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又像鑿子一樣,鑿著他最脆弱的太陽穴。
“她不是古葉蝶,她是江甜。”
“蘇南的江甜。”
“你的第一任妻子江甜�!�
“她是江甜。”
這聲音如同緊箍咒,莊衫只感覺自己頭痛欲裂,四周似乎有無數雙鬼手在撕扯他的皮肉。撕爛、啃食、咀嚼,好疼啊。
他四肢僵硬,眼睛好像被無形的力量控制住了一樣,讓他不得不一直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的眼睛。
那雙讓他恐懼的眼睛,如瀅瀅秋水,如碎星沉海底。
那么美的一雙眼睛,可卻是他的噩夢。
江苜還在說:“看著我的眼睛,想起我是誰了嗎?我是江甜,我是你的第一任妻子�!�
“甜甜。。�!鼻f衫似乎陷入某種甜蜜的回憶,他神情放松了下來,眼睛里帶著眷戀和柔情。
“甜甜,我好想你啊。。�!�
那個來自蘇南小鎮(zhèn)的女人,柔美干凈得像一泓泉水。那是他的初戀,是他最愛的女人。
這時,江苜的眼神驟然一變,仿佛撕去人皮露出鬼面,眼睛里滿是憎惡和怨恨,他說:“可我已經不是江甜了,我是古葉蝶,你給我改的名字,你忘了嗎?”
莊衫心臟一抽,突然感到窒息,他表情慌亂且兇狠,淚流滿面看著江苜吼道:“我沒有。。。我不認識你!”
江苜豁然站起身,那一瞬間,他的身后仿佛站著一個虛影,是一個輪廓都透著動人的女人。
女人很美,世間最嬌艷的花在她面前都要自慚形穢。
那是江甜,那也是古葉蝶。
虛影漠視他,莊衫面露驚恐之色,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他想抓住什么東西站起來,卻只觸摸到冰冷的地板
。
江苜走到他面前蹲下來,輕聲說:“活著吧,帶著最痛苦的記憶活著,和母親生前一樣�!�
從老宅出來,兩人沿著寬闊的車道慢慢走著,兩旁的樹像天仰伸著枯枝,像一只只向老天乞討的貪婪的手。
今天沒什么風,但是空氣還是很冷,江苜感覺自己的臉頰像覆了一層薄冰。
江苜發(fā)現自己心情似乎沒有沉重的感覺,甚至有一種塵埃落定一般的輕松。
他問莊清河:“接下來,你是打算把他送到精神病院?”
莊清河垂眸不語,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說:“還讓他在這住著吧�!�
江苜有些詫異,他以為莊清河會把莊衫送進精神病院,甚至不是條件更好的療養(yǎng)院。卻沒想到,他會選擇讓莊衫繼續(xù)住在老宅。
不過他不打算干涉莊清河的決定,只是點點頭,說:“你決定�!�
遠處的空地上落了幾只烏鴉,在地上啄食。
莊清河看著黑鴉,突然說:“如果母親還在就好了�!�
江苜抽了抽鼻子,說:“是啊,我好想她�!�
莊清河說:“我也很想她。”
江苜回到家,發(fā)現凌霄沒出門,一直在等著他。
他進門之后,朝凌霄伸開雙臂,說:“過來,給我抱抱。”
凌霄走到他面前,和他抱在一起。兩人就這么站著,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解決完了?”凌霄輕聲問,仿佛問得是一件稀松平常,又無關緊要的事。
“嗯�!苯僬f:“他已經瘋了。”
“凌霄,你真的不怕我嗎?”江苜突然問。
“不怕啊,我不是都說了嗎?我喜歡你還喜歡不過來,怎么會怕你�!�
“你喜歡我什么呢?”江苜喃喃問,他除了長得好一點,還有什么呢?
怎么會有人這么喜歡他?在見他做了這么多可怕的事后,還是喜歡他。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見你第一眼,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模糊了,只有你是清晰的。”
凌霄講不出文藝的話,否則他會引用那句“一見你,我的胃里好像有成千上萬只蝴蝶翩翩起舞,一張嘴就要飛出來了�!�
“江苜,我愛你�!�
“我也是。”
江苜拿了一個奧特曼哄莊木森:“叫伯伯。”
莊清河在一旁說:“這是叔叔。”
江苜擰眉,對著他道:“你還不死心?承認我比你大那么難?”
