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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這就是窮人唯一的離婚方式。

    因為男人和女人結(jié)婚后,按照上帝的旨意,只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離,而離婚是連貴族們中間都絕無僅有的事,每發(fā)生一次,甚至會上報紙的頭條。

    安妮那時候想,自己將來會跟什么樣的男人結(jié)婚呢?

    很快這個問題有了答案,她十四歲那年和村里的土地最多的牛倌家的兒子相戀了。

    他叫安德烈,是個漂亮的小伙子,很沉默,愛畫畫。

    他對她說:“你真美,就像神話里的美神,你們都有一頭美麗的紅發(fā)�!�

    說這話的時候,他迷戀的撫摸著她的紅色頭發(fā),然后輕輕湊上來,他們有了第一個吻。

    他給她畫畫,他所有的畫里都只有她一個人。

    他對她迷戀的忘乎所以。

    安妮知道,這就是愛情,這種感情很奇妙,當她辛苦的忙碌一天后,只要想到他,疲憊就消失了,心底里仿佛生出了無限的勇氣,即使再苦再累都無所謂了,只要有他在,一切就是美好的。

    而當他提出要娶她的時候,他的家里人反對了。

    他的父母花大錢送他去藝術(shù)學校讀書,為的是他能出人頭地,而不是娶個窮農(nóng)夫的女兒。

    安妮的父母也反對,她的父親對她說:“不要像你姐姐那樣,你得找個踏踏實實的男人,能讓你和你將來的孩子填飽肚子。”

    于是安妮和他私奔了。

    他是個沉默的人,而他對她說:“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因為這句話,安妮覺得一切都值了,無論今后發(fā)生什么,她都永遠跟著他。

    甚至到后來,安德烈也把自己埋在酒瓶里,整日醉生夢死時,安妮也沒有后悔。

    她可以當女仆養(yǎng)活他,支撐他繼續(xù)畫畫。

    但是那段日子,她無數(shù)次想起小時候看到的情景,她的姐姐變成了她,她的脖子上栓了一根繩子,安德烈把繩子的一端交給了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

    在莫蒙莊園里,安妮的生活很平靜。

    她是個下級女仆,而女仆不可以出門,她長時間都見不到安德烈,只是在每月固定的日子里給他寄錢。

    在這里,她認識了一個叫歐文的年輕小伙子。

    他很英俊,簡直是她所見過的男人中最英俊的一個,女仆們都喜歡私下談論他。聽說他很勤快,也很上進,每月的工資從不亂花,總是給家里的母親和弟妹……

    真是個好男人啊,就像父親說的,他一定是那種踏踏實實的男人,能讓他將來的妻子和孩子都填飽肚子。

    莊園主人破產(chǎn)了,仆人們被遣散,安妮失去了工作。

    回家后,安妮卻發(fā)現(xiàn)安德烈的畫里出現(xiàn)了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跟她一樣,有一頭漂亮的紅頭發(fā)。

    那一刻,心碎的心情無以復加。

    可是她什么也沒說,當做自己根本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而是對他提議道:“我們結(jié)婚吧。”

    她本以為他會拒絕,誰知他呆滯了一會兒后,點了頭。

    他們在小教堂里舉行了婚禮,沒有客人,沒有鮮花,甚至連食物都沒有,可是她變成了他的妻子……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提議結(jié)婚,也許是習慣,也許是因為付出了太多,如果放棄就一無所有了。

    之后,安妮去了紡織工廠。

    她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賺了錢給安德烈買顏料,他卻越來越糟蹋,簡直酒不離身,每天都到那條骯臟的巷子,整夜整夜不回家。

    家里再也沒有一幅畫是她了,全都是那個女人。

    既然他已經(jīng)不愛她了,為什么還要跟她結(jié)婚呢?安妮不明白,難道是為了錢?那他為什么不回家呢?回到家里,甩開她,他的父母不會不管他,可他還是跟她結(jié)婚了,跟她綁在了這條永遠也不能分離的柱子上。

    紡織廠的工作很累,安妮覺得自己生命的陽光正在漸漸變淡,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安妮……”歐文微笑著向她走來:“是你嗎?”

