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轟！”</p>
炮火撕裂長空，硝煙混合著濃烈的血腥味嗆入肺腑。</p>
“呼！呼呼！”</p>
趙蒙生喘著粗氣，背靠著滾燙的坦克殘骸。</p>
“隊長......小心！”</p>
一聲嘶吼刺破喧囂，那個總憨笑著說起自己小閨女的漢子，猛地撞開他。</p>
“砰！”</p>
狙擊槍沉悶的撕裂聲。</p>
“呲！”</p>
胸口的血花，在殘陽下綻放得刺目驚心。</p>
趙蒙生目眥欲裂，猛地撲過去接住他倒下的身體：“靳開來！撐��！”</p>
靳開來的瞳孔已經(jīng)開始渙散，嘴里汩汩涌出血沫，但他死死攥住趙蒙生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隊…隊長…答應我…照顧…小雪…她…她才三歲…答應我…”</p>
冰冷的雨滴砸在趙蒙生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p>
他看著那張熟悉而迅速灰敗下去的臉，牙關幾乎咬碎：“我答應你！靳開來！我趙蒙生用命答應你，只要我活著一天，必護小雪周全！她就是我的親女兒！決不讓她受半點委屈！”</p>
“好…好…真好啊…”</p>
靳開來緊繃的身體驟然放松，嘴角費力地向上扯了一下，凝固成一個最后的、釋然的弧度，眼神徹底失去了光彩。</p>
靳開來的手無力地滑落，重重摔在泥濘里。</p>
“兄——弟——！”</p>
趙蒙生的嘶吼被淹沒在又一輪更猛烈的炮火轟鳴中，那撕心裂肺的悲痛像刀子剜進心臟，攪得他眼前發(fā)黑…</p>
......</p>
“靳開來同志......戰(zhàn)場表現(xiàn)英勇......但......擅自砍伐百姓甘蔗......違反紀律......不予評定烈士。”</p>
辦公室外陽光刺眼，趙蒙生眼前卻一片血紅。</p>
他仿佛又看到那個傍晚，靳開來，他手下的副隊長，那個窮苦農家出身的漢子，渾身是汗地扛回幾捆甘蔗，一刀刀劈開，把甘甜的汁液喂給脫水瀕死的傷員。</p>
“隊長，規(guī)矩我懂，處分我認，但看著兄弟們渴死，我做不到！”</p>
他憨厚的笑容，就和替自己擋子彈的時候一樣。</p>
“趙蒙生！你瘋了嗎？為了一個違規(guī)的兵，放棄大好前程？”</p>
父親，那位位高權重的將軍，在電話里雷霆震怒：“立刻給我滾回軍部！那丫頭自有民政安置！”</p>
“爸�！�</p>
趙蒙生的聲音異常平靜，帶著從未有過的決絕，“他砍甘蔗是為了救兄弟的命，他死是為了救我的命，他不配當烈士？”</p>
“那我趙蒙生，更不配穿著這身將星，心安理得地活！”</p>
“從今往后，靳小雪她就是我趙蒙生的親閨女，他的債，我背，他的路，我走�！�</p>
......</p>
龍國，江寧縣。</p>
“嗬！”</p>
趙蒙生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像是要破膛而出。</p>
又是這個夢。</p>
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臉，指尖觸到一片冰涼的濕意，不知是汗，還是別的什么......</p>
下床走到墻角，把那個不起眼的舊木箱打開。</p>
拂去浮塵，箱底靜靜躺著一套折疊得一絲不茍、筆挺的墨綠色軍裝。</p>
肩章上，一枚璀璨的金星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內斂卻無比厚重的光芒，少將軍銜！</p>
軍裝旁，一枚造型獨特的徽章壓在底下，黑色的金屬冷冽深沉，上面蝕刻著一柄出鞘利劍環(huán)繞著龍紋：那是大夏國最神秘、最鋒利的尖刀，“龍淵”特種部隊的圖騰。</p>
他是這把尖刀的鑄造者，與第一任“龍首”。</p>
但。</p>
一個兄弟的承諾，讓他脫下軍裝，來到江寧縣，照顧替自己而死的兄弟之女，已經(jīng)十五年了。</p>
“小雪去學校查成績了，等她上了大學，這個承諾，就算達成了吧......”</p>
趙蒙生抹去眼角的濕潤。</p>
自己的兄弟，已經(jīng)無聲無息的死了十五年了嗎？</p>
只要加入龍淵，自動消除所有軍籍，所以無論是靳開來，還是自己，都是藏在國家陰影下的無名氏而已。</p>
