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嬤嬤笑道:“何須五六年?我們滿人向來早婚,皇上與元后大婚的時候,也就比四阿哥如今大了兩歲�!�
十一歲大婚,還特么是虛歲。如果可能的話,繡瑜真想問問康熙,你們新婚之夜是不是就純蓋被聊天了?
正在大阿哥院子里坐著喝茶,等著見過大嫂的胤禛突然覺得耳朵陣陣發(fā)燙。他抬手揉了揉耳根,又轉頭去看胤祚和胤祺下棋賭蘋果吃。
老五老六兩個都是肉食動物。這早春的蘋果澀得很,平日里就是放在他們倆面前都沒人看一眼的�;旧隙急粖W利奧拿去當球玩。
可胤祚最近迷上五子棋,只要拿這個跟他打賭,就沒有不應的。一胖一瘦兩個包子都下得極為認真,這一盤足足下了兩柱香的時間,胤祚才得意地從盤子里拿了個蘋果,撥到自己這一邊。
門口突然沖進來個肉滾滾的小胖子,一路跑一路喊:“來了,來了!”正是被三阿哥用泥人收買,支去打聽消息的胤。
眾人都好奇地擠到窗邊來。
伊爾根覺羅氏落后大阿哥半步回到自己的小院,首先看到的就是三叔、四叔站在窗前,旁邊六七個小腦袋擠在窗沿邊,十六雙眼睛一起打量著她。
論婆家太能生怎么辦,伊爾根覺羅氏這個大嫂莫名覺得壓力山大。
胤褆卻覺得皇阿瑪特意給阿哥們放了半日假,來吃大嫂做的頭一頓飯,是給他這個長子的面子。他高興之下,連聲叫啟了酒出來,要跟一群最大十一歲,最小三歲的包子不醉不歸。
滿人的媳婦服侍小姑子和小叔子是慣例,伊爾根覺羅氏也是能做上兩道好菜的。秘方腌制入味的羊肉,用銀絲炭細細地煨了四個時辰,撒上各種香料端上來,立時抓住了在坐各位大小男人們的胃。
除了胤禛這個天生不愛吃肉的,其他小阿哥們都吃得滿嘴流油。
胤禛惦記著胤祚脾胃弱,不叫他多吃辣子,親手盛了一碗羊肉湯推到他跟前。胤祚癟癟嘴,不情不愿地喝了。
旁邊同樣脾胃弱的老九卻沒有他這么服管了。嬤嬤沒收了他盤子里的烤羊腿,代之以清淡的粳米粥,偏偏旁邊又有個鐵胃的老十吃得正開心,胤禟立馬不干了,打翻了粥碗,蹬著腿尖叫大哭。
小阿哥們都捂住了耳朵。胤禛猛地敲了一下桌子,站起來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動不動就哭成什么體統?嬤嬤們都是怎么教你的?”
三歲的胤禟可不知道什么叫“大丈夫”,他只知道四哥兇他,翊坤宮的小霸王還沒有被這么兇過呢!胤禟猛地拔高了聲音,哭得更厲害了。
“四哥息怒!”旁邊的八阿哥卻站起來了,他湊到胤禟耳邊低聲說了些什么,又用威脅的目光掃了一眼兩耳不聞身邊事,埋頭苦吃羊肉串的十阿哥:“老十!”
十阿哥終于后知后覺地抬頭:“九哥,你別哭,你不能吃這個。咱們晚上吃羊肉鍋子去。”
果然吃貨之間安慰人的方式都如此與眾不同。胤禟拽著八哥的衣裳,哼了一聲,總算收了眼淚。
胤禛頗為詫異地打量了一眼八阿哥。老九是宜妃把五阿哥送到太后宮里撫養(yǎng)后才得的一個小兒子,老十是貴妃的獨子,兩個人都是給額娘寵得沒邊兒了的�;拾斢袝r候都拿他們沒辦法,沒想到平日里不哼不哈的八阿哥倒治得住這兩個混世魔王。
說到老九他又忍不住佩服自己的額娘。老六也是打小跟在額娘身邊的,論起在皇阿瑪面前受寵的程度,要甩老九幾條街�?蓪m里上到皇太后,下到普通的宮女太監(jiān)都說六阿哥是個好性兒的。
再看五阿哥這個同母兄長也跟老九說不上幾句話。胤禛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我家的包子就是比別人家的懂事”的老父親式自豪感。他摸了摸胤祚的腦門,又給他夾了一塊羊腿在碗里。
但是很快他就驕傲不起來了。
飯后三個小阿哥聚在胤祚的屋子里閑聊,一人捧了個青蘋果在手里,吃著解膩。
胤祚突然說:“大嫂做飯真好吃。四哥,你以后也要娶個這樣的福晉,我們就可以天天吃烤羊腿了�!�
胤祺傻笑著補充道:“還要會補衣裳的。那我們在外面爬樹蹭破了衣裳就可以不告訴額娘了�!�
胤祚的腦洞開始往詭異的方向發(fā)展:“最好還要會給我的狗洗澡。額娘就會給貓咪洗澡,但是她不給狗洗。”
胤禛的臉色由紅轉青,終于忍不住一人一個腦瓜崩敲在兩個弟弟頭上:“難道將來就只有我一個人娶福晉嗎?你們倆都是公主不成?”
胤祚和胤祺對視一眼,嘴驚訝地半張著,一副“對哦,原來我也會有福晉”的樣子。
“娶了福晉還爬樹、玩狗的兩個家伙,我可記住了!”胤禛忿忿地咬了一口蘋果,清脆的“咔嚓”一聲之后,他的臉突然僵住了。
咬蘋果的那聲脆響實在太過響亮,兩個弟弟都向他投以詢問的目光:“四哥?”
