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無論是那仙人虛影，還是散魔之魂，均都是擁有踏入第二步的強(qiáng)大實(shí)力，對于王林來說，這一戰(zhàn)，好似給他打開了一道原本緊緊封閉的門。

    此刻，這門上被打開了一個(gè)缺口，使得他，看到了另一個(gè)層次，親身感受到了另一個(gè)層次的力量。

    “這，便是修道第二步的實(shí)力么……與這相比，貪狼、幻家老祖、千葵子雖說也是踏入第二步，但很顯然，他們只是剛剛摸索進(jìn)來而已。

    修道第二步，太可怕！”王林心神撼動。

    這一戰(zhàn)，散魔操控他的身子，更是給他帶來了無法想象的好處，散魔至始至終，只用了一式神通，但這一式神通，卻是通過王林的身體運(yùn)轉(zhuǎn)，一切在外人看起來隱秘的東西，在王林去看，卻是清晰無比，包括體內(nèi)仙力的走勢，包括抽魂時(shí)那種號令天地的氣息。

    這一切的一切，都為王林通向第二步，打開了一個(gè)巨大的缺口。

    從未有如現(xiàn)在這般，王林渴望踏入第二步！

    “與這樣的神通相比，即便是我的仙衛(wèi)傀儡，也是不堪一擊，修道第二步，真的很強(qiáng)！每一戰(zhàn)，便可使得一個(gè)修真星徹底的崩潰，這幾乎已經(jīng)踏入了一個(gè)接近當(dāng)初傳承古神時(shí)，看到了那一幕幕神通的層次了�！�

    不僅是他，就連那些幻家族人，看到這一戰(zhàn)后，都各有所悟，好似打開了一片天地，但相對于王林，他們所收獲的，實(shí)在是微不足道。

    這種機(jī)會，太過稀少，這世間又有幾個(gè)踏入第二步并且相當(dāng)于凌天候修為的大神通修士，會降臨在別人身上與同等級別之人全力一戰(zhàn)呢。

    若真要戰(zhàn)，也是親自前來，很少會如此。

    散魔操控王林的肉身，低頭看了一眼那仙力光幕，輕哼一聲，右手握拳，狠狠地虛空一擊，隨意的一擊，便有破空奔雷之威，更是帶著濃濃的魔氣，落在了光幕上。

    轟隆隆。

    光幕出現(xiàn)裂紋，但卻沒有崩潰。

    光幕下，幻家老祖面色蒼白。

    “老祖，把柳眉交出去吧……”幻封神，沉聲道，他內(nèi)心暗嘆，對方雖說只是一個(gè)問鼎修士，但其法寶與神通，卻是強(qiáng)的無法想象，尤其是這魔出現(xiàn)后，怕是即便老祖修為沒有下降，也是不敵。

    幻家老祖望著不遠(yuǎn)處與自己分裂的幻封神，收回目光，陰沉的看向一旁的柳眉。

    “柳眉……”幻家老祖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

    只是，沒等他說完，柳眉抬頭，美麗的雙眸望向老祖，婉了一下散到了前面的發(fā)絲，輕聲道：“師尊，柳眉走出，必死無疑�！�

    “轟！”

    仙力光幕，再次承受了散魔的一擊，其裂縫更多，眼看就要徹底崩潰，散魔桀傲的笑聲，已然傳入進(jìn)來。

    幻家老祖神色陰沉，他不甘心這么把柳眉交出，但此刻若是不交，那散魔下來后，怕是以自己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抵抗，千家不助，許家明明答應(yīng)，可到現(xiàn)在還未出現(xiàn)，顯然是出現(xiàn)變故，眼下，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他眼中露出寒芒，盯向柳眉，咬牙道：“柳眉，你出去也是必死，不如把你意境給老夫，成就老夫無相天魔道，如此，或許老夫真有一拼之力！”

    他收柳眉為徒，目的，便是其略微顯露出一絲的萬幻天魔道！

    幻家的那位仙人祖先，曾留下了兩套意境神通，分別是天魔道與無相道。只是天魔道的修煉太過艱難，時(shí)至今日，幻家族人中，尚未有人真正的練成。

    這兩個(gè)神通，實(shí)際上均都是從一道意境內(nèi)分離，那一道意境，便是無相天魔道。這無相天魔道，是幻家先祖在仙界未崩潰之前，在一次冥想之中與域外天魔糾纏，最終結(jié)合自身感悟頓化而出，只不過仙人不修意境，所以這一道感悟，便被他留下，送給了后人。

    幻家后人中，在仙界崩潰失去了庇護(hù)后，便是憑借著無相天魔道，牢牢的站穩(wěn)了腳步，只不過時(shí)至今日，卻是盛名不在。

    幻無情便是因?yàn)榱�眉萬幻天魔，才動了收徒的心思，更是為了日后可以方便吞噬，這才不惜降低修為，為其換血。

    并且催發(fā)其修為，使柳眉修為雖說不算是止步，但卻最高只能達(dá)到陰陽虛實(shí)，如此，便可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不會為日后的吞噬，造成麻煩。

    他種種一切都已經(jīng)算計(jì)好，只等這柳眉修為達(dá)到陰陽虛實(shí)，意境經(jīng)過沖擊后，脫變成為真正的天魔道時(shí)，便可吞噬融合，修煉幻家真正的神通意境，無相天魔！

    只是，這一切，卻是在此刻，被這突然出現(xiàn)的王林，徹底的打斷，交出柳眉，還不如趁現(xiàn)在吞噬，如此多少倒也可以有一絲無相天魔的意境，日后大不了自己勤加感悟便是，說不定也有成就大道的一天。

    帶著這樣的想法，幻無情盯著柳眉的雙目，露出奇異之芒。

    柳眉目光平靜，以她的聰穎，實(shí)際上早在聯(lián)盟星域時(shí)，便已經(jīng)看出了端倪，她知道，這世間或許除了至親之人外，沒有平白無故的好，若真是如此，也斷然是某種目的所使。