可！</p>
他替祖國流的血，自己記得！</p>
......</p>
與此同時。</p>
江寧縣一中。</p>
“啪！”</p>
靳小雪的臉被打得狠狠偏向一邊，白皙的臉頰上瞬間浮起五道清晰刺目的紅痕，火辣辣的痛感直沖腦門，眼前甚至短暫地發(fā)黑。</p>
“哼。”</p>
李瀟瀟甩了甩微微發(fā)麻的手掌，那張妝容精致的臉上滿是刻薄的鄙夷，居高臨下地看著靳小雪，“大清早就在這兒礙眼，真晦氣！”</p>
她身后跟著兩個同樣打扮張揚、眼神不善的女生，像哼哈二將。</p>
靳小雪咬緊下唇，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p>
她強迫自己抬起頭：“李瀟瀟，你到底想干什么？”</p>
“干什么？”</p>
李瀟瀟向前一步，幾乎要貼到靳小雪臉上，濃烈的香水味嗆得人難受，“你還真敢和我這么說話了��？窮鬼東西是不是覺得這次高考之后，就能飛出雞窩變鳳凰了？”</p>
她的眼神陡然變得陰狠，像淬了毒的針：</p>
“我告訴你，靳小雪，這次高考，你完了！別說你心心念念的京大、夏大，我讓你連個最爛的大專都考不上！信不信？”</p>
“你…你憑什么？”</p>
靳小雪的聲音有點繃不住。</p>
“憑什么？”</p>
李瀟瀟又笑了，“就憑我爸是江寧縣的首富李剛！就憑我媽是教育局的江月！就憑你這窮鬼爹媽，兩個死鬼，一個泥腿子養(yǎng)父！在我們家面前，你們連只螞蟻都不如！”</p>
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狠狠戳在靳小雪的額頭上，戳一下又一下，“捏死你們，比捏死螞蟻還簡單！”</p>
“懂不懂啊，學霸？”</p>
她最后兩個字咬得極重，極盡嘲諷。</p>
說完，她嫌惡地拍了拍手，仿佛剛才碰到了什么臟東西，轉身帶著兩個跟班，踩著細高跟，趾高氣揚地走向校門口那輛豪車。</p>
锃亮如鏡的黑色賓利慕尚，司機給乖乖打開后車門，一股冷氣混著昂貴的皮革和香水味撲面而來。</p>
李瀟瀟最后掃了一眼魂不守舍的靳小雪，隨后把自己甩進寬大柔軟的后座里，臉上還帶著戾氣。</p>
“怎么這么久？”</p>
副駕駛座上，江月皺了皺眉，透過后視鏡看著女兒。</p>
“碰到只蒼蠅，順手拍死了�！�</p>
李瀟瀟撇撇嘴，語氣輕描淡寫，從車載冰箱里拿出一罐冰鎮(zhèn)飲料，拉開拉環(huán)，發(fā)出“嗤”的一聲。</p>
她很討厭靳小雪這種乖乖女，長得好看，成績又好，憑什么一個窮鬼，能有那么多人喜歡，看到就想要狠狠的踩一腳！</p>
江月精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都什么時候了，還惹事！高考成績今天公布，全城都看著呢！你給我安分點！”</p>
“怕什么？”</p>
李瀟瀟灌了一大口冰飲，滿不在乎地嗤笑一聲，眼神斜睨著母親，“不是都‘安排’好了嗎？”</p>
“靳小雪她養(yǎng)父，就是個土里刨食的泥腿子，還能翻了天不成？”</p>
“我爸一個電話，教育局那邊哪個敢放個屁？”</p>
“媽，你就是太小心了。”</p>
權勢，在她看來，就是可以隨意碾壓螻蟻的絕對力量。</p>
“小心駛得萬年船。”</p>
江月的聲音沉了幾分，帶著警告：</p>
“記住，從今天起，你就是那個‘天才少女’李瀟瀟！”</p>
“以前所有的不及格，都是你故意藏拙！是為了今天的一鳴驚人！懂嗎？”</p>
“這話給我刻在腦子里！尤其是在外人面前！”</p>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p>
李瀟瀟不耐煩地擺擺手，拉下遮陽板上的化妝鏡，開始旁若無人地對著小鏡子補口紅，鮮艷的紅色在她唇上涂抹開來，像凝固的血。</p>
“不就演場戲嘛，多大點事兒�！�</p>
就在這時。</p>
江寧一中的校長劉國棟，舉著平板電腦，他肥胖的身體跑得氣喘吁吁，稀疏的頭發(fā)被風吹得凌亂不堪，油亮的腦門上全是汗。</p>
此時來學校里集體查分的學生已經(jīng)在校門口越聚越多，都往這里看。</p>
“江局長！李瀟瀟同學！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他聲音因為極度的亢奮而變得尖利刺耳。</p>
車窗緩緩降下。</p>
