上床,氈帳的門被人掀開,卸了盔甲的豫王領(lǐng)頭走進來,隨后是荊紅追。

    蘇彥坐起身,皺眉道:“兩位有什么事?夜深了,我準(zhǔn)備就寢,有事明日再說。”

    豫王左手拎酒壇,右臂挽了好幾圈細(xì)長繩索,朝他微微冷笑:“正是要趁夜深人靜,無人打擾時來找你,重、溫、舊、夢。”最后四個字說得慢條斯理,仿佛在舌尖同時裹纏著曖昧的溫情與不堪的威脅。

    蘇彥心底警鈴大作,一邊極力保持冷靜,一邊悄悄將手伸入被窩,摸索他從戰(zhàn)場上撿到后藏起來的一把割肉小刀,嘴上說道:“我與王爺初識不過一二日,哪來的舊夢,況且王爺不是答應(yīng)過我,會注意保持距離?”

    豫王把酒壇放在案幾上,一圈圈慢慢解著手中長繩:“本想給你時間調(diào)理,可你做了什么?在戰(zhàn)場上向敵酋示好表白,還給人十日時間去準(zhǔn)備聘禮,接下來是不是準(zhǔn)備當(dāng)著本王的面,與他洞房花燭?與其讓你去浪個北蠻子野漢,不如綁起來直接辦了,說不定受些刺激,就能恢復(fù)記憶。”

    蘇彥恨不得跳起來抽豫王大嘴巴子,但鑒于雙方戰(zhàn)斗力懸殊到?jīng)]法計算,只能另尋出路,他勉強干笑:“王爺說笑了,什么聘禮花燭的,沒這回事!那什么,孫子有云‘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這也是用計降他,王爺千萬莫要誤會�!�

    豫王向荊紅追耳畔微語:“這是真失憶,絕非假裝,否則我說他浪,他當(dāng)下就能把我天靈蓋掀了�!�

    荊紅追板著個臉,同樣微聲回道:“你再言語羞辱大人,我也想把你天靈蓋掀了�!�

    豫王倨傲地嗤了聲,轉(zhuǎn)頭又道:“少花言巧語。要么乖乖配合,要么繩索與烈酒選一個�!�

    這是被捆綁著強上和被灌醉了強上二選一?蘇彥嘴角的干笑變成了忍怒的肌肉抽動,咬牙道:“當(dāng)著阿追的面,王爺就不要再嚇唬我了。他是個忠肝義膽的好侍衛(wèi),不會眼睜睜看著王爺對我實施暴行�!�

    “忠肝義膽?”豫王像聽到了個天大笑話,面露嘲諷,一步步逼近床邊,“一個逮著空就爬床的侍衛(wèi),你倒跟我說說怎么個好法?是把件好,還是功夫好?”

    臥槽,看似聽話的侍衛(wèi)也是個狗比!完了,這下我真要涼!蘇彥忍無可忍,將驟然拔出的小刀往對方身上刺去可惜沒刺到肉,只削斷了手上的繩索。

    豫王欣賞地吹了聲口哨:“比從前的棋盤又厲害了�!�

    蘇彥怒視他:“畜生!”

    又怒視荊紅追:“畜生不如!”

    “夠了!”荊紅追一拳砸向豫王,豫王曲臂去擋他手腕內(nèi)側(cè)。勁力相格后真氣猛地炸開,豫王被震退了兩步。

    蘇彥只覺一陣厲風(fēng)撲面,下意識后仰,腦袋撞在帳壁上,幸虧不是硬的,不然他怕自己又要腦震蕩。

    荊紅追伸手托住蘇彥的后腦勺,低聲道:“大人莫要聽這浪蕩子胡言亂語,他故意嚇唬你的。一會兒我要為大人探查體內(nèi)經(jīng)脈,他怕你因為抗拒而受內(nèi)傷,便想著先兵后禮,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好讓你乖乖配合�!�

    蘇彥很不爽:“狗屁,我看他就是惡趣味,愛玩捆綁的變態(tài)流氓!”

    豫王微怔,厚著臉皮笑起來:“要說好這一口的究竟是哪個,上次可是清河你親手綁的我,還對我說什么對了,說‘將軍這副健壯身軀被五花大綁的模樣,令我頗有些意動,日后能否時常見到?’莫非清河連這個也忘了?”

    蘇彥露出被雷劈的表情,心里把不要逼臉的原主唾棄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荊紅追則愣了一下,皺眉道:“大人有這喜好,怎么從不對我說起,是嫌屬下身板不夠健壯么?”

    你都一劍破萬法了,再健壯你還不得上天?蘇彥深吸口氣:“行,好樣的,你們的殺威棒奏效了。我接受檢查,只要你們不把任何東西伸進我的身體,可以了吧?”