    她熱烈的跟他擁抱,他們聊天說笑,像在莊園里的日子,安妮快活極了,她已經(jīng)有好久不像這樣快活了。

    她主動幫他安排住處,教他工廠里的事情,她覺得自己笑聲太大了,可她控制不住。

    可是這天晚上安德烈在家里,他站在家門口陰沉的叫她。

    “下了班還在外面鬼混,你他媽的還知道回家嗎?”

    回到家后,他打了她一巴掌,這是他第一次打她,不知道為什么,安妮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她很絕望,覺得自己要跟姐姐一樣了。

    安德烈不再回家了,他們還欠了銀行的錢,因為安德烈買了昂貴的畫紙和顏料。他們找上門來要錢,安妮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她必須找到安德烈,可是她不能在深夜去那條巷子,她只好去找歐文,歐文已經(jīng)當了加百列先生的管家,他二話不說就幫她了。

    可是他找不回安德烈,安德烈在那個妓女那里,讓她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歐文沒有拋下她,歐文想出了法子,他們打扮成制衣店的店員,到富戶去推銷蕾絲。

    他們一天就賺到了三先令,這將近她一個月的工資。

    安妮很想哭,因為面前這個年輕男人的肩膀看上去如此結(jié)實,如果她愿意,她就可以靠上去。

    可是不行,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她不會允許安德烈把她像牛一樣賣給另一個男人,她不允許任何人這樣羞辱自己,她也不允許夢中面目模糊牽著另一端的男人變成歐文。

    她不是一頭牛,沒有任何人可以這樣牽她,說她固執(zhí)也好,她雖然貧窮,但也有自己的尊嚴……

    “我是安德烈的妻子,這輩子都是,我愛他,所以不會再愛上其他男人……”她這樣對他說了。

    “不,你誤會了,我有喜歡的人�!泵媲暗哪腥瞬缓靡馑嫉恼f:“我……愛上了一個身份很高貴的人�!�

    安妮握著歐文給他看的黃金胸針,有一點失落。

    “她愛你嗎?”

    “是的,她愛我……可惜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我做錯了很多事,她也許已經(jīng)不再愛我了……”他似乎陷入了回憶,臉上的神情有些悲傷。

    安妮想,不管那個送他黃金胸針的女人是誰,她都不該讓他這么難過,因為他是個好男人。

    “別難過歐文,愛情是最說不清的東西,我們都一樣……”

    第77章

    安妮(二)

    后來歐文原來的主人奧斯卡男爵來了。

    他警告安妮不可以繼續(xù)跟歐文做蕾絲生意,但是卻提出幫她解決銀行的欠款,還說會買安德烈的畫。

    歐文跟著奧斯卡男爵一塊離開了,他們走的很急,歐文甚至沒來得及跟她道別。

    不久后,真的有人來買走了安德烈的畫。

    他們的生活轉(zhuǎn)好了。

    藝術(shù)行當是個很奇怪的地方,要么就一幅畫都賣不出去,可是只要有評論家寫一兩篇贊揚的文章,馬上就熱的供不應求。

    很多人慕名而來,他們花大價錢買走安德烈的畫。

    安德烈的稱呼一下子變成了先生,他始終不知道是奧斯卡大人幫了他,他只是很高興自己終于被賞識了。他買了房子,雇了女仆,給她買來了漂亮的裙子和珠寶。

    隨著這一切的改變,安德烈好像又回去了十幾歲的時候。

    他又開始說愛她,說她美麗,他又再次把她畫在畫紙上。

    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后,他高興的一夜沒睡,連夜找了許多名字,甚至連他們將來上的學校都找好了,他說他要攢錢,把兒子送去皇家藝術(shù)學院,還要給女兒積攢嫁妝,讓她將來能嫁給一位紳士。

