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曲清音還很能撐得�。骸澳阏f。”
徐瑾之道:“曲家好歹也是A市有頭有臉的人家,怎么教出了你這么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曲清音面色微變。
徐瑾之面上還是笑著的,“當(dāng)年曲伯父為了一個小三差點跟曲伯母鬧離婚,整個A市誰不知道這段過去。你說你也算是深受小三之害了,該引以為戒才是。
“怎么你長大后,自己卻看上了人家的丈夫,知三當(dāng)三了呢?你說曲伯母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俊�
曲清音冷冷道:“瑾之,我念你年紀(jì)小,但你說話是要過腦子的,別給徐家招禍!”
她是真生氣了。
“哎喲哎喲我好害怕。曲姐,您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這種小人生氣。
“我哪敢得罪您啊!您的護花使者可是遍布整個A市的。誰都是您的裙下之臣,我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哪敢跟您硬碰硬啊?
“曲姐,這杯酒我敬您,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著,徐瑾之將酒杯往前遞了幾寸,忽然反轉(zhuǎn)。
紅色的酒液一下子被倒在了曲清音的肩膀處,四處流淌。
曲清音尖叫一聲,站了起來,“你瘋了?”
場面亂成一團。
霍啟年站起身,一揚手,直接將徐瑾之手里的酒杯奪了過來,往一旁的墻壁上一砸。
啪地一聲脆響,整個吵鬧的包廂一下子安靜下來。
“鬧夠了沒有?”他道。
蘇允白就是這時候到的。
徐瑾之的發(fā)小替她開的包廂門。她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霍啟年砸了徐瑾之的酒杯,又將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曲清音身上的場景。
控制住場面的霍啟年,這一瞬間似有所感,抬起頭,看向包廂門的方向。
四目相對半晌,霍啟年嘴角扯了扯,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卻明晃晃帶著譏誚,“蘇老師,您可真是貴人事忙啊�!�
這一下,像是定了什么基調(diào)似的,整個包廂的氛圍立刻一變。
蘇允白看著圍站在沙發(fā)周圍的一群人,以及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徐瑾之,心里沒來由一緊。
===第25節(jié)===
她道:“瑾之,過來�!�
徐瑾之眼神微亮,剛想往外走,霍啟年腳步往外一抬,攔住了她的去路。
他攔住了徐瑾之,卻還是看著蘇允白,慢條斯理道:“慢著。蘇老師,事情都沒了就想走,不合適吧?”
一旁的張勛終于從惱羞成怒里回過神來,這會兒像是他自己受了欺負(fù)似的,一通冷嘲熱諷。
蘇允白沒能從這些話里提取有效的信息,下意識將眼神投向一旁的季承。
季承用語含蓄,將事情的經(jīng)過交待了一遍。
罵人?潑酒?
蘇允白心里微顫。
她很明白,徐瑾之做的這些,都是在為她打抱不平。
霍啟年好整以暇地看著蘇允白,“蘇老師,你說這件事,該怎么了?”
他擺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眼神卻完全沒有玩笑的意味。
蘇允白抿住唇。
夫妻兩人站在包廂的兩頭,隔著一群人遙遙相望,像是在進行無聲的較量。
周圍寂靜無聲,場面就像是一出荒誕劇。
還是季承先打破了沉默。
他笑罵道:“啟年,你差不多得了。說到底,都不是外人……”
一邊說著,他還一邊朝徐瑾之示意,“你也是,這不是讓人為難嗎?有點眼力見兒啊,自己悄悄走就是了,誰還敢攔著你不成?
“玨之,把你妹妹帶走�!�
徐玨之知道機會難得,上前拉住了徐瑾之,將人往外帶。
霍啟年沒阻止。
張勛在一旁欲言又止,到底沒敢說什么。
等到徐家兄妹都快到包廂門口了,霍啟年這才道:“你跟清音賠禮道歉,她原諒你了,這事就算過去了�!�
他看著蘇允白,聲音堅定,一副不容辯駁的模樣。
曲清音的眼神里立刻有了神采。
她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不用了,其實都不是什么大事。瑾之喝酒了,我就當(dāng)她喝醉了……”
“不用多說�!被魡⒛甑溃白隽耸戮鸵袚�(dān)責(zé)任。你說呢?蘇老師?”