“不是事實我為什么要承認?”
江苜不理他,繼續(xù)在莊木森這使勁:“乖,叫伯伯�!�
莊木森顯然是被他爹交代過的,看看江苜,又看看莊清河,閉著嘴不說話。
莊清河看著莊木森,說:“這是叔叔。”
“叔什么叔?是伯伯�!�
“伯什么伯,就是叔叔�!�
“先把伯仲叔季的順序記牢了再說話,回去多讀點書吧你!”
“切!教授了不起啊。你就是叔叔!”
“你幼不幼稚?”
“到底誰幼稚?在我這討不到便宜,來糊弄小孩兒,你可真行!”
“懶得理你!”
兩人的爭吵聲化作一個傳音的小精靈,飛到窗外,在和煦的冬日暖陽中徐徐上升。它飛啊飛,不知飛了多久,終于飛到天國。
天國里一個很美的女人透過潔白的云層,透過玻璃,看到正在爭吵的兩兄弟,忍不住抿唇笑了起來。
這天江苜和凌霄一起去參加了一個聚會,剛到現場,就迎面碰見了一個人,凌霄跟他打招呼,叫他:“阿司。”
然后跟江苜介紹:“這是司瀾滄,前段時間一直在國外,剛回來。”
江苜沖他點點頭。
凌霄剛要介紹江苜,就被司瀾滄打斷了,說:“不用介紹,江教授聲名在外,現在誰不認識他?”
司瀾滄看起來斯文高大,戴了一副金絲眼鏡。可是江苜看出來,這人其實是一個掌控欲很強的人。他身邊是一個年輕女孩兒,長得很乖巧。大冷的天,穿著輕薄的禮服,緊緊地挽著司瀾滄的手臂,眼神有些飄忽怯懦。
司瀾滄眼鏡往凌霄和江苜臉上來回掃了一眼,然后對凌霄說:“看來你熬鷹失敗了,被鷹熬了�!�
凌霄笑了笑沒說話。
江苜沒聽懂司瀾滄這句話的意思,也沒在意,他眼睛看著那個女孩兒,突然問:“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霄和司瀾滄聞言一起望過來,看著兩人。
姑娘?司瀾滄在心里有些無語和好笑,這是什么稱呼,他咋不干脆叫同志呢。
“她現在舒服著呢。”司瀾滄悠悠開口,又問:“你怎么會覺得她不舒服?”
江苜看著司瀾滄,微微皺眉,他覺得什么地方有點奇怪,但還是開口說:“她臉很紅,還發(fā)抖,呼吸急促。手攥得很緊,腳趾也一直在扭,看起來好像很難受�!�
凌霄:“。。。。。�!鼻竽憧靹e說了。
現場人來人往,交談的,打招呼的聲音不絕于耳。
司瀾滄神情先是呆滯了一會兒,然后低笑,說:“觀察得倒挺仔細。”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上面有按鈕,應該是個遙控器。只見司瀾滄在上面按了兩下,他旁邊那個女孩突然一抖,呀得一聲叫了出來,拽著司瀾滄的手臂渾身劇烈顫抖。
江苜見狀嚇了一跳,忙問:“你哪里不舒服?”
“都說了,她舒服著呢。”司瀾滄好笑道。
江苜皺眉,總感覺有什么東西觸及到了自己的知識盲區(qū),他疑惑地看向凌霄。
凌霄也一臉尷尬,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咳嗽了一聲對江苜說:“阿司會照顧她的,我們走吧�!闭f完就拉著江苜匆匆離開了。
“到底怎么回事?”遠離人群后,江苜忍不住問。
凌霄嘆了口氣,看著江苜,突然笑了,那種無語又無奈的,然后他低頭跟江苜說了什么。
江苜聽他說完,臉騰得一下紅了,再想想自己剛才做了什么,說了什么,真他媽丟死人了。
他雙目圓睜,嘴巴微張,臉上寫滿了震驚,過了好幾秒才那副表情收起來。問他:“你怎么看出來的?”
“司瀾滄每次都這樣,毛病�!绷柘稣f,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就,就這么。。。帶出來?”江苜還是感覺不可思議。
“嗯,個人愛好嘛。這也不違法,他們自己覺得沒什么�!比缓笏蝗徽f:“你臉怎么還那么紅啊?”
