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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張闊欠了欠身:“托大人的福,咱家好著哪。這春闈結(jié)束了,大人要辛苦了哇。”

    丁恍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臣定不辜負皇上重托�!�

    他想打聽打聽自己在宮中的小女兒的事,還沒開口就被張闊打斷了:“大人,咱家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個剛才昏過去的考生,他是誰�。俊�

    丁恍哪里知道那人是誰,于是回頭問小廝:“那考生是姓甚名誰?哪里人氏?”

    小廝飛快的跑去打聽了回來,說:“回大人的話,是上官侍郎家幼子明德�!�

    張闊驀然變色,猛地上前問:“在哪里?”

    丁恍嚇了一跳,就見張闊回頭對他低語道:“丁大人有所不知,那人的圣寵……可是……可是深的很哪!”

    丁恍連忙和人前去內(nèi)室。上官明德躺在一間小榻上,面色蒼白,呼吸輕淺,周圍也沒有人伺候著,外邊人都在忙里忙外。一個小廝遠遠的見丁恍和張公公帶著幾個手下來了,連忙奔過來趕著叫:“大人!才沏的紅楓茶,大人嘗嘗新?”

    張闊抬手就給了那小廝一嘴巴子:“早干什么去了?還不快讓開!”

    小廝被打得一跤滾落在地上,忙退在了一邊。張闊匆匆的掀簾進了內(nèi)室,一看明德那樣子,忙叫人:“快快送進宮里去!”

    丁恍正叫人請上官侍郎來,一聽便揮退了手下,湊過來指著上官明德,低聲問:“公公可知道,這人是……”

    張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道:“原本咱家不應多嘴的,不過既然和大人相交這么多年,這點子事也不應瞞著大人。這人和皇后,原本有些……有些親緣關系�!�

    說罷俯身輕輕推了推明德,俯在耳邊低聲喚道:“明德公子,明德公子?”

    明德迷迷糊糊的皺了皺眉,微微睜開眼,過了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一點,便低聲問:“你來干什么?”

    張闊垂手道:“皇上派咱家來的�!�

    丁恍一驚,只聽明德闔上眼,低聲道:“……叫他滾�!�

    丁恍幾乎沒站穩(wěn),卻見張闊好像早就已經(jīng)習慣那樣,陪著笑道:“公子這樣也該養(yǎng)養(yǎng),何必和自己過不去呢?奴才已經(jīng)派人前去府上稟報令尊大人,說皇上下旨,既然您身體不好,就接去宮里養(yǎng)養(yǎng),也是一個關愛臣子的意思……”

    他啰啰嗦嗦的說了一大堆,明德漸漸的也沒精力聽他說了,只見他嘴巴一開一合的不知道又在說什么,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張闊恭順在候在一邊,看他漸漸的合上眼睛睡過去了,便慢慢的住了口,使了個眼色給外邊等候已久的宮人。乾萬帝的命令是:把那孩子送來朕身邊,但是這個“身邊”卻沒有加上任何時間期限。

    難道皇上已經(jīng)有向上官家挑明的意思了?

    ……可能吧。

    上官家并不是只有這一個獨苗的。如果香火唯獨這一個,那身為老臣,據(jù)理力爭發(fā)誓不從還是有立場的;如果家里兒子多這一個又是庶出幼子,那當皇上委婉的表示喜愛的時候,一般人都不會太過拒絕。

    前朝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例子,一個皇帝,有幾個漂亮的男孩子陪侍,也算不得什么。他一個手無寸鐵的男孩子,只身一人進了吃人不吐骨頭的后宮,除了帝王寵愛之外,他還有什么可以依附可以倚靠的?

    只要離開了上官家,他就不再是官家子弟的身份。乾萬帝要占有一個臣子家的兒子是有難度的,但是如果脫離了上官家子弟的那個身份,那就是乾萬帝把他為所欲為生吞活剝了都不會有人管。

    秋過雕梁

    乾萬帝不在后宮里,這個時間他還在御書房和大臣議事。西宛國使臣就要來京朝拜、遞交國書了,很多事都擠壓在案頭上不得不處理。

    憑心說乾萬帝不是個昏庸荒淫的皇帝,盡管上官明德有時會痛罵他昏君,實際上他并不是總那個樣子的。前朝定一月四次早朝,到了乾萬帝這里便是日日早朝,定期檢查臣工績業(yè),獎罰分明有度,朝堂秩序井然�?梢哉f雖然作為一個男人來說他的確有些失德;但是作為一個皇帝來說,他還是很英明果斷的。

    宰相夏徵結(jié)束了對西宛國使節(jié)覲見的種種安排闡述,一抬眼便望見乾萬帝默默的坐在書案之后愣神,連忙低下頭去,輕咳了一聲。

    乾萬帝猛地回過神來:“宰相啊�!�

    “臣在�!�

    “春闈結(jié)束了是不是?”