他的眼神沉沉地壓住蘇允白,自帶力度。
徐瑾之忍不住了,“道歉?我來。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dān)!”
她說著就要道歉。
“慢著!”蘇允白和霍啟年幾乎異口同聲。
兩人都沒管別人,只跟對方對話。
霍啟年道:“她代表的是誰,你我心知肚明。蘇老師,你要逃避自己的責(zé)任嗎?”
蘇允白道:“既然要明確責(zé)任……霍總,想必你已經(jīng)知道一個月前霍女士做的事了?我想請問,那是誰的責(zé)任?”
一個月前,霍曼英的那一巴掌,蘇允白至今還記著。
三周前,世緣告訴她,這件事被霍家出面擺平了,用的是霍啟年的面子。
倘若他霍啟年真的公平公正,講究所謂的承擔(dān)責(zé)任……那么她要的公平又在哪里?
霍啟年眼神動了下,道:“我們現(xiàn)在說的是眼下的事�!�
蘇允白嘴角露出點譏誚的笑,“霍總,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威脅,你大可不必如此敷衍我。”
霍啟年眉頭一沉,果然選擇實話實說:“責(zé)任在她。但如何承擔(dān)這份責(zé)任,各憑本事�!�
好一個各憑本事!
蘇允白心里忽然漫上一股巨大的悲涼。
她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真想把霍曼英怎么樣。她要的不過是霍啟年的一句話,一句體諒的話。
連這個也沒有,輕飄飄一句“各憑本事”,就把一切都蓋過去了。
大概從頭到尾,在他們那里,她都不配要一個公平。
蘇允白輕輕吸了口氣,“好,我們說回現(xiàn)在的事�;艨�,瑾之是為我打抱不平,這我承認(rèn)。那你是不是也該承認(rèn),曲小姐是為了你受的無妄之災(zāi)?”
“蘇老師,何必呢?你這么費盡心思模糊重點,不過是寧愿跟我低頭也不愿意跟清音道歉罷了�!�
霍啟年露出輕蔑的神色,“你們女人就是這么奇怪,跟異性道歉輕而易舉,跟同性道歉卻總是得想盡辦法推諉……”
蘇允白笑了下,“霍總,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糊涂?再這么裝下去,就有點過頭了,您自己不覺得虛偽嗎?”
人群發(fā)出輕微的抽氣聲,似乎是不敢相信蘇允白會這么跟霍啟年說話。
霍啟年的神色也沉了沉。
蘇允白道:“低頭道歉這種事,無關(guān)對方是同性還是異性,只關(guān)乎對方本人。
“而是什么使得對方變得如此特殊……霍總,您是此間高手,我以為您再明白不過的�!�
事實上,在場的人也再明白不過。
蘇允白能輕易地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低頭,就是曲清音不行。
曲清音眼神微閃,“啟年,算了……”
“曲小姐,請你閉嘴!”蘇允白忽然道。
在場人同時眉頭微挑。
蘇允白道:“請你不必如此以退為進。”
曲清音眼里閃過一絲狼狽,“蘇老師,我沒有……”
“你知道我為什么一直沒有去找你嗎?”蘇允白的神色甚至顯得很平靜,“你回國這半年,做了多少引人誤會的事。
“曲小姐,別跟我說你心里坦坦蕩蕩,事無不可對人言……還是那句話,都是聰明人,裝過頭就沒意思�!�
曲清音面色沉靜,“蘇老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就當(dāng)你不明白好了�!碧K允白道,“你做了那么多會引人誤會的事,我卻一直沒有去找你,你知道為什么嗎?
“很簡單的道理,我始終覺得,感情是兩個人的事。假如這段感情出了什么問題,那不該歸咎于第三個人,而應(yīng)該在雙方身上找原因�!�
蘇允白說著這話,眼神又落在霍啟年身上,“結(jié)婚近三年,我交托了自己的信任、專注、一心一意……
===第26節(jié)===
“我不敢說自己已經(jīng)做到了最好,但我敢說,我蘇允白對這段婚姻,問心無愧�!�
蘇允白眼里漸漸有了淚光,卻還是強撐著,“你說得對,我是在想辦法推諉……我是不想對一個明顯對我有敵意的人低頭……
“說到底,我只是個普通人�!�
霍啟年神色沉沉。
“可不低頭,從來不意味著贏了……有些事,我從來都就沒有贏過�!碧K允白看著曲清音,“所以這一次,我低頭�!�
眾人睜大了眼睛,等著看蘇允白道歉。
徐瑾之一臉氣急敗壞。
蘇允白卻看向霍啟年,“我低頭。所以……啟年,我們離婚吧。”
16.