胤禛下意識地伸手捂嘴,一個勁兒地沖他們搖頭。
“你吃到蟲子了?”胤祚疑惑地問。
“��!”胤祺突然尖叫,“四哥,你的手......”
胤祚定睛一看,卻見有鮮紅的液體順著他的指縫滲出來,那被他棄之一旁的蘋果上也殘留著鮮血的痕跡。
他立馬沉了臉色:“蘋果有毒!快傳太醫(yī)!”
“咳咳咳——”胤禛一口氣嗆在嗓子里,咳得差點背過氣去。
蘇培勝站在門口伺候,不明白屋里發(fā)生了什么,聞言嚇得幾乎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就去了。又有其他宮人趕緊去通知了康熙和繡瑜。
那邊胤祚已經端起茶壺:“快去找綠豆湯!四哥快喝水,能喝多少喝多少!五哥,你去拿只玉簪子來。”
胤禛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推開那幾乎要戳到他臉上的茶壺,掐住了胤祚的脖子:“你四不是灑?!”
胤祺愣了一下,中毒了還會這么有力氣嗎?
胤祚卻嚴肅地說:“你連聲音都變了,肯定是那毒藥的原因。快別說話了。坐下!喝水!”
胤禛頭上青筋暴起:“額喝你個頭!”他說著拿了個白瓷小碟子,俯身吐了兩顆帶血的門牙出來。
滿屋急急忙忙的宮人動作一頓,連空氣都安靜了下來,門外歸巢的烏鴉嘎嘎的叫聲里好像都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胤禛吐盡了口中的血沫子,惡狠狠地瞪著自己的傻弟弟。不等他想好怎么處理這丟臉的事情,門口就響起了更叫他絕望的鞭子聲,太監(jiān)大聲通傳:“皇上駕到,德妃娘娘駕到�!�
第59章
二合一
阿哥所,
胤褆喝醉了酒,正拉著新婚福晉的手,
二人親親熱熱地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卻突然聽得后頭的院子里爆發(fā)出康熙粗獷的大笑。
胤褆不由愣住,
連話都忘了說。
“這是......皇阿瑪的聲音?”剛剛聆聽過康熙圣訓的大福晉滿臉錯愕地跟夫君面面相覷。
胤褆叫了水洗去滿身酒氣,小夫妻倆好奇地往后頭院子里來,
剛好見胤禛低著頭跟著德妃出來。
胤禛低著頭,滿臉寫著不高興,
匆匆給他行了個禮就一言不發(fā)地躲到德妃身后去了。
胤褆不由詫異:“我們的獵熊英雄這是怎么了?”
胤禛聽得此話更不高興了,死死拽著額娘的衣角不放手。
如此他是只貓的話,此刻已經渾身的毛都立起來了。繡瑜只得忍笑幫他遮掩:“跟老六兩個慪氣呢,你們別理他�!�
哦,
果然還是個小孩子。胤褆暗笑,
有心在皇阿瑪和德妃面前表現自己身為長兄的風范。他走上去摸了摸胤禛的頭,拿出個一直袖在懷里的蘋果:“別氣了,吃蘋果嗎?”
胤禛仿佛看見了全天下最可怕的東西,
一退三尺遠,頭搖得像撥浪鼓。
“噗——”繡瑜終于忍不住抱著肚子笑了個開心,大阿哥簡直是真·補刀小能手。
“多謝,他在換牙,
下回再吃吧。”繡瑜笑著解釋。胤褆這才恍然大悟。
繡瑜和康熙笑歸笑,還是照顧了兒子的面子,
囑咐下人不許將此事外傳。可架不住蘇培勝去請?zhí)t(yī)的時候那一聲石破天驚的“四阿哥中毒了”,此事還是很快傳得滿宮皆知。
旁人聽了也就置之一笑。唯有翊坤宮的宜妃不大高興,
老四老六是一個娘生的,怎么鬧都無妨。可自家那個實心眼的傻兒子五阿哥,自打跟著德妃去了一趟草原,就幾乎把自個兒當永和宮的阿哥了。這回鬧出烏龍來,也有老五一份責任,這不是白白招人埋怨嗎?
偏偏老五自幼在皇太后膝下長大,見了她這個額娘不過只有干巴巴的幾句問候;放著自己同母的老九、老十一不管,倒跑去親近德妃的兩個兒子!宜妃不由氣結。
當然這只是表面原因,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她跟德妃從康熙十六年起就一路斗到現在。早些年她憑借良好的出身,在宮里的地位甚至還要穩(wěn)壓德妃一頭,封妃的時候才有了惠宜德榮的排位。可近年來,兩人年紀漸長,她寵愛漸漸衰竭。然而永和宮卻表現出驚人的后勁兒來。
根本原因還是孩子。她生了老五、老九、老十一,兒子的數量還要比德妃多�?缮鷥鹤映藬盗浚瑫r機也很重要啊。老九、老十一太小,跟康熙難得見上兩面,哪能像老四老六這樣頻頻跟著皇上出巡?正是指望長子給她掙臉面的時候,五阿哥卻跑去跟永和宮親近,宜妃氣得肝都疼了。
這邊永和宮里,繡瑜也在跟底下人聊宜妃的事情。繡瑜手里拿著摻了金絲的紅線想打幾朵花兒出來,三月初三上巳節(jié)的時候掛在樹枝上好看。
竹月在一旁一邊給她捻線,一邊壓低聲音說著上回翊坤宮告發(fā)榮妃向內務府討要人參送回娘家的事情:“不是奴婢說,宜主子就是小事精明,大事糊涂。她有空跟榮主子、惠主子慪氣,不如好好教養(yǎng)幾個阿哥。五阿哥是太后養(yǎng)著的也就罷了,九阿哥也被她驕縱成那個樣子,都說三歲看老,這日后能得著什么好?”