    可是安妮并未有多么高興。

    她不止一次想起歐文,不可抑制的想,如果她嫁給歐文,那么他們將來的孩子就是仆人,可是仆人也沒什么不好,只要踏踏實實,像他的父親那樣就好了。

    有一天,女仆來稟告她。

    “夫人,外面有個下賤的女人,怎么趕都趕不走,她還大聲嚷嚷,說是先生的情婦,要不要去找治安官來……”

    “不用了,我去見見她。”安妮說。

    安妮在門口見到了那個女人,她們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安妮一眼就認出了她,因為她出現(xiàn)在安德烈的畫里無數(shù)次。

    安德烈把那些畫賣出了天價,有誰知道畫里的女人是這個妓女呢?

    每個人都以為,安德烈畫里的模特是他的妻子,一個正經(jīng)的好女人,工作攢錢支持自己的丈夫畫畫。

    有錢人不會把妓女的畫像掛在自己家里的墻壁上。

    但是這個妓女長得和自己真像啊,她們都有一頭濃密的紅發(fā),安妮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面鏡子,只是她比這個妓女幸運無數(shù)倍。

    那個女人雖然嚷嚷著要見她,可是見到她后卻沉默了。

    最后,她問:“安德烈呢?我要見他�!�

    “他去藝術(shù)學院了,要在那里指導學生,你可以進來坐坐。”安妮說。

    女仆驚呼了一聲:“夫人,您怎么能讓這種女人進來,絕對不行!絕對不行!被人知道名聲就完了!”

    “只要你閉嘴就沒人知道�!卑材菡f,然后她把女人請進了客廳,給她端來了食物和茶。

    “我不需要這些貴人們的玩意,給我杯酒就行了�!彼鴽]坐相的倚在沙發(fā)上,但是很明顯,她有些緊張,非常不自然。

    安妮本來以為,她們會大打出手,就像工廠里那些女人似的,若誰睡了誰的丈夫,女人們會互相撕扯著頭發(fā),像發(fā)瘋的野狗一樣撕咬。

    但是沒有,安妮覺得沒什么,就算安德烈繼續(xù)跟這個女人在一塊也無所謂。

    她好像已經(jīng)不在乎安德烈跟誰在一起,又去過哪里了,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是從他開始酗酒,第一次打她,還是讓她一個人面對銀行的逼債?她不記得了……

    “你真是個幸運的女人。”那女人忽然笑了,她自嘲的笑著,越笑越大聲,甚至笑出了眼淚。

    她亂糟糟的頭發(fā)板結(jié)著,淚水把她臉上的妝都弄壞了,一道黑,一道白……

    “他愛我,你知道嗎!他愛我!”她大吼著:“他畫我,他的每一幅畫都是我,他畫過你嗎?他畫過你嗎?”

    安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只是問她:“你為什么找到這里來?安德烈不再見你了嗎?”

    女人呆滯了半響,冷笑道:“是啊,你高興了,但你覺得自己是勝利者嗎?”

    “我告訴你他是怎么艸我的,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像蛇一樣纏在一起,他愛我愛的要死!他還跟你在一起只是因為這該死的婚姻,他早就不愛你了,他心里只有我,是你害我們不能在一起的,是你!”

    安妮看著眼前瘋狂的女人,心中頭一次生出了一種強烈的想法。

    如果真的能夠擺脫這樣的婚姻,她會比安德烈跑的還快。

    她可以去當女仆,可以去當女工,她不在乎辛苦工作,可惜……

    現(xiàn)在就算她想被像牛一樣牽著賣掉也不可能了。

    這時,房間的門忽然敞開了,安德烈回來了。

    他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瞪著那女人:“你到這里來干什么!”