    只是，幻無情的強(qiáng)大，不是她可以抵抗，她只能裝作不知，被其帶到這羅天星域，更是接受了換血大法。

    從幻無情自損修為助她達(dá)到問鼎大圓滿時(shí)，她心中已然全部確定，這幻無情，有著其深深地目的。

    只是，她無力反抗。

    修為如此拔苗助長般的提升，帶來的危害，以她曾經(jīng)身為朱雀子弟子的了解，豈能不知！

    “你要答應(yīng)我兩件事情……”柳眉輕聲道。

    第688章

    塵歸塵、土歸土

    “你說！”幻無情抬頭看了一眼仙力光幕，迅速說道。若是柳眉萬幻天魔道大成，穩(wěn)固之后幻無情大可直接吞噬融合，但此刻，對方并未大成，若是心中并非自愿，那么并未大成尚未穩(wěn)固的天魔意境，很容易失敗。

    “第一件事情，幫我，殺了王林！”柳眉輕聲道，其目光透過光幕，遙望王林，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恨。

    她一直到此刻，對于王林的恨，都始終占據(jù)了身心，這種恨，甚至有些時(shí)候她自己都感覺有些虛無縹緲，只是，其心中的深處，卻是始終揮散不掉數(shù)百年前，在那恒岳派中，看到的那個(gè)少年。

    更是無法揮散，那王林對于李慕婉時(shí)，那種柔情。

    同樣的，朱雀墓的事情，更是讓她的恨，就此點(diǎn)燃，尤其是離開了朱雀星后，當(dāng)她察覺到自己居然有了身孕之時(shí)，她的恨，更加的濃了。

    只是，她所修煉的千幻無情道，使得她自己，在很多時(shí)候，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個(gè)才是真正的自身。

    無情、有情，終歸，都是帶了一個(gè)情字，差距，只是兩字不同，但距離，卻是天地之別。

    很復(fù)雜的心緒，就連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其內(nèi)的真正，所以，她大部分時(shí)候，目光，都是復(fù)雜的，尤其是看到孩子的時(shí)候，更是如此。

    “好，老夫盡所能，幫你達(dá)成此愿！”幻家老祖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說道。

    “第二件事……若你殺不死王林，就……把這個(gè)儲物袋，給他！”柳眉從懷里，拿出一個(gè)儲物袋，望著儲物袋的雙眼，露出一絲柔和。

    幻家老祖眉頭一皺，但同樣點(diǎn)了點(diǎn)頭。

    散魔操控王林的肉身，一拳一拳打在仙幕上，使得其上出現(xiàn)陣陣波紋，龜裂之紋更多，散魔笑聲更大，喝道：“碎！”

    一字出口，好似鏡面摔落在地的聲音放大了無數(shù)倍回蕩天地，幻家仙人留下的最后一道保護(hù)后人的神通，破碎！

    散魔踏步而來，魔氣滔天之下，從其身體內(nèi)瘋狂的散開，瞬間彌漫天地，在魔氣中，王林一眼就看到，地面上柳眉盤膝而坐，在其身后，幻家老祖閉目，右手按在柳眉天靈，老祖的身上，露出一股奇異的氣息。

    “咦？”散魔一怔，就在這時(shí)，那幻家老祖猛地睜開雙眼，在其目內(nèi)，居然透出一道灰芒，其身子一晃之下，剎那間便飛起，好似整個(gè)身子化身成了煙絲一般，給人一種虛無縹緲的感覺。

    “你這小娃娃修煉的神通不錯(cuò)，居然有我古魔一族的變化！”散魔凝神一看，似笑非笑的說道。

    王林的目光，并未落在幻家老祖身上，而是看向柳眉，此女雙目閉合，氣息……全無……

    說不清是什么心緒，王林的神識，始終沒有收回。

    幻家老祖身子好似煙絲，飄散間其整個(gè)人凝形在了半空，眼中灰芒極為濃郁，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平靜的望著被散魔操控的王林，緩緩說道：“老夫只有一式神通，你可敢接！”

    散魔哈哈一笑，說道：“施展出來看看！”

    幻家老祖閉上雙目，他吸收了柳眉的意境，收回了其體內(nèi)的仙力，此刻的他，修為雖說沒有徹底恢復(fù)，但卻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面對那與王林共融的魔，他沒有把握。即便是逃，也絕對逃不出對方的神通，所以，他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體內(nèi)那一絲無相天魔道上。

    吞噬了柳眉的意境，結(jié)合自身萬幻無相道，終于產(chǎn)生了一絲無相天魔的氣息，只是這氣息太少。

    一股詭異的氣息，隨著幻家老祖雙目合上，從其體內(nèi)散出，幻家老祖臉上漸漸露出痛苦之色，其身子在剎那間，急速的枯萎，轉(zhuǎn)眼中，便好似化成骷髏一般。

    緊接著，是其骨頭，也在下一刻，全部融化，消散，最終幻家老祖整個(gè)肉身，全部消散，只有一個(gè)儲物袋，因?yàn)槔献嬉饽畹脑���，沒有消散，而是向著地面飄落。

    一團(tuán)濃濃的灰氣在其肉身消散的瞬間，彌漫。

    其內(nèi)，則是幻家老祖的元神！

    這灰氣云涌翻滾，融入元神之內(nèi)，使得幻家老祖的元神，漸漸的透明，最終，好似消散一般，但就在這一剎那，一股強(qiáng)烈的危機(jī)感，驀然間，出現(xiàn)在了王林的心中。

    但散魔，卻是眼中露出濃濃的感興趣之色，說道：“這神通有趣，很有趣！”

    無相天魔道，便是真正的化身成為無相天魔，這世間一切生靈，皆可成魔，故而無相，集合生靈的魔念，融入萬幻天魔道，便可成為世間逍遙自在的無相天魔！

    幻家老祖肉身消散，元神化作虛無，剎那間，在四面八方，便有無盡的虛幻之像幻化而出，一陣陣恐怖的氣息，從這些虛幻之影上散出，每一道氣息，都擁有不弱于陰陽虛實(shí)境界的程度，甚至其中還有一些，更為強(qiáng)大。

