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漢東省反貪局，燈火通明。</p>
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的鐵水，走廊里每一個工作人員都腳步匆匆，臉上帶著一絲興奮和緊張。</p>
他們都知道，新來的侯局長，抓了一條前所未有的大魚！</p>
一個公安副局長，一個招商局長，還有一個神秘的幕后“白手套”！</p>
這案子要是辦成了，整個漢東反貪局都將名聲大噪！</p>
三間審訊室，將謝海虎、謝振國、林衛(wèi)東三人分開關押。</p>
謝振國和林衛(wèi)東的審訊室里，充斥著憤怒的咆哮和冷靜的質問，但負責審訊的干警都得到了侯亮平的死命令——不聽，不信，不放人！</p>
而侯亮平，則親自走進了關押著謝�；⒌牡谌g審訊室。</p>
在他看來，這個衣著樸素、看似無害的老頭，才是整個腐敗鐵三角的核心，是那只藏在幕后、操控一切的黑手！</p>
審訊室里，一盞刺眼的白熾燈從天花板上直射下來，將冰冷的金屬桌椅照得泛著寒光。</p>
謝�；察o地坐在審訊椅上，那副在酒店被侯亮平親手銬上的手銬，已經(jīng)被取下。但這種羞辱，比任何枷鎖都更沉重。</p>
他微微閉著雙眼，胸膛平穩(wěn)地起伏著，仿佛不是在接受審訊，而是在公園里打盹。</p>
“老先生，我們又見面了�！�</p>
侯亮平拉開對面的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將一份卷宗“啪”地一聲摔在桌上，試圖用這種方式給對方一個下馬威。</p>
然而，謝�；⒀燮ざ紱]抬一下，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p>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讓侯亮平心中竄起一股無名火。</p>
他要的是嫌疑人驚慌失措的眼神，是對方語無倫次的辯解，而不是這種古井無波的死寂！</p>
“姓名？”侯亮平強壓著火氣，開始了程序性的詢問。</p>
無人應答。</p>
“年齡？”</p>
依舊是沉默。</p>
“職業(yè)？”</p>
回答他的，只有謝�；⒛怯崎L而平穩(wěn)的呼吸聲。</p>
“哼！裝聾作啞是吧？”侯亮平冷笑一聲，身體前傾，雙肘撐在桌上，擺出一副極具壓迫感的姿態(tài)。</p>
“別以為你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了！”</p>
“我告訴你，你的孫子謝振國，一個區(qū)區(qū)副處級的公安副局長，名下卻有三千多萬的來歷不明的巨額存款！”</p>
“你資助的那個林衛(wèi)東，身為招商局長，跟你們的賬戶往來密切，權錢交易的證據(jù)鏈，我們很快就能查清楚！”</p>
“還有你！一個無業(yè)的孤寡老人，卻能拿出幾千萬給孫子買房買車，你敢說你的錢是干凈的嗎？！”</p>
侯亮平的聲音越來越大，一句句質問如同重錘，狠狠地敲在桌面上，敲在每一個聽著的人心上。</p>
他身后的助理程度，以及另一名書記員，都聽得心驚肉跳，同時又對侯局長的雷霆手段佩服不已。</p>
然而，作為風暴中心的謝�；�，依舊是那副閉目養(yǎng)神的姿態(tài)。</p>
仿佛侯亮平口中那一個個天文數(shù)字，那些足以讓任何官員前途盡毀的罪名，都只是窗外的幾聲聒噪的蟬鳴。</p>
這一下，侯亮平徹底被激怒了！</p>
他猛地一拍桌子，發(fā)出一聲巨響！</p>
“老家伙！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p>
他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來的。</p>
這一次，謝�；⒔K于有了反應。</p>
他那如同枯樹皮般滿是褶皺的眼皮，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掀開了一道縫。</p>
一道目光，從那縫隙中透了出來。</p>
那不是憤怒，不是恐懼，更不是一個階下囚該有的驚慌。</p>
那是一道怎樣的目光��！</p>
深邃、蒼涼、古老……仿佛蘊含著尸山血海，仿佛倒映著金戈鐵馬，又仿佛包容著天地萬物，最后歸于一片虛無的死寂。</p>
被這道目光掃過，侯亮平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攥住，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p>