    荊紅追為難道:“任何東西真氣也不行?”

    練武之人的真氣究竟是個啥玩意兒?算了,就當(dāng)是B超吧,蘇彥勉強答應(yīng):“只能真氣,其他一律不行!”

    荊紅追松口氣,請?zhí)K彥盤腿擺出個五心朝天的姿勢,自己也脫靴上床,坐在他身后,正色道:“一會兒我會將自身真氣輸入大人體內(nèi),分化為萬千細(xì)絲,沿著體內(nèi)所有經(jīng)脈慢慢推進,沿途打通淤塞、活絡(luò)血氣,最后行至大人后腦受傷之處,探查究竟是什么影響了大人的記憶。

    “運功期間,大人不會覺得痛楚,或許會有一些經(jīng)脈漲熱、拉扯的感覺,還請大人稍加忍耐,只管放松全身,絕不能亂動,以免我真氣走岔,危及大人�!鼻G紅追之前也考慮過點穴甚至把人弄昏睡之類,但效果都比不上自然放松地去接受來得好。

    蘇彥無奈點頭:“放心,我這人惜命得很,從來都是謹(jǐn)遵醫(yī)囑。不過阿追你可得替我兜底,我這是(不得不)信你,才讓你任意施為的�!�

    荊紅追聽得心口發(fā)熱,沉聲道:“我會拿自身性命給大人兜底。”

    豫王又嗤了聲,對蘇彥說:“別聽他動不動就把‘命給大人’掛嘴邊,攻心呢這是。有我給你護法,他萬一出岔子,我會立刻接手,將你體內(nèi)的真氣全部導(dǎo)入我的體內(nèi),要炸也是炸我的經(jīng)脈,你不會有事�!�

    荊紅追斜乜了豫王一眼:“他這是賣恩,大人不必聽在耳中。”

    蘇彥被兩個互相揭短的狗比吵得頭疼,不耐煩道:“廢話少說,快點開始。”

    荊紅追將雙手掌心貼在蘇彥的后心,開始輸入真氣。蘇彥盡量放松身體,仍忍不住有些緊張地閉上雙眼。

    豫王站在床邊,面上神色自若,體內(nèi)真氣卻蓄勢待發(fā),隨時準(zhǔn)備應(yīng)對意外。

    這次的操作,比之前面對景隆帝要輕松不少,因為景隆帝當(dāng)初臥床昏迷多時,氣血兩枯,腦中病灶又十分嚴(yán)重復(fù)雜。而蘇彥體內(nèi)淤塞的經(jīng)絡(luò)結(jié)節(jié)并不多,他可以較為輕易地打通。

    他的真氣在蘇彥體內(nèi)分化為網(wǎng),各線推進,最后有幾縷行至腦內(nèi)時,果然在枕骨處發(fā)現(xiàn)部分脈管斷裂與萎縮的痕跡,想必就是在暴風(fēng)雪中被那塊突出地面的尖銳巖石撞傷的后遺癥。

    相比人體龐大的脈絡(luò)網(wǎng),這幾根斷裂、萎縮的脈管并沒有什么打緊,一個尋常人若是走路不小心踢到凳子,小腿也免不得撞破幾根血管子。

    而問題是出在,從脈管斷裂處涌出的鮮血在腦中無處引流、難以化散,故而板結(jié)成一團銅板大小的淤血塊,也不知剛好壓迫在哪處腦髓上,估計這便是失憶的原因所在。

    荊紅追探明病灶后,真氣如百流退水,緩緩撤出蘇彥體內(nèi),睜眼長出了一口氣。

    豫王見他只額角滲出點薄汗,比起上次給皇兄探查時的汗透重衣顯然要輕松許多,便也大松了口氣,問:“情況如何?”

    蘇彥也有些緊張與期待:這具身體上次腦袋撞得挺嚴(yán)重,該不會留下什么像不定時炸彈一樣的后遺癥吧?

    荊紅追道:“是淤血塊。只需定期以療傷的真氣加快病灶附近的血液流動,再佐以活血散瘀的湯藥每日煎服,也許用不了太長時間,就能使淤血塊逐步融化。沒有了血塊壓迫,大人的記憶很可能就會恢復(fù)�!�

    還好還好,只是腦內(nèi)淤血。蘇彥也松了口氣,而且聽起來淤血量不大,只需要通過真氣和藥物進行吸收,不需要腦穿刺就能治好。

    治好之后呢?原主意識肯定是沒了,那么記憶會自動灌輸進他的大腦嗎?

    沒可能啊,記憶是意識的產(chǎn)物。可萬一到時候他的腦海里真的出現(xiàn)了原主與姘頭們胡搞瞎搞的畫面,豈不是要讓他尷尬與羞恥到撞墻?那時他究竟是蘇彥,還是蘇清河?