    這無相天魔道的神通，極為驚人，此刻尚未全部施展，只是一個(gè)開篇。

    但就在這時(shí)，王林肉身中天靈驀然升起一團(tuán)黑霧，散魔沖出王林肉身，一躍而出，狂喜的笑聲瘋狂的傳出，與此同時(shí)其身子一晃，居然張開了大口，一吞之下，四周那些剛剛出現(xiàn)的虛幻之影，居然有大半，瞬間便被散魔吞進(jìn)了口中。

    “大補(bǔ)��！你這小娃娃很符合本魔的口味，知道拿這些東西來孝敬本魔，若不是答應(yīng)人在前，本魔真不想殺你！”散魔狂笑中，又是吞了一大口。

    沒有了散魔，王林恢復(fù)了對肉身的操控，他身子一閃，便來到了地面上，一步踏出，站在了柳眉身前。

    柳眉的雙目已然閉合，在她的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生機(jī)，她修為達(dá)到了問鼎，意境與元神融合，意境被吞噬，自然也就是吞噬了性命相修的元神。

    另一邊，隨著散魔的吞噬，所有幻化而出的虛影，全部消散，最終半空中全身好似虛幻的幻家老祖，凝形而出，一臉的苦澀。

    他的無相天魔，只具備了一絲之力，若是待柳眉意境大成，他便可以真正的化身成為無相天魔，絕不會如現(xiàn)在這般，成為了散魔的補(bǔ)品。

    暗嘆一聲，幻家老祖身子一動，便準(zhǔn)備逃遁。

    散魔哈哈大笑中，魔氣縱橫，一撲之下，便立刻彌漫天地，那幻家老祖，同樣也被包裹在內(nèi)，在散魔的一吞之下，消散了。

    “王林小娃，本魔已經(jīng)完成了承諾！”散魔猛地回頭，陰森森的看了王林一眼，踏步間，便走向虛空，轉(zhuǎn)眼中，消失無影。

    四周一片安靜，幻家族人沉默，今天的一幕幕，讓他們震撼的同時(shí)，對眼前的王林，產(chǎn)生了濃濃的敬畏。

    王林平靜的望著閉目的柳眉，許久，沒有說話。

    幻封神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輕聲道：“道友，柳眉走之前，曾與……幻無情約定，若幻無情不能殺你，便要交給你一個(gè)儲物袋�！�

    王林抬起頭，目光落在了之前幻無情肉身消散時(shí)，掉落的那個(gè)儲物袋，右手虛空一召，那儲物袋落在了他的手中。

    其內(nèi)，有一粒丹藥，一枚玉簡，再無其他之物。

    拿著玉簡，王林神識探入……

    “丹藥，是孩子怨氣的解藥，配合一位雷系神通的修士，可化解大半……師尊讓我在你道心中留下身影，當(dāng)年，我做不到……現(xiàn)在，我做到了�！�

    輕風(fēng)吹來，落在地面，掃去些許塵土，吹在柳眉的身上，漸漸的，一個(gè)菱形的碎片，自柳眉的額頭被掀起，飄搖間，隨風(fēng)而去。

    與此同時(shí)，更多的碎片，自柳眉身體上出現(xiàn)，向后飄散，最終，其整個(gè)肉身，全部化作了一片片，仿若飛舞的蝴蝶，被風(fēng)一吹，打著轉(zhuǎn)，飄散之際不斷地升空……

    好似那半空中，柳眉的身影幻化而出，她低頭看了一眼大地，婉著青絲，含笑走去，越走越遠(yuǎn)，直至天邊的盡頭……

    王林抬起頭，望著天空，沉默不語。

    “生死輪回之上，卻是因果，當(dāng)年之因，今日之果……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只是一個(gè)片段的回憶，一場并未蘇醒的夢境罷了……”王林輕嘆，轉(zhuǎn)身，離去。

    “她，真的死了么……”王林遠(yuǎn)去中，沒有繼續(xù)追尋這個(gè)問題，柳眉無論是否真的死去，對于他來說，都已經(jīng)沒有了意義，塵，已經(jīng)歸去，土，也落回了大地。

    王林的背影，在幻家族人的眼中，漸漸的消散，直至消失在了天邊，沒有了蹤影。留下的，則是幻家數(shù)代人，揮之不去的回憶。

    幻家族人，王林沒有滅族，他很累，很累……

    累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八百余年的修道，他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

    冉云星上，落月村中，在數(shù)日后，多了一家人，這一家人很奇怪，只有兩口，一個(gè)看起來年輕，但卻有一股滄桑的青年，還有的，便是一個(gè)嬰兒。

    羅天星域的星空中，在同一時(shí)刻，貪狼陰沉著臉，四處游蕩，他身體上的烙印實(shí)在太多，多到他每次想起，都會頭皮發(fā)麻，心底發(fā)寒。

    “該死的王林，若是找不到他，老夫身上的烙印隨便一個(gè)發(fā)作，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第689章

    一生不要修道

    天，是藍(lán)的，好似一緞綢子鋪展，不多的幾片白云，如同點(diǎn)綴，使這蔚藍(lán)的絲綢更加明媚。

    祁連峰下，一條小河蜿蜒而走，延綿數(shù)里，匯入大江之中，在這小河的中游之處，還有一處山村，這里山青水秀，仿若田園之地。

    “當(dāng)年，這條河里的水，可是甜的，而且祁連峰上時(shí)而還有云霧出現(xiàn)，若是有人能在那霧中吸一口，據(jù)說可以強(qiáng)身健體，十年內(nèi)都不會生病。”一個(gè)少年的聲音，從山村內(nèi)傳出。