江苜把頭撇到一邊,沒說話。
凌霄眼睛一亮,笑著問:“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
“你要是想,我。。。也不是不可以配合�!绷柘鲟咧Γ朴普f道。
“凌霄你有��!誰說我想了?”江苜皺眉罵過去。
“這怎么能叫有病呢,這是情趣好不好�!�
江苜仍然接受不了,說:“這,這也太糟踐人了。怎么能。。�!�
兩人正吵著,程飛揚走了過來,好像看到他們兩個在這里很吃驚似的。他走近了點,看了眼江苜,愣了一下,問:“你臉怎么那么紅?喝了多少酒?”
江苜:“。。。。。�!�
凌霄在一旁憋笑。
接著程飛揚問:“你們怎么在這?”
凌霄和江苜聞言都是一愣,他們?yōu)槭裁床荒茉谶@?
程飛揚看了他們的表情,壓低聲音問:“你們不知道嗎?莊衫昨晚過世了�!�
第144章
江苜聽了程飛揚的話登時就愣住了,然后和凌霄直接離場,去了莊清河家。
江苜進門后,直沖莊清河的臥室,一進去就覺得有一股古怪又熟悉的味道。
莊清河裹在被子里,見他進來干脆往下縮了縮,把頭也埋了進去,嘴里說:“沒穿衣服,你別掀被子�!�
江苜準備掀被子的手停了下來,忍著怒氣問:“莊杉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別問我�!鼻f清河聲音有些啞。
江苜還要再說話,突然聽到被子里有嗡嗡聲,很微弱。于是他也不追問,只說:“你先接電話吧。”
“��?”莊清河探出頭,有些困惑的看著他。
“不是你手機在震嗎?”
莊清河面色有些古怪,悶頭說:“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江苜冷哼一聲:“為什么不敢當我面接電話?是關于莊衫的事吧?”
正在這時,有人進來臥室。江苜轉頭一看,是商珉弦。
商珉弦穿著衣服時看不出來,就給人感覺端方雅正。此時只穿了浴袍,隱約可以看見一小片胸膛,肌肉緊實飽滿。
商珉弦進屋后,看到江苜先是一愣,然后從口袋里摸出一個像遙控器一樣的東西,摁了一下,江苜隨之就聽到那微弱的震動聲音消失了。
江苜大腦一片空白,霎時就想到了剛才聚會上的司瀾滄,眼睛越瞪越大。接著什么都沒說,提腿就是一腳踹到商珉弦身上。
莊清河和商珉弦被他弄懵了,特別是商珉弦,往后踉蹌了幾步,還沒站穩(wěn)就見江苜瘋了一樣朝他撞了過來,把他撞到墻上,床頭柜都撞翻了,接著兩人就滾到了地上。
“江苜!你干什么?”莊清河拽著被子坐起來,一臉震驚。
江苜的拳頭雨點似的往商珉弦身上砸,嘴里怒罵道:“什么臟東西你都敢往他身上使?老子殺了你!”
莊清河想拉,可是他現在身上這德行哪敢出被窩啊。只能著急地大喊:“商珉弦你不準還手!江苜你先冷靜!凌霄你快點滾進來!”
這邊凌霄聽到動靜也沖了進來,進來就看到江苜跨在商珉弦腰上揍人。趕緊將人攔腰抱起,扣在懷里問:“怎么了這是?”
江苜被他拉起來還不忘往商珉弦身上補踹了一腳,嘴里嚷著:“別拉我!看我不弄死他�!�
商珉弦狼狽地爬起來,氣得直哆嗦,指著江苜,問凌霄:“你給我管好你家這個,一句話還沒說,上來就打人,這不瘋子嗎?”
屋里其余三個人都聽不得瘋子兩個字,凌霄眼神凌厲的朝他瞪過去,江苜也是面色一沉。
“你他媽才是瘋子!”莊清河直接抓起床頭柜上的紙巾盒朝商珉弦砸了過去。
商珉弦被他一砸,不知為何反倒氣順了。他一手叉著腰,一手揉臉,問:“那好歹告訴我為什么挨打吧?”
他剛才被打的根本沒聽清江苜嘴里在嚷什么。
江苜聞言嘴唇緊抿,不答他的話,反而轉頭問莊清河:“是不是他逼你的?”
莊清河默默的把被子拉上來蓋住臉,還翻了個身,背對江苜,悶悶地說了一句:“不是,我自愿的�!�
“你他媽起來看著我的眼睛說!”