    夏徵愣了愣:“……剛才巨鐘敲響,臣想是結(jié)束了�!�

    乾萬帝點點頭,然后出乎意料的、沒有什么連續(xù)性的道:“那既然這樣,太子也不小了,至今沒有大婚,皇后說你小女兒秀麗知禮,朕看就聘為兒媳吧。宰相看怎么樣?”

    夏宰相一抖,隨即跪下三拜九叩:“臣謝陛下恩典!”

    今天的太子妃,不出意料的話,就是未來的皇后了。

    其實這個“意料”在宮里并不鮮見。一塊帶了點料的點心,幾句居心叵測的話語,甚至帝王的一時之念……都有可能造成這個意外的發(fā)生。有太多太多的差錯可能會造成通向皇后的這條道路被徹底毀滅,與此同時對穩(wěn)固的做法,就是確保太子登上皇位。

    明德一直心心念念的惦記著讓權傾一時的夏宰相的女兒坐上太子妃位,為此不惜鳩殺了夏昭儀。姐姐若是做了天子妾,妹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當太子的正妃的。

    至于他順手栽贓給了丁貴妃娘家,那就純粹是上官明德式的陰毒小人做法了。

    乾萬帝一時很有些看不起明德背地里的小動作,但是真要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他總不能真的把明德處理了吧。他所能做的所有事,就是明明知道明德天天盼著他下旨給太子封妃,但是卻偏偏按著這道旨意不發(fā)。從冬天熬到開春,他眼看著明德天天心里抓癢一樣的撓,天天在身邊轉(zhuǎn)悠著欲言又止,卻慢悠悠的就是不放他個痛快。

    你不是跟我玩小聰明么?我偏偏讓你玩不成。

    乾萬帝原本打算拖個一兩年的。拖個一兩年,慢慢的尋個錯處查辦了上官家,一個入了罪籍的無官無職的孩子,很容易就落到自己手里了。但是眼下事發(fā)突然,他打算做一件很對不起明德的事,可能會讓那小東西炸毛甚至跳墻……所以他不得不在這之前,稍微給一點補償,一點緩沖。

    乾萬帝咳了一聲,道:“愛卿平身吧。朕看太子也拖不得了,找個黃道吉日就把大典辦了吧�!�

    夏徵剛想開口謝恩,突而張闊從身后水晶簾里掀簾走出來,俯在乾萬帝耳邊說了幾句什么。乾萬帝臉色一變,站起身來一句話都沒說,徑自就向內(nèi)堂里去了。

    滿堂臣子都是一愣,張闊立刻站起身,一揮拂塵,肅然道:“列位臣工聽旨:有事明日再議,今日退朝——”

    這個“明日再議”是張闊自己加上去的,其實要是真的有急事,下午也可以托人送進宮里去。但是張闊估摸著,皇上看到明德以后一定不會輕易離開,那么今天下午要是讓皇上有心思去處理公務,怕是不可能了。

    宮人圍著正泰殿內(nèi)室里的明德端藥喂水,突而乾萬帝砰的一聲一腳踹開門,徑直就這么闖了進來。

    宮人忙齊齊跪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乾萬帝不耐煩的揮手讓他們免禮。還萬歲呢,這會兒人都快沒氣了,還萬什么歲!

    太子身邊的阿醉正走到門口打探情況,一見乾萬帝在里邊,頓時止住了腳步。誰料她緋色的衣裙一角飄出來還是被乾萬帝看見了,她剛想避開,就聽里邊皇上說:“尚宮進來!”

    阿醉忙走進來福了一福:“奴婢參見陛下……”

    乾萬帝打斷了她:“太醫(yī)人呢?人都沒意識了怎么還給捂這么厚的被子,想捂死他么?你是宮里做老了的女官,這個都不懂得弄?”