繡瑜一邊穿針引線一邊輕笑:“你當她傻?恰恰相反,她是我們幾個中看得最明白的一個了,至少比貴妃強多了�!�
“這從何說起?”竹月不解極了。貴妃把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連皇太后都喜歡她、護著她。十阿哥在康熙面前也比九阿哥有體面多了。怎么能說溫僖不如宜妃呢?
繡瑜緩緩一笑:“如今那位份上有人,太子又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依宜妃的出身、位份,三個阿哥再不成器,至少也是個郡王。若是太成器,那才是糟糕了�!�
“既然爭不了長遠,那還不如活得痛痛快快的,想跟誰慪氣就跟誰慪氣。何須強迫自己忍耐呢?惠妃就不懂這個道理。溫僖也不懂,她鈕祜祿氏再顯赫,還能大得過皇上嗎?”
這番話竹月聽懂了,卻更困惑了:“娘娘既知道,那咱們?”
繡瑜笑而不語。宜妃再聰明,也想不到后來會生出那些波折。在風平浪靜的時候,旱鴨子可以坐在大船上笑話那些苦練游泳的人;可當風暴來臨的時候,會游泳的人毫無疑問更有可能活下去。
暢春園在康熙的催促下提前趕工完成了,四月末康熙親奉太皇太后到園中修養(yǎng),因為打算一直在這里待到秋初,所以阿哥格格和得臉的妃子們都來了。
康熙自己住了清溪書屋,太皇太后、皇太后住了凝春堂,繡瑜就帶著九兒住了延爽樓�;首觽兂艘鸦榈拇蟀⒏绶至藗院子,未滿六歲的小阿哥們跟著自己的額娘住,六歲以上的就在康熙議事的澹寧居里頭住了。
本來以為出來能松快松快,結果直接住到了皇阿瑪鼻子底下,小阿哥們都有幾分沮喪。
暢春園是園林式建筑,既具有了南方園林的山水之景,又兼?zhèn)淞吮狈綄m殿的大氣恢弘。宮墻之間的界限被打破,眾妃都覺得自由了許多,每日二三人相約游湖的游湖,散步的散步,其中快活滋味暫且不表。
單說潤四月十一這一天,康熙在瑞景軒大擺筵席,算是搬家之后暖暖屋子。
因為是家宴,康熙帶著諸王在前頭飲酒歌舞,后妃與福晉們在后頭宴飲,端的自在。
“咳咳!”胤祚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早已被六哥許了一堆大風箏洋娃娃的九兒瞬間會意。她趁人不注意,從胤祚桌上端了一盤掐頭去尾只剩凈肉的白灼蝦,跑到水閣外邊,高高地舉到胤禛面前,大聲說:“四哥,額娘賞你的�!�
胤禛瞥了一眼窗戶里探頭探腦往這邊瞧的胤祚,故意大聲說:“九妹,幫哥哥謝額娘的賞�!比缓鬅o視某人期盼的目光,把盤子里的蝦蘸著醬一只只吃光了,繼續(xù)拿著根竹竿釣魚。
胤祚見狀不由聳拉著腦袋。唉,又失敗了,當初五哥跟他說,四哥是個愛記仇的,他還不信�?蛇@都一個月了,四哥都肯張嘴說話了,還是不理他。打胤祚記事起,兄弟倆還沒有冷戰(zhàn)過這么長時間呢。
胤祚又不死心地端了盤西瓜上來,親手拿著銀勺子把西瓜上的浮籽一粒一粒全剔了,準備豁出面子親自上陣,結果再抬頭時胤禛卻不見了蹤影。
胤祚不死心,帶著魏小寶出來尋,結果在丁香堤邊上遇見了抱著件厚衣裳的蘇培勝。
六阿哥最近忙著討四爺歡心的種種舉動,蘇培勝都看在眼里,想來都直樂。四爺臉皮薄,卻沒真的惱了,忙笑著指路:“四爺跟三爺、五爺在丁香堤那頭放河燈呢。您先去,可千萬別說是奴才給指的路�!�
胤祚如獲至寶,忙令魏小寶捧了西瓜,主仆倆往長堤那頭去,果然看見胤禛跟三阿哥、五阿哥一起蹲在水邊,被侍衛(wèi)護著往水里放燈。
胤祚忙上去狗腿地喊了四哥,然后討好地獻寶:“吃西瓜�!�
他光忙著哄四哥消氣,卻忘了三阿哥最是個小心眼、愛挑撥是非的家伙。眼見胤禛要伸手去拿瓜,三阿哥故意擠眉弄眼地作弄道:“喲老四,今兒改吃西瓜,不吃蘋果了?”
胤禛登時漲紅了臉,伸出去的手僵在半路,一氣之下甩袖子走人了。
“四哥!”胤祚狠狠地瞪了三阿哥一眼,趕忙追了上去。如果繡瑜在的話,就知道胤禛最要面子,這個時候讓他自己待一會才是正經。然而胤祚此時求和心切,顧不得這許多,就追了上去,結果恰好撞在了氣頭上。
堤壩底下的土地都是有限的,胤禛不過跑了百米遠,就看到了盡頭的階梯,只得停住了腳步。偏偏胤祚還不依不饒地追得很緊,一下子撞在他背上。
胤禛被他撞得身子一歪,頓時火了,回頭推了他一把:“跟著我做什么?”剛一推完,他立馬覺得不對,一道黑影如風般從他身側掠過,瞬間接近了站立不穩(wěn)的胤祚。夜色掩映下,胤祚沒有防備,喊都沒喊出一聲,就“撲通”一下滾進了御河里。
胤禛呆了一瞬,下意識就想往河里跳。聽到動靜趕來的侍衛(wèi)們撲上來抱住他,然后下餃子似的跳下河去。
不甚清晰的月光下,胤禛只能看到水波一圈一圈蕩開,他被侍衛(wèi)抱在懷里,卻突然覺得遍體生寒,冷到渾身發(fā)抖,血液沖擊耳膜的聲音格外清晰。
終于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找著了!”,然后艱難地拖著渾身濕透的胤祚爬上岸來。侍衛(wèi)們都是有些功夫在手上的,把六阿哥放下躺平,重重幾下按在胸口上。
胤祚本身會游泳,只是一時不妨才嗆了點水。此刻他咳嗽著吐出幾口水來,幽幽轉醒,虛弱地抬眼看向胤禛:“四哥�!�
胤禛抬起的心驟然落下,趕緊和眾人一同上前替他除去濕掉的衣衫,換上侍衛(wèi)們脫下的外裳,擰干鞭子里積的水,脫下披風嚴嚴實實地裹成個蟬蛹模樣。
一個侍衛(wèi)背起胤祚,問:“四爺,回澹寧居嗎?”
