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53章

    縱使靈核瀕臨崩潰也不管不顧地召出了率然,

    一鞭抽斷捆縛著顧茫的鎖鏈,

    那具早已被鮮血浸透的身子軟軟地倒了下來。

    墨熄張開雙臂擁住他。

    “沒事了,沒事了……我?guī)阕撸?br />
    我現(xiàn)在就帶你走……沒事了,我現(xiàn)在就……”懷里的人是那么冷,指尖凍得青紫,額角淌著黑紅的血。

    墨熄顫抖地伸出手,去解勒在顧茫唇舌間的紗布,他的視野以及被淚水所模糊,眼淚淌下來,落在顧茫臟兮兮的、小小的臉龐上。

    其實他的師兄從來就不是什么高大的人,生的稚嫩,天真,眉眼里總有一種天生的孩子氣。是環(huán)簇在他周圍的人習(xí)慣了他的堅強(qiáng),他的勇敢,他沖鋒陷陣的銳氣與無微不至的溫柔,所以他成了他們的燈塔,被他們看得那么戰(zhàn)無不勝。

    可是此刻抱著他,才發(fā)現(xiàn)懷里的人是那么伶仃瘦小,歲月帶走了顧師兄與顧帥的活力,留給顧茫這個人的,只是一身的疤痕。

    這些傷痕,新的也好,舊的也罷,都在墨熄眼里交織,于是有無盡的悲傷和痛苦涌上心頭,他那么清晰地意識到——

    顧茫已經(jīng)被摔碎了無數(shù)次了,袍澤的死亡,大哥的問斬,密探的身份,燎國的重淬,效敵五年間被迫殺死的手足同袍。

    他被命運(yùn)一次又一次從高處推下,砸得支離破碎,可他一次又一次努力地把自己拼湊回一個人樣。

    他真的很盡力、很盡力地在粘合自己了,換作其他人或許早已被碾作了粉碾作了塵或許就再也站不起來。

    可是顧茫一直在咬牙堅持著。

    因為,他身后有他再也回不來的兄弟,他前方有他一直渴望著的黎明。

    “顧茫……”

    獵鷹給顧茫的刺激太大了,縱使顧茫最后將它掙脫,他好不容易恢復(fù)了的記憶還是受到了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害。

    他轉(zhuǎn)動那雙含著淚的,清明的藍(lán)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向墨熄。墨熄確定有一瞬間顧茫仍想偽裝得很堅強(qiáng),顧茫甚至想要推開他,可是抬起的手被墨熄捉住了,墨熄捉住那只冰冷的、被鐵鎖勒出紫痕的手掌。

    顧茫的眼皮無力地半睜,幾乎是渙散地看向他,半晌道:“墨熄……”

    “是我,我在,我在�!蹦ㄟ煅手�,捉過顧茫的手,濕漉的睫簾顫抖著,在指尖吻下,“我在的……”

    顧茫怔忡地望著眼前的人。

    他的意識已經(jīng)很模糊了。

    所有的記憶都在腦海中支離破碎地打著轉(zhuǎn),似乎隨時隨刻就會消散掉。那些風(fēng)雪連營的夜晚,那些學(xué)宮夏日的午后,弱冠那一夜的抵死纏綿,他的公主殿下一遍又一遍地許諾著他們的未來。

    所有的一切都像覆了一層雪,又一層雪,大雪在他的顱海內(nèi)飄零覆壓,想要把過往的痕跡一點點地都遮蓋掉。

    顧茫知道自己恐怕再堅持不了多久了,那種失而復(fù)得,得而復(fù)失的劇痛壓入他的五臟六腑�;蛟S是因為他這一生最愛的人此刻就在他身邊,而他卻要將他遺忘掉。顧茫在這劇痛中陡然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不甘與軟弱。

    他忽然用力回握住了墨熄的手,他大睜著眼睛,急促地喘息著,望著墨熄的臉,極沙啞也極輕弱地:

    “我……”

    可他該說什么呢?

    我不是叛徒?

    我不是壞人?

    我不是不愛你,不是不愿與你在一起,不是有意疏遠(yuǎn)你。

    你能不能相信我?

    他什么都說不出口啊。

    哪怕臨到了此時,他還是什么也不能說,什么說不出口!