    阿醉心說我還沒有進來,這又管我什么事?她立刻跪下去道:“那幫奴才不懂事,奴婢親自來照顧明德公子罷�;噬鲜聞辗倍�,還是……”

    乾萬帝再次打斷了她:“朕不能呆在他身邊嗎?”

    阿醉立刻道:“奴婢不敢!”

    她在太子宮中算得上是一個管家的角色,皇后當作半個女兒看待,皇帝看她平日里忠勇果決甚于太子,也不大多說她什么。阿醉親手拿了雪裘過來換下那床錦被,結(jié)果乾萬帝一看,不耐煩的問:“沒有更輕點兒的東西了嗎?”

    阿醉忙道:“奴婢這就去拿陛下的火狐裘來�!�

    乾萬帝身邊的一個太監(jiān)總管一驚,還沒來得及提醒那不合體制,便被阿醉一掐手背,趕緊退了出來。

    一會兒火狐裘拿來了,阿醉剛要給明德?lián)Q上,便聽乾萬帝哼了一聲說:“朕自己來吧�!�

    從來沒有伺候過人的皇帝,于是便小心翼翼的在不驚動睡著的明德的情況下,一點一點的褪下了被子給他裹上火狐裘。阿醉匆匆一瞥過去,只看見明德肩胛上一塊青一塊紫的痕跡斑駁,有的還滲著血跡,不由的暗地里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哪里是侍寢,簡直就是存心要把人糟蹋死。

    乾萬帝把明德整個裹在火狐裘里,打橫一抱摟在懷里,站起身大步往外走。太監(jiān)總管忙跟上去問:“皇上這是要去哪里?”

    乾萬帝一邊走一邊淡淡地說:“從今以后讓他住在朕寢宮里�!�

    太監(jiān)總管剛要疾呼這罔顧體制,接下來就被乾萬帝另一句話生生的堵住了�;实墼邶堓偳巴A瞬�,回頭對他低聲道:“……一切用度照鳳仙宮品級來辦�!�

    太監(jiān)總管一震。

    鳳仙宮品級……那是給當朝皇后的待遇啊。

    _

    丁恍彎腰低頭的進入清幀殿的時候,一瞥之間好像看見皇上懷里摟著個孩子,但是他沒有看清楚就趕緊低下了頭。

    “臣丁恍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

    乾萬帝一個凌厲的眼神打斷了他,然后壓低了聲音,指了指面前的書案:“放上來。”

    丁恍趕緊躬身把手里的試卷送了上去�?拷膭x那間他看到乾萬帝懷里的少年,單薄的身體裹在火狐裘里,只露出一個鼻尖,蒼白得可怕,好像隨時都會斷氣一樣。

    乾萬帝好像很怕驚動那孩子,盡量不發(fā)出動靜的展開了試卷。丁恍低聲道:“稟陛下,太學官謝宏階大人看過此卷,力爭將這位考生點為探花。但是臣看此人言論,便十分惶恐……”

    乾萬帝一動不動的盯著試卷上的筆跡,瘦骨嶙峋的瘦金體,即使考卷封住了姓名,他也能看出來那人是誰。

    “荒淫、揮霍、拙政、剛愎、昏庸、殘暴、違悖人倫、不得為天下范……”乾萬帝一個字一個字低聲讀過去,冷笑一聲:“——響當當?shù)陌藯l罪名啊�!�

    丁恍深深的低下頭。

    乾萬帝闔上試卷。當初也是在這張書案前,也是這樣從身后摟著懷里這個人,手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的教他書法。也是這樣初春的天氣,空氣卻冰涼得好像深秋一般,清幀殿外的天穹高遠,卻沒有一只鳥在天際翱翔。

    那個時候那孩子才多大一點點?那手清瘦又細嫩的被攥在掌心里,每一處細巧的骨骼都硌著手心,好像稍微用力一握,就能把那骨頭都捏碎了溶進自己的血肉里去。

    那樣好的字,那樣斐然的文采,如今就在這張書案上一筆一劃的控訴他的罪名:荒淫、揮霍、拙政、剛愎、昏庸、殘暴、違悖人倫、不得為天下范……

    明德渾渾噩噩的睡著,頭埋在乾萬帝的懷里,輕微的呼吸著,帶起微微的氣流,輕輕搔癢著皇帝頸窩上的肌肉。

    乾萬帝放下試卷,淡淡的道:“此人好文筆�!�

    丁恍心里一顫。

    “那就點為探花好了�!�

    丁恍抬頭看乾萬帝,高高在上的天子表情肅穆莊重,好像一點也看不出有什么真實的情緒。

    丁恍三拜九叩,大禮退出:“臣領旨——!”

