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哇——」</p>
我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了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聲啼哭。</p>
哭聲又響又長，充滿了焦急和委屈。</p>
爸爸立刻手忙腳亂，一邊笨拙地拍著我的背，一邊急切地對媽媽說：「小靜，孩子餓了，是不是該喂奶了？」</p>
媽媽身體僵硬了一下，依舊沒有回頭。</p>
「我沒奶�！顾f。</p>
「怎么會？醫(yī)生不是說……」爸爸的話沒說完，就被一聲蒼老而急切的聲音打斷了。</p>
「建國，快把我的乖孫女給我抱抱！」</p>
奶奶來了。</p>
她穿著一件深藍色的棉襖，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臉上是掩不住的喜悅。</p>
從爸爸手里接過我，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心肝肉」，「小寶貝」。</p>
奶奶的懷抱溫暖又柔軟，帶著陽光和皂角的味道，讓我緊繃的小身體稍微放松了一些。</p>
「哎喲，我的乖孫哭得這么厲害，肯定是餓了�！鼓棠绦奶鄣卣f著，看向媽媽，「小靜啊，趕緊給孩子喂口奶吧，這初乳可有營養(yǎng)了�！�</p>
媽媽慢慢轉過身，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地看著我，仿佛在看一個與她無關的陌生人。</p>
「媽，我真的沒有�！�</p>
「胡說！哪個當媽的會沒奶？」</p>
奶奶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也變得有些嚴厲。</p>
「你是不是不想喂？我告訴你陳靜，這孩子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可不能……」</p>
「媽！」爸爸打斷了奶奶的話，他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小靜剛生完，身體虛，咱們別逼她。我去沖點奶粉�！�</p>
爸爸拿著奶瓶和奶粉匆匆出去了。</p>
病房里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只剩下我微弱的抽泣聲。</p>
奶奶抱著我，嘆了口氣，看著媽媽，語氣軟了下來：「小靜，我知道你辛苦。但孩子是無辜的，你看她多小，多可憐啊�！�</p>
媽媽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又把頭轉了回去。</p>
我知道，她不是沒有奶，她是根本不想和我建立任何連接。</p>
哺乳，是母子之間最親密的紐帶。一旦建立，就再也難以割舍。</p>
她在害怕那份割舍不掉的愛。</p>
很快，爸爸就沖好了奶粉回來。</p>
溫熱的液體流進喉嚨，我漸漸停止了哭泣，小口小口地吮吸著。</p>
吃飽后，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睡著了。</p>
在醫(yī)院的幾天，媽媽幾乎沒有抱過我。</p>
喂奶、換尿布、哄睡，所有的事情都是爸爸和奶奶在做。</p>
她總是用那種悲傷又疏離的眼神，遠遠地看著我。</p>
有時候我醒來，會發(fā)現(xiàn)她正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眼神里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情緒。但只要我對上她的視線，或者發(fā)出一丁點聲音，她就會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迅速移開目光，仿佛多看我一秒，就會被灼傷。</p>
出院回家后，情況并沒有好轉。</p>
我們家是兩室一廳的老公房，爸爸為了讓媽媽好好休息，把我的小床安在了奶奶房間里。</p>
夜里我一哭，奶奶就立刻爬起來照顧我。</p>
而主臥的門，總是關得緊緊的。</p>
我知道，門后的媽媽，一定也徹夜難眠。</p>
她以為的「解脫」，其實是另一重更深的煎熬。</p>
這天，奶奶因為照顧我，勞累過度，腰椎間盤突出的老毛病犯了，疼得下不了床。</p>
爸爸單位又正好有個緊急項目，必須出差一個星期。</p>
家里一下子陷入了困境。</p>
爸爸在臨走前，憂心忡忡地對媽媽說：「小靜，這幾天只能辛苦你了。孩子……」</p>
「請個保姆吧。」媽媽沒等他說完，就立刻接話。</p>
她的語氣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p>
爸爸愣了一下，隨即點頭：「也好，這樣你和媽都能輕松點。我這就去聯(lián)系家政公司�！�</p>
我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p>
那個「她」，要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