    黃金臺的風(fēng)雨隔著那么多年的湍急歲月澆在他火燙的心頭,將他唯一那一點自私的火種熄滅掉,他仿佛聽到了君上的聲音,似是懇求又那么威嚴(yán)——挾持著他窮極一生都在追求的那個夢。

    “孤可以與你承諾,孤一定會讓你看到那個英雄不論出身、人人得之公允的未來�!�

    英雄不論出身。

    人人得之公允。

    再也不會有人需要像陸展星一樣卷入新舊勢力的斗爭,含冤而死。

    再也不會有人需要像他一樣,護(hù)不好自己的兄弟,做不成想做的事情……一生都在因為出身卑賤而備受打壓。

    再也不會有相愛的人,因為血統(tǒng)而躲躲藏藏,不敢把真心交給對方……

    “孤需要一個人,他要足夠忠誠,足夠勇敢,他還要足夠聰明。孤需要這樣一個人打入燎國內(nèi)部,為孤傳遞情報,成為灌入燎國和老士族腹內(nèi)的毒藥�!�

    “顧卿。你可愿為重華之股肱,隱忍負(fù)重嗎?”

    黃金臺的雷霆閃電仿佛又一次在他心頭擦亮。他睜著雙眼,把所有生而為人的自私一一掐滅,把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腹中。

    是。

    他是探子。

    從他答應(yīng)了君上請求的那一天起,他就再沒有后路可以回頭。

    可是……

    就像是上天憐憫他,就像是上天都覺得他這一生的苦楚里終該有一場甘甜。他雖什么都沒有說出口,卻聽到墨熄緊握著他的手低聲道了一句:“我信你�!�

    “……”藍(lán)眼睛茫然而遲鈍地轉(zhuǎn)動過來,愣愣地看著墨熄悲傷的臉龐。

    “我永遠(yuǎn)都信你……再也不會離開你。”

    顧茫知道自己該吃驚,該問他為什么忽然這么說,該問他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遭遇了些什么——可是或許是他的神識已經(jīng)亂了,他最強(qiáng)烈的感受竟是潮涌般的委屈。

    我信你。

    叛國五年,歸鄉(xiāng)三年。

    他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么多年來他一直在等著這句話。他夢里睡里都渴望著有人跟他說的這樣一句話,可誰都沒有跟他說過,誰都沒有施舍過他這三個字。

    直到今天。

    這些年密探的生涯,終究是太苦太苦了。

    顧茫眼里的淚水一下子就滾了下來,他哽咽著,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是他喉嚨里都是血,他發(fā)不出聲音來,只有嘴唇翕動著,瑟縮著、哆嗦著、無聲地哭花了一張狼狽不堪的臉。

    這是墨熄認(rèn)識他那么久以來,第一次見顧茫哭得那么傷心無助。墨熄抬起自己血跡斑駁的手,撫摸著那張臉,他想要替顧茫將眼淚拭去,可是卻笨拙地越摸越臟了。

    墨熄的眼淚不住地往下流淌,他手指顫抖得厲害,他摩挲著顧茫柔軟卻冰涼的臉頰,他不擦了。他注視著顧茫,周圍這么多人,他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愿顧了,他只垂著濕漉的長睫毛,只注視著這一個人。未幾,他啞聲道:“師兄,對不起,是我讓你等了太久。”

    “我來帶你回家了……”

    他把顧茫抱起來,手臂繞架在肩上——直到這時候周鶴才如夢初醒地喊住他——

    “羲和你知不知道顧茫是君上欽定的試煉體,他……”

    墨熄沒有讓他說完,鳳目驀地抬起,眸眶是紅透的。

    “君上欽定了他很多事情。有的根本無人知曉。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君上他給你下達(dá)這個任務(wù)的時候他是否問心有愧�!�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周鶴轉(zhuǎn)頭厲令,“攔住他!”