    “安德烈……”女人驚慌的看著他。

    “滾出去!”他冷冷的說。

    “安德烈別這么對我,我愛你……”她流著淚說。

    “我從沒愛過你,請你不要誤會了。我只是找你當模特,而且每次都付了錢,除此之外,我們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女人還想說什么,安德烈卻扯著她的胳膊,把她推出了門口。

    “她沒有胡說什么吧,不要聽她的,我和她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卑驳铝业椭^解釋道。

    “你放心吧,我不在乎她說了什么�!卑材菡f,這是真心話。

    “安妮,對不起,我過去做了很多混賬事,你能原諒我嗎?我只是做什么都失敗,沒有辦法給你好日子,只能讓你吃苦,所以害怕面對你。那個女人……我只是把她當成了你。”

    “你還愛我嗎?”安德烈忽然問。

    愛,安妮張張嘴,剛要像以往那樣回答他。

    這是沒有第二個答案的回答,他們是夫妻,在上帝的見證下芥蒂婚姻,永遠相親相愛,只有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離。

    “我們都要有孩子了,別再說那些蠢話。”安妮說,她終究沒有回答那個問題。

    安德烈明顯十分失落,他對她越來越好,買一切昂貴的東西來讓她高興,安妮也想重新愛上他,可是年輕時那種沖動的感情似乎都消失殆盡了。

    不久,安妮聽說那個妓女死了,她渾身潰爛,死于愛情病。

    那是種很可怕的傳染病,凡是跟她有染的男人一個也逃避掉。

    安德烈好好的,他沒有被傳染,也許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他跟那個女人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他只是花錢雇傭她當模特。

    但是這個消息也沒有讓安妮感到高興。

    這個大房子,房子里的仆人,漂亮的衣服,昂貴的食物,也許在很多人眼中,這令人極為羨慕,很多女人愿意用一切來交換。

    但不是安妮。

    她撫摸著肚子,她的孩子即將出生了。

    她是貴婦人了,她的父親母親都以她為傲,認為她有眼光,嫁給了一個有前途的好男人。

    其他婦人稱贊她,因為她省吃儉用,辛苦勞作,幫助丈夫出人頭地。

    她必須安靜的接受這一切,體體面面的,像所有正經(jīng)女人那樣生活下去。

    只是在夢里,她偶爾還會想起那一幕,她變成了被繩子牽著的牛,永遠被拴住了。

    安妮覺的,這樣的日子很煎熬。

    直到有一天,她聽到了貴夫人們的閑聊。

    “那位夫人跟自己的丈夫鬧離婚,就因為丈夫在外面有了情婦�!�

    “現(xiàn)在她可憐著呢,她的兒子和女兒被丈夫帶走了,不允許她見他們。他丈夫搶走孩子只是為了讓她難受,他把孩子們丟在親戚家,他和情婦住在一起�!�

    “知道嗎?那夫人自己寫書養(yǎng)活自己,可是她丈夫把她告上了法庭,要把她寫書的報酬收走。你知道,女人不允許有財產(chǎn),即使她自己賺的錢也是屬于丈夫的……”

    安妮聽了后,忽然釋懷了。

    是啊,能怎么辦呢?連貴族女人都免不了,何況是她……女人都是牛,都被拴住了。

    也許有一天這樣的世界能改變,但她是瞧不見了。

    第78章

    管家

    作為一位管家,希爾頓自認還算合格。

    從他爺爺那輩起,他們家族就從事著管家的行業(yè),他的父親、兄弟甚至堂親都是管家。

    他接受算數(shù)、拉丁文的學科教育,然后繼承了父親的職務,跟隨上一位男爵大人,繼而又服侍小少爺。

    布魯斯家族的恩恩怨怨不需要仆人插嘴,希爾頓深知這個道理。

    主人永遠只是雇主,不應該在他們身上放太多感情。

    但一輩子沒有結(jié)婚,沒有孩子的希爾頓總是難以放下那個孩子。

    他是男爵大人唯一的兒子奧斯卡,一個安靜又敏感的小孩子,很聰明也很善良,總是一個人躲在房間里讀書,他那么幼小,那么無害,不應該有人狠心到去傷害他。

    但這個世界上總有殘酷的人,像是失去了活著的意義,不但糟踐自己,還糟踐別人。也許從糟踐別人身上獲得快感,就是這些人還堅持活著的全部動力了。

    少爺在寒冬雪天被男爵夫人的情夫趕出了大門,等到希爾頓發(fā)現(xiàn)時,小孩子已經(jīng)凍得發(fā)高燒了。那情夫喝醉了酒,搖搖晃晃指著他們大笑,那冷酷的笑聲希爾頓至今都清晰的記得。

