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沈徽的臉色變得蒼白。</p>
他張了張嘴，輕輕地吐出幾個(gè)字。</p>
我還未聽清，車夫駕著馬車到了門口，「孟姑娘，您好了嗎？」</p>
我提起放在地上的包裹，「好了，這就來�！�</p>
擔(dān)心車夫等得太久，我加快了語速：</p>
「我走時(shí)，特意瞞著夫人，她眼窩子淺，若是見我離開，定要哭上一番，還要?jiǎng)跓┠憬o夫人說一聲，讓她不必傷心，等我安頓下來，再回來看她。」</p>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p>
「還有嗎？」</p>
有自然是有，不過都是些家�，嵤�，說得多了難免讓他厭煩。</p>
總歸過不了幾日，還會(huì)回來看沈夫人。</p>
到時(shí)當(dāng)面說就好，便搖了搖頭。</p>
車夫又催了起來。</p>
我匆匆轉(zhuǎn)身。</p>
他拽住我的衣袖，似是委屈：</p>
「你就沒什么要和我說的嗎？」</p>
我一怔，笑了笑：</p>
「那就祝沈大人前程似錦，平步青云。」</p>
我彎腰上了馬車。</p>
馬蹄聲噠噠，一路向前。</p>
生活了三年的沈府，在視線中慢慢變小，直至消失。</p>
車夫是個(gè)和氣的人，跟誰都能聊上兩句。</p>
「剛剛那是沈大人吧？」</p>
我放下簾子，「是。」</p>
「孟姑娘是沈府的親戚嗎？」</p>
「不是，我之前在沈府當(dāng)丫鬟。」</p>
馬兒跑得更快了些。</p>
「聽聞沈夫人待人和善，這樣好的差事，孟姑娘怎地就不繼續(xù)做下去了？」</p>
我想起沈母那張溫和的面容，聲音也不自覺放輕了許多：</p>
「沈夫人確實(shí)心善，只不過我如今也上了年歲，是時(shí)候給自己找個(gè)出路了。」</p>
馬夫的聲音順著風(fēng)飄過來：</p>
「那倒是，在官家做事，腦袋可不得拴在褲腰帶上。一年前沈府被抄家，沈夫人也被下了大獄，沈家所有人逃的逃，散的散，誰能想到沈家還會(huì)東山再起，沈大人還成了皇上身邊的大紅人�！�</p>
「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恐怕腸子都悔青了�！�</p>
他撓了撓頭，「你瞧，我跟你說這些干嘛，你當(dāng)時(shí)又不在。」</p>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p>
他說錯(cuò)了。</p>
我不光在，還陪著沈徽，在牢獄中待了半個(gè)月。</p>
一年前的那場災(zāi)禍，來得突然。</p>
恰逢端午。</p>
午間時(shí)，宮里還來了人，賞了御膳房的粽子。</p>
聲音尖利的太監(jiān)臉上堆著笑，一口一句‘好福氣’。</p>
到了晚間，宮里就來了侍衛(wèi)，圍了沈府。</p>
火把在黑暗中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p>
侍衛(wèi)們的影子投在墻上，像是吃人的怪物。</p>
丫鬟小廝們都嚇壞了，抱成一團(tuán)，瑟瑟發(fā)抖。</p>
我提著裙擺，飛也似地往沈母的院子趕。</p>
路上摔了一跤，跑丟了一只鞋。</p>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卻看到她被侍衛(wèi)押著往出走。</p>
我撲過去，擋在她面前。</p>
「你們是什么人！」</p>
為首的將軍一臉兇相：</p>
「哪里來的丫鬟，不知天高地厚！」</p>
他拿著刀大踏步往我面前走。</p>
沈母用身子推搡我：</p>
「誰讓你來的！快走！」</p>
我轉(zhuǎn)過頭看她，目光堅(jiān)定：</p>
「我不走�！�</p>
就這樣，我也被綁著一起押到了天牢。</p>
天牢陰冷潮濕，空氣中散發(fā)著惡臭。</p>
獄卒粗暴地推搡著我們往前走，兩邊關(guān)著的犯人，不懷好意地打量著我們。</p>
沈母擋在我面前，替我攔住那些視線。</p>
走到盡頭，獄卒打開門上的鎖鏈，將我和沈母推了進(jìn)去。</p>
墻上的油燈忽明忽暗。</p>
角落，還躺著渾身是血的沈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