    墨熄是真的瘋了。他沒有再說什么,抬起空著的那只手,掌心中映照出影影綽綽的藍(lán)色光芒。江夜雪見狀面色煞白:“墨熄!停下�。 �

    他怎么會停呢。

    他和他的師兄之間,可是隔了八年的時光。

    他如果輕易就停下了腳步,又該怎么追上那個八年前背著小小包袱,孤獨(dú)踏歌遠(yuǎn)行的顧茫。

    墨熄閉上眼睛,怒喝一聲:“吞天!召來�。 �

    一道勁風(fēng)卷地而起,幽藍(lán)權(quán)杖驀地在掌中顯形,墨熄感到自己心口一陣皸裂刀絞般的劇痛,有鮮血從他唇角沁出——他的靈核開始崩裂開細(xì)細(xì)的痕縫,每一絲每一縷的術(shù)法都在對他的身體造成難以逆轉(zhuǎn)的重創(chuàng)。

    墨熄的眼眸被權(quán)杖的鋒芒照亮,他催動靈力,吞天抽展開來,化作十尺有余比人更高的權(quán)杖,白柄金首太陽紋飾,內(nèi)嵌的藍(lán)寶石發(fā)出耀眼華光。

    錚地一聲鳴響!

    完全狀態(tài)下的吞天靈流力強(qiáng)悍震蕩,只一點地,便震起靈力波流,有幾個較弱的弟子竟直接被壓迫地半跪在了地上。

    “羲和君……”周鶴的臉色已經(jīng)十分難看了,“你知不知道……機(jī)寮私斗,釋放神武,你這是犯了軍戒的!”

    “參我吧�!睓�(quán)杖的藍(lán)金色華光照在墨熄清俊而蒼白,卻異常決絕的臉龐上,“我等著�!�

    周鶴:“……”

    江夜雪:“……墨熄……”

    吞天是能在一招內(nèi)伏尸百萬的可怖神武,雖然無人信墨熄真的會拿它來對付重華的人,但這完全體的太陽鋒芒權(quán)杖握在他手里就已經(jīng)足夠駭然了。別說是司術(shù)臺,哪怕是高手云集的軍機(jī)署也不會有人敢攔著他。

    墨熄掃了一眼諾諾不敢上前的眾人,緊扶著已經(jīng)昏迷過去的顧茫,他帶著他,兩個遍體鱗傷的人依偎扶持著,慢慢地走出了這血跡斑駁的地獄里。

    第126章

    傷

    周鶴眼瞧著墨熄帶著顧茫離去,

    臉色變得愈發(fā)難看。

    “長老,您看……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速去稟報君上!就說墨熄目空國法,

    擅闖重地,違背君詔,內(nèi)庭私斗!”

    江夜雪蹙眉道:“周長老,此事狀況復(fù)雜,

    君上此刻又御體欠安,

    還請你三思妥當(dāng)�!�

    周鶴怫然大怒:“姓江的,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嗎?!”

    江夜雪:“……”

    “今日他一個軍機(jī)署的人敢擅闖我司術(shù)臺,

    從我臺內(nèi)劫人,我若還能忍氣吞聲,今后臉往哪兒擱?!我知道你是他兄弟,但你最好弄清楚了,

    你兄弟現(xiàn)在觸了王法!怎么著,你要包庇他的罪行?!”

    說罷嘩地一揮衣袖,周鶴對手下厲聲道:“你們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去稟奏君上��?”

    “是!”

    半個時辰后,

    羲和府。

    黑魔試煉給顧茫造成的損害太大了,

    以至于顧茫出了司術(shù)臺就陷入了昏迷,這之后也一直沒有清醒。

    而在這長久的失神中,顧茫做了個很深重的夢。

    夢里,他和墨熄都只有二十出頭。他們一起走在重華城郊的長堤上,

    是個黃昏,

    旭日卸去了一半濃妝,緋紅的胭脂和絢燦的金粉漲膩于天際,

    浮作云霞萬里。

    他折了一根狗尾巴草,邊走邊甩,說:“真想不到君上點兵點將,最后點了你去攻打璠城�!鳖D了頓,“第一次掛帥吧,你緊不緊張?”