    小少爺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總算是能下床了,可是他脊背很弱,就此落下了殘疾。

    外表的殘疾對一個人的影響是終身的,人們并不需要花時間去理解一個人,單純的外表就意味著一切。

    這個世界對待與眾不同的人總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嚴苛。

    但他的小少爺不是輕易被命運打倒的人,他安靜的長大,在蟄伏中豐滿羽翼,等到他的手臂足夠結(jié)實的時候,他強力的回擊了每一個曾經(jīng)傷害過他的人。

    他再度回歸了他的位置,尊貴而富有的奧斯卡男爵大人,他讓人們敬畏,再也不敢因為他的外貌鄙夷他。

    德爾曼莊園的生活很平靜,平靜的像一個老人,只有跟男爵有公務往來的人會在偶爾拜訪,再就是永遠都不消停的愛麗絲夫人,她只有在缺錢的時候才會想起她的兒子。

    這樣平靜的生活很好,只是偶爾,希爾頓會忽然想起,他的小少爺跟他不一樣,他已經(jīng)很老了,沒有幾年就會走入墳墓,而他的少爺才二十歲出頭,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有一天他會離開小少爺,到那時候還有誰能留在他身邊呢?

    希爾頓從那時候起就很積極的在少爺耳邊提起結(jié)婚的話題。

    他會不經(jīng)意的說起某位貴族紳士家中漂亮的女兒,或者提一提鄰居家里剛誕生的小繼承人。

    少爺很聰明,他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從來不明說。直到某一次他又提起這個話題時,少爺對他說了一句很耐人尋味的話。

    他說,不希望讓自己將來的妻子不幸。

    希爾頓一直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少爺又怎么會讓他將來的妻子不幸呢。

    直到幾年后,他把那個漂亮的男仆人帶回家時,希爾頓才忽然想通了這一切,過去不明白的地方也都清晰了。

    那是個非常漂亮的年輕男仆,有著金色的卷發(fā),碧藍的眼睛,挺拔的身軀,俊美的像擺在藝術(shù)館里的雕塑。他一來就引的女仆人們躁動不安,他甚至命女管家訓斥了女仆們好幾次。

    也許別人看不出來,可是從小照顧奧斯卡長大的希爾頓一眼就看出來了,少爺喜歡那個男仆人,他的眼睛總是跟著他轉(zhuǎn)。

    簡直像他幾歲時,期待母親來探望他時的眼神一樣。

    那黑亮的眼睛帶著期待的光亮,那樣的光亮早在很多年前他對愛麗絲夫人失望的時候就暗淡了,而現(xiàn)在這種光亮又回來了。

    他靜靜的期待著,等待著,眼中的炙熱一目了然。

    希爾頓非常焦急,他應該勸誡他的,結(jié)婚生子才是正途,他不應該走入那些崎嶇的道路,這對任何人而言都是很艱難的事情。何況,他根本不知道那個叫歐文的小子打的什么主意,這世上外表人模人樣,內(nèi)在像野獸一樣邪惡的人不知凡幾。如果他只是在利用男爵呢?用他那年輕美好的面孔欺騙少爺單純的內(nèi)心,借以獲得權(quán)勢和金錢,甚至是讓少爺身敗名裂。

    少爺和他越走越近,希爾頓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許多年來,這是第一次他在少爺眼中看到那樣鮮活的光芒。