莊清河拽著被子,騰得坐起來,看著他大聲道:“我自愿的!我要求的!行了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越說越小聲,然后又鴕鳥似的埋進了被子里。
江苜看出他沒撒謊,于是也尷尬了起來。他看了看商珉弦,又看了看莊清河,咳了咳說:“穿好衣服,給我出來!”
凌霄和江苜出了臥室后,聽到身后莊清河小聲罵商珉弦:“我他媽就說有聲音,你非得說是靜音的�!�
商珉弦更小聲的氣急敗壞:“我怎么知道你們兄弟倆耳朵都那么尖。”
江苜下到一樓坐到沙發(fā)上,還是感覺尷尬得不行。他是怎么也沒想到,莊清河居然這么會玩。
而他之所以激動,無非是因為莊清河的身體原因。他是雙性人,說到底和常人不一樣。江苜就怕他遇到那種有獵奇心理的變態(tài)。
經過林蔦一事,他現在對這種事很容易緊張。
其實冷靜下來他就明白了,莊清河的性子哪里是能被人欺負的。是他反應過度了,他太激動了。
江苜在心里寬慰自己,可能是因為莊衫的事,讓他太壓抑太緊張了。
“商珉弦這人怎么樣?是變態(tài)嗎?”江苜問。
“清風雅正。”凌霄說:“外界都是這么評價他的。”
兩人在樓下等了快二十分鐘,商珉弦和莊清河才從樓上下來。
莊清河穿了一件黛綠色的真絲綢睡袍,松松垮垮的穿著,動輒流光,更顯得他身段風流。再配上他那副懶洋洋沒骨頭的樣子,真真就是個妖孽。
他在江苜對面坐下,抽出一支煙叼上,等江苜說話。
“莊衫怎么死的?”江苜直接問。
莊清河點上煙,說:“昨天帶四木過去看他,四木拿了個氫氣球玩,玩著玩著把氣球拍到壁爐里了,氫氣球遇火爆炸,聲音太響,莊衫就發(fā)病了。”
“就這樣?”
“就這樣。”莊清河吐了口煙。
江苜看著他,說:“我不信,醫(yī)生呢?”
莊清河彈了彈煙灰,笑道:“這真是巧了,不是快過年了嘛。我看那個醫(yī)生兢兢業(yè)業(yè)照顧了莊衫這么多年,連個假期都沒有。于是就給他發(fā)了個大紅包,讓他回家過年,跟家人團聚去了�!�
莊清河說得滴水不漏,似乎合情合理。江苜看著他,仿佛看著以前的自己,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
江苜:“你覺得我會信?”
莊清河還是吊兒郎當的樣子,說:“江苜,你是思考過度了,就是這么回事�!�
江苜眼含薄怒,說:“我們說好的,只讓他瘋了�!�
莊清河直視他的眼睛,不躲閃也不回避,一字一句道:“我說了,這是意外�!�
江苜看著他,想挖出真相,然后他發(fā)現自己看不出來。
江苜善于觀察和分析,莊清河善于偽裝和隱藏。
他們兩人如同世界上最鋒利的矛,和最堅固的盾。
江苜突然明白了,之前莊清河讓自己看出來的,都是他想讓自己看出來的。
莊清河突然夾著煙站起來,身上仿佛帶著某種快慰的情緒,他神情奇異,看著江苜說:“你之前不是說因果嗎?江苜,我來告訴你什么是因果!我是莊衫種下的因,四木是我結出的果。”
“所以,莊衫死于四木,死于他自己的果。因果在我這,得這么解釋�!�
江苜此時才看懂了莊清河。在讓莊衫瘋,和讓莊衫死,這兩件事中,莊清河從一開始就沒想做選擇題。
他兩個都要。
江苜人生中頭一次有了被人利用的感覺,這種感覺來自于莊清河,他的孿生弟弟。
而他發(fā)現自己沒辦法因此生他的氣。
莊衫的死不足以讓江苜和莊清河心生隔閡,江苜分得出誰重誰輕。
沒有爭吵和爭執(zhí),四人就一起出門吃飯了,順便商討莊衫的后事。
等商量得差不多了,飯也吃完了。江苜想起上次一起吃飯是莊清河買的單。于是江苜認為,這次不能讓莊清河搶先了。