澹寧居是皇子們的住所。
胤禛下意識覺得不妥:“不!去延爽樓!”胤祚經了水,需要最好的照顧,把他送去額娘那兒才是最放心的。
胤祚卻從披風里探出頭來:“我沒事,別驚動額娘�!必范G跑到這偏僻的地方來,導致弟弟落水,若是被康熙知道了,挨板子都不為過。
“閉嘴!”胤禛抽了抽鼻子,故作兇惡地把他按回披風里,直接拍板,“去延爽樓!”
一行人熄了燈籠,月光下一隊黑影悄悄朝長堤另一側迂回移動。結果走到一半,迎頭撞上一隊燈火通明的鑾駕,卻是康熙帶著哪個妃子,站在河邊看三阿哥、五阿哥放燈,剛好擋在他們的回程必經之路上。
胤禛抿了抿唇,雙手握拳:“我去回稟皇阿瑪。”
“四哥!”胤祚伸出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裳,“你看清那黑影是誰了嗎?”
胤禛不由語塞,他若能看清,那人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地推皇子入水了。
胤祚又問侍衛(wèi)們:“你們呢?”
侍衛(wèi)們隔得更遠,只有一個人似是而非地說好像看見個黑影兒躥過去了,但是旁的一律說不出來。
胤祚就說:“先別打草驚蛇,掉頭,我們回澹寧居�!�
胤禛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走在前頭帶路。
現在宮宴尚未完全結束,澹寧居里依然漆黑一片,唯有跟丟了主子的魏小寶和蘇培勝在屋子跟前兒急得團團轉。
“四爺!”
“啊!六爺,這是?”
“噓!噤聲!廢話少說,快去打水,燒得滾滾的端上來�!必范G指揮眾人,把胤祚放在自己床上,抱出幾床棉被裹了,又一疊聲地叫人去熬姜湯。他吩咐完了,還嫌不夠似的爬上床,把弟弟連人帶被子捂在懷里,就連胤祚打了個噴嚏,噴了他一臉唾沫星子都顧不上了。
胤祚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四哥......”
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面開路的鞭子聲,康熙往這邊來了!
兩人俱是一驚。胤禛不由皺眉:“皇阿瑪不是在丁香堤底下嗎?怎么來得這樣快?”
胤祚也摸摸下巴:“我會游泳啊,現在天氣暖和,水又不冷,又有侍衛(wèi)跟在后頭。那個人推我一下又有什么用?”
兄弟倆對視一眼,胤禛果斷說:“走!去浴室!”
門外,康熙正厲聲喝問:“六阿哥呢?”
魏小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在四爺房里玩�!�
康熙望了一眼隔壁燈火通明的院子,抬腳就往那邊去。他從前殿宴飲出來,往丁香堤這邊散步解酒,結果碰上宜妃。聽說老三老四老五在水庫邊放河燈,宜妃想去看看老五,就邀他同行�?滴醺チ�,卻不見老四。
三阿哥心虛,只說老六來找他,兄弟兩個帶著侍衛(wèi)躲到一邊兒說話去了。
康熙習以為常。還是五阿哥懵懵懂懂,卻心地善良,突然插話說:“皇阿瑪,可是四哥六弟都去了快兩柱香的時間了。”
康熙這才變了臉色,連忙派人去尋。尋而不得,他才想到興許是兩個孩子玩累了,加派人手在湖邊找尋的同時,帶了人往澹寧居來。
胤禛的院子里一片忙碌的景象,院子里跪了一地的奴才,卻不見兩個阿哥�?滴鯀柭晢柕溃骸八陌⒏缒兀俊�
蘇培勝腿一軟:“皇上恕罪,四爺在沐浴,不能出來迎接圣駕。”
“老六呢?”
蘇培勝回:“六爺也在�!�
康熙這才放了一半的心,提腳往內室去,走到一半突然停步問:“大半夜的,你們熬姜茶做什么?”
蘇培勝嚇出一身冷汗,急中生智道:“是德妃娘娘吩咐的,園子里水氣重,叫奴才們夜里熬了姜茶,讓阿哥們喝了再睡�!�
康熙這才沒說什么,剛進內室,就見兩個兒子散著頭發(fā)、披著衣裳急急忙忙從浴室里出來,腦袋上還冒著騰騰熱氣。
“給皇阿瑪請安�!�
“起來。誰讓你們濕著頭發(fā)跑出來的,嗯?”康熙一手提著一個包子,推到床上去窩著,然后嚴加審問,“你們今晚怎么回事?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私自跑了回屋,這是哪個師傅教的規(guī)矩?”
胤禛低頭認錯:“是兒子們考慮不周了,在湖邊走累了,就想著直接回屋歇下�!�
“你呢?”康熙又問胤祚,“怎么不回你自己屋里洗澡,大半夜的還賴在你四哥這兒?”
胤祚吐吐舌頭:“兒子聽說燒水的柴炭貴得很,反正四哥也要洗,何不省些功夫......哎喲!”
