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明緒是被凍醒的。</p>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目皆是一片黑暗。</p>
四周安靜極了，整間屋子都透著冷清。</p>
他盯著昏暗的天花板，混沌的思緒緩緩回轉。</p>
對，這里是沈楠悠的別墅，他早上簽了離婚協(xié)議書。</p>
他們，分開了。</p>
再次確定他們離婚的事實，陸明緒坐起，開始收拾行李。</p>
他不會要沈楠悠的一分一毫，更不會厚著臉皮繼續(xù)住在這里。</p>
他的行李并沒有多少，一只箱子就能全部裝下。</p>
離開前，他走到梳妝臺前，兩枚婚戒還在。</p>
他拿起沈楠悠的那只，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又放回原處，就當做是和她最后的道別。</p>
陸明緒回了陸家。</p>
他拿出鑰匙打開門，母親方雪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發(fā)覺他回來了，身后還拖著一只行李箱，眉頭頓時緊緊皺起。</p>
“又跟那位吵架了？”</p>
陸明緒坐在沙發(fā)上，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沒吵。”</p>
“沒吵？”方雪顯然不信，“沒吵你回來干什么？還帶著行李，夫妻哪有隔夜仇的，你回家來人家會怎么想？”</p>
她伸手推了推兒子的肩膀，“快回去�！�</p>
陸明緒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和沈楠悠離婚的事，隨口撒了個謊，“她出差了，家里沒人，我就回來看看�！�</p>
“當真？”方雪狐疑地看著他，“去幾天？”</p>
“三四天吧�！标懨骶w站起身，“我去看看爸�！�</p>
他的父親陸忠三年前因為救下沈老爺子，被車撞成了植物人，至今沒有要蘇醒的跡象，只能靠著儀器維持身體機能。</p>
也正是因為如此，沈家才會讓他和沈楠悠結婚。</p>
方雪跟著走進，靠在門邊不悅地努了努嘴，“沈楠悠也真是的，這都多久沒來看你爸了，打電話也不接�！�</p>
陸明緒感覺心口又被扎了一刀。</p>
“可能公司忙吧�！�</p>
“公司忙也不能不管自己的公公吧？”方雪挪了張凳子坐在床邊，“人不來也好歹把錢送來，你爸這個月的醫(yī)藥費還是我給墊著的呢......”</p>
陸明緒神情微僵。</p>
“我那點養(yǎng)老錢存得容易嗎？這一來一去的就花了四五萬，你爸還沒好利索，大大小小的藥品不能斷，回頭你跟沈楠悠多要點，每個月十萬打發(fā)叫花子呢�！�</p>
聽著方雪在耳邊的埋怨，陸明緒心中莫名來了火氣。</p>
“媽，那是沈家的錢！跟陸家沒有一點關系！”</p>
方雪被他語氣中的怒意嚇了一跳，睜大眼睛說道：“什么沈家的，你和沈楠悠是合法夫妻，她的錢有一半是你的！我就你這么一個兒子，還入贅到她家，她給點錢怎么了？”</p>
簡直理直氣壯得讓人無言以對。</p>
陸明緒忍住怒火，“我會把醫(yī)藥費給你�！�</p>
“行�！狈窖┏脽岽蜩F，“還有這個月的生活費，記得一起給了�！�</p>
陸明緒沒再說什么，回到自己并不寬敞的房間，有一種想把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毀掉的沖動。</p>
他想不明白人的心腸怎么可以硬到這種程度，是不是他死了，沈楠悠都不會掉一滴眼淚，甚至家里人還要晃著他的尸體說一句還沒撈夠，讓他晚點再死。</p>
這一刻，他覺得活著真沒意思。</p>
別人沒發(fā)現(xiàn)他的變化也就算了，怎么連方雪都沒有。</p>
他瘦到眼窩深陷，臉色也白得不正常。</p>
她是他的母親，難道不是更能察覺到嗎？</p>
就算他是被領養(yǎng)的，這么多年也和親兒子沒什么區(qū)別吧？</p>
他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到底有誰會為他的離去感到悲痛呢？</p>
他想到了在海城唯一的朋友，秦燃。</p>
他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是過命的交情。</p>
只是自從和沈楠悠結婚之后，陸明緒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現(xiàn)在想想，真是夠蠢的。</p>
方雪還在客廳里嘮叨，聽到開門聲，轉過頭一看，陸明緒穿好衣服，似乎要出門。</p>
“這大晚上的，去哪？”</p>
陸明緒把一張卡放在茶幾上，“密碼是爸的生日�！�</p>
方雪不明所以，“什么意思？”</p>
“剛才公司來電話，我也得出差一段時間，這錢你拿著�！标懨骶w往陸忠的房間看了一眼，“如果我爸有什么事，隨時給我打電話�！�</p>
方雪拿過卡，頓時眉開眼笑，說話的語氣也慈愛了許多，“去吧，在外面照顧好自己�！�</p>
陸明緒無聲地勾了勾唇角，離開這個讓他心灰意冷的地方。</p>
都說家是唯一的港灣。</p>
可他沒感受到，甚至覺得無比窒息。</p>
來到秦燃的住處，已經(jīng)接近凌晨。</p>
陸明緒抬手敲門，秦燃打開門，神情愣了一下，“明緒？”</p>
陸明緒故作輕松地說：“大哥，江湖救急�！�</p>
秦燃接過他的行李，“進屋說。”</p>
陸明緒掃視一圈偌大的客廳，“苒姐呢？”</p>
“苒苒回鄉(xiāng)下了。”秦燃給他拿了一雙拖鞋，“吃飯了沒？給你做點？”</p>
“吃了�！标懨骶w不好意思麻煩他，隨意糊弄過去。</p>
秦燃站在他面前打量他，英挺的長眉漸漸攏在一起，“明緒，你怎么瘦成這樣了？生病了？”</p>
陸明緒心里咯噔一聲，有些猝不及防，又有些溫暖。</p>
果然，只有秦燃才能看穿他。</p>
但他不想說出真相讓好兄弟傷心。</p>
“沒，就最近忙的，沒好好吃飯。”</p>
秦燃天生就是愛操心的老媽子性格，不管不顧地系上圍裙，“我給你下碗面條�！�</p>
陸明緒拗不過他，只得答應。</p>
秦燃一邊忙活一邊問，“你和沈楠悠怎么回事？”</p>
“離婚了�！标懨骶w回答得輕描淡寫。</p>
“什么？！”秦燃從廚房里跑出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離婚了？她外面有人了？”</p>
陸明緒被他夸張的語氣逗笑了，“難道離婚就只有這個理由？”</p>
秦燃換上一副心疼的表情，“真的沒事嗎？”</p>
“沒有�！标懨骶w垂下眼睫，不讓他看見自己落寞的眼神，“就是過不下去了，而且我們倆結婚本來就不是心甘情愿的。”</p>
聽他這么說，秦燃也不好多問，特意給他煎了兩個雞蛋。</p>
香噴噴的面條端上來，陸明緒眼眶發(fā)熱，“謝謝�！�</p>
秦燃拍拍他的肩，“好兄弟，往前看，會有更好的等著你。”</p>
不會了。</p>
他不會再愛任何人。</p>
他也沒時間再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