江苜有些踟躕得戳了戳凌霄,小聲說:“給我點錢,我去買單。”
莊清河耳朵尖,當下就聽到了,叫道:“你不是吧凌霄?你不給江苜錢?摳死你算了�!�
“。。。。�!�
凌霄心想你知道個屁,這是情趣,他就喜歡看江苜紅著臉問他要錢的樣子。
江苜也知道這一點,樂意慣著他。其實江苜要真想弄錢容易得很,只是看他想不想。
莊清河罵完凌霄就沒鳥他了,轉頭對江苜說:“你明天過來我公司一趟,我轉點股份給你�!�
江苜搖頭,拒絕:“不用�!�
“為什么不用?父親死了,兒子們歡天喜地分家產不是天經地義的嗎?”莊清河一臉純潔天真地問。
“。。。。。�!�
“。。。。。。”
“。。。你把海洋照顧好就行了,不用操心我�!苯儆X得腦殼疼。
“他你就放心吧,還跟個小孩兒似的。日子過得我都羨慕。”
最終莊清河還是轉出了一部分股份給江苜,每年分紅可觀,自此,江苜也終于結束了屈辱的“伸手黨”生活。
室內春光旖旎,窗外大雪飄揚,
一直以來,江苜的夢里仿佛永遠都在下雪。大雪沒有盡頭,他被凍得四肢百骸都僵了,無比渴望一團溫暖的火。
他在夢中走啊走,翻過山趟過河,終于看見了一間木屋,他推開那扇吱吱作響的木門,屋子里果然如他所想的生著火,有人坐在火邊。
他眼中滿含熱淚,身上落滿雪花,對那個人說:“謝謝你一直在等我�!�
所有的瘡痍都被這鋪天蓋地的大雪覆蓋,地面一片潔白,隨著來年春天積雪融化時蒸騰成霧。
然后化成雨,化成云。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完結啦!
希望這個結局沒有讓大家失望。
也希望大家會喜歡我給他們安排的結局吧。
鞠躬感謝所有小可愛。
第145章
番外一
關于吃醋
江苜無所事事了很長一段時間,對此,凌霄是十分支持的。他覺得江苜長這么大,就沒有過過幾天悠閑日子。
小時候為了生計,要照顧弟弟,長大了之后又忙著學業(yè)和工作。
但也不能說江苜什么事都沒干,燕大重新給江苜發(fā)了聘書。但是江苜覺得自己目前的狀態(tài)還沒有完全恢復正常,以要休息一段時間婉拒了。
他雖然沒有正式回學校任教,但是偶爾會回去開開講座。
燕大是他待了十幾年的地方,也是除了慈烏鎮(zhèn),他最熟悉的地方。里面的每一寸土地,都曾遍布他的足跡。
再次回去之后,不少熟人和同事的關系也重新拾了起來。
家里的智能電子鎖可以在手機上看到操作提醒,這天,凌霄在公司從手機后臺看到江苜出門后,一直還沒回來。
他記得江苜今天在燕大有講座,但是應該三點就結束了,可這會兒都五點了他還沒回家。
凌霄給他打了個電話,接通后他問:“你在哪呢?還沒回家嗎?”
江苜那邊聲音先是有些吵鬧,他似乎是走到了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才開口,說:“我在外面吃飯呢,跟幾個好久不見的朋友�!�
朋友這個詞在江苜嘴里很少出現,此時他不僅說了,而且還是好幾個。
凌霄頭頂的雷達瞬間滴滴作響,他語氣里帶著不忿,嘟囔道:“誰�。渴裁磁笥寻。磕阌泻脦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江苜輕聲笑了笑才說:“其實是以前的同事,還有師兄弟什么的。今天難得聚齊了,就一起出來吃個飯�!�
“同事就同事,師兄弟就師兄弟。。。說什么朋友。。。”凌霄很不滿。
江苜都快被他弄笑了,說:“你什么時候對措辭的要求這么嚴謹了?”
凌霄哼了一聲,又問:“那你現在吃完了嗎?”