    墨熄垂著眼簾,沒說緊不緊張,只說:“我會贏的�!�

    顧茫笑道:“這就對了,你記住啊,當(dāng)領(lǐng)帥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垮。無論遇到什么事情,你不跨,其他人就能從你身上看到希望。要是連一軍主帥都沒有魄力,這支軍隊就是一盤散沙,士卒們再是沖鋒陷陣都沒有用。你是一軍之魂,當(dāng)你掛上帥銜的那一刻,就要對每一個兄弟的性命負(fù)責(zé)�!�

    墨熄點了點頭,抬起手,逆著熟金色的夕陽,看著顧茫的臉。

    “我會的�!�

    頓了頓,又補(bǔ)上一句。

    “你等我回來�!�

    顧茫笑道:“怎么忽然這么嚴(yán)肅,是有什么要緊事?”

    這個年輕男人很是認(rèn)真,又很是笨拙,偏偏還要撐作鎮(zhèn)定:“君上說,若是我此戰(zhàn)告捷,他便允許我離開墨家獨(dú)立門戶。”

    “……所以呢?”

    墨熄咬了下嘴唇,一時間竟有些不敢與他對視,先是把頭偏過去望著粼粼河面,碎金般的光照映在他的眼睛里,浮在他的睫毛上。

    不知是因為晚霞緋流,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墨熄的臉看上去竟有些紅了,尤其是耳朵尖,薄薄地充著一層血色。

    “我可以有自己的宅院了�!�

    顧茫:“……”

    他當(dāng)時也是遲鈍。兩個人其實都是初次有愛戀的對象,事實上誰都沒比誰高明到哪兒去。顧茫迷惑不解地看著墨熄,實在不明白墨熄到底想要表達(dá)什么,猶豫一會兒,說道:“好啊……那……恭喜了?”

    而幾乎是同時,墨熄輕聲問:“你愿意和我一起住嗎?”

    顧茫:“……”

    墨熄:“……”

    兩人面面相覷著,墨熄那張清俊秀美的臉龐更紅了,他輕咳一聲,似乎是想拾掇自己的尊嚴(yán),又似乎是不想把對方逼得太急,所以長睫毛閃爍著垂落,說道:“不、不愿意的話也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不,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圖、圖紙我都看好了,我……”

    越說越覺得尷尬得不行,他越是欲蓋彌彰,就越是把那些柔軟又青澀的心思都抖落無疑。

    鎮(zhèn)定如墨熄,最后竟是把顧茫推開,自己走到堤壩邊緣以手加額,幾乎是有些絕望地喃喃低語著:“……對不起,我只是隨便問問……”

    顧茫記得自己當(dāng)時看著這個年輕男人笨拙又倔強(qiáng)地向自己示好的樣子,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他這個小師弟啊,仗還沒打,還沒出征,卻篤信了一定會贏,居然還自己偷偷跑去看起了圖紙……想到最后,卻有些心口發(fā)酸。

    他知道墨熄待他從來都是真摯的。

    只是他不敢擁有罷了。

    但或許是因為墨熄很快就要到前線去了,又或許是因為他心底里原本就藏著一些私心,于是當(dāng)時他并沒有拒絕墨熄的提議,這可把那個年輕的男人開心壞了。

    那天他與墨熄都沒有回各自住處,而是在城外的客棧里翻云覆雨了一整個晚上。到最后他實在被折騰到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臉埋在凌亂不堪的枕褥里,纖長的眼尾掛著因為太過刺激而淌落的淚珠。

    他哆嗦著,顫抖著。

    他在意識模糊之際,聽到墨熄輕聲對他說:“有個東西,想要送給你�!�

    他沒有力氣多問,而墨熄捉住他揪著床單的手,寬大的手掌一一覆住顧茫的手指。他感到手背上傳來細(xì)微的刺痛,緊接著兩人相連的手心手背都亮起了紅色的光陣,順著緊握的手,一路浮移到頸側(cè)。

    顧茫因為纏綿的余韻仍有些恍神,無力地問:“是什么?”