    蘇彥“噗”地往后一躺,虛著眼,失焦地望向帳頂,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從哪兒來”“我要到哪兒去”的靈魂拷問。

    “啊”他蜷身抱著腦袋,為不久將來可能降臨的直男地獄提前哀嘆,“海王攏共多少奸夫,都他媽一起上吧!就當(dāng)我腦子里多了塊IMAX巨幕,專播限制級畫面。老子千錘百煉老司機,鋼鐵一樣的神經(jīng),受得��!”

    豫王皺眉直視荊紅追:“你剛才真氣有沒有走岔,不小心碰到他哪根腦筋了?”

    荊紅追反復(fù)回想,確認(rèn)道:“沒有。”

    “那清河說的話為何本王一句也聽不懂?”

    “我倒是聽懂了一句�!鼻G紅追俯身湊到蘇彥耳邊,真心實意地勸道,“大人不要說賭氣話,一起上的話,大人肯定受不住。”

    蘇彥惱羞成怒兼過河拆橋,轉(zhuǎn)身一掌呼在侍衛(wèi)頸側(cè)。

    對荊紅追而言,這點力道比春風(fēng)拂面還不如。他摸了摸頸上大人指掌留下的余熱,十分不甘、沉痛又無奈地咬牙:“最多只能一個個輪著來�!�

    第399章

    他想成為的人

    由于蘇彥的強行干涉,阿勒坦與豫王虎頭蛇尾地打了小半場仗,彼此傷亡都微小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收兵后的圣汗在拂曉晨光下調(diào)頭直奔旗樂和林,兩個時辰后回了城。

    守城的斡丹不料他這么快回來,高興地迎上前:“阿勒坦,你奪回烏尼格了?”他的目光落在對方染血的皮袍袖管上,當(dāng)即變了臉色,“你受傷了?!”

    “一點皮肉傷�!卑⒗仗共灰詾橐獾卦谕鯇m大殿坐下來,脫下半邊袍子,袒露出被利刃割傷的胳膊,在斡丹的幫助下用烈酒沖洗傷口,隨后敷上自制的藥粉,用紗布包扎好。

    “我找到人了,就在豫王的軍隊里,昨夜那個灰衣劍客也在。按照豫王的說法,蘇彥的真實身份是靖北軍的監(jiān)軍�!�

    斡丹大驚:“他是銘軍的奸細(xì)?”

    阿勒坦皺眉搖頭:“不是奸細(xì)。你也知道他在云內(nèi)城的那場暴風(fēng)雪中撞傷腦袋,所以什么都記不得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又怕被我們當(dāng)做奸細(xì),故而自稱是中原士子。想來也沒錯,他能在銘國做官,八成是士子出身�!�

    “一個銘國的官員!失憶被救才留在你身邊”斡丹混亂過后,很是替阿勒坦頭疼起來,“這真是神樹給你選擇的命定者?將來某天他要是恢復(fù)記憶,會不會背棄你跑回銘國去?”

    阿勒坦苦笑了一下:“即使沒恢復(fù)記憶,他也不愿成為可敦�!�

    “為什么?難道他覺得圣汗配不上他?”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阿勒坦回想著蘇彥的言辭與態(tài)度,找到了個合適的形容,“即便求婚的不是北漠可汗,而是大銘帝國的皇帝,他也不愿意成為皇后。他可以為臣,甚至是客卿,但絕不肯把自己歸附在另一個男人名下。越是公開所謂‘妻’的名分,對他而言越是一種難以忍受的、對自我的失御。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斡丹思索片刻,感慨地點頭:“雖然看起來不夠強壯,但他是真男人�!�

    阿勒坦道:“也是我的可敦至少在我心里永遠(yuǎn)都是�!彼肓讼�,忽然又欣慰地笑起來,“他說自己確實不能成為圣汗的可敦,但卻愿意成為阿勒坦的烏尼格�!�

    斡丹琢磨了一下其中的不同,撓著額發(fā)說道:“我怎么覺得這樣也不錯,說明他不圖名分,就圖你這個人�!�

    阿勒坦起身穿好衣袍,活動了一下受傷的胳膊,朝蘇彥之前住的寢殿走去:“所以一廂情愿地求婚是不對的,如果我真心愛他,就該去思考他的所欲所求�!屗蔀槲业娜恕呛苤匾�,‘讓他成為他想成為的人’更重要�!�

    寢殿內(nèi)昨夜的打斗痕跡早已收拾干凈,阿勒坦逐一檢視蘇彥使用過的器具,希望能從中得到點提示。很快,他就在桌面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兩卷羊皮紙,展開一看,是名為《南聯(lián)西進論》的策論,分別用中原和北漠的文字書寫了兩個版本。