江苜:“嗯,快結束了�!�
凌霄:“位置發(fā)給我,我去接你。”
凌霄從公司出來,司機開車載著他直接去了江苜發(fā)來的餐廳位置。
一到地方,就見江苜站門口正跟一個男人說話。那男人大概三十來歲帶著金絲眼鏡,文質彬彬又儒雅,很有學者氣質。和江苜站在一起,竟莫名顯得很和諧。
凌霄看了眼那男人的眼鏡,心里冷哼,肯定是個斯文敗類。
司機把車停在路邊,等了半天不見凌霄下車,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只見凌霄看了眼車門,示意他給自己開車門。司機瞬間就懂了,老板這是要開始裝逼了。
司機連忙拿出自己許久不戴的白手套,又整了整衣襟,再回頭一看,凌霄正用贊許的目光看著他。
司機深覺加薪有望,清了清嗓子,從駕駛座開門下車,然后帶著殷切又不失穩(wěn)重的步伐繞到另一邊的后排車門,躬著身子拉開車門。
江苜早在車停在路邊的時候就看到了,他一邊跟方舟說話,一邊時不時瞟一眼,心里納悶凌霄為什么不下車。接著就看到司機帶著白手套從車上下來,給凌霄開門。
江苜皺了皺眉,凌霄平時也不這樣啊,車門還要別人幫他開。
這時,方舟也順著江苜的眼神看了過去。
只見一只锃光瓦亮的皮鞋先踏出來踩上地面,接著視線上移,優(yōu)越的大長腿在西裝褲下也能看到肌肉輪廓,三件式的西裝矜貴驕奢,肩寬羨煞旁人。
再往上看,一張五官俊美的臉,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有一個美人尖,整個人桀驁不羈,給人感覺高高在上的壓迫感。
凌霄對自己的出場很滿意。
他從車上下來,剛走一步,就一腳踏進了水坑里。
中午的時候下了一場暴雨,雨勢收的很快,路上幾乎沒有什么積水,所以更顯得這個小水坑就好像專門為了讓凌霄出糗似的。
凌霄忍不住瞪了司機一眼,用眼神質問他怎么停的車。
司機也一臉無奈,看來加薪的事沒戲了。
凌霄整理好神情,面不改色走到江苜身邊,裝作無事發(fā)生,矜持又做作地問江苜:“這位是?”
江苜看了眼他泥濘不堪的鞋子,介紹道:“方舟方師兄,也是老師的學生�!�
“你好,我叫江苜,凌霄的男朋友�!绷柘龀斐鍪帧�
江苜:“。。。。。�!�
方舟:“。。。。。。”
凌霄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是依舊強裝鎮(zhèn)定,裝作無事發(fā)生,重新介紹了一遍:“你好,我叫凌霄,江苜的男朋友�!�
“你好�!狈街蹨睾托Φ溃骸奥犘≤偬崞疬^你,果然是年輕英俊�!�
凌霄一秒破功,問:“哦?江苜跟你說我年輕英��?”
江苜心想,你是個傻子嗎?這不是客套話的標準模式嗎?哪有人會這么問出來的?
方舟不虧是方舟,聞言面不改色點點頭。一點沒露出對凌霄的鄙視,江苜忍不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接著凌霄又抓住了一個重點,方舟居然管江苜叫小苜,他都沒這么叫過江苜。他皺眉,說:“江苜今年都三十了,再叫小苜不合適吧?”
江苜心想,你是缺心眼嗎?有必要總是提我的歲數嗎?
方舟禮貌一笑,說:“我跟小苜年少相識,至今已經有十來年了。一直這么叫他,一時也不好改。”
江苜這時冷冷睥了凌霄一眼,警告他不準失禮。凌霄在心里不滿地哼唧了兩聲,暫時打住了這個話題。
接著凌霄四下看了看,問:“其他人呢?”
方舟說:“其他人都先走了,小苜說要等人,我就陪他等了一會兒�!�
其他人都走了,就你閑,還陪他等。凌霄小心眼地在心里腹誹。
凌霄越想越生氣,再看眼前這個斯文儒雅的男人更不順眼了。
方舟看了凌霄兩眼,眼鏡的鏡片微光一閃,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伸頭拍了拍江苜的肩,說:“小苜,那你早點回去吧,下次我們再聚。今天我跟你說的那個事,回頭我們詳細談談�!�
江苜點點頭,剛要說話,凌霄就語氣不善地問:“什么事��?你們要說什么事啊?”
江苜在一旁覺得丟死人了,匆匆跟方舟打了個招呼,拉著凌霄就上車了。
“你拉我干什么?”凌霄上了車還是一臉不忿。
江苜嘆了口氣,說:“凌霄,你不能這么對我的朋友說話�!�
“我怎么說話了?”
“你不覺得你特別沒禮貌嗎?”
