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好長得不丑�！�</p>
布置得精致雅麗的屋內(nèi)，青殊趴在自己的小榻上，小腿翹起，兩只白嫩嫩的小腳丫在空中晃呀晃。</p>
她左手腕上纏著三圈珍珠手鏈，上面綴著一只小巧精致的橙色傳音螺。此刻正雙手托腮，黑葡萄似的眸子懶洋洋地望向眼前浮在空中的畫面。</p>
凝珠跟她一起看向那畫面中的小神君。</p>
那是一個看起來約莫十余歲左右的小神君。只見他衣飾華麗，束著玉冠，面容白皙，樣貌甚為精致，眉眼間帶著少年人獨(dú)有的恣意。</p>
那豈止是不丑，即使是在容貌上天生占優(yōu)勢的龍族，也沒幾個像他這樣好看的。</p>
“這樣還只能算不丑��？”凝珠好笑地問：“那在公主殿下的心中，怎樣才算好看？”</p>
青殊歪著腦袋想了一下，然后認(rèn)真回道：“凌淵哥哥最好看�！�</p>
凝珠“撲哧”一笑。想起那個九重天上下最受神女與女仙們傾慕的俊美神君，倒也無法反駁�！褒埦笕四谴_實是罕有的好看�！�</p>
青殊嗯嗯點(diǎn)頭。</p>
凝珠笑道：“但四太子這樣的容貌，也是不多見的美男子了。”</p>
四太子，即北海四太子——鐘離決，青殊的娃娃親未婚夫婿。</p>
青殊又看了一眼浮在空中的小神君，點(diǎn)點(diǎn)頭，如實道：“確實也好看�！�</p>
“這下公主殿下該放心了吧？”凝珠笑道：“殿下之前擔(dān)心得太奇怪，四太子可是龍族，怎么會長得奇形怪狀，三頭六臂。”</p>
青殊托著腮，一本正經(jīng)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p>
她可是有著太多奇形怪狀的兄弟姐妹呢。</p>
凝珠搖頭笑道：“但四太子可是龍啊，真正的龍族哪有長得難看的。”</p>
青殊沒說話，她的眼神漸漸有些凝滯，留影貝里都是鐘離決各個場景的身影，她卻沒有繼續(xù)看下去的興趣。打了個呵欠，翻身仰躺著，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濃濃的倦意：“我要睡會兒了�！�</p>
凝珠收了留影貝，問她：“又困了？”</p>
青殊眼皮沉重，懶洋洋地唔了一聲，“大概是冬天快到了，全身又軟綿綿的，沒力氣�！�</p>
要不然今天學(xué)騰云駕霧也不會那樣狼狽吧？</p>
凝珠給她掖好錦被，看著她瞬間陷入酣眠的粉嫩小臉，心里納悶：也是奇怪了，這一到冬季就渾身無力困倦不堪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p>
不過她也沒多想，悄聲退了下去。</p>
青殊并沒有睡多久就忽然醒了。</p>
因為她掛在手腕上的傳音螺亮了，接著一道女子聲音就在屋里響了起來：</p>
“青殊，過來�！�</p>
那聲音冷淡得不帶一絲感情。青殊對這個聲音極度敏.感，本能地敬畏甚至是驚懼，幾乎是瞬間就從沉睡中驚醒了過來。</p>
忐忑不安地爬起身，穿好鞋襪，迅速往西海龍王大夫人的院子跑去。</p>
她的傳音螺甚至都不需要她的神識確認(rèn)就直接響起，可見是母親用術(shù)法強(qiáng)行傳訊。</p>
這種情況，要么事情緊急，要么多半是母親生氣了。</p>
青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跑到大夫人的院子里，才剛踏進(jìn)屋內(nèi)，一道冰冷的嗓音就劈頭蓋臉而來：</p>
“跪下�！�</p>
青殊慌亂地抬頭，屋內(nèi)椅子上端坐著一位身著仙界宮裝的美貌婦人。</p>
那婦人容貌姣好，氣質(zhì)卻冷如冰霜，神情更是肅然而嚴(yán)謹(jǐn)，哪怕是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都腰背挺直，雙手交疊，坐得端正無比。</p>
這就是西海龍王的大夫人，青殊的母親，青龍一族的二公主青蓉。</p>