    烏尼格的手書?什么時候?qū)懙陌⒗仗闺S手把翻譯成北漠文字的那卷遞給斡丹,自己坐下來仔細(xì)蘇彥親手書寫的文字。

    這份策論用詞半文半白,闡述了北漠外交戰(zhàn)略與經(jīng)貿(mào)發(fā)展的新趨勢,大致思路與獻策那一夜蘇彥所說的相符,不同的是進行了更完善的分層與歸納,實施步驟與具體規(guī)劃得也更加細(xì)致。

    “我愿意竭盡全力去推動兩國聯(lián)盟,不過需要一個中立的身份,可以是客卿,但絕不能是可敦�!卑⒗仗瓜肫鹉且灰固K彥對他伏地行禮時懇切的語氣。但那時,他因為緊接著后面的那句“請圣汗收回成命,取消婚禮”而勃然大怒,掀砸了桌案。兩人不歡而散。

    之后他懷著復(fù)雜的心情,對蘇彥避而不見,一門心思籌劃大婚典禮也許這份策論,就是蘇彥在被他冷落的那兩三日寫出來的。

    中原新娘在出嫁前的幾日都在做什么呢,應(yīng)與北漠新娘一樣,收拾自己的嫁衣、嫁妝,精心修飾容貌,為心上人制作荷包,甜蜜而羞澀地暢想著婚后的幸福生活。

    而蘇彥在寫策論。

    在絞盡腦汁地想著,該如何讓君王接納他的獻策,以實現(xiàn)他的政治抱負(fù)。

    他已喪失了官員的記憶,但仍身處朝堂,哪怕這朝堂上只有他一個臣子,他也依然在為自己的思想之火尋找著寄托者與傳播者“君王”對他而言究竟是什么,是效忠的對象,還是施政的渠道?阿勒坦忽然這般鬼使神差地想到。

    也許蘇彥從未、也不會效忠任何君主,以對方的意志為自己的意志他只忠于自己的心。

    得到他的身體并不困難他體質(zhì)文弱、不懂武功,因為拉不滿弓只能用弩,連烈性一點的馬都不放心給他騎,壓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極力反抗的力道像被捏住的雛燕一樣無力。他會以自己的性命作為威脅,卻也十分惜命,必要的情況下他甚至可以忍受身體上的強迫。

    但想完完全全得到他的心,那真是太難了!不得其門的話,也許終生都無法踏進他心扉一步。

    阿勒坦在這卷寫滿策論的羊皮紙上,隱隱窺見了那道心門。

    若我有足夠的能力,就去改變世道;若是沒有,我不愿生活在那種世道里成為被踐踏的一方。蘇彥坐在敞開的窗臺上,對他正色說道。

    所以穿過那道心門,就能看見你努力想要改變后的世道嗎,我的烏尼格?

    “你怎么想?”阿勒坦轉(zhuǎn)頭問一旁看得齜牙咧嘴的斡丹。

    斡丹支支吾吾道:“說實話,阿勒坦,我不太看得懂。而且我覺得就算諸部首領(lǐng)一起來看,也沒幾個人能完全理解。不是我們不識字,而是仿佛天空與大地一樣離得太遠(yuǎn)了,我們平時放牧、制作武器、打仗、生兒育女,與過往的商賈以物易物,從沒有考慮過這些像阿勒坦你這樣得先汗的重視,從小就請了好幾個中原老師教導(dǎo)讀書,在草原還是不多見的�!�

    “所以北成亡國之后,草原諸部紛爭數(shù)十年,也無法再次立國�!卑⒗仗挂宦曒p嘆,“我們弓馬快利,天下皆知,然而缺失在弓馬之外的,才是一國興起與綿延的關(guān)鍵�!�

    他想起了那一夜蘇彥的感慨:戰(zhàn)火可以摧毀一切文明,如今的北漠是在廢墟上重建秩序,阿勒坦你任重道遠(yuǎn)啊。

    在這一刻,阿勒坦真正下定了決心,接納這份獻策不僅僅是為了叩開蘇彥的心門,更是為了在北漠建立起一個真正強大的、百姓安居樂業(yè)的帝國。

    他吩咐斡丹:“取我的印璽來�!�

    隨即命宮人鋪紙研磨,開始在彩色帛紙上親筆撰寫國書。

    國書是寫給大銘皇帝朱賀霖的,用詞平和,不卑不亢,內(nèi)容也不復(fù)雜,大意是:邊境兵戈不止,雙方百姓受難。北漠圣汗有心與大銘皇帝探討平和相處之道,商議有可能實施的邦交策略,使兩國都免于戰(zhàn)火侵?jǐn)_。具體事宜,再談。

    斡丹看完,意外道:“圣汗這是打算與銘國和談?”