    這少年約十四五歲，生的虎頭虎腦，此刻正對著身邊七八個(gè)小孩子，說起那五年前的往事。

    “你們看我，這些年什么時(shí)候生過病，就是因?yàn)楫?dāng)年我爹帶著我去吸了一口云霧，那滋味，別提多舒服了�！鄙倌觐H為得意，比劃著手，說的活靈活現(xiàn)。

    在他的身邊，那七八個(gè)小孩子，一個(gè)個(gè)都睜大了眼睛，露出興奮之色，顯然被這少年的故事所吸引，恨不能也去吸一口那云霧。

    “王平，其實(shí)這里面就你最應(yīng)該去吸一口，可惜啊，自從五年前老天爺爺發(fā)怒后，這霧氣就沒了，不然讓你爹帶你去吸吸，保你十年內(nèi)不生病�！鄙倌甑哪抗饴湓诹撕⑼�中的一個(gè)男孩身上。

    這男孩約五、六歲的樣子，面色蒼白，身子柔弱，個(gè)頭明顯比其他孩子矮上不少，相貌極為俊美，若非是此刻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看起來定然如一個(gè)瓷娃娃一般可愛，他穿著一套葛布小衫，此刻也是眼露興奮，說道：“周家哥哥，我一會回去就和我爹說，讓他帶我去看看。”

    少年哈哈一笑，說道：“王大叔木匠手藝是不錯(cuò)，可現(xiàn)在祁連山的霧氣都沒了，怎么帶你去，要我說，你們幾個(gè)還不如學(xué)學(xué)我，咱們天天練習(xí)劍法，強(qiáng)身健體，長大以后更是持劍走江湖！”

    少年的豪情壯志，說的四周孩童眼中興奮之色更濃。

    就在少年也跟著興奮之時(shí)，山村內(nèi)炊煙裊裊，一聲聲呼喚，從各家內(nèi)傳出。

    少年抬頭看了一眼，嘆息道：“好了，今天的武林大會就先結(jié)束，等吃完飯，咱們再開好了�！�

    帶著一絲不舍，孩童們散開，那叫做王平的孩童，向著村中走去，他眼中始終都有興奮閃過，時(shí)而回頭看向遠(yuǎn)處的祁連峰。

    正走著，從村口走來一個(gè)大漢，此人身子頗為魁梧，手中拿著獵戶用的鋼叉箭矢，肩上扛著一頭獐鹿。

    這大漢看到孩童，笑道：“王家小娃，又去和我家那小子開什么武林大會去了？”

    孩童羞澀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周叔叔好�！�

    大漢笑意更濃，摸了摸孩童的頭，笑道：“果然是有手藝人家的孩子，不但生的俊俏，更是比我家那臭小子知曉禮節(jié)。你這是要回家吧，走，周叔叔和你一道，去找你爹商量件事�！�

    孩童連忙點(diǎn)頭，帶著大漢，向著家中走去，不多時(shí)，在村中北側(cè)一處簡單的房舍外，孩童快跑幾步進(jìn)了去，口中喊道：“爹，周叔叔來了�！�

    房舍內(nèi)，走出一個(gè)青年，此人相貌平凡，看起來沒有任何出奇之處，遠(yuǎn)非那孩童的俊俏，很多時(shí)候，與那孩童站在一起，大多數(shù)人都會認(rèn)為，這并非是父子。

    青年身穿粗布衣衫，雙手生滿了繭子，出了房門，微笑道：“周大哥，今天收獲不錯(cuò)�！�

    孩童跑進(jìn)房間，拿出一個(gè)白面饃饃，來到青年旁邊，自己搬了個(gè)木頭小凳，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吃了起來。

    周姓大漢把肩上的獐鹿放在地上，哈哈笑道：“王家兄弟，今天一上山就碰到這獐鹿，收獲還不錯(cuò)�！�

    青年微微一笑，笑容很是溫和，他摸了摸身邊孩童的頭，笑道：“以周大哥的武藝，取頭獐鹿不難。”

    周家大漢笑道：“王老弟，我家小子年紀(jì)不小了，再多兩年我準(zhǔn)備給他取一房媳婦，這房子，最近就要蓋了，只是缺了一套家里的布置，這就要煩勞王老弟了�！�

    王林含笑道：“無妨，周大哥放心便是。”

    周家大漢笑道：“行，這頭獐鹿，先當(dāng)定金了�！闭f著，他一抱拳，轉(zhuǎn)身離去。

    他剛一走，凳子上的孩童立刻跳了起來，快步來到那頭獐鹿旁邊，繞著看來看去。

    “爹，這周家叔叔真厲害，這么一頭獐獸，居然被他獵到。”

    青年眼中露出柔和，笑道：“先別看了，平兒，你該吃藥了�！�

    孩童嘆了口氣，抬頭看向青年，說道：“爹，藥很苦……”

    那青年從房間里拿出一個(gè)碗，里面有著白色的液體，并未任何氣息傳出，孩童接過，皺著眉頭一口一口喝下，喝完后小臉已經(jīng)皺在一起，連忙跑到一旁的水缸處，儈出幾口喝下，這才驅(qū)除了口中的苦味。

    “爹，什么時(shí)候平兒才可以不喝藥呢�！焙⑼�回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這父子二人，正是王林，與王平。

    王林目光柔和，輕聲道：“快了�！�

    深夜，月光落在大地，好似撲灑了一片銀紗，月夜的涼，彌漫開來，使得祁連峰下的山村，一片安靜。

    除了幾聲時(shí)而響起輕微犬吠，再無任何聲息。

    房舍內(nèi)，王平已經(jīng)睡下，小臉雖說蒼白，但卻睡的極為香甜，嘴角更是露出微笑，顯然是有美夢相隨。

    王林盤膝坐在一旁，在其眉心之間，有雷光閃爍，其右手緩緩抬起，雷光順著眉心游走，延伸至其右手指尖。

    輕輕的，王林的右手按在了沉睡之中的王平眉心，電光頃刻間流轉(zhuǎn)王平全身，一團(tuán)團(tuán)黑氣瞬間自這孩童體內(nèi)涌現(xiàn)，凝聚皮表之上。