青殊稍稍松了口氣，還好只有母親一人在屋內(nèi)，侍立女仙早就被打發(fā)出去了。</p>
“還愣著做什么？”青蓉眉頭皺起，冷冰冰道：“越長大越不聽我的話了是不是？既然不想跪，那就去外面站著，站上三天三夜�！�</p>
相比跪著，青殊自然更愿意罰站。她小聲道：“母親，我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說完就退到屋外，站在院子里。</p>
雖然不知道青蓉為何突然生氣，但是青殊大概也能猜到，應(yīng)該是她偷偷學(xué)習(xí)騰云駕霧術(shù)差點(diǎn)掉下來的事情被人告知母親了。</p>
她平日里謹(jǐn)小慎微，極少犯錯，但凡有一點(diǎn)芝麻綠豆的事，都會被人報告給母親，更何況是今天這種“大事情”。</p>
選了個角落站好，還沒一會兒，困倦再次襲來。青殊站得搖搖晃晃，小腦袋不住地點(diǎn)著，竟是直接站在那里睡著了。</p>
直到聽見有人在旁邊不停地喊自己，她才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是凝珠也趕過來了，正站在她的旁邊。</p>
凝珠陪著青殊一起罰站，見她眼皮打架，知她困意又來了，怕被大夫人看見要罵，于是跟她聊天提神。</p>
“若是五殿下在就好了，他會幫公主殿下求情的。”</p>
青殊艱難地抬了抬眼皮，“五哥很忙，別總找他。況且，父王不喜歡五哥，母親更不喜歡他，會訓(xùn)斥他的�！�</p>
青殊同父異母的五哥廉震并不是龍族，而是狻猊。所謂龍生九子的九子其一。</p>
長相沒有龍族天生的俊麗，相貌勉強(qiáng)算是端正，但勝在身材高大魁梧，且天生神力，乃是一名神勇的天宮將領(lǐng)。</p>
西海龍王這么多子女中，也就廉震跟青殊走得近一些。</p>
廉震面相敦厚，性格老實。只有他會耐心地跟一個小孩子認(rèn)真講話，每次回來，還會給青殊帶些奇珍異玩。</p>
可惜，他非龍族，并不入西海龍王的眼，更不會被眼高于頂?shù)拇蠓蛉丝丛谘劾铩?lt;/p>
實在是他們的態(tài)度表現(xiàn)得太明顯了，連青殊這種小孩子，都看得出來他們對廉震的不喜。</p>
思及此，青殊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p>
母親不喜歡她跟任何非龍族的人太過親近，包括她的兄弟姐妹們。</p>
龍族孩子本來就少，她也年齡偏小。大的龍族少年少女們，不可能跟她這種小孩子玩，而小的那些龍族孩子們又嫌她畏手畏腳，這不敢、那不碰，都不太愛跟她玩。</p>
今日若不是他們的激將法和慫恿，她也不會貿(mào)然嘗試騰云駕霧……</p>
惱人的困意又襲來，青殊耷拉著眼皮，抬起右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左胳膊。</p>
“嘶——”白嫩的小臉皺成了包子。</p>
疼痛讓意識只維持了片刻清醒，困意又再次席卷而來。如此反復(fù)無數(shù)次，三天三夜站下來，青殊不但腿快瘸了，兩條胳膊也都被她掐得麻木了。</p>
凝珠抱著她回去休息時，在半路上遇到了鳳嵐和鳳彤兩姐妹。</p>
這兩位也是青殊的同父異母姐姐。</p>
看到凝珠抱著軟綿綿蔫耷耷的青殊從大夫人的院子里走出來，鳳嵐和鳳彤對視了一眼。</p>
凝珠就著抱青殊的姿勢，簡單地給鳳嵐和鳳彤兩姐妹行了個禮。</p>
蔫耷耷的青殊也費(fèi)力地抬起眼皮，對著鳳嵐和鳳彤禮貌客氣地打了招呼，“鳳嵐姐姐，鳳彤姐姐�！�</p>
鳳嵐和鳳彤朝她們點(diǎn)了點(diǎn)頭，凝珠又繼續(xù)抱著青殊往前走。</p>
年紀(jì)稍小的鳳彤在她們走了之后，忽然得意地笑了起來。</p>
鳳嵐皺眉，“你好好地突然笑什么？”</p>
鳳彤嘴角勾起，“還以為身為龍族就威風(fēng)了呢？也就是罰站三日三夜罷了，瞧她那樣子�！�</p>
鳳嵐看她一眼，然后又瞅了瞅凝珠和青殊消失的方向，問她：“是你去大夫人那里告密的？”</p>
這幾日青殊被罰站的事情，整個西海龍宮自然都傳遍了。</p>
