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次日，沈玉芙正服侍著太子更衣，見太子面容帶笑，柔聲道，“殿下今日瞧著心情頗佳，昨日越王府宴席想必很是盡興吧？”</p>
她說著狀似無意地將肩膀上的褶皺撫平。</p>
商鶴亦輕笑一聲，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了沈玉芙身上，卻不經(jīng)意間瞥見了榻上那素色錦帕。</p>
潔白的帕子上，印著一抹殷紅血跡。</p>
見他目光不對，沈玉芙趕忙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剎那間臉色驟變。</p>
她竟忘了，昨夜那丫頭是頭一次......</p>
商鶴亦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太子妃，這帕子上是何物？孤記得你我成婚已有五載，怎的才......”</p>
沈玉芙心頭一緊，面上卻依舊笑得溫婉，“殿下，這是妾身昨日不慎劃傷手指所致，不是什么大事�！�</p>
商鶴亦聞言，忽然低頭靠近她耳邊，“不是什么大事？可孤的肩膀處可還疼著呢�！�</p>
此言一出，沈玉芙勉強擠出笑容，“臣妾昨夜一時糊涂，惹殿下笑話了�！�</p>
沈玉芙說出這般話，倒是讓太子平白生出了疑心。</p>
昨夜那個主動投懷送抱的女子，分明嬌軟生澀，處處惹人憐惜，與他面前這個端莊自持的太子妃截然不同。</p>
況且，肩頭那被咬的齒印分明，可眼前的太子妃，卻連一絲心虛和羞澀也無。</p>
思及此，商鶴亦斂去笑意，不再追問，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罷了，你也莫太放在心上。”</p>
說完，他整了整袖口，“孤今日事務繁忙，便先走了。晚上孤來你這里用晚膳�！�</p>
沈玉芙松了口氣，趕忙行禮，“臣妾恭送太子殿下�！�</p>
待商鶴亦踏出屋門離開，她臉上的笑意頃刻斂去。</p>
“把那賤皮子給本宮叫來。”</p>
正思索間，沈春頤衣衫單薄地走進門來，悄悄跪下，怯生生道，“嫡姐�！�</p>
沈玉芙聞言，轉頭見她衣衫凌亂，膚上斑斑紅痕刺眼異常，頓時怒火攻心，抬手狠狠一巴掌將她扇倒在地，怒罵道，“下賤的玩意兒，誰讓你還穿著這身衣裳的，是想炫耀給本宮看么？”</p>
沈春頤跌坐在地，臉頰被打得生疼，卻只低低垂頭，“妹妹不敢......只是并未有人將新衣給妹妹。”</p>
沈玉芙冷笑一聲，滿目嫌惡地轉身便走，臨行前恨恨地撂下一句，“本宮真是瞧不得你這狐媚樣兒�！�</p>
雖是又挨了打，又挨了罵，卻也有人給她送來了婢女的服飾。</p>
讓她不必在還存在冬日寒意的初春染上了風寒。</p>
沈春頤換上一身尋常青衣，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妃身邊的婢女。</p>
既是婢女，卻也不單單只是婢女。</p>
太子妃房中那些下人們自然不會待見她，沈春頤一整日都被驅使著做著粗活。</p>
搬花、挑水、燒茶，甚至連中午用膳時，她的位置都被人搶了，待她回去時，桌上的飯菜早已被分食干凈，連湯水都沒剩下。</p>
沈春頤這些年，旁的沒學會，就學會了忍氣吞聲。</p>
卻也不是全無收獲，聽太子妃身邊的人說今夜太子還會來。</p>
只是，不知太子何時會來。</p>
“奴婢見過太子妃�！�</p>
沈玉芙正擺弄著自己發(fā)間的步搖，聽到她的聲音，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更別提讓她起身了。</p>
沈春頤的膝蓋漸漸泛起了麻意。</p>