    “一個很小的劍陣。”墨熄松開他的手,結(jié)著細(xì)繭的指腹抬起來,輕輕撫摸過顧茫的頸側(cè),“我知道總有人會欺負(fù)你,他們怕鬧事,不敢動術(shù)法,只敢逞些手腳上的便宜�!�

    他睫毛垂落,側(cè)過頭在顧茫的頸側(cè)親吻了一下。

    “我留了一滴血,結(jié)成了這個陣,我還沒有給它凝神化形,所以你想凝成什么樣子都可以,一個字一朵花……什么都行。我不在的時候,它會保護(hù)你。當(dāng)然如果你不想要……你也可以將它封印。”

    顧茫一邊被他輕柔地吻著,一邊伏在床褥間默默地聽著。

    他心里頭百感交集,有些想高興地笑,又有些難過得想哭——他其實并不會住到墨熄的宅邸里。

    那是宅邸,不是家。

    家是兩個人能夠光明正大地、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不用躲躲藏藏,猶如偷情一般地歡愛,猶如錯事一般地掩埋。

    墨熄或許能夠給他一個棲落之處,卻并不能給他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他們不是一路人,從來都不是。他知道自己最終會拒絕墨熄,可此刻看著這青年認(rèn)真又懇求的模樣,他一時什么也說不出口。

    他的身體已被他的小師弟弄軟了,他的心更是早已柔軟得一塌糊涂,他幾乎是被歉疚驅(qū)使著側(cè)過臉來,抬手撫摸著墨熄的臉龐。

    “只有你給我留劍陣嗎?”

    “……嗯?”

    黑眼睛溫柔地笑著:“那要是有人欺負(fù)你呢?”

    墨熄:“……”

    自然不會有人敢占墨公子拳腳上的便宜�?墒欠路鹗莾蓚注定不可能走到最后的人,偏要在對方身上留下點什么只有他們互相知道的秘密,顧茫咬破自己的手指,側(cè)翻過身來,指尖點在墨熄頸側(cè),認(rèn)真地化開一朵紅蓮。

    然后他捉著墨熄的手,覆上去,笑道:“我也留一滴我的血,你替我演化成守護(hù)劍陣,算我也陪著你。好不好?”

    墨熄的眸中有非常明亮的光彩亮起。那光彩讓顧茫看得是如此地不忍心。

    墨熄道:“……好。”

    他說著,從背后抱住他,溫?zé)岬男靥刨N住顧茫弓著的背脊,一邊撫摸著他的頭發(fā),一邊親吻著他的脖頸、瑟縮的耳垂。

    “要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你相信我……”

    你相信我。

    當(dāng)時的畫面和墨熄的聲音都開始漸漸渺遠(yuǎn),像所有被獵鷹刺穿的記憶一樣,支離破碎,分崩離析。

    要等我。

    一切都會變好的。

    顧茫在自己的深層意識里掙扎著,蜷跪著,對那個滿心虔誠的墨熄不住地道歉——對不起,我也希望我能一直等著你。

    我也希望一切都會變好。

    我一直都相信你。

    但是……墨熄,有些事情總得有人要去做,有的犧牲總有人要去完成。當(dāng)命運(yùn)找上你的時候,你不想做個懦夫,就注定只能面對。

    我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個未來,那個家,你都已經(jīng)跟我描繪過了,我已在你的眼睛里度過了那樣美好無憂的一世一生。

    已經(jīng)足夠了。

    所以,當(dāng)你萬丈榮光凱旋歸來的時候,看不到我……也不要難過……

    我是愛你的。

    我這一生中,說過的每一句愛你,都是真的。

    ……

    墨熄……

    昏迷中,依然有淚水順著顧茫的眼尾滾落,滲進(jìn)鬢發(fā)里。

    ——

    一群術(shù)士守在顧茫床邊忙碌著,為首的大長老沉聲道:“凝血陣,再開三個。神庭、風(fēng)池、人迎三個穴道落定魂針。”

    說完卻不見配合的小徒有動靜,于是白眉怒豎:“走什么神?還不快點!”

    小徒慌忙應(yīng)了:“哦……哦�!蹦抗鈧}皇從顧茫臉上移開。心中卻仍忍不住犯嘀咕——想來黑魔試煉是真的痛。

    不然,這個顧茫怎么在昏迷之中都還哭了呢……

    他的師父催促道:“三穴落針,手勢要穩(wěn)。”

    “是!”