他感覺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行將就木的百歲老人。</p>
而是一頭從尸山血海中沉睡了百年的猛虎，偶然睜開了它睥睨天下的雙眼！</p>
那眼神里的東西，他看不懂，也無法理解。</p>
那是一種將生死置之度外，將風云踩在腳下，視眾生為螻蟻的……漠然！</p>
僅僅一瞬間，謝�；⒂志従忛]上了眼睛，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瞥，只是侯亮平的錯覺。</p>
“年輕人……”</p>
沙啞、蒼老的聲音，第一次在審訊室里響起。</p>
“……過剛易折�！�</p>
說完這四個字，謝�；⒈阍贌o聲息，重新恢復了那副入定老僧般的姿態(tài)。</p>
侯亮平愣了足足三秒，才從剛才那股莫名的心悸中回過神來。</p>
隨即，一股惱羞成怒的火焰，瞬間沖昏了他的頭腦！</p>
威脅！</p>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p>
一個階下囚，竟然還敢威脅他這個反貪局長？！</p>
“好！好一個過剛易折！”侯亮平氣得笑了起來，“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誰先折！”</p>
他猛地站起身，指著謝�；ⅲ瑢ι砗蟮某潭葏柭暫鹊溃骸敖o我看好他！二十四小時盯著！我看他能嘴硬到什么時候！”</p>
說完，他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出！</p>
而審訊室里發(fā)生的一切，包括侯亮平的拍案咆哮，謝�；⒌捏@天一瞥，以及那句“過剛易折”的忠告，都被角落里一個偽裝成煙灰缸的微型攝像頭，悄悄地記錄了下來，并實時傳輸?shù)搅四硞�隱秘的直播間。</p>
這個直播間，沒有在任何公開平臺，但觀看人數(shù)卻在以一個恐怖的速度飆升！</p>
彈幕，如同雪花般密集！</p>
“我靠！這老爺子氣場也太強了吧！侯亮平被他一個眼神就給鎮(zhèn)住了！”</p>
“‘過剛易折’！臥槽，這是高人��！侯亮平這回怕是真踢到鋼板了！”</p>
“你們不覺得嗎？這老爺子閉著眼睛的樣子，像一尊佛，睜開眼睛的樣子，像一頭虎！”</p>
“爺爺好淡定！粉了粉了！不管他犯沒犯事，這氣度，絕了！”</p>
輿論，在悄無聲息間，開始發(fā)生微妙的逆轉。</p>
走出審訊室的侯亮平，胸口依舊憋著一股邪火。</p>
他想不通，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怎么會有那種可怕的眼神？</p>
一定是裝的！對！一定是裝神弄鬼，想嚇唬自己！</p>
“侯局！”</p>
就在這時，京州市局局長趙東來，帶著一臉怒容，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p>
“侯亮平！誰給你的權力，不經(jīng)我們市局同意，就跨區(qū)域抓捕我們的分局副局長！你眼里還有沒有組織紀律！”趙東來人未到，聲先至。</p>
侯亮平正在氣頭上，看到趙東來，更是火上澆油。</p>
“趙局長，我是在辦案！辦的還是你京州班子底下的大案要案！你應該配合我，而不是來質問我！”</p>
“辦案？你有什么證據(jù)就敢直播抓人？謝振國是我們市局的優(yōu)秀干部，他爺爺更是……”趙東來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p>
“他爺爺是什么？一個裝神弄鬼的腐敗分子頭目罷了！”侯亮平不屑地打斷他，“趙局長，我勸你現(xiàn)在最好離這個案子遠一點，免得引火燒身！”</p>
“你……”趙東來氣得臉色鐵青。</p>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侯亮平的助理程度，突然面色慘白地從外面沖了進來，聲音都在發(fā)抖。</p>
“侯……侯局……不……不好了！”</p>
“什么事大驚小怪的！”侯亮平不耐煩地喝道。</p>
程度咽了口唾沫，指著樓下，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p>
“樓下來了一輛掛著‘軍A-00001’牌照的紅旗車！”</p>
“一個掛著兩顆金星的上將，帶著一個警衛(wèi)排，指名道姓，要見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