凌霄氣沖沖問:“他就禮貌嗎?當我面叫你小苜,還拍你的肩,還說下次再約你�!�
江苜皺眉:“這都是正常社交,你能不能別那么敏感?”
凌霄不服,說:“不是我敏感,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他結婚了嗎?”
“沒有。”
凌霄冷哼:“這么大年紀不結婚,他是不是也喜歡男人?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
江苜閉了閉眼,說:“凌霄,你能不能講講道理?是個同性戀就得喜歡我嗎?你以為我是天仙��?”
凌霄又是一聲冷哼。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他今天跟你說了什么事��?”
江苜心里正不爽,一不小心就說錯了話:“學術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懂�!�
車里好一會兒都沒聲音,江苜忍不住轉頭看了凌霄一眼。
凌霄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唇緊抿,眼眶微紅,里面盛滿了委屈和傷心的眼淚,整個人泫然欲泣看著要落下來的樣子。
江苜嚇了一跳,忙抽了紙巾給他擦眼睛,問:“怎么了這是?”
凌霄驕矜地撇開臉,哽咽道:“你是不是嫌棄我?嫌棄我沒學問,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懂。不像方舟一樣,跟你有共同話題�!�
“沒有啊,我沒有這么想啊�!苯倩诺檬置δ_亂,說:“我什么時候嫌棄你了?”
“你一直都嫌棄我,我早就看出來了�!�
江苜看起來不那么愛他,凌霄早就認定了這一點,故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草木皆兵。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比自己值得被江苜愛。
因為每一個別人不曾像他這樣傷害過江苜。
江苜最怕看見人哭,特別是凌霄這么大的個子,坐在這嗚嗚哭得像個小孩,那種反差感能讓人的愧疚心翻倍。
江苜給他擦著眼淚,說:“凌霄,我其實遠比你認為的更喜歡你�!�
凌霄含著淚問他:“真的嗎?”
江苜說:“當然是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凌霄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江苜心虛,說:“是,我以前是騙過你瞞過你很多事,但是現在我說的都是真的�!�
凌霄像個貪心不足的孩子,問:“那你有多喜歡我?”
江苜抬眼看了看前面駕駛座的司機,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我要是不夠喜歡你,你那么折騰我,我早就讓你滾蛋了�!�
凌霄不過二十五六的年齡,那方面的需求極大,江苜總感覺自己應付不來。但是作為心理學家,他又深知性和諧對感情的重要性,所以他有時候哪怕真的受不住了,也不會輕易拒絕凌霄。
凌霄聞言稍微開懷了一些,然后用同樣的低聲說:“那你今晚要聽我的,不準挑三揀四�!�
“我什么時候挑三揀四了?”
凌霄:“你老是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的�!�
江苜:“你也要體諒我,我都三十了,我跟你怎么比得了?”
凌霄哼哼唧唧道:“我就該早幾年認識你,你那時候肯定比現在耐.操。”
江苜面無表情,道:“你要是早幾年這么對我,你根本活不到現在�!�
凌霄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連帶撒嬌:“我餓了,我下了班就過了找你了,都沒有吃飯呢。”
江苜看了看車窗外,這里還是燕大周邊,江苜很熟,于是說:“前面停下車吧,我?guī)闳コ栽仆��!?br />
車在路邊緩緩停下,江苜下了車領著凌霄進了一家小店。這家店門臉小,里面也不大,但是進去之后給人很舒適的氛圍感,是一種干凈又溫暖的感覺。
燈光暖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香味,把人的饞蟲一下子就勾出來了。
店家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老阿婆,她一看到江苜就笑了,說:“小江啊,你好久沒過來了�!�
江苜點點頭,說:“前段時間工作有調動,離開了一段時間。”
阿婆笑瞇了眼,看了眼他身邊的凌霄,問:“你們年輕人就是忙,以前常跟你一起來的小方怎么沒過來啊?”
小方?凌霄聽到這個名字臉霎時掉了下來,肯定又是那個方舟。
江苜沒想到阿婆會提到方舟,忍不住眼皮一跳,偏頭看了凌霄一眼,嘴里對阿婆說:“他最近也忙�!�
跟阿婆寒暄了幾句之后,江苜就拉著凌霄找位置坐了下來,給凌霄點了一份蟹黃云吞,自己點了一份蝦仁的。
剛才聚餐的時候人多,大部分時間都在說話,江苜沒怎么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