    阿勒坦道:“有什么可意外的?我父汗曾經(jīng)接受過銘國的‘平寧王’賜號,還打算給我娶一位銘國公主,為的就是爭取銘國支持,共同打壓韃靼,讓瓦剌一統(tǒng)草原。為此他可以對銘國稱臣納貢。要不是黑朵與弈者的陰謀,導(dǎo)致我中毒失蹤,那次的盟約早就談成了。

    “但我阿勒坦與父汗所求不同我不會向任何人稱臣,包括銘國皇帝。選擇坐下來與他們談判,只是為了平息戰(zhàn)爭,共謀發(fā)展,讓北漠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需要的資源。”

    斡丹愕然道:“這能行得通嗎?”

    “行不行得通,做了才知道,如果不去做,就永遠(yuǎn)都不行。”阿勒坦接過他手中的寶璽,沾著朱砂在國書末尾印下“神子孛格達汗”的尊號。

    斡丹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阿勒坦是他們的領(lǐng)頭雁,即使遷徙時判斷失誤飛歪了路線,到時轉(zhuǎn)個方向再飛就是了。當(dāng)然,他不相信阿勒坦會判斷失誤。

    神樹之子,薩滿大巫,草原共主,真正的勇士與英雄除了阿勒坦,還有誰能把此等戰(zhàn)績、勢力、氣運與神明的福澤兼于一身?

    更何況,與銘國的關(guān)系時而僵硬,時而緩和,為利益搖搖擺擺,是北漠百年來的常態(tài)。對草原部落而言,生存才是一切原則的前提。

    斡丹問:“打算派誰去送這封國書?你看我可以嗎?”

    阿勒坦笑道:“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這是我給他的真心與誠意�!�

    他把國書上的墨跡吹干,收入匣子,放進懷里。

    起身離開寢殿時,斡丹記起一件事,說道:“鶴先生一直在等你的回復(fù),問了我好幾次了�!�

    “打發(fā)他們滾”阿勒坦想了想,改口道,“不,再留他們幾天,好肉好酒款待,態(tài)度稍微熱情點。就說我和靖北軍打仗時傷了胳膊,準(zhǔn)備找豫王復(fù)仇,偷襲他們的臨時營地。等我復(fù)仇回來,十日之內(nèi)必給弈者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斡丹有點迷惑:這到底是要聯(lián)手銘國,還是要聯(lián)手與銘國為敵的弈者?

    阿勒坦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斡丹,你是個好漢子。但一國之主可不能只是個好漢子。”

    第400章

    一身不事二妻

    冬季遷徙期的威虜鎮(zhèn)幾乎等同于一片牧民群居的草場,沒有集市也沒有商賈,更不可能像殺胡城那樣有中原郎中與藥鋪。

    豫王與華翎商議了一下,決定先撤兵,南下橫渡瀚海沙漠,穿過云內(nèi)平川,直抵“小黃河”畔的沙井與凈州城。那里是南來北往的通衢之地,物資相對齊全,而且離河套最近,算是最靠近大銘邊界的我方占領(lǐng)區(qū)了。

    要說深入北漠這么久,沒動過“攻陷殺胡城,再立顯祖皇帝之不世功勛”的念頭是假的,但豫王很快就意識到,己方此刻天時、地利、人和均不占,不能貪功冒進。

    阿勒坦麾下雖然叛逃了一支右翼軍,但主力部隊仍在,殺胡城內(nèi)外至少還有十二三萬騎兵。而他與華翎匯合后,手上也只一支三萬人馬的靖北軍分隊,以寡敵眾的情況下適合設(shè)伏誘殲,并不適合攻城。

    于是豫王很明智地選擇撤兵,反正這兩個月來的數(shù)度交鋒,重要的軍事目標(biāo)已經(jīng)達成打退意圖進犯的阿勒坦大軍、搗巢襲燒敵方糧草輜重、展現(xiàn)銘國軍力以耀兵懾敵,最重要的是奪回了失蹤的監(jiān)軍大人,人安然無恙。

    然而監(jiān)軍大人似乎不想這么快就離開北漠,觍顏問豫王:“能不能再待幾天?五天?三天要不兩天也行。”

    “待幾天等誰?”豫王見他仍心系敵酋,忍無可忍地諷刺道,“等著奸夫野漢上門求歡?你要這么缺男人,本王來滿足你。”

    蘇彥顏面受損,暗怒不已,做出一副堅貞悲憤的表情惡心他:“休得浪言調(diào)戲!我乃良家好兒郎,一身不事二妻,要為將過門的草原夫人守身如玉哩!”

    豫王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對荊紅追恨聲道:“你瞧瞧,瞧瞧這德性!從前腳踩幾條船一點負(fù)疚感沒有,如今勾搭上阿勒坦倒是三貞九烈起來。他什么意思,��?突然明心見性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了?”