    漸漸的，那黑氣更加濃郁，在電光之中翻滾云涌，最終驀然間，沖出體表，王林迅速抬起右手，一抓之下，所有的黑氣全部被其右手抓住，凝化成為一個(gè)黑色的霧球。

    右手握拳，霧球捏碎。

    熟睡之中的王平，臉色略有紅潤。

    望著孩童，王林輕嘆，起身為孩子蓋上被踢開的被角，隨后走出了房舍。

    在院子中，月色落在王林的身上，使得他的身影，略有月光的寂寞。

    “五年了……”王林輕聲喃喃。

    五年前，王林回到了冉云星，來到了這落月村居住，之所以選擇這里，是因?yàn)檫@落月村，與他當(dāng)年的家鄉(xiāng)，很是相似。

    王平，便是那怨嬰，在服下柳眉留下的丹藥與王林的雷系神通調(diào)理下，他體內(nèi)的怨氣已經(jīng)消散了很多，可以如正常的孩子一般。

    只是若每天不服食藥物與梳理怨氣，他依然還是會如之前，這需要一個(gè)過程，才可以完全的驅(qū)除。

    王平的記憶，已經(jīng)被王林抹去，而是給了他一個(gè)新生。

    在這寧靜的村莊內(nèi)，王林的心，也安寧下來，遠(yuǎn)離了殺戮與紛爭，有的，只是平靜如水的生活。

    這樣的生活，王林過的很踏實(shí)。

    他如當(dāng)年自己的父親一樣，以木匠手藝生存，好似他父親當(dāng)年的愿望一般，若是科舉不行，便做一個(gè)木匠，子承父業(yè)的生活下去。

    院子里擺放著各種木匠工具，這是他在這里生活五年的寫照。

    每次看到王平出去與孩童玩耍，王林都會腦中想起當(dāng)年的自己，在這么大的時(shí)候，也是如此，不到吃飯之時(shí)，絕不會回來。

    月光下，院子外傳來腳步聲，一個(gè)蹣跚的身影，漸漸的走近。

    “孩子，睡了？”蒼老的聲音傳入，隨之而來的，則是一個(gè)略有駝背的身影，進(jìn)了院子內(nèi)。

    王林略一點(diǎn)頭，沒有說話。

    那蒼老的身影進(jìn)入院子內(nèi)，月光落在其身上，此人，正是孫泰。

    孫泰的樣子，更加的蒼老了，他的臉上，滿是皺紋。王林在這里定居的第三年，孫泰來到了這里，好似一個(gè)孤獨(dú)的老人，在臨終之前，不愿意獨(dú)自一人離去。

    孫泰望著月光下的房舍，眼中露出慈祥，他心里也不知道為何，對于這個(gè)叫做王平的孩子，極為喜愛。

    “你打算，陪這個(gè)孩子多久？”孫泰收回目光，緩緩的說道，在他的身上，死氣，更濃了。

    王林沉默，許久，望著天空的明月，輕聲道：“一世輪回……”

    “輪回……”孫泰輕嘆，說道：“不打算讓他修道么？以你的修為，可以讓這個(gè)孩子，在修道的路途上，容易很多，甚至比一些修真家族的嫡系長子，還要有優(yōu)勢�！�

    “我不會讓他去修道，一生都不會！”王林眼中露出一絲沒落，輕聲道。

    “這孩子的天資，很好……”孫泰沉默片刻，說道。

    “我不會讓他修道！”王林目光落在孫泰身上，平淡的說道：“永遠(yuǎn)！”

    修道，修道，修到了最后，剩下的是什么，王林自問自己一生，是不幸福的，是寂寞的，這條道路，他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經(jīng)歷。

    修真界的殘酷，殺戮與兇險(xiǎn)，他，明白的太多。

    “平兒經(jīng)歷了很多不該發(fā)生的事情，我給他起名王平，便是希望他這一生，平平安安，如一個(gè)凡人般娶妻生子，靜靜的度過……修道之事，從此之后，莫要再提！”王林的聲音，透出一股堅(jiān)決，不可改變，也不會改變！

    第690章

    卸甲

    時(shí)光如梭，歲月流逝，春去冬來，又是五年過去。

    這一年的冬天，來的特別的早，尚未入冬，一場大雪便散落大地，把一些仍然留在樹枝上的枯葉凍僵，雪風(fēng)一吹，枯葉與雪花一同，落向大地。

    就好似人的壽元一樣，盡管萬般不舍，盡管不甘歸去，但當(dāng)那雪風(fēng)吹襲時(shí)，卻是不得不隨風(fēng)而去。

    這五年，村莊內(nèi)死了三個(gè)老人，誕生了三個(gè)新的生命。

    好似輪回，在人們不知不覺中，轉(zhuǎn)動起來。

    孫泰，越加蒼老，他的房舍就在王林家的旁邊，這屋舍不大，但卻有暮色籠罩，就如同一個(gè)知曉天命的凡人一樣，他不喜歡整日在房間里，而是坐在院子中，看著天空，以記憶內(nèi)的輝煌，陪伴自身。

    王平，十歲了，但相比村子里同年齡的孩子，王平看起來好似七八歲一樣，很是瘦弱，只是他的小臉，不再如五年前般蒼白，而是略有血色。

    十歲的王平，生的極為俊俏，村子里的居民，都很是喜歡這個(gè)乖巧漂亮的小孩子，他的玩伴之中，不少小女孩，都對這個(gè)村里木匠家的男孩，充滿了好感。

    清晨的這場大雪，使得冷意略濃，孫泰安詳?shù)淖�在院子�?nèi)，穿著厚厚的皮襖，望著天空，眼中露出追憶。

    在他的旁邊，王平同樣穿著厚棉衣，看著天空發(fā)呆。

    “平兒，怎么沒有去陪你父親，反而來到老頭子這里？”孫泰眼中露出和藹，低頭望著王平，對于這個(gè)孩子，他是打心里喜歡。若非王林曾說不會讓這孩子修道，他真想把一生所學(xué)傾囊傳授。