    大概他的聲音大了一點,乾萬帝懷里的那少年突而咳嗽起來。乾萬帝猛地一把抱住他,對丁恍匆匆道:“你去吧�!�

    丁恍趕緊退出了門。臨關門前最后一眼,就看到乾萬帝一手緊緊摟著懷里那人,一手撫摩著那人的臉,喃喃的道:“怎么還在咳……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乾萬帝間十七年初春的某天晚上,太醫(yī)院突然被一對侍衛(wèi)手拿圣旨破開了大門。首座太醫(yī)王君義顫顫巍巍的披上衣服,隨即被一把抓住了。

    “太醫(yī)院接旨:即刻進宮!”

    值班太醫(yī)們被趕鴨子一樣趕上車,一盞茶時間風馳電掣,停下來的時候差點顛斷了他們的一把老骨頭。王君義哆嗦著下車一看,原來是乾萬帝的寢宮清幀殿,在夜色中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宮女都竊竊的私語:是那位侍寢的娘娘急病了,病得真重呢……一口一口的吐血,汗?jié)竦脫Q了幾床的床單……

    但是具體是哪一宮的娘娘,卻誰也說不清。王君義扶著拐杖,帶著一幫驚魂未定的太醫(yī)們進宮面圣,乾萬帝坐在內(nèi)室的巨大龍床邊上,一手撩起床幃,神色間除了陰霾,甚至有一點慌亂。

    王君義率先顫顫巍巍的跪下:“老臣參見……”

    “行了行了,王愛卿快過來看看他這是怎么了!”

    王君義趕緊撐著拐杖上前去。鮫紗透白繡金床帷里看不清床上那人長什么模樣,只看見一只手垂在床帷之外,細瘦而纖弱,骨骼都愣生生的支楞了出來。

    王君義道了聲“得罪”,便輕輕的把那手擱在了漆金琉璃捧盤里,兩個指頭按在脈上切了一會兒。乾萬帝一直緊緊盯著他,末了問:“他怎么了?”

    王君義猶豫了一會兒,慢悠悠的說:“回皇上,這位貴人脈象澀弱,不甚順滑,似有不足之癥……”

    乾萬帝差點一腳把他踢出去:“要你說這些干什么!換人!”

    太醫(yī)一個個的魚貫上前,每一個都把了一會兒脈,然后都拿“不足之癥”、“氣血兩虛”的中庸之言搪塞了一番,好不容易王君義開了個藥方,還是溫吞調(diào)養(yǎng)的補血之劑。乾萬帝知道他們這幫老太醫(yī)只知道求穩(wěn)妥、不求無功但求無過,一看那方子就氣得兜頭給他摔了下去。

    “朕養(yǎng)你們這幫老東西就是為了調(diào)養(yǎng)氣血兩虛的嗎!氣血不足會吐這么多血嗎?一個一個的都是廢物!”

    床帷里的那人突而咳嗽起來,咳著咳著越來越兇,然后他整個人都蜷了起來。乾萬帝忙把他按在懷里拿手擦他唇角,一擦便是一手的血。

    “你們一幫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醫(yī)!連個吐血之癥都搞不清楚是什么嗎?不管什么情況上來就用氣血兩虛的話來搪塞朕,一個個都想回家去是不是!”

    “皇上,”太醫(yī)隊伍后靠末端的一人突而跪了下來,“臣斗膽請皇上讓臣看一眼這位貴人的臉色,不知可否?”

    王君義猛地轉(zhuǎn)身,哆嗦著拿拐杖指著他:“胡至誠!你好大的膽子,罔顧體制!”

    那個叫胡至誠的中年太醫(yī)一直被人排擠,這樣擠兌的話也習慣了,只不卑不亢的跪下道:“臣死罪,求皇上做主�!�

    要是在平時,乾萬帝一定會和王君義一個想法:這人膽子也太大了。但是這個時候乾萬帝還顧得上什么,一揮手說:“看就看罷了,只要能治好看看又不會少一塊肉!你上來�!�

    胡至誠謝了恩,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掀開床帷。

    乾萬帝坐在床邊上,一手摟著明德,從肩膀里整個環(huán)過去把他抱在自己的膝蓋上。他抱得那么緊,以至于胡至誠過了幾秒鐘才看清楚那凌亂的被褥衣服中明德的臉色。那竟然不是個妃子,而是個最多十幾歲的男孩子。

    那個男孩子很漂亮,可以說,比一般的后宮妃嬪還要漂亮。那種少年人的清朗中奇異的混合著柔艷,好像清水中,點著一縷最鮮艷的血色一樣。

    胡至誠低頭道:“臣萬死�!�

    乾萬帝聲音有點不穩(wěn):“看出來什么了嗎?”