    藥修們聚集在羲和府的寢臥床榻前。淡墨色回紋羅帳低垂落,狻猊金獸里燃著安神寧心的香薰,可卻鎮(zhèn)不下屋內(nèi)緊張的氣氛。神農(nóng)臺的醫(yī)官進(jìn)進(jìn)出出,處理傷口洗下來的血水換了一盆接一盆,煎好的湯藥,調(diào)好的敷劑也一樣接一樣地送進(jìn)來。

    沒人敢說話,細(xì)密的汗珠沁在每一個修士和仆奴的額前。

    屋里一共兩個病人,一個是此刻躺在床上的顧茫,另一個則是坐在桌幾邊的墨熄。

    誰也不知道墨熄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忽然之間傷成這個樣子,為什么傷成這樣了卻還渾不在意,只在意床上昏迷著的那個……

    那個叛徒。

    神農(nóng)臺被急召來醫(yī)病的修士們心里頭其實疑惑極了。

    一個藥修小心翼翼地上前道:“羲和君,上品生肌膏拿來了,您的傷……”

    “給他。”

    小修士:“……”

    “這些上品傷藥都給他用�!蹦ㄑ廴νt地,視線片刻也不曾從床上移開,“我沒事。”

    唯一一個負(fù)責(zé)給墨熄療傷的藥修臉色蠟黃,欲言又止:大哥!您有事��!您這靈核都快崩裂了,您怎么會沒事呢?

    但是瞧見墨熄那樣固執(zhí)的神情,誰也不敢再說什么,只得繼續(xù)沉默著在屋子里外來回奔忙。

    正忙得焦頭爛額,忽然有個小家奴緊張地跑進(jìn)來:“主、主上!”

    “怎么了。”

    “君、君上派了趙公過來宣旨,說,說是讓您快去外頭接詔�!�

    墨熄沒吭聲,也沒動,他一只手仍支在漆黑發(fā)亮的檀木桌上,由藥修給他治療。過了一會兒,他淡薄的唇間落下四個字來。

    “讓他等著�!�

    滿堂皆驚,有個正端著湯藥進(jìn)屋的小修士差點把碗都打翻了,瞪大眼睛驚恐地看了墨熄一眼。所有人都有一種感覺:羲和君難道是瘋了?

    小家奴磕巴道:“這這這……這怎么能……”

    墨熄眼也不眨地重復(fù),這次干脆只有兩個字了:

    “等著�!�

    “……”小家奴沒辦法,只得又跌跌撞撞地出去了。墨熄依舊盯著床上那個被法咒光陣所籠罩的身影。

    一把銀髯的藥修長老之前就說過,顧茫的體質(zhì)被燎國改造得太詭異了,身上涌流著非常重的陰氣,仿佛是一具被千萬人所詛咒的軀體。

    重華對這種體質(zhì)的人本來就很陌生,加上顧茫受的傷又重,這些藥修各個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也只能勉強(qiáng)穩(wěn)住顧茫的性命。

    卻無法挽回他頭腦再次受到的重創(chuàng)。

    藥修長老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問道:“神識如何?”

    一直在施法穩(wěn)固顧茫腦顱的修士臉色青白得厲害,顯然已是耗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但卻還是搖了搖頭:“……快繃不住了,他本來就少了兩個魂魄,現(xiàn)在更是……咳咳咳!!”說到最后,連自己都是力竭嗆血。

    墨熄耳中嗡嗡作響,整個人如墜冰窟。

    “什么意思?”

    “……”藥修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低眉臊眼的,誰也不敢先做回答。

    “他會變成什么樣?”

    這時候到底還是只有長老能出來說話了,藥修長老的神情非常地難堪,卻還是只能硬著頭皮:“恐怕會……什么都不記得……不會說話……如果崩潰得厲害,甚至還可能損及雙目……”

    墨熄霍地起身,他整個人都在顫抖了,原本就色澤淺淡的嘴唇更是渺然無色。一直在穩(wěn)著他心脈的藥修被他忽然暴亂的靈流猛地震開,失聲道:“羲和君,您不能再妄動啦!您——”

    話音未完,就被一個輕嘆著的縹緲女音給打斷了:“墨大哥,你得了我的靈核,就是這樣糟踐自己的么�!�

    眾人齊齊回頭,俱是低首行禮。

    “夢澤公主!”

    “參見夢澤公主!”

    第127章

    澤之哀

    夢澤公主一襲淡金色袍帔,

    挽著墮云髻,自門外花影里踱入。侍女月娘跟在她身后,

    手里拎著一只纏金黃檀錦盒。

    她進(jìn)了屋,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看了眼羅帳里躺著的顧茫,最后落在了面色蒼白的墨熄身上。

    “你又要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了,

    是不是?”