不知過了多久，沈玉芙才抬起下頜，幽幽地看了她一眼。</p>
折騰了沈春頤一整日，她心里這口氣也算是出了一半了。</p>
“從前你在苻氏跟前，想來也未曾學過規(guī)矩。但如今你在太子府上，若是失了禮數(shù)，本宮這個太子妃自是不能輕饒你。可說到底，本宮畢竟是你的嫡姐，便親自教教你規(guī)矩吧�！�</p>
她話音剛落，身旁的翠環(huán)便立刻將一只空茶盞遞到了沈春頤的手里。</p>
“今日，便從端水奉茶開始吧�！�</p>
沈春頤一愣，心里頭已經(jīng)猜到沈玉芙會怎么對她了。</p>
“是�！�</p>
翠環(huán)見狀，立刻提起銅壺，緩緩將茶水倒入她手中的茶盞里。</p>
“呲——”</p>
一股劇烈的灼痛自手掌傳來，沈春頤的臉色倏地一白，指尖止不住的顫抖，可她強忍著沒發(fā)出一絲聲響。</p>
沈玉芙瞇了瞇眼，似乎覺得還不夠，“手抬高些�！�</p>
沈春頤的手在顫抖，手腕被滾燙的茶盞燙得通紅，卻只能咬著牙，緩緩將手抬高。</p>
“手腕再低些�！�</p>
沈春頤忍住劇痛又動了動，可掌心已然麻木。</p>
半晌，沈玉芙終于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不錯�！�</p>
翠環(huán)見狀，立刻將一只木盤遞到沈春頤面前，示意她將茶盞放上去。</p>
可此刻，沈春頤的手已經(jīng)完全紅腫，被燙得幾乎沒了知覺。</p>
她深吸一口氣，抖著手，小心翼翼地將茶盞放到木盤上，直到翠環(huán)收回木盤，她才終于緩緩地松了口氣。</p>
沈玉芙看著她忍辱負重的模樣，眼底盡是嘲弄。</p>
“還算勉強過得去�！彼托σ宦�，把玩著指間的玉鐲，“只是規(guī)矩，還得慢慢學才行�！�</p>
沈春頤垂下眸，“是。”</p>
沈玉芙看著她這副忍氣吞聲的模樣，心中更是痛快，她揮了揮手，“今日便這樣吧，你先退下吧，本宮著人給你送些藥�！�</p>
倒不是她心軟了，只是算著時間，太子殿下該來她這了。</p>
沈春頤快步離開，可忽的，她眼角余光一瞥，瞧見了回廊那頭一道身影，身著一襲華貴的錦袍，雖相隔些距離，卻也能看出他面孔俊朗非凡，透著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漠與矜貴。</p>
不用猜，便也知曉他是誰了。</p>
沈春頤頓了一下，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眼眶便紅了，淚水含在眸底打轉，恰到好處地涌現(xiàn)，卻又未曾落下。</p>
沈春頤低垂著眉眼，步伐微亂地朝前走去，似是不察前方之人，竟在拐角處與那人撞了個結結實實。</p>
“砰——”</p>
她瘦弱的身子撞在男子寬厚的胸膛上，微微一顫，猛地抬起頭，慌亂地望著眼前之人。</p>
淚光盈盈的眼眸，帶著些許倉皇無措。</p>
商鶴亦微微一怔，垂眸望向她。</p>
沈春頤卻像是方才反應過來般，驚得猛地跪地，俯身叩首，將自個被燙紅的手全然露了出來。</p>
“奴婢無意沖撞，太子殿下恕罪！”</p>
商鶴亦皺了皺眉。</p>
“無妨�！�</p>
沈春頤垂眸，咬著下唇，“多謝太子殿下�！�</p>
她垂著頭，緩緩起身，低低行了一禮，便要退下。</p>
可商鶴亦的目光卻在那紅腫不堪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瞬，“你的手？”</p>
沈春頤身子微微一僵，隨即低頭，“是奴婢粗心大意，奉茶時沖撞了太子妃娘娘，才會......才會這般，是奴婢自作自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