話音未落,康熙已經一人一個腦瓜崩敲在兩人頭上:“強詞狡辯!你們必定又是做了什么淘氣的事情不敢叫朕知道罷了。”
康熙嘆道:“瞞著朕也罷了。你們也不想想,你們額娘如今身懷六甲,馬上就要臨盆,要是今兒朕不來屋里尋你們,叫她知道你們不見了,該有多擔心�!�
此話一落,兩人刷地一下變了臉色。
康熙看他們還有悔改之意,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門外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永和宮的大太監(jiān)小桂子在門外稟報:“萬歲爺,德妃娘娘那邊發(fā)動了�!�
“哦?”康熙不由詫異,這也太巧了吧。
“額娘怎樣了?”胤禛和胤祚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小桂子回道:“娘娘脈象平和,聽產婆說十分順利,最多不過一個時辰就將產下小阿哥�!�
小桂子絕口不提湖邊的事,就是額娘還不知情了。胤禛和胤祚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躲過一劫的慶幸。
是了,那人明知道胤祚落水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險,還要冒著殺頭的罪推這一下。此舉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常情況下,胤祚落水,一個九歲,一個七歲的兄弟倆第一反應肯定是找額娘。如果剛剛他們直接去了延爽齋,得知胤祚出事,額娘的生產估計就不會如此順利了吧?
“阿嚏——”胤祚又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好在康熙沉浸在添丁的喜悅中,沒有多問,起身說:“也罷。朕過去瞧瞧,夜深了,你們倆就在這兒歇下吧�!�
送走皇阿瑪,胤禛又偷偷披了衣裳出去叫人請?zhí)t(yī)來給胤祚把脈,兄弟倆一人喝了一大碗姜茶才并肩躺在床上。
胤祚突然甕聲甕氣地問:“四哥,你不生我氣了?”
“傻瓜�!必范G嘆氣,“都這個時候了,還跟你計較這些,我成什么了?”
“嘿嘿�!必缝裆敌�,“那我許了放風箏、捉螞蚱給九兒玩,你可得陪我一起。”
胤禛翻身坐起來,低聲咆哮:“這個時候你想的不應該是,到底是誰推了你嗎?”
胤祚反問他:“你想得出來嗎?”
“我......”胤禛一時語塞,片刻又理直氣壯地說,“至少我一直在想�。 �
“想不出來就得了,我們明兒告訴額娘不就行了。她肯定想得出來�!必缝襁是一如既往地祭出“額娘萬能大法”。
“才聰明了一會,又傻了!額娘生了小弟弟不坐月子嗎?你能進得了產房?等一個月之后出來,黃粱米都煮熟了!”胤禛一枚白眼送給弟弟。
“也是哦,”胤祚抓抓腦袋,突然嚴肅地說,“四哥,我們以后別吵架了。”
“嗯?”胤禛顯然沒有跟上他跳躍的思維。
“我是說,宮里可怕的事情太多了�!必缝駠@了口氣,“你看,五哥雖然跟咱們好,可宜額娘跟咱們額娘關系卻不好,所以還是不能全信,其他人就更別提了。難得我們倆都是額娘生的,又是永和宮年齡最大的阿哥。如果我們吵架,下面的弟弟妹妹就不知道該聽誰的,額娘也不知道該幫誰,外人就更有機可乘了�!�
胤禛頗為詫異的打量他,半晌才說:“不錯,肚子里進了點兒水,倒把腦子里的水給倒出來了�!�
“四哥!”
“好好好,算你這回說得有理。”胤禛沖他伸手,“來,擊掌為誓!”
“絕不吵架,不叫額娘操心!”
兩只稚嫩的手掌在空中相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
胤禛難得主動地擁抱了一下弟弟:“夜深了,睡吧。明兒一早還要往延爽齋去呢。”
他躺下沒多久,胤祚突然磨磨蹭蹭地開口:“嗯,四哥......”
“啰啰嗦嗦的干什么?快說!”
“其實你的小吉祥上次拉肚子,是因為我喂它吃了西瓜......”
“什么?!”胤禛猛地掀被子坐起來。
“啊——”六阿哥的慘叫劃破夜空,“你說了不吵架的!”
外面上夜的蘇培勝和魏小寶對視一眼,笑瞇瞇地干了一杯濃茶。唉,這兩兄弟的感情還是這么好呢。
第60章
半夜,
胤禛是被身邊驚人的熱度烤醒的。兩人背對背睡著,后背相貼的地方傳來驚人的溫度和汗水黏膩的感覺。
胤禛坐起身來伸手去探他額頭,
果然滾燙一片;燭光下,
胤祚臉面燒得飛紅。他沖門外喊:“蘇培勝,
湯藥�!�
知道胤祚今晚落水又吹了風,倒座小茶房里的爐子上一直熬著防風驅寒的湯藥,
守夜的兩人趕緊爬起來,端了湯藥蜜餞熱水上來。
胤禛叫醒弟弟,
足足灌了他兩大海碗的藥,才漱了口重新睡下。
蘇培勝拿了一件老綠彈墨蘇緞斗篷給他披了,勸道:“奴才們在這兒守著就是,四爺去小書房的榻上瞇一會兒吧。要不然摳摟了眼睛,
明兒上學怎么處?”
“這時候還管什么上學?明兒你去請假,
就說我病了�!�
蘇培勝一臉為難。魏小寶也上前勸道:“就算不為了上學,德主子剛剛生產,六爺著了風寒,
您若再病了,可怎么辦?”
胤禛只好依言挪步到書房來,早有兩個宮娥上前鋪好了的被褥。他躺在榻上翻來覆去,出了一身汗,
終究睡不著。
胤祚昨兒晚上的話可謂是說到點子上了。蒼蠅不叮無縫蛋,額娘臨盆無暇顧及他們的時候,
他和弟弟鬧別扭就是把兩個人都置身險地。昨兒若不是他跑到偏僻的地方,又怎會給那些小人以可趁之機?