    “不回去，張嬸嬸又來了�！蓖跗洁倨湫∽欤�不滿的說道。

    孫泰微微一笑，搖頭道：“你這孩子，放心吧，你爹爹不會同意的�！�

    “不一定，孫爺爺你看看，這三年來，張嬸嬸來了幾次，我都算著呢，一共十二次！十二次啊，這村里的大部分姐姐也好，阿姨也罷，怎么都看上我爹了呢？”王平皺著眉頭，掰著手指頭說道。

    孫泰啞然失笑，看了看院子外，笑道：“別惦記你爹爹的事情了，你看外面周家的二丫頭，好像來找你了。”

    王平一怔，抬頭看向院子外，只見在雪地上，一個(gè)七八歲大小的小女孩，紅著小臉，漸漸走近。

    “王哥哥，你在么？”院子外，女孩清脆的聲音傳來。

    王平皺著眉頭，大聲道：“我不在，你快走吧！”說著，他索性走出了院子，看都不看一旁那眼睛里有了水汽的女孩，向自己家跑去。

    孫泰看到這里，不由得笑了起來，眼中慈祥之色更濃。

    王林此刻，與孫泰不同，他皺著眉頭，望著身前不斷訴說的一個(gè)少婦，一臉苦笑。

    王林在這五年內(nèi)，略顯蒼老，就如當(dāng)年化凡一樣，為了不驚世駭俗，他的相貌，漸漸的不再年輕，而是步入中旬。

    許是眼中滄桑之色，使得他，雖說中年，但卻有一種奇異的氣質(zhì)，彌漫不散。

    “王家兄弟，你看平兒都十歲了，這孩子命苦，沒有娘親在身邊，你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孩子想想，村口的趙家女兒，那可是黃花大閨女，人家心甘情愿的跟你，而且還保證對孩子一定如己出一樣，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少婦相貌頗有姿色，看著王林，苦口婆心的說道。

    王林臉上苦笑更濃，他無奈的說道：“此事……還是算了�！�

    “哎呀，王家兄弟，你這何苦呢，我知道你對平兒她娘癡情，所以一直沒有再娶，但這日子也得過啊，你說你來這里已經(jīng)有十年了吧，你剛來的時(shí)候，帶著一個(gè)嬰兒，那時(shí)老娘……恩……我還沒嫁人，可眼下你看看，我家的娃都八歲了�！鄙賸D不死心，繼續(xù)說道。

    就在這時(shí)，王平狠狠的推門走進(jìn)，瞪了少婦一眼，坐在一旁不說話。

    眼看那少婦還要再說，王平大聲道：“爹，我餓了！”

    王林松了口氣，說道：“此事，就此作罷�！�

    少婦嘆了口氣，搖頭道：“算了，你若不愿意，也不能強(qiáng)求不是，不過王兄弟，你若有看上的，可記得要和我說啊�！闭f著，她回頭看了王平一眼，伸手就要去摸王平的頭。

    王平輕哼一聲，向后一躲。

    少婦笑道：“這孩子，脾氣不小，學(xué)學(xué)你爹，你爹的脾氣在咱們村，那時(sh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溫和，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的大閨女要上門呢�！彼�說著，轉(zhuǎn)身離開。

    少婦走后，王平甕聲道：“爹，你……”

    沒等他說完，王林微微一笑，說道：“小孩子莫要亂想，你張嬸嬸也是好意。過來吃藥吧。”

    王平睜著大眼睛，望著自己的父親，撅嘴道：“可是她要給平兒找個(gè)后娘，村里二虎子他爹就是給二虎子找了后娘，結(jié)果二虎子天天吃飯都吃不飽，還老是挨訓(xùn)�！�

    王林啞然失笑，摸著王平的頭，笑道：“好，我答應(yīng)你，不給你找后娘，行了吧，吃藥�！�

    王平開心的拿起碗，一口便把里面的藥湯喝下，這一次，居然不覺得苦，反而覺得有些甘甜，這甜，來自心里，來自對于父親的依戀。

    “爹，有平兒陪著你，你不會孤獨(dú)的，等平兒長大了，就伺候你一直到老。”王平放下碗，認(rèn)真的望著王林。

    王林笑了笑，拍了拍王平的頭，走出了房間，在院子里，拿著掃把清雪，待把院子的雪都清理好后，便拿著工具，干起木匠活。

    王平在窗戶上看到父親，沉默了片刻，他的記憶很好，遠(yuǎn)遠(yuǎn)的超過了同年齡的孩子，他一直清晰地記得，在四歲的時(shí)候，自己無意中問起父親，自己的娘親在哪。

    當(dāng)時(shí)父親的表情，很是奇怪，他不明白那表情的含義，但是現(xiàn)在他長大了，卻是明白，那個(gè)表情，叫做低落……

    他是一個(gè)懂事的孩子，從那之后，再也沒有問過有關(guān)娘親的一切。

    入冬后，大雪連綿，一場接著一場，寒冷的冬季來臨，村子里的人就連活動，也少了起來。寒冬臘月一天天過去，轉(zhuǎn)眼間，春風(fēng)襲來，把這冬天的寒冷，漸漸的掃去。

    村子里的私塾，也在春季開辦，村中的小孩子，便是在這里念書識字。

    日子，就這樣平淡的一天一天過去，好似清水一般，不起半點(diǎn)波瀾，平靜中，卻有著溫馨，洗滌著王林疲憊的心靈。

    隨著王平一天天長大，王林對于天道，也不再執(zhí)著的追求著明悟，而是以一種父親的心態(tài)，默默的注視著王平。

    這十年，除了每個(gè)夜晚為王平驅(qū)散怨氣外，他沒有施展過任何神通，好似把一切，都遺忘了。

    只是，在這遺忘之中，一股對于生死輪回中生的感悟，卻是無聲無息間，在王林的心中凝形，隨著王平的成長而漸漸深刻。

    生死輪回，對于死的種種變化，王林感悟極為深刻，但這生的氣息，卻是感受的并不多，隨著時(shí)日的度過，他的道心，在舒緩疲憊的同時(shí)，也在慢慢的走向圓滿。

