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是化名去參加科考的。</p>
考了三日，考場里風(fēng)吹日曬，落了病。</p>
我本來還想玩兩天，現(xiàn)在老實去抓了藥。</p>
天子腳下，我也不怕陸折能胡來。</p>
放榜那日，人群擁擠，我踮著腳尖才看到我的名字，首榜首名，高中狀元。</p>
我跟著內(nèi)侍進(jìn)了宮廷，這里安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所有人都怕掉了腦袋。</p>
內(nèi)侍把我引進(jìn)了皇宮里的射箭場。</p>
射箭場上，我再次得見圣顏。</p>
一支箭從高空中如長虹貫日，直沖我的面門而來，我嚇得忘了躲。</p>
還好，那支箭只是堪堪擦著我的發(fā)側(cè)而過，入了我身后的草靶，正中靶心。</p>
天子放下了手里的弓箭，眉眼微微上挑，邊上的小太監(jiān)極有眼力見地收了弓。</p>
「狀元郎騎馬游過街了嗎？」</p>
我連忙低下身，恭順地答道：</p>
「陛下恕罪，草民不善騎術(shù)�！�</p>
「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聽說狀元郎出身邊陲，不見見京城的風(fēng)光可不行啊�！固熳訌奈颐媲磅獠蕉^，身上淡淡的龍涎香的氣息，是最無形的壓迫感。</p>
他走到了一匹馬前，半掌幾乎是極其自然地隔著衣服，托住了我的腰。</p>
「上來，朕親自帶你�！�</p>
知道壞規(guī)矩，我慌了神：「陛下，這不……」</p>
我下意識想偏身躲開，沒想到他的手掌看似輕撫，實則牢牢掌控著我的腰部，只是微微收力，我便根本掙脫不開。</p>
魏霄依舊是玩世不恭的表情，讓人根本揣摩不到他的心思，更多的是畏懼。</p>
「朕記得，前朝有探花懼馬，天子施恩，特令其不必騎馬，還賜了半副皇后儀仗……」</p>
我的話到唇邊，又默默地咽了回來。</p>
我是畏馬，但我更不想就這件事情落了旁人的口實，初到京城就開始招仇恨。</p>
腰被身后之人抱住，魏霄策馬揚鞭，一騎絕塵而去，身后所有的人都跪下拜送。</p>
馬蹄漸緩，魏霄擁坐著我騎到了京郊。</p>
溫?zé)峤Y(jié)實的腰腹抵著我的后背，這種親密無間的姿勢，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的不安，但此刻卻不敢說出口。</p>
「很失望？」身后的人輕笑了一聲，還沒有來得及等我反應(yīng)，他就笑著道。</p>
「往年，朕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一個人來這里散心。京城再繁盛也是一場空，倒不如在這里，可以讓人心情舒暢�！�</p>
謝謝你嗷，我從小就這么心情舒暢來的。有種好不容易進(jìn)了城，被一腳踹回家的感覺。</p>
我拽緊韁繩：「陛下心情不好啊？」</p>
身后的人沒有再說話，只顧著策馬揚鞭。</p>
馬上顛簸得厲害，我穩(wěn)不住身形，只能往他懷里沖撞，臀部磕到了向上的東西。</p>
我的身子一怔，這是什么……我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這是國之根本，龍脈之地。</p>
我紅了耳尖，而身后的人像是并未察覺，抬起腰側(cè)的短刀直直地劈開破風(fēng)而來的箭矢。</p>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是有人要行刺！</p>
魏霄拽著我的衣帶翻身下馬，帶著讓我殉葬的架勢，非和我在草地里連續(xù)滾了幾圈。我看到了龍涎香的矜貴之下落了血痕，而我在他的懷里，毫發(fā)無傷。</p>
我下意識抬手想去擦，但魏霄早已先行一步起了身，抬了抬眼皮問我：「受傷了嗎？」</p>
我木木地?fù)u了搖頭：「沒有�！�</p>
埋伏在周圍的暗衛(wèi)跟著趕到，牽來了一駕不起眼的馬車：「請陛下上馬車先行回宮�！�</p>
我跟著皇帝后面一道上了馬車。</p>
臨時借調(diào)的馬車空間不大，我往外擠了擠，盡可能降存在感。</p>
魏霄勾了勾唇，抬起手卷上馬車的半簾。</p>
「刺客抓到了？吐出什么了？」</p>
外面的暗衛(wèi)語氣平靜，波濤不驚。</p>
「抓到了，也問出來了，說是太子爺?shù)娜��！?lt;/p>
魏霄的目光流轉(zhuǎn)，略微嗤笑了一聲。</p>
「他就是想盼朕死，也太心急了些�！�</p>
魏霄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我，讓我心中微跳。</p>
「狀元郎覺得，這會是太子做的嗎？」</p>
我失了聲，不敢應(yīng)答：「……草，草民……」</p>
說是，就是得罪了當(dāng)朝太子；</p>
說不是，陛下不知道會不會又不高興。</p>
君心難測，我不敢出聲，只敢跪伏。</p>
但不管如何，我和這勞什子太子多半是八字犯沖，他還沒有出場，先是差點索了我的命，后又引出了比索命還可怕的死亡提問。</p>
好在外面暗衛(wèi)的聲音及時地為我解了圍。</p>
「陛下，刺客帶到了�！�</p>
外面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大約是個極重的東西滾到了馬車的旁邊。</p>
魏霄轉(zhuǎn)著玉扳指，壓下眉眼：「說。」</p>
外面的人驚慌失措：「小人只是收了錢，來取這里的人的性命的，至于來的是誰……小人也不知道啊。對，是太子，是太……」</p>
忽地濺起血，是人重重栽倒下去的聲音。</p>
風(fēng)吹起車簾的一角，我看清了那名刺客的眉眼，箭矢從后面穿進(jìn)背，浸染成胸前衣袍的一朵血花，一箭斃命，當(dāng)場沒了氣息。</p>
我順著箭矢的方向看去。</p>
不遠(yuǎn)處的地方，陸折騎著馬，面如凜冽之寒光，把弓丟給了邊上的侍從。</p>
雖然是極像的臉，但眼神極其陌生。</p>
完全……不是同一個人。</p>
雖然陸折這個人很壞，但他是有情感變化的，盡管大部分喜怒哀樂都發(fā)泄在我身上。</p>
但現(xiàn)在這個人，沒有任何的情感。</p>
如同高嶺之花，讓人望而生畏。</p>
我想騙自己，天下之大，長得像的很多，而且這世界上多有巧合的事情，但看到了他身邊侍從時，所有的幻想再次化為泡影。</p>
他身后跟著那個侍從，是飛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