    “臣萬死,”胡至誠說,“夜間盜汗,咳血,午后低熱,面若桃花……臣以為,這位小貴人患了尸注了。”

    江南夢縈

    作者有話要說:忍無可忍從浴室里竄出來:表懷疑俺的國際認證親媽證!本文為HE~!

    明德覺得自己這一覺就睡了很多天。他最后的記憶是太學殿里,月臺上,整個世界都顛覆了過來。中間好像發(fā)生了很多事,很多人圍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有個人一直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叫他的名字,雖然他一直沒有醒過來回應,但是那個人也從來都沒有不耐煩。

    明德覺得自己全身發(fā)冷,好像骨頭都在發(fā)抖一樣。那個人掌心里的溫度就是他所能感受到的所有的溫暖,盡管只有那么一點點,幾乎微不足道。

    好冷啊……

    真冷……

    他緊緊的把自己縮成一團。他沒有縮回手,但是那個人卻像是放棄了一樣,把緊緊握著他的手松開了。

    ……為什么要放開我呢?

    那一點微不足道的溫度也隨著初春料峭的寒風消逝了。明德緊緊的皺起眉,神色痛苦,然而他什么都看不見,什么都說不出來。

    他甚至連抗議,都做不到。

    “……你就這么恨我?”乾萬帝俯在床邊上,一點一點的拭去滴落在床沿上的藥汁,“我不過想看著你而已,你怕什么呢……”

    明德縮得更緊了,整個人蜷成小小的一團,裹在雪裘里,看上去就和白絨絨的一個大團子一樣。

    乾萬帝摸摸他的臉,很想摟住他,但是怕他抗拒得睡都睡不安穩(wěn),于是只能嘆口氣縮回了手。

    大尚宮跪在地上接過了藥碗,低聲道:“皇上,明德公子他有些……有些怕,還是奴婢來吧。”

    高高在上的天子剎那間有些落寞的神色一閃而過,不過那只是一剎那間。大尚宮那小銀勺舀了一勺藥汁,一點一點的喂進明德的唇齒間。年輕的女孩子動作溫柔、謹慎小心,明德皺了皺眉,但是很快的把藥汁全部都咽進去了。

    ……甚至連一點點屬于我的氣息,都會讓你在睡夢中驚慌恐懼么?

    乾萬帝李驥闔上眼,默默的退去了半步。

    他自己都覺得有些殘忍,心里很難受,好像一直被小心翼翼呵護在心里的什么柔軟的地方,有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早就被割裂了巨大的傷口,早就已經(jīng)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只是一直沒發(fā)現(xiàn)而已。

    還當是完滿美好的,還當是花好月圓的,還以為是捧在掌心里含在嘴巴里的寶貝,就算折騰鬧脾氣,卻始終沒有受過傷害。

    大尚宮微微偏了偏頭,眼神在皇帝臉上飛快的掠過,然后咳了一聲,低聲道:“皇上不必擔憂,胡太醫(yī)說了家里祖?zhèn)鞯拿胤街委熓⒑苡行�,再者也不是什么立刻就不好了的病,只要好好將養(yǎng),總會轉(zhuǎn)好的�!�

    乾萬帝突而道:“尚宮�!�

    “奴婢在。”

    “這么多年,多虧了你幫襯著明德,幫他管教太子、安撫皇后�!�

    大尚宮手一抖,慌忙放下藥碗跪在地上:“奴婢知罪!”

    乾萬帝眼皮猛地一跳:“……你……你知什么罪?”

    大尚宮深深的一個頭磕下去:“奴婢只是盡心照料太子而已!絕對沒有和皇上作對的意思!奴婢以為,既然身在東宮之中,便是盡心照料太子起居為事!絕對沒有其他意思!……”

    ——為什么你們一個兩個都這么怕我呢?