第
16
章
夢醒時分
“……啟年,
我們離婚吧。”
清清冷冷的聲音,有些飄忽,帶著點啞和顫,
聽起來甚至不含多少恨和怨,只有濃重的悲哀和悵然,
讓聽著的人心里也跟著沉了下來。
偌大一個包廂,霎時間死一般寂靜。
別說是徐瑾之這樣一直站在蘇允白這邊的人了,
就連張勛之流,
這會兒都覺得頭皮發(fā)麻。
不是沒有人設(shè)想過這對夫妻離婚的場景,
可無論如何,
似乎也不該是這樣的。女方?jīng)]有歇斯底里,
沒有怨氣滿滿……故事到了頭,在她這里,
似乎只剩無奈和悵然。
至于男方……
霍啟年只是神色恍惚了一瞬,很快回過神來。
他甚至顯得過分冷靜了:“蘇老師,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蘇允白意興闌珊,“你就當(dāng)是好了�!�
霍啟年的神色一下子冷峻起來。
季承上前一步,
“啟年,
別沖動!”
霍啟年卻不理他,只靜靜看了蘇允白半晌,平靜道:“既然這是你的選擇,
好�!�
他不接受任何意義上的威脅。
蘇允白便也平靜道:“離婚協(xié)議我過后找你簽�!�
說完,
她轉(zhuǎn)身往外走。臨行前,
她的眼神在曲清音身上微微停了一瞬,卻什么話也沒說。
眾人站在原地,目送蘇允白和徐瑾之的身影慢慢遠(yuǎn)去。
直到兩人消失在漸漸合上的包廂門后,眾人這才忍不住眼神亂飛。
包廂內(nèi),
誰也沒開口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凝重。
霍啟年眼神往四周一掃,眉梢一挑,又成了那個場面人霍大少。
霍大少懶洋洋道:“下一個該到誰了?”
他似乎絲毫不受離婚大事影響,依然“鎮(zhèn)”得住場子。
當(dāng)事人都這般風(fēng)輕云淡,剩下的人自然捧場。
氣氛重新熱烈起來。這一場格外有排面的真心話大冒險,就這樣繼續(xù)進行了下去。
所謂伊人包廂,熱鬧似乎依舊。只是人心長在皮肉底下,各自內(nèi)心到底如何風(fēng)起云涌,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
白色的小轎車在城市的道路上漫無目的地穿行著,將一盞盞路燈拋在腦后。車內(nèi),音樂的聲音被開得過大,壓過了汽車的引擎聲,以及另外一些細(xì)細(xì)的、破碎的呼吸聲。
徐瑾之早已經(jīng)將自己的手機開了靜音,可微信的消息還是一個接一個,不知疲倦般轟炸而來,將她的手機都燒得燙手了。
手機發(fā)燙,徐瑾之發(fā)熱的腦子倒是終于冷靜下來了。
她后知后覺,自己好像太沖動了。
可那種狗男女,不趕緊拋售還留著過年嗎?
徐瑾之坐在副駕駛上,小心觀察著蘇允白的神色,心里糾結(jié)得不行。
蘇允白已經(jīng)沿著環(huán)城高速開了第二圈了,很顯然還沒有想好要去哪里。徐瑾之也不敢問,自顧自把自己縮成一團。
車子第三遍路過環(huán)城高架橋,往來的車輛已經(jīng)很少了。偌大一條高速上,一下子顯得空蕩蕩的。
蘇允白似乎終于回過神來,伸手將車內(nèi)的音響音量調(diào)低。
輕柔的音樂聲在車廂內(nèi)流淌。音樂聲里,夾雜著蘇允白長長的、輕輕的嘆氣聲:“可惜了,毀了你的生日party�!�
徐瑾之?dāng)[手,“可別,party早辦完了。再說了,年年都有的東西,不稀罕……”說著,她提議道,“助教,你要是沒想好去哪里,不如去我新家吧?就在城郊……”
“行啊�!碧K允白辨了辨方向,果真往城郊去了。
大半個小時后,兩人躺在徐瑾之別墅的樓頂,安靜地吹著夜風(fēng)。
徐瑾之憋了半天,終于憋不住了,“助教,你那個打分表……多少分了?”