    完善了生死，便是因果循環(huán)，王林的道念，在這平淡之中，緩緩的升華，這種過渡，若是有大神通修士看到，定會為之震驚，因?yàn)檫@種變化，并非簡單，而是一種意境的劇變。

    意境，是仙界破碎后修士感悟的一種獨(dú)特的神通，甚至可以說，修士所修的道，便是意境所化，究其根源，無不與這意境有很深的關(guān)聯(lián)。

    故此，意境對于每一個(gè)修士來說，幾乎是固定的，很少會有意境升華的事情發(fā)生，柳眉之所以被幻家老祖看中，正是因?yàn)槠湟饩秤辛松�華的跡象，所以令幻家老祖不惜放棄在修真聯(lián)盟尋找天逆珠子，而是立刻帶著柳眉回到幻家，其根本原因，除了要吞噬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害怕這樣的人物被人搶走！

    王林，此刻便是走在了這條道路上，只是因?yàn)槠渖�死輪回意境��，對于生的理解不夠，所以，即便有了向因果之道升華的跡象，但卻始終沒有徹底變化。

    如此一來，此刻的過度，便是王林一生修道中，一個(gè)極為關(guān)鍵，甚至決定了他日后成就的過程。

    這些事情，王林似懂非懂，只是若他可以選擇，他絕不會以這種代價(jià)，換取這么一個(gè)對于任何一個(gè)修士來說，都是渴望獲得的機(jī)會。

    春去秋來，又是六年過去，這一年秋天，孫泰的大限，似乎提前了一些，很早的便到來。

    當(dāng)他躺在自己的房舍內(nèi)之時(shí)，送他離去的，只有王林父子二人。此刻的他，仿佛六年前那場早來的大雪，吹去的，是不甘落下的樹葉，帶走的，是一絲他鄉(xiāng)之魂。

    王平，已經(jīng)十六歲了，他的樣子，與柳眉越來越像，這等相貌，生在一個(gè)男孩身上，便是絕世的俊朗。

    只是他的雙眼，如王林一般，純凈中黑白分明，十六年的成長，聰睿的他，明白了很多，就如眼前的孫爺爺，顯然很早很早之前，便認(rèn)識自己的父親，而且很顯然，他對自己的父親，極為恭敬，這種恭敬雖說從未再言談以及表面上露出，但骨子里那種氣息，卻是被王平清晰的察覺。

    “孫泰，當(dāng)年答應(yīng)你之事，我會做到�！蓖趿值臉幼�，更加蒼老，他平靜的望著床榻上的孫泰，緩緩的說道。

    第691章

    離去

    這世間之事，逃不出輪回生死，孫泰望著塌前的父子二人，臉上露出微笑，此刻的他，神色安詳，緩緩的燃燒著最后一絲壽元。

    聽到王林的承諾，孫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把這個(gè)與自己恩怨糾葛的人，再一次記在了心里，他眼前好似出現(xiàn)了恍惚，仿佛回到了幾百年前，在雨之仙界……

    一幕幕畫面在他眼前滑過，最終定格在了眼前那平靜但卻略有蒼老的容顏上。

    “生死之間，原來是如此的短暫……”孫泰含笑，閉上了雙目。

    其身上的死氣，在這一瞬間濃郁至了巔峰，但卻在下一刻，煙消云散。

    “孫爺爺……”王平眼中流下淚水，望著孫泰安詳?shù)娜蓊�，哭泣出來�?br />
    王林輕嘆，摸著王平的頭，眼中閃過一絲平淡，看破了生死，看透了輪回，如此之事，如煙絲浮云，看到了，但卻不會留在心里。