    荊紅追雖然也惱火憋悶,但還是為自家大人說了句公道話:“其實大人經(jīng)常因此感到慚愧與內(nèi)疚。而且也不是他自己想踩船,是每條船都無所不用其極地來搶載他,他跳水也跑不掉�!�

    豫王拿曾經(jīng)譏笑過沈柒的話來罵他:“軟骨頭,沒出息!”

    荊紅追反唇相譏:“你有出息。大人就擺在你面前,你這會兒拿下他,我絕不攔你,還給你把風(fēng)�!�

    豫王的確想用私人軍棍狠狠抽蘇監(jiān)軍的屁股,可一來對方失憶,防他有如防賊,稍一靠近就滿眼戒備,再怎么軟硬兼施也是徒找沒趣;二來對方會受傷失蹤導(dǎo)致與阿勒坦生出一段孽緣,他自己也要負(fù)很大一部分責(zé)任。故而聞言把銀牙咬碎,到底還是下不了手。

    于是在準(zhǔn)備拔營而走的次日早晨,荊紅追為蘇彥輸送真氣活血后,豫王一不做二不休點了蘇彥的睡穴,對荊紅追道:“你這人太沒原則了,我不放心,讓他與我同騎�!�

    荊紅追不贊同:“此去沙井,就算過瀚海時不迷路,全程急行軍至少也要半個月,難道你要每日點穴讓大人一直這么昏睡下去?會傷他經(jīng)脈�!�

    豫王自然舍不得,便道:“過兩個時辰我就解開。到時人已在行軍路上,他鬧騰也沒用,我堂堂靖北將軍,還摁不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荊紅追不希望大人再招惹一個敵酋阿勒坦,又不想做出得罪大人的行徑,既然豫王愿意扮黑臉當(dāng)壞人,那就讓他當(dāng)好了。于是就沒再反對。

    待到蘇彥從昏睡中醒來,日已過午,威虜鎮(zhèn)早被疾馳的馬蹄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方。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豫王身前的馬背上,于是轉(zhuǎn)頭望向后上方,臉色不太好看。

    豫王手臂圈緊他的腰身,挑釁似的揚了揚眉:“怎么,想打我?來打呀�!�

    蘇彥深吸口氣,按捺怒火,露出假笑:“別開玩笑了,我哪兒打得過將軍您呀�!�

    “你甩過我巴掌,還不止一次。”豫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側(cè)了側(cè)臉頰給他看,“打是親罵是愛,我是不介意�?杀緦④娿~皮鐵骨,怕是你自己打了手疼�!�

    蘇彥別過臉,不跟他說話了。

    豫王等了一會兒見他仍沒反應(yīng),覺得有點無趣,又有點蕩漾,手指在他腹部與腰線上緩慢摩挲,附耳低聲問:“你和那個北蠻子還沒睡過罷?”

    被撩撥的地方仿佛點燃起噼里啪啦的小火花,快感來得難以自抑,蘇彥心下凜然:這才是個真老司機,實戰(zhàn)型的,不像他只會口嗨!腰窩被揉搓時,他抽了口冷氣,驀然叫起來:“阿追”

    誰知道爬床侍衛(wèi)管不管用,會不會更惡劣?但整支軍隊都是豫王的,眼下解圍救急也只能叫阿追了。

    “屬下在,大人有什么吩咐?”荊紅追幾乎是應(yīng)聲而至。

    蘇彥聽得熱淚盈眶,恍惚覺得這句真是太熟悉太親切了:“我不要跟這個流氓共騎,你載我��!”

    荊紅追巴不得,伸手就來撈他。豫王出手阻攔:“你想從我的鍋里搶食?”

    “大人不愿意�!�

    “你吃不消他,他一開口求,你準(zhǔn)把人放跑搞不好還幫著他一起跑�!�

    “我沒那么不分輕重�!鼻G紅追臉色肅然,“大人再怎么求也沒用,這回我是硬下心來了。”

    豫王微嘲地笑了笑,撤回力道,任由荊紅追把人拎走放在自己馬背上,說道:“我倒要看你能硬多久。軟了記得叫我接手,以免他真被北蠻子拐跑�!�

    荊紅追冷哼:“你軟了我都軟不了�!�

    蘇彥抓狂:“閉嘴,你們這兩個狗比!是在比誰更不要臉嗎?”