    ——我明明,沒有要傷害你們的意思……

    乾萬帝驀然嘆了口氣,疲憊而傷感。

    “尚宮,”他說,“你起來吧……朕只是想,太子要大婚了,你呆在東宮多有不便……這么多年來你一頭安撫太子一頭安撫明德,朕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果你愿意,朕就讓皇后收你為義女,封清河公主,許嫁太子為太子良娣……”

    太子良娣,日后便就是皇貴妃了。

    “聽明德說那個太子妃夏小姐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你有個清河公主的封號,日后相見處處都方便。若是你不愿意,那其實也沒什么,皇后收了你當義女,日后也好嫁人……”

    大尚宮聲音顫抖幾乎不成句:“奴婢……奴婢不敢……”

    “沒有什么不敢的,”乾萬帝淡淡的說,“朕馬上就下旨,這個清幀殿里所有服侍明德的宮人,全都加升三級。胡太醫(yī)醫(yī)病有功,即刻起替換王君義,為太醫(yī)院首席太醫(yī)。”

    大尚宮震悚不能言語:“皇上這是——”

    “朕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乾萬帝一字一句的道:“——這個皇宮里,誰才是他們應該奉承逢迎的主子!”

    明德昏睡過去三天后,終于醒了過來。幸虧他醒了,否則連胡至誠的頭都說不定要不保了。

    阿醉正守在邊上,三天沒有寬衣睡覺,一見他醒了,立刻捂著心口直直的坐了下去:“祖宗!您可活活嚇死我了!”

    胡至誠也是一頭冷汗,忙扶起她道:“清河公主快去休息吧,這里交給下官就好了�!�

    明德只躺在榻上,靜靜的看著虛空中漂浮著的空氣的某一點,什么都不說,也一動都不動。胡至誠要給他喂藥,他合上眼睛,偏過頭去,沒有一點反應。

    胡至誠千辛萬苦制成的秘傳藥丸融成湯劑,偏偏這小祖宗不喝,急得他恨不得掰開明德的嘴巴把藥灌進去:“娘誒這位小貴人!喝個藥都要請嗎?命都要沒了還怕什么喝藥��!”

    阿醉剛站起身就一個踉蹌,撲倒在明德的榻邊,低聲道:“公子可知道?東宮中已有傳聞,手下們傳來的密報,您已經(jīng)被太學官謝宏階大人點為探花了……”

    明德手指一動,繼而緊緊的抓住了阿醉的手,用力之大,簡直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塊浮木。

    “……你……什么?”

    他的喉嚨被撕裂了,說話聲音沙啞含糊,阿醉把耳朵湊過去:“您說什么?”

    “什么探花?”

    “您已經(jīng)被太學官謝宏階大人點為探花了!”阿醉反抓住明德的手:“公子,您中榜了!您可以被外放了!”

    明德呆呆的望著她,半晌之后,眼底慢慢有了一點光彩的意味:“……我可以走了?”

    “您可以走了!您可以外放出京了!皇后娘娘說了,讓您去一個江南溫暖的地方,風調(diào)雨順的,置一些家產(chǎn),買幾畝田地,江南可是個肥美富饒的好地方呢……”

    明德闔上眼,慢慢的唇角浮現(xiàn)出一點笑意,那笑容越來越大,好像他看見了什么美好、溫暖而幸福的東西一樣。

    阿醉慢慢的給他形容:“每年春天錢塘潮,那個潮水就像是大海一樣,浩浩蕩蕩的奔過來……您吃過江南的鱸魚么?特別鮮香肥美,要二十文一斤呢。那邊人都喜歡吃甜的,正好您也喜歡,西湖蘇堤踏青的時候,可多小姐太太們?nèi)ツ兀▓F錦簇的……”

    乾萬帝在早朝的時候接到了張闊的密報,明德公子醒了,喝藥了,很主動的就喝了,一點也沒有要人催。

    半個時辰后張闊又來了,低聲說那小貴人喝了粥,要吃酸梅湯,給他沖了玫瑰露,也吃下去了……

    群臣發(fā)現(xiàn)乾萬帝的心情特別好,一掃前陣子的陰霾,甚至還夸獎了太子幾句。夏徵趁機請皇上下旨給太子定下大婚的時機,就定在了西宛使臣來拜見那個日子的半個月后。與此同時也正式頒發(fā)了聘夏家二女兒夏如冰為太子妃的旨意,普天大赦,用以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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