胤禛越想越后悔,
愈發(fā)睡不安枕,只得閉著眼睛淺眠,到后半夜才睡熟了。
第二天一早,就聽見窗外枝頭上雀鳥鬧春,臉上羽毛拂過似的癢癢。胤禛微微睜眼,就見昨兒晚上還病得厲害的弟弟披著衣裳站在榻前,正拿著個扇子上的流蘇扇墜兒擾人清夢。
胤祚見他醒了,立馬把手藏到背后。
“唉,你就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病才好就立馬開始淘氣。”胤禛伸手替他攏了衣裳。
“我早好了,都起來快一個時辰了�!必缝裥ξ亟o說。
這時梁九功領著何太醫(yī)進來,拱手笑道:“萬歲爺打發(fā)奴才來給兩位爺道喜。德妃娘娘今兒凌晨又添了個小格格,母女平安,特許今兒兩位阿哥不必上學,可前往秋爽樓探望德妃娘娘。萬歲爺還說昨兒晚上聽六阿哥咳嗽了一聲,先讓太醫(yī)拿了脈,如實報給他知道�!�
“謝皇阿瑪恩典�!毙值軅z都樂起來,迫不及待地開始更衣洗漱。何太醫(yī)是德妃的人,在胤禛的暗示下報上去的脈案當然是平安無事。等到了永和宮,他自然又有另一套說法:“......寒氣侵體,雖不嚴重,但最好還是將養(yǎng)個十來天。”
“知道了,藥補不如食補,辛苦何太醫(yī)開張藥膳方子。”繡瑜半躺在炕上,替胤祚攏了攏身上的衣裳,隔著屏風吩咐道。
“喳!”何太醫(yī)領命而去。
繡瑜臉上這才浮現出怒容來。特么的,又是胤祚!事不過三,就是薅羊毛也沒有光逮著一只羊薅的道理啊!看來這些年,她真的是太好性兒了。當初皇貴妃的事情她礙著胤禛不好跟佟家鬧個魚死網破,這群人真當她好欺負了!
以往額娘總是不急不慌的,總是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樣,幾時見過她這樣生氣?地下站著的兄弟倆對視一眼,都怕她氣壞了身子。
胤禛開口岔開話題:“額娘,您怎么不在產房待著,跑到外頭來了?”
繡瑜對清宮里坐月子不能洗漱不能下地的規(guī)矩早就嗤之以鼻了。如今她積威甚重,身邊伺候的太醫(yī)嬤嬤產婆都是千挑萬選的自己人,繡瑜就懶得在那狹窄的偏房里多待,直接悄悄挪回寢殿居住了。
“放心吧,額娘生了你們四個孩子了,心里有數�!崩C瑜看著眼前一高一矮并肩站著的兩個兒子,心中稍稍寬慰。
胤禛個子瘦而高,神色冷峻,腰背板得直直的,站著不動的時候像株挺拔的小白楊。胤祚還是那張圓臉兒,只是身材開始抽條,個子拔高,臉上的稚氣開始褪去,露出大人的棱角來,唯有時不時看向母親哥哥的目光還像個小孩兒似的依賴。
這次風波里唯一的欣慰的點就是兄弟倆開始知道通力合作,一致對外了。
“額娘,您準備怎么揪出那個幕后真兇?”胤祚終于忍不住問。
“你聽評書呢?還幕后真兇?”繡瑜不由笑了,也不避諱他們,高聲喊道,“白嬤嬤。”
“奴婢在�!�
“你多帶些人去找昨兒跟著四阿哥的侍衛(wèi),讓他們帶路去丁香堤底下,沿著水邊一路給本宮仔細搜。若有人問起來,就說四爺昨兒丟了個磐龍佩。記住了,大張旗鼓地找,務必叫消息傳到那‘幕后真兇’耳朵里�!�
胤禛眼前一亮:“這樣那人必定以為咱們發(fā)現了什么蛛絲馬跡,心急之下就會派人出來打探消息�!�
繡瑜贊許地點頭,世上80%的兇案案發(fā)以后,兇手都會再次返回現場檢查是否出現紕漏。狗急了自然會跳墻,他們只需要在墻底下埋伏好了,等著抓狗就是。
胤祚不解:“可是咱們沒有證據啊,就算知道是哪個宮里的人又有什么用?”
“額娘都懂的道理,你皇阿瑪怎能不懂?咱們只需要找出那個打探消息的人,報到你皇阿瑪跟前,他自然會處理�!崩C瑜不禁想,康熙雖然渣了點,但是對兒子們是真的好。沒有證據又怎樣?皇帝心里一旦起疑,有一百種方法叫那人吃不了兜著走。
繡瑜從炕上下來,招呼兩個兒子:“走,陪額娘看看小妹妹去。中午咱們吃鍋子�!�
“好!”事情貌似得到解決,兩個孩子都步伐輕快地跟在她后頭。
“主子,昨兒晚上丁香堤那邊好像出事了。四阿哥院子里半夜傳了太醫(yī)......”嬤嬤在溫僖耳邊輕聲說。
溫僖聽了不由冷笑,趁妃子懷孕精力不濟的時候,沖她別的孩子下手,多么眼熟的招數啊。只是德妃久侍宮闈,誕育兩子兩女全部活到了如今,這份本事連她也不得不佩服,那人只怕不死也得被咬塊肉下來。
她幽幽一笑:“宜妃真是好興致啊。平日里對五阿哥不聞不問,昨兒晚上突然起了心,要去看五阿哥放燈了�!�
“娘娘是懷疑......那咱們要不要提醒秋爽樓?”