    一日兩餐停下歇息,其他時間都在奔馳的馬背上趕路,蘇彥骨架子都要被抖散了,不由得向后癱在侍衛(wèi)身上。

    馬背顛簸,他也被迫跟著顛簸,腰背在荊紅追的胸腹間一蹭一蹭。荊紅追久曠,哪經(jīng)得起自家大人這般磨蹭,手頭又沒有封穴的銀針,只能不斷運轉(zhuǎn)真氣去滅火,以免舉旗出丑。

    豫王騎馬追上來,斜眼看他,嗤笑一聲:“還是放我這里的好,我比你能屈能伸。”

    荊紅追冷冷道:“滾!”

    一連行軍三日,第四日夜里他們順利穿越瀚海沙漠,找到了一處可避風(fēng)的山谷,谷內(nèi)還有胡楊林與小湖泊,豫王下令安營扎寨,就地休息。

    這支靖北軍輕騎沒有攜帶輜重,但搶了不少北漠的行軍帳篷,便各自找平地搭建起來,將士們吃完干糧,擠在一起湊合睡。

    豫王、荊紅追與蘇彥也擠在一個帳篷內(nèi),沒搭床,睡在鋪了幾層厚毛氈的干草地面。

    蘇彥見這兩人故意把他夾在中間,一副嚴(yán)防死守的架勢,不免好氣又好笑周圍全是無人荒野,還怕我獨自跑出去喂狼不成?再說您二位都是武功高手,我這邊但凡有點動靜能瞞過你們的耳目?非得這么擠著貼著,硌硬誰呢這是!

    “有點擠阿追,還有帳篷么,要不我去華統(tǒng)領(lǐng)那邊?”蘇彥小聲問。

    荊紅追道:“我與大人換個位置,大人睡里面�!崩锩婢褪菐づ癖谂c侍衛(wèi)之間。

    豫王在幽暗中伸手,準(zhǔn)確地捉住了蘇彥的手腕:“外面更寬,要不你睡外面?”外面就是帳篷壁與將軍之間。

    合著我不是前胸貼一個,就是后背貼一個,要么就是前胸后背各貼一個,沒得選了是吧?

    蘇彥磨了磨后槽牙:“算了,就這樣吧。睡覺�!�

    豫王低笑著側(cè)身向他,鼻息有一下沒一下地吹拂在他短發(fā)發(fā)梢。酥癢從耳郭爬向后頸,蘇彥打了個哆嗦,向荊紅追的方向湊了湊。荊紅追見大人主動投懷,斗膽而蕩漾摸了一下大人的手背。蘇彥又打了個哆嗦,向后撇了撇。豫王趁機把手腕搭在他腰側(cè)。荊紅追不干了,去撥豫王的手。兩人在黑暗窄小的帳篷中,以指掌輕巧而凌厲地拆了幾招。

    蘇彥再度磨牙:“別狗咬狗了,睡覺!”

    兩人挨罵收手,帳篷內(nèi)終于安靜下來。蘇彥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不去想目前的處境,一道身影便從腦海中躍然而出。在那張硬朗英俊的臉龐上,銀白濃密的眉睫掩著流金般的眼瞳,卻并非艷麗之色,而是一種透著妖異的野性,像頭蓄勢待發(fā)的莽荒巨獸。

    然而巨獸望著他的眼神卻如此溫柔,蓬松的尾巴團著他的身體,低頭用微濕的鼻頭輕頂他的前額,血口內(nèi)鋸齒狀的利牙小心地收了起來,舌面上的倒刺也向后蜷起,只用軟而濕的舌尖輕輕舔舐他的皮膚,從下頜,到脖頸上凸起的喉結(jié),一直向著鎖骨下方舔去

    站在坡上守夜的士兵望見十幾里外隱約亮起點點火光,于黑暗中悄然無聲地游動,像是一支手持松明火把的騎兵大軍,當(dāng)即鳴笛示警,高聲叫道:“有敵襲!”

    豫王猛地睜眼彈起身,一手穿戰(zhàn)靴,一手抓盔甲,出帳前叮囑了一句:“荊紅追你不必出來應(yīng)戰(zhàn),看好他,謹(jǐn)防敵軍聲東擊西!”

    蘇彥從被獸舌舔得濕漉漉的夢中驚醒,下意識地去摸袖里小刀。荊紅追安撫地握住他的肩頭:“大人莫慌。有我在,縱千軍萬馬來襲也能保大人周全�!�

    夜襲他們的是何方神圣,蘇彥心里大致有數(shù),并且猜測對方應(yīng)該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便對荊紅追道:“阿追,我剛緊張了一下,現(xiàn)在想解手�!�

    荊紅追聽了聽外面動靜,說道:“這會兒將士正在快速集合,準(zhǔn)備出谷迎敵,外面人馬奔突。大人再稍等片刻,我?guī)Т笕巳フ覀僻靜地方�!�

    蘇彥點點頭,等了約莫七八分鐘,外頭動靜漸消。荊紅追牽起他的手:“大人隨我來�!�

    兩人一同出了帳篷,見夜宿的臨時營地幾乎空了。蘇彥看不清地面,荊紅追一把將他抱起,朝樹林邊上走去。

    蘇彥在一處淺坑外跳下來,對荊紅追道:“你走遠(yuǎn)點,當(dāng)心臭著你。”

    荊紅追:“我不怕臭�!�

    蘇彥:“可我不想連脫褲子都要被人盯著!”