    如果他真的能讓少爺幸福,也許這一切也并不是那么難以接受,在內(nèi)心深處,希爾頓希望他照顧長大的孩子能夠真心快樂,而不是像這座城堡一樣,還未有過春天,就已經(jīng)步入腐朽。

    可惜……那個男仆并不讓人省心,他似乎一直耍弄著男爵的感情,希爾頓一次次聽到男爵房間傳出憂郁的琴聲。

    在某一次他又惹少爺大發(fā)雷霆后,希爾頓決定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希爾頓要讓歐文知道,沒有男爵大人的重視,他根本什么都不是,想要仗著男爵大人的喜愛就自以為是,那根本是做夢。

    他吩咐低級男仆欺負他,什么臟活累活都推給他,他命廚房拖延他的伙食,把他排擠出城堡。

    然后在一位英俊的律師先生來拜訪的時候,他當面訓斥了歐文。

    “不要自以為抓住了男爵的弱點,你就可以利用他,不管你是要錢,還是要別的東西。如果讓我知道你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而危害到男爵,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年輕小伙子像是被重重的踢了一腳,臉色當場蒼白的像紙一樣。

    希爾頓有些猶豫,也許自己說的太重了,但是至少讓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他今后應該會謹守本分,不會再仗著少爺?shù)南矏圩屔贍旊y受了。

    誰知道他因為這個走了,在節(jié)日里,連夜冒雨走了。

    當希爾頓撿起那小子留在男爵窗外的燈時,他忽然后悔了,也許這個小子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卑鄙,他對少爺也是有感情的,他也沒有耍弄少爺。

    少爺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他,希爾頓從沒見過他這幅樣子,他動用了一切能找的關(guān)系。

    希爾頓明白,少爺已經(jīng)愛上了那個人。

    那就是少爺一直在等的人,他也許不能給少爺家庭,不能給他繼承人,但他能讓他快樂。有一天自己離開了少爺,他將會是那個一直陪伴在少爺身邊的人。

    希爾頓想,他不該用自己的臆想去影響別人的人生,如果少爺就此失去了他的愛人,那么他今后該怎么面對少爺呢。

    好在,少爺把那人找了回來。

    他有些狼狽,始終低著頭,似乎很不好意思面對這里的人。

    不過少爺總算是露出笑容了。

    希爾頓覺得只要少爺高興就行了,其他總有解決辦法。

    不過事情在少爺頭一次找他要歐文房間的鑰匙時,就變得有些詭異了。

    希爾頓還記得那天的事情。

    平時沉穩(wěn)內(nèi)斂的少爺突然把他叫去了書房,左顧右盼,遲疑猶豫后,紅著臉問他要男仆人居所的鑰匙。

    他只是愣了一愣的時間里,他家少爺就熱的耳根都紅了。

    磕磕絆絆的解釋說:“我覺得……我可以拿一下備份鑰匙,免得……免得有時候用到……”

    “哦,當然,大人�!毕 栴D利索的解下了一大串鑰匙。

    在少爺急忙要接過來的時候,希爾頓又收回手,取下了其中一把遞給他。

    “我想這一把就足夠了�!彼f:“其他鑰匙您也用不到。”

    看著少爺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樣子,希爾頓忽然覺得很有趣。不過作為一位嚴肅認真的管家,他從不輕易在主人面前表露情緒,所以他竭力忍住了笑容。

    偶爾取笑一下嚴肅的少爺很有趣,但是年輕人就是不知道節(jié)制。

    希爾頓也有過年輕的時候,他知道小伙子們陷入熱戀是什么樣,更知道年輕人沖動起來,什么都不管不顧。

    可是大半夜隔壁傳來曖昧的聲響,難耐的呻吟和床頭碰在墻壁上的聲音,到半夜三兩點鐘還不停息就太過分了。

    他家的少爺一直都是謹慎保守的紳士,如果不是那個沒教養(yǎng)又多事的漂亮小子整天勾引,絕對不會做出這樣有失體面的荒唐事。

    他們得慶幸隔壁住的是他這個老頭子,而不是其他人,否則早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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