    “……”

    夢澤眸光碎閃:“上一次你心臟破碎……也是因為想挽回你的這位師兄。他那時候差點就要了你的性命。是我把你救了回來,

    我對你別無所求,唯愿你從此之后遇人遇事,

    都先要想一想值不值得�!�

    屋里靜的可怕,唯有夢澤低低的,卻明顯傷心極了的聲音。

    她一字一頓道:“墨大哥,那么多年過去了,

    現(xiàn)在我問你,你是不是仍要和當(dāng)初一樣執(zhí)迷不悟,做出相同的抉擇?”

    夢澤說的是當(dāng)年洞庭水戰(zhàn)之事。

    那一年,

    他想要用自己的命去換顧茫的回頭,

    于是有了洞庭水戰(zhàn)的錐心一刺。那一刀是如此決絕,以至于后來他只要一想起來都會感到心寒。

    可如今知道了顧茫作為探子的真相后,再去回想,卻只覺得顧茫太痛。

    ——“你算什么東西,

    你以為你死了我就會愧疚就會回頭?別傻了。”

    “當(dāng)將當(dāng)士,

    生而為人,那都不能太念舊情�!�

    顧茫說這些話,

    做這些事的時候,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呢……

    墨熄閉了閉眼睛,他實在無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與夢澤解釋清楚,他也覺得夢澤并不能立刻明白其中的曲折。

    他的心已作一團(tuán)亂麻。他想保住顧茫的神識,想護(hù)住這個已經(jīng)遍體鱗傷的男人,想替這個潛伏在鬼蜮里足足五載的密探討得一個該有的公道,可神農(nóng)臺藥修長老的話卻不住在他腦海中回蕩著——

    恐怕會什么都不記得……變得不會說話。

    崩潰得厲害的話,甚至可能損及雙目。

    記憶里那雙明亮而溫潤的黑眼睛彎起來,笑意像繁星浮在水面一樣滌蕩著。黑眼睛眨了一下,再睜開時,又換作了湛藍(lán)的色澤,仿佛一汪塵俗不染的湖泊向他緩緩涌來。

    重淬前的顧茫無慮地哈哈笑著,重淬后的顧茫安靜而乖順地望著他,他們喚他——墨師弟,墨熄,我的公主,我的主上……

    墨熄的手都在顫抖,他沒有再答夢澤的話,而是走到顧茫榻邊。他俯身凝視著那張擦去了血漬后蒼白到了極致的臉。

    幾許沉默后,他對神農(nóng)臺的長老道:“繼續(xù)�!�

    夢澤眼里終于閃起焦急的光斑,她道:“墨熄——”

    “之后我都會跟你解釋。只要你信得過我。”

    夢澤:“……”

    墨熄道:“我必須救他�!�

    四下里內(nèi)寂的可怕,似乎有某種看不到的暗潮在流涌著。有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夢澤要怒斥要爆發(fā)要崩潰了,可夢澤最終停頓好一會兒,慢慢說道:“……好。既然這是你的選擇�!�

    頓了頓,她上前。

    “我?guī)湍恪!?br />
    月娘驚道:“公主!”

    夢澤似乎在竭力繃著什么情緒,她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極會隱忍的人,但這一次,卻是幾乎所有人都能看見她眼底涌流著的傷痛與委屈。

    夢澤嘴唇微動,似乎想接著說什么,但她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極限,話未出口她的眼眶就有些紅了。她偏過臉去,垂了眼睫。

    月娘心疼極了,也顧不上什么主仆尊卑了,她痛惜道:“公主,您、您這又是何苦……”

    夢澤閉了下眼簾,睫毛顫動著,再一次控遏自己,這一次她終于生生忍住了那幾乎流溢而出的悲傷。

    她睜開眼眸道:“拿我的藥箱�!�

    眾人皆是一愕!

    慕容夢澤居然是打算自己再行醫(yī)術(shù)嗎?!