    荊紅追后退三丈,轉(zhuǎn)過身去之前說了句:“大人沒必要用這一招。潛入林子里的那人離你尚有兩百丈遠(yuǎn),我便已鎖定了他的氣息,一劍之下,他必血濺當(dāng)場�!�

    蘇彥怔住,也不裝著解手了,放下撩起的袍角,懇求道:“阿追,我確實有十分必要且正當(dāng)?shù)睦碛�,要見阿勒坦一面。事關(guān)兩國邦交,你能否放我一馬?”

    荊紅追聽見“放我一馬”心酸得很,強行咽下喉間一口濁氣:“大人既然只是想見人一面,那就當(dāng)著屬下的面見�!�

    “阿追阿追!”蘇彥試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雖然我不記得之前的事,但就是覺得你靠得住,有什么困難危險也是先喊你,想必在我失憶之前,一定是十分信賴你的。我也不想騙你,的確不止見一面而已,我想救阿勒坦的性命�!�

    “怎么救?”與他睡一覺?荊紅追咬牙,把后面五個字咽回腹中。

    蘇彥頭皮發(fā)麻,耳中似有雷鳴聲卷過,脫口道:“就像當(dāng)初救你出血瞳狀態(tài)那樣救!”

    荊紅追猛地轉(zhuǎn)頭看他。黑夜不能遮掩他的目力,他清晰地看見大人臉上巍然的神情與堅決的目光,是一種無人能摧折的強勢主見。

    蘇彥大腦一片混亂,于是順著直覺往下說:“阿勒坦絕不能死。兩國罷兵休戰(zhàn)少不得他,我我也少不得他!”

    他最后那句話猶如重錘,將荊紅追擂得后退一步,明明已有了心理準(zhǔn)備,也說服自己大人高興就好、國事為上,可心頭還是酸澀難當(dāng):“第六個了,大人!該收心了!”

    “什么第六個”蘇彥莫名其妙,“我心里就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荊紅追接連問,“是誰?阿勒坦?其他人都不要了?”

    蘇彥點頭又搖頭,搖頭又點頭,最后自己也混亂了,一口咬定:“對,只有阿勒坦�!�

    荊紅追深深地吸著寒冷的朔風(fēng),覺得自己受了嚴(yán)重的內(nèi)傷,快要吐血。

    這句話說出口,蘇彥的心念變得堅定了,是啊,原主的姘頭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他造的孽。難道他蘇彥會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花心蘿卜嗎?開玩笑!

    把一縷莫名其妙的愧疚與心虛感驅(qū)散后,他說:“阿追,我說過還會回來,絕不食言。至少就這一夜,你放我走吧!”

    大人說,你放我走吧,好像他是個棒打鴛鴦的惡霸一樣。荊紅追長嘆了口氣,忽然理解了豫王這幾日時刻想要揍人的心情。

    但大人又做錯了什么呢?受傷、失憶,被迫接受毫無印象的經(jīng)歷與感情。對他與豫王而言,是久別重逢,是情不自禁地親近;而在現(xiàn)下的大人看來,也許只是被迫受到兩個陌生人的挾持與輕褻。

    大人素來智勇雙全,胸有丘壑,即使失憶也不失本色,阿勒坦能得他這般看重,想必確有過人之處,又與他情投意合,最關(guān)鍵的是,得與他原則立場一致,因為大人絕不會為了私情而枉顧社稷。如此看來,這一房怕是也攔不住了。

    只是不知,當(dāng)大人恢復(fù)記憶后,回想起今日這一幕,回想起自己親口說的‘我心里就只有一個’,會不會慚愧到撞墻?

    “大人非要跟他走?”荊紅追語聲嚴(yán)肅地問道。

    蘇彥沉聲道:“是。今夜就是刀架在脖子上,我也要救阿勒坦的性命。”

    荊紅追認(rèn)命地又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背對他站著:“還有五十丈。今夜我會攔著豫王,天亮之后大人若不回來,我仗劍千里,不砍下阿勒坦的頭顱,絕不罷休!”

    蘇彥誠懇地道:“謝謝你,阿追。雖然我不記得你們說的那些,但我相信一定都是曾經(jīng)存在于世的。你是個好人�!�

    明日之后,真氣與湯藥都要加量,盡快消了大人腦中那塊該死的淤血,然后讓他為這句“好人”付出代價!荊紅追發(fā)狠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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