“劉校長？”</p>
江月的聲音很平靜，帶著上位者的疏離。</p>
“狀元！是狀元啊！”</p>
劉國棟猛地直起身，將手中的平板電腦屏幕幾乎要懟到車窗里面去，唾沫星子都噴了出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劈叉：</p>
“省狀元！715分！破紀錄了！我們江寧一中，現(xiàn)在是我們全省教育界的驕傲��！恭喜李瀟瀟同學！恭喜江局長！恭喜李總啊��！”</p>
“715分？！”</p>
江月也有點意外，沒想到這個叫靳小雪的螞蟻，那么能考啊，竟然能拿到一個省狀元！</p>
“哼！”</p>
后座的李瀟瀟揚起下巴，目光透過車窗，精準地捕捉到被擠在校門口邊緣，臉色慘白如紙的靳小雪，直接樂了。</p>
715分......</p>
這三個字如同三顆燒紅的子彈，狠狠貫穿了靳小雪的耳膜！</p>
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p>
不可能！</p>
這絕對不可能！</p>
李瀟瀟平常模擬考試的成績都在一兩百分，全校墊底，怎么可能考那么高的分數(shù)？</p>
最關鍵的是......</p>
715…715…這分明就是靳小雪自己估分出來的成績啊！</p>
剛才的聲音，瞬間在腦子里打轉：“我告訴你，靳小雪，這次高考，你完了！別說你心心念念的京大、夏大，我讓你連個最爛的大專都考不上！信不信？”</p>
信不信......信不信......信不信......</p>
她顫抖著手，慌亂地從校服口袋里掏出那個屏幕已經(jīng)有些碎裂的廉價手機，手指因為劇烈的顫抖，幾次都輸錯了鎖屏密碼。</p>
“滴答、滴答......”</p>
冷汗順著她的鬢角滑落，砸在冰冷的手機屏幕上。</p>
終于，打開了查詢頁面。</p>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要耗盡全身的力氣，指尖冰冷而僵硬地，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輸入了自己的準考證號、身份證號......</p>
點擊查詢。</p>
屏幕短暫地卡頓了一下，那幾秒鐘的等待，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p>
然后，頁面刷新了。</p>
170！</p>
三個猩紅、冰冷、巨大無比的數(shù)字，像三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了靳小雪的雙眼！</p>
世界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和色彩。</p>
只剩下那三個數(shù)字，在眼前瘋狂地旋轉、放大、獰笑！</p>
170？</p>
170！</p>
怎么可能？！</p>
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血液徹底凍結！她感覺自己像被瞬間拋入了萬丈冰窟，連靈魂都被凍得粉碎！</p>
“噗通”一聲悶響。</p>
手機從她完全失去知覺的手中滑落，重重地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屏幕瞬間炸開一片蛛網(wǎng)般的裂紋。</p>
如同她那顆剛剛被徹底碾碎的心。</p>
“吱呀——”</p>
賓利慕尚的后車門被推開。</p>
一雙鑲著閃亮水鉆的昂貴高跟鞋踩在靳小雪摔碎的手機上。</p>
“哎喲......”</p>
李瀟瀟微微彎下腰，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輕輕捏住了靳小雪的下巴，迫使那張慘白絕望、布滿淚痕的臉抬起來。</p>
“170？呵......”</p>
她湊近靳小雪的耳邊，紅唇幾乎貼上了那冰涼的耳垂：</p>
“這個分數(shù)，是我送你的禮物，你滿意嗎？”</p>
指甲，狠狠掐進了靳小雪下巴柔嫩的皮膚里。</p>
“不過。”</p>
“你替我考的分數(shù)，我很滿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