鳳彤道：“不過是小小的教訓(xùn)而已。父王那么寵她，我就不服氣。咱們火鳳族又不比龍族差，哼�！�</p>
鳳嵐皺眉道：“你也知道，只不過是罰站的小教訓(xùn)而已，這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你就這點(diǎn)出息。”</p>
“那還能怎樣嘛？”鳳彤撅撅嘴，“她也就一個小孩子，再怎么犯錯，也不會罰什么。更何況她可是尊貴的龍公主，呵……大夫人又是她的親娘，再怎樣也不會罰得重�！�</p>
鳳嵐沒說話。</p>
鳳彤跟她走了一會兒，忽然又道：“姐姐，你在無極山拜師，有趣不？”</p>
鳳嵐秀麗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斜她一眼，“拜師是去學(xué)藝的，又不是去玩�！�</p>
“再怎樣也比悶在這西海里有趣�！兵P彤皺起眉頭道，“我待在這里，都快發(fā)霉了。我什么時候也可以去拜師��？這樣就有機(jī)會去外頭玩了�！�</p>
鳳嵐道：“再有兩年你也十五了，到時候隨我一起去拜師吧。不過，師父收不收你，這我可保證不了。”</p>
無極山山主是赫赫有名的南黎帝君，不少神族子弟都想拜他為師，但并不是皆能如愿。鳳嵐天資出眾，且又有火鳳一族出面周旋，這才得以讓南黎帝君將她收為徒弟。</p>
鳳彤道：“還要等兩年，這可太無聊太難等了�！�</p>
那邊，鳳嵐鳳彤姐妹倆邊走邊聊著拜師的事情，這廂，青殊和凝珠也在說拜師的事情。</p>
凝珠將青殊抱進(jìn)屋子，幫她除去鞋襪，將她放在榻上，然后就去查看她的胳膊。</p>
看到青殊白嫩嫩的胳膊上那些烏青泛紫的掐痕，凝珠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一邊給她擦藥，一邊心疼地嘟囔：“小祖宗，你是不是覺得這胳膊不是自己的？真狠得下心啊——”</p>
青殊卻沒管著自己的胳膊，她的皮膚雪白，且很容易留下痕跡，她自己都習(xí)慣了。這會兒正在想別的事情。</p>
“凝珠，鳳嵐姐姐不是拜師學(xué)藝去了嗎？怎么回來了？”</p>
“大概是得空回來了一趟吧，我聽說他們也有假期的�！�</p>
青殊點(diǎn)頭，過了一會兒，忽然又問：“我能不能拜師�。俊�</p>
凝珠抹藥的手一頓，抬頭看她一眼，猶疑道：“這好像不能吧？沒聽說過這么小的神族就開始拜師的啊？好像都要年歲十五以上呢？”</p>
青殊小小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嘆道：“好想快點(diǎn)長大啊�！�</p>
當(dāng)小孩子可太不自在了，而如果去拜師的話，就不用時時刻刻受母親管束了。</p>
對于神仙來說，歲月都不過是彈指一揮間，倒是過得也很快。</p>
不過，因為居于人間山川與海域，龍族也與凡人一樣計算年歲，只是他們生來仙體，能夠活得更久一些，且成年后也衰老得極慢。</p>
一轉(zhuǎn)眼已是七八年過去，從出殼日開始，按凡間年齡計算，青殊已快十三歲了。</p>
她本以為她離拜師還得有個兩三年時間，哪想到十三歲生辰還沒到，她的父王就開始急著給她安排拜師之禮了。</p>
準(zhǔn)備拜的正是無極山山主，南黎帝君。</p>
之所以這樣著急，據(jù)說是因為這一年，她那未婚夫婿鐘離決被南黎帝君收為徒弟了。</p>
鐘離決正是年少氣盛的時候，怕他在外歷練時被旁的女子惹得分了心神，因此北海龍王與西海龍王商量，送青殊也拜入南黎帝君門下。</p>
一是有這個“未婚妻子”的時刻盯視，鐘離決自會稍微收斂一點(diǎn)；二則是順便讓兩個少年少女提前培養(yǎng)一下感情。</p>
十三歲都未滿的青殊還沒怎么開始長身體，只有身條拉長了一點(diǎn)，仍舊纖細(xì)而稚嫩，臉上更是稚氣未脫。</p>
她眨著水汪汪清澈的大眼睛，問凝珠：“不是說最少得十五歲才可以拜師嗎？南黎帝君會同意收我為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