蘇允白的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溫和,似乎還帶著點笑:“你還記得這個��?”
“當(dāng)然啊,我一直記得�!�
徐瑾之說著,將手機拿出來給蘇允白看,“就這一會兒功夫,我已經(jīng)接到十二個電話,數(shù)不清的微信消息了。都是來罵我的……兇得不行。
“我現(xiàn)在有點慌,真怕是我自己一口氣把你們給吹散了……”
她又有點不服氣,“不過,說我沖動無腦、行事莽撞什么的……這些我認(rèn),但……我不后悔。”她說著,又看向蘇允白,“助教,你是不是后悔了?”
蘇允白搖頭,“沒有。”
徐瑾之不太相信。
蘇允白道:“其實打分表打多少分,沒有意義的。因為我一直沒想好要到多少分才下定決定。現(xiàn)在倒是省事了……”
徐瑾之忍不住想嘆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蘇允白繼續(xù)道:“但很多事,其實一開始我心里就有了傾向了,是我自己身在其中,看不清楚。
“還是你的話提醒了我。還記得嗎?你說我的打分表,不高興的是計正分,高興的是計負(fù)分……”
這其實是一種傾向。她打的其實不是滿意度的表,而是忍耐度的表。
她想看自己還能忍耐多久。
徐瑾之一想,果然有點道理。
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你不知道,我當(dāng)時不小心看到你的那些短信時,真是氣得快要炸了�!�
===第27節(jié)===
徐瑾之說到這個,依然義憤填膺。
蘇允白忍不住苦笑。
她就猜到是那些短信的原因。
徐瑾之問:“你都沒有質(zhì)問過霍啟年嗎?這他媽要是打離婚官司,都能當(dāng)作出軌的物證了吧?你就那么心大?
“霍啟年到底哪里好��?你就對他那么……我不知道,迷戀?都這樣了你還能忍?”
“這跟迷戀沒有關(guān)系的,而是……我看過一些分享類的帖子。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是我自己從身邊人身上總結(jié)出來的。”
蘇允白很坦誠,“有一些東西我覺得很有道理。
“比如說,情侶或者夫妻雙方因為不夠信任,彼此懷疑……不論是試探還是直白地質(zhì)問,都會因此引起紛爭。
“人都是這樣,一旦氣頭上了,往往會什么都不顧,說出一些很傷人的話。比如說分手,比如說離婚……
“情分都是越吵越薄的。即便吵架過后能和好,雙方心里都會因此留下傷痕……”
蘇允白牢記這些所謂的經(jīng)驗教訓(xùn),所以在婚姻里,她一直很注意分寸。
徐瑾之大感震撼。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我的天哪!你是要當(dāng)模范妻子嗎?這么‘賢惠’?”
蘇允白自嘲一笑,“也許是因為太過患得患失,所以一不小心就用力過猛了。
“但感情也好,婚姻也罷,可能都如握在手里的沙子,越是握得緊,越是抓不住……”
蘇允白的聲音淡淡的,連自嘲似乎都帶著點冷淡和自我約束感。
徐瑾之心里一痛。
她實在不明白,“霍啟年到底有什么好啊?!看一次星星而已,你就念念不忘這么多年?”
“不是看彗星的事,”蘇允白強調(diào)道,“瑾之,我從來就不相信一見鐘情的�!�
所以,她不可能因為一次看彗星的經(jīng)歷,就義無反顧地被霍啟年吸引。
她看重的是另外一些東西。
說起來,還是跟她的成長經(jīng)歷有關(guān)。
別人如何蘇允白不太了解,可出國這件事,對于她而言,可謂影響深遠(yuǎn)。
很早之前,蘇允白曾經(jīng)看到過一句話:“出了國才愛國”。這話在她這里,驗證了個十成十。
沒出國之前,蘇允白跟周圍的大多數(shù)人一樣,對所謂的“國家”的概念很籠統(tǒng)。她更多的覺得這是一種紙面上的東西。
可出了國,她似乎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的歸屬,莫名就有了很強的責(zé)任感和榮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