    重華兩個藥修大宗師,一個是“貪嗔癡”三垢里的姜拂黎,還有一個就是“戒定慧”三圣里的慕容夢澤�?墒菈魸啥嗄昵耙驗榫戎文ǎ钢Я俗约旱撵`核之力,許多事情都不能再親力親為。這些年她悉心調(diào)養(yǎng),身體才終于漸漸恢復(fù)。

    若是再親行醫(yī)術(shù),雖然能達(dá)到最好的效果,但她恐怕會徹底淪為一個廢人。而墨熄怎可能允她再犧牲一次?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低聲阻止道:“夢澤,回去吧。”

    “……”

    “我已經(jīng)欠你一條性命了。他不能再欠�!�

    慕容夢澤被他握著臂腕,秀長的眼里漸漸有水霧聚起。

    或許真是這些年等待得太久,克制得太多,從來喜怒不行于色的玉葉金枝居然落得一個在眾目睽睽下濕紅眼眶的境地。

    “墨大哥……他有事你會難過,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呢?”

    一眾人從未聽過夢澤公主有過這樣情緒激動的表露,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明知道不該聽不該看,可又不能從屋里離開,只得充作木雕泥塑。

    夢澤聲線顫抖道:“你覺得若你再出事,我會怎么樣?我這一生都不能再修成正道了,難道我這一輩子在你眼里就這么不值當(dāng),就只能換你這么短短幾年的安平嗎?!”

    她說著,淚水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順著晶瑩軟潤的臉頰淌下,滴在墨熄握著她臂腕的手背上。

    “你這師兄……若他對你而言真有這么重要,我寧愿再行一次禁術(shù),將他給你救回來!墨大哥……能做的我都做啦,我只請你今后能多記得我一點……那我也……我也……”

    她驀地合上眼簾,大顆大顆的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珠子簌簌滾落。

    墨熄原本心境就已如繃到極致了的弓弦,顧茫的病癥根本不能再拖了,他亟待要詢問神農(nóng)臺長老還有無解決之道,可一邊又是夢澤這般模樣。

    他根本不會哄女人,他心里又急又悶,卻不知道該怎么說才能讓她不要再插手管這件事情。

    墨熄是知道虧欠一個注定還不了的人情是有多難受的。

    他每一次看到夢澤都會覺得內(nèi)疚,覺得自責(zé),而這種內(nèi)疚和自責(zé)注定無法填補(bǔ)。因為夢澤想要的東西,他早就給了床上那個男人,根本沒有辦法再施與她。

    正因為如此,他在她面前總是不知該怎么說才好,怎么做才好。就好像被無形的傀儡線綁縛住了一樣,許多事情不管他情不情愿,只要夢澤開了口,他都會去做。

    這種身不由己的滋味太難受了,所以他根本不想讓顧茫與自己再承一份根本不可能償還的恩情。

    而正當(dāng)這時,一直維系著顧茫神識穩(wěn)定的藥修忽然“哇”地嗆出一大口淤血來,手上的法術(shù)光陣一下子就黯了。

    神農(nóng)臺長老驚道:“怎么了?!”

    “他、他體內(nèi)的神識太古怪了,剛剛忽然有一種很兇狠的意念沖出來,弟子不才,實在支撐不住……”

    正在這時,床上的顧茫忽然雙目大睜,可是他并不是恢復(fù)了意識,他的眼珠左右轉(zhuǎn)動著,瞳孔渙散得厲害,嘴唇喃喃地似乎在詛咒些什么,緊接著血淚就涌出了眼眶,順著他長長如鳳尾的眼眸涌流下。

    有道行不足的小藥修失聲道:“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這時黑魔咒在他身體里開始反噬了……”夢澤喃喃道。

    她驀地抬頭對墨熄說:“他的神智已經(jīng)開始崩散�,F(xiàn)在這樣我就已經(jīng)不確定能不能將他救回來,如果再得不到控制,墨大哥——他會殞命的�!�

    墨熄臉色驟白!

    夢澤將他的關(guān)切都看在眼里,哀然道:“……你不想他有事的話,就讓我試試吧,反正……反正我在你心里也……”

    但她話未說完,就被門外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了。

    “公主何必這么悲觀呢?”

    那個聲音懶洋洋的,帶著些天生的鄙薄和傲慢,“依我看來,床上這位的命硬得很,并殞不了,而且腦子也未必會壞�!�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