“免了吧,德妃段位高著呢。這宮里爭風吃醋不要緊,一旦動到孩子身上被對方察覺,就是不死不休的后果。這暢春園的太平日子過了沒兩日,又要多事了。我如今管著宮務,躲還來不及呢�!�
溫僖不由嘆氣,她也想明白了,這后宮大權就是個燙手山芋。永和宮跟翊坤宮無論怎么鬧,是在吃食湯藥里動手腳,還是意外落水摔跤,她都脫不了一個監(jiān)管不力的罪名。這可如何是好?
她正有幾分手足無措,十一格格的奶嬤嬤突然在門外求見:“娘娘,十一格格有些吐奶,請您去瞧瞧。”
溫僖不由靈機一動。
黃銅鍋子咕嚕咕嚕冒著熱氣,奶白的湯汁翻滾,宮女們把切好的鮮菜圍著湯鍋擺成一圈。嫩紅的羊肉片成兩張紙厚的薄片兒,配著水靈靈的春筍、豆腐、黃瓜片兒,叫人食指大動。另有清淡的魚肉粥專門給繡瑜補身。
“來,先喝湯。這是鮮筍蝦仁湯,春日里吃著最是鮮美�!崩C瑜親自動手撇凈油星兒,給最小的九兒盛了一碗。
胤祚耍賴:“我也要喝額娘盛的�!�
繡瑜見了他撒嬌的樣子,總忍不住逗他:“哪兒來的小賴皮?額娘累了,自己盛�!�
剛才去看小妹妹的時候,胤祚看著嬰兒車里軟綿綿,皺巴巴,紅彤彤的一小團,再看看旁邊白白嫩嫩扎著攢心小辮的九兒,對比十分強烈。他不禁皺眉道:“怎么生個掉毛貓兒?都是額娘生的,還是九妹好看�!�
這話雖然大大地得罪了額娘,讓他腦袋瓜子上挨了兩下彈指,卻討好了愛美的小姑娘九格格。九兒想了想,把自己的明黃底子花瓷小碗往他面前推了推:“給,六哥�!�
滿屋的宮女嬤嬤都笑了。
胤祚也樂了:“九兒真乖,沒白疼你這些年。”
“如此說來,這碗湯你很該孝敬給你四哥才是,”繡瑜戳戳他臉蛋,“否則真是白疼你這些年了。”
“嘿嘿,”胤祚揉了揉臉,神神在在地說,“額娘,您還不了解四哥嗎?他素來不在意這些吃食,還是兒子先享用了,換其他東西孝敬他不遲。”
“你既這樣說,我還非得嘗上一口不可了�!必范G也故意伸了勺子去逗他。
兄弟倆爭搶起來,鬧做一團。
竹月忍不住笑道:“這兒還一大鍋呢。真是奇了怪了,平日里多少賞了人都不肯吃的�!�
眾人正笑著,白嬤嬤卻沉著一張臉進來了:“給娘娘請安�!�
繡瑜見她提前回來,便知事情有變。四六兄弟倆頓時收了淘氣,規(guī)規(guī)矩矩地用完了鍋子,挪到內室來,聽白嬤嬤匯報消息。
“奴婢午間帶著人去到丁香堤,卻發(fā)現早有人在那兒搜著了,還是皇上身邊的人。一問才知道,昨兒宜妃娘娘帶著五阿哥放燈的時候,不慎丟了一只耳墜子,是她進宮那年皇上賞的,十分珍貴。今兒早上她在清溪書屋伴駕的時候提起這事,皇上就派了人和翊坤宮的奴才一起找�!�
“化暗為明,好手段吶�!崩C瑜也不禁高看宜妃一眼。這樣看來,無論是昨晚她出現在案發(fā)現場,還是今天一早清理現場毀滅證據,她都是一直跟康熙在一起,正大光明過了明路的。
繡瑜縱使知道是她,這個狀卻不好告了�?滴跤H身參與其中,未必會對宜妃起疑。
胤禛兄弟倆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禁有幾分垂頭喪氣。
繡瑜安慰他們說:“這回是她有心算無心才會步步占先。你們不必太過沮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額娘不會叫你們白白吃虧的�!�
胤祚卻更受傷些,他坐在腳踏上,抱著繡瑜的腿抬頭看她:“額娘,你說五哥知道這件事嗎?”
這一年里他們跟胤祺南下江南,北上內蒙,三個阿哥年齡相近,迅速好得跟一個人似的�?韶缝鞯念~娘卻在背后下手害他,怎能叫胤祚不傷心呢?
胤禛也在想這個問題,態(tài)度卻比他冷酷許多:“利益相關,他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區(qū)別呢?母子同氣連枝,一榮共榮一損俱損。衛(wèi)皇后巫蠱案發(fā),誅連太子時,漢武帝可曾問過他知不知情?呂后殘害戚夫人母子時,漢惠帝貴為國君又能拿母親怎么辦?”
無論胤祺知不知情,都不可能為了異母兄弟的死活,而告發(fā)母親。這不取決于親疏關系,或是善良與否,而是由利益決定的。宜妃如果被認定殘害皇子,胤祺自己也就毀了。
胤祚用詫異的目光打量哥哥,像不認識他了似的,糯糯地說:“可那畢竟是五哥啊......”以史為鑒的道理誰都懂,可真當這些兄弟反目的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又有幾個人接受得了?
繡瑜卻看見胤禛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個拳頭,袖管微微發(fā)抖。如果說胤祚遇到心寒的事情,第一反應是傷心難過。那么他越是遇到信任的人傷害自己,就越表現出冷酷不在意的樣子。
繡瑜頓時后悔當著他們的面處理這件事情。她一邊一個攬了兩個孩子在懷里,親在他們額頭上:“這件事五阿哥未必知情。對宜妃來說,你們是外人;可對五阿哥來說,你們是骨肉兄弟。沒有哪個額娘會教唆自己的兒子殘害兄弟�!�
兩人明顯都松了口氣,雖然事實不會改變,但胤祺沒有插手還是讓人好接受許多。
“總之這是額娘和宜妃之間的事,你們不要插手了,更不要因此記恨老五老九他們。”
“為什么?”胤禛難得有些激動,“難不成就許她白白欺負我們?”