    孫泰的墓，在落月村的后山，村子里死去的人，都會被安葬在此。

    墓碑，是王平所刻，其上寫著：“孫泰之墓”，落款為義孫王平。

    在王平十二歲那年，孫泰收他做了義孫，對此，王林沒有阻止，孫泰年紀(jì)本就比他大，足以成為王平的爺爺。

    至于他與孫泰之間，則是平輩，甚至正如王平感受的那樣，對于王林，孫泰從骨子里，有一種敬畏。

    孫泰的墓內(nèi)，并無尸體，他的尸體，已經(jīng)成為了一壇骨灰，存在了王林的儲物袋內(nèi)，這是他對孫泰的承諾。

    十六歲的王平，英俊不凡，相對于王林，則越加蒼老。

    歲月的流逝，帶去王林容顏的同時(shí)，也使得村子里張家婦人失去了說媒的興趣，而是隨著王平的長大，把這份興趣，放在了這個(gè)孩子身上。

    只是這王平頗有乃父之風(fēng)，相貌雖說英俊，但行事卻是極為冷靜，平日里話語不多，但雙目卻是有睿智閃過。

    孫泰走后一年，這一日，在王家的大院內(nèi)，王林手中拿著木塊，正仔細(xì)的雕刻，王平坐在一旁，平靜的望著自己的父親，在父親的臉上，有了皺紋，滄桑更濃。

    “雕刻，要用心去下刀，每一刀，都是刻畫在了記憶中，只有如此，才可以稱得上的一個(gè)匠師之稱！”王林沒有抬頭，平淡的說道。

    王平點(diǎn)頭，同樣拿起一個(gè)木塊，仔細(xì)的雕刻起來。

    夕陽中，父子二人的身影被拉的很長，他們的動作相差不多，就連神態(tài)都是極為相似，隨著夕陽的落下，身影漸淡，只是那一絲神韻，卻是永恒……

    “想好了么？”夕陽最終落下，暗色籠罩大地，在院子內(nèi)掌起燈火，放上燈罩，王林平靜的說道。

    一旁的王平，放下手里的半成品雕像，沉默起來。

    王林沒有催促，坐在了一旁，拿起王平的雕像，仔細(xì)的看去，這雕像略有粗糙，但卻把神韻雕刻了三分。

    木雕所刻，是孫泰，他一臉傲色，雙目望天，雙手各有印訣在內(nèi)，一股詭異的氣息，在其身上凝聚，其腳下有朵朵云層，看起來頗為傳神。

    “爹，你為什么不讓我學(xué)習(xí)孫爺爺留下的那些仙人的法術(shù)……”王平低著頭，輕聲道。

    王林輕嘆，孫泰始終還是在這件事情上，沒有遵從自己的想法，而是借著收王平為義孫的情況下，暗中傳授其修煉之術(shù)。

    這一切，瞞不過王林的神通，若非孫泰為了傳授王平修道之術(shù)動了生機(jī)，他也不會提前了四年，早早的歸去。

    作為父親，王林不是一個(gè)專斷之人，他望著王平，這個(gè)孩子，繼承了其母親柳眉的容顏，更是隨著自己的十六年，學(xué)到了自己的平靜。

    其眼中的睿智之芒，在閃爍之時(shí)，王林好似看到了另一個(gè)自己。

    “因?yàn)樾薜赖娜松�，不適合你�！蓖趿质栈啬抗�，輕聲道。

    王平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抬頭望著父親，說道：“爹，孫爺爺傳授的那些修道的口訣，我沒有去修煉，一直都沒有。”

    王林點(diǎn)頭，這一切他自然知曉，孫泰盡管傳授了修道之法，可是至始至終，王平都沒有去修行。

    “爹，你……你也是一個(gè)仙人吧？”王平低頭，問道。

    “算不上仙人，只是一個(gè)修士罷了�！蓖趿盅壑新冻鰷嫔�，緩緩說道。

    “爹爹的意思，是讓我平凡的過一生，而不是追隨你的腳步，成為一個(gè)修士，是么？”王平沉默片刻，開口道。

    天空的明月，漸漸升起，月光落在大地，柔和中，透出一絲月的寒。清風(fēng)襲來，掛在一旁的燈罩，被吹得晃動起來，使得其內(nèi)的燭火，也變的忽明忽暗，夾雜在月光之中，籠罩院子。

    “是的。”王林放下手中王平的雕刻，目光看向夜空，聲音飄忽不定。

    “如果……平兒不愿呢……”王平抬起頭，望著自己的父親，這是他十六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對父親如此說話。

    王林目光落在了王平身上，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看去。

    時(shí)間慢慢過去，王平的頭，漸漸的低下，似乎不敢去看王林的目光。

    “修道的一生，不適合你！此事，不要再提！”王林的聲音雖淡，可卻很是堅(jiān)定，只是其雙目內(nèi)，在王平看不到的地方，閃過了一絲悲哀，這悲哀，很濃……

    王平苦澀的說道：“是的，父親，我不會修道�！�

    王林沒有說話，轉(zhuǎn)身走回房舍，在他身子踏入的一刻，他的聲音傳來：“平兒，吃藥�！�

    王平沉默，許久，輕嘆一聲，站起身子，進(jìn)入房間內(nèi)，他的背影有些沒落……

    父親的威嚴(yán)，并未顯露，只是在王平的心中，卻是無比的龐大，他無力去反抗，只能遵從父親的意愿，平凡的，過這一生。

    “除了修道，這世間之事，我可以全部給予你！”王林的聲音，在王平喝下藥后躺在床上之際，緩緩的傳來。

    王平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黑暗中，王林獨(dú)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怔怔的望著前方的漆黑之處，眼中的悲哀，再次閃過。

    歲月的流逝，往往就如這黑暗中的月色一樣，你看不見它何時(shí)會來，發(fā)現(xiàn)時(shí)，月色已經(jīng)落在了大地。

    轉(zhuǎn)眼間，距離孫泰去世，過去了三年。

    這一年，王平，十九歲整。他已經(jīng)徹底的變成了一個(gè)俊朗的青年，臉上的稚嫩雖說還有一些，但若不仔細(xì)看，卻是很難看到。

    他的樣子，與柳眉，也越來越相似了。

    相比之下，王林，則更為蒼老，十九年的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深深地痕跡。

    在王林來到這落月村的第十九年整，他收起了家中之物，帶著王平，離去了。

    離別之際，村子內(nèi)與王平一起長大的童年伙伴，紛紛來送，其中絕大部分都是一些女孩子，她們望著王平的目光，充滿了幽怨。

    這里面，尤其是那周家的二姑娘，更是如此。

    只是王平對這一切，卻是視若無睹，他的相貌繼承了母親柳眉，但性格，卻是傳承于王林，對于女色，看的很輕。

    十九年的時(shí)間，落月村內(nèi)生老病死，一代人老去的同時(shí)，新一代漸漸長大，當(dāng)年王林來此地時(shí)那些鄰居，十人中，去了三四……

    周家大漢，身子雖說依舊硬朗，但卻明顯不比年輕，他此刻站在王林的旁邊，頗為感慨的說道：“王家兄弟，一晃近二十年了，真快，我還記得當(dāng)年你抱著平兒來這里時(shí)的一幕幕，可眼下，你卻是要離開了�！�

    王林微微一笑，溫和的說道：“周大哥，這些年，給你們添麻煩了，只是孩子長大，要帶他出去走走，看看天地。”

    周家大漢感慨的一嘆，目光落在了遠(yuǎn)處被村中女孩們圍住的王平身上，苦笑道：“看來我家的二丫沒有那個(gè)福氣了�！�

    王林搖頭，笑道：“應(yīng)該是我家那小子，沒福氣才對�！�

    不遠(yuǎn)處，王平神色如常，輕聲道：“你們保重……”說完，他轉(zhuǎn)身向王林走去。

    只是這時(shí)，女孩子中有一女，跑上幾步，紅著臉，大聲道：“王平，你……你以后還會回來么？”

    王平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輕聲道：“應(yīng)該不會了……”

    女孩眼睛一紅，留下兩行淚珠，似乎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