“因為你皇阿瑪!”繡瑜冷靜地跟他對視,松開兩個兒子厲聲道,“你們記住了。日后不管犯什么錯,淘氣也好,辦砸了差事也好,額娘都能豁出臉面去給你們求情。唯有殘害手足、不尊君父這一條,不僅額娘保不住你們,底下的弟弟妹妹們都要跟著吃掛落!”
這話有如高山佛寺里的鐘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與洗滌心靈的力量,驀然回蕩在耳邊。胤禛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孝乃敬重父母,悌乃友愛手足,孝悌是立身之本。他若出手對付宜妃的兒子,其惡毒程度,甚至遠勝宜妃傷害六弟!
要是被皇阿瑪知道,他有過這種想法......胤禛不由毛骨悚然。
五月十二,初夏微熱的風穿花拂柳,暢春園里鶯歌燕舞,水閣上傳來細微的絲竹之聲。正是德妃生的十二格格的滿月禮。
這是康熙后宮頭一個在暢春園出生的孩子。皇太后興致勃勃,要在鳶飛魚躍亭邊的廊上設宴,大家一邊吃酒一邊賞花,給小十二做滿月。
眾妃齊聚,康熙也在溫僖的陪伴下從清溪書屋過來,最后更是連太皇太后都過來坐了坐。
真正的主角十二格格不過被包在大紅羽紗包袱里,由奶娘抱著上來走了一圈。
頭一個就送到了太皇太后眼前,太皇太后對公主們素來一般,只是讓蘇麻抱著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卻不禁驚訝地“嗯”了一聲:“抱近點哀家瞧瞧�!�
立馬有宮女捧了西洋金邊玻璃鏡上來,太皇太后平日里嫌它沉甸甸的不愛戴,這回卻難得正經地架在鼻子上,細細一瞧,笑道:“這孩子像她阿瑪�;实凵诉@么多小子,都不如這個姑娘像他�!�
眾妃聽了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是個阿哥像皇帝,恐怕還能引起幾分警惕;可女孩兒是靠容貌過日子的,公主長得像康熙,這就......不敢恭維了。
康熙一聽也覺得有趣,從皇太后手里接過一看,果然有六七分像他,瘦削臉兒,玄膽鼻,尤其是長條形的耳朵形狀幾乎一模一樣,只有眉眼看得出有幾分繡瑜的影子。
溫僖也笑道:“這就是父女緣分了,怪到四月十二那天早上皇上剛走到秋爽樓門口,十二格格就降生了�!�
康熙聞言不禁大笑,順手取了衣襟上的青龍佩塞到小十二手里,大聲宣布:“十二格格賜名瑚圖玲阿�!�
瑚圖玲阿,有福之人。繡瑜差點笑出聲來,長得像他的就有福氣,什么毛�。克s緊忍笑起身謝恩。
眾妃的臉色又變了。榮妃的二公主濟蘭一直長到十歲上才有了名字,溫僖的十一格格應該是眾皇女里身份最貴重的,尚且沒有名字。德妃的長女九格格長到三歲了,也沒有起名。
繡瑜不禁暗嘆,生孩子的時機果然很重要。九兒出生的時候,正好趕上宮里的生娃浪潮。同一波出生的就有四個孩子,宜妃的九阿哥、溫僖的獨子老十、皇貴妃的獨女八格格,相比之下,活生生地把九兒比得不起眼了。
繡瑜只得起身笑道:“皇上可別偏心,小十二前頭的姐姐們尚且沒有名字,不如皇上跟貴妃娘娘商量了一并下旨�!�
溫僖眼中流露出滿意之色,她千辛萬苦才生下女兒,康熙如果此刻賜名,倒像搭著德妃的女兒才得了個名字,她當然不樂意。這句“商量”就顯得很鄭重其事了。
康熙欣然應允,又轉向太皇太后:“孫兒還有一件事情要稟告皇祖母。貴妃如今身子欠佳,十一格格又常常肯病,這宮務上頭時常有顧不過來的地方。孫兒的意思是,不如叫四妃幫著一同打理�!�
此言一出,滿堂俱驚。
太皇太后心里明鏡兒似的。說是他的意思,不如說是溫僖被上次生產時的驚心動魄嚇破了膽,撂挑子不干了。
其實四妃哪個不比溫僖資歷深、能掌權?關鍵是當日太子還小,四妃的兒子都跟太子年紀相差不大,皇帝才對溫僖委以重任。如今太子羽毛漸漸豐滿,已經正式立于朝堂之上,后宮中不論誰當家做主,都礙不著他了。
與國本無關,太皇太后就懶得攬這樁事,只吩咐:“就按皇帝說的辦吧。四妃協理,有不能處置的仍舊讓貴妃做主就是。”
席間頓時響起些細微的騷動,惠妃、榮妃都是失寵已久的,為了給日漸長大的兒子撐腰,當然是盼著攬權的。宜妃心情稍微復雜些,她忙著籠絡皇帝,又有三個兒子要教養(yǎng),攬這宮務稍微吃力了些�?伤植桓市姆艞墸桓市陌褭嗬尳o死對頭,尤其是德妃。
唯有繡瑜不喜反憂,意味深長地打量了溫僖一眼。拋出一點權利,引得四妃相爭,自己穩(wěn)坐釣魚臺,果然是好計謀。
她已經是四妃中孩子數量最多的了,將來還有個麻煩精小十四,與其去搶這燙手山芋,不如好好把幾個孩子養(yǎng)大。不過若能順便給宜妃找點麻煩,就是最好不過的了。
第61章
春去夏來,
暢春園里漸漸暑氣蒸騰,枝頭鬧春的海棠花打了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