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程硯的手緩緩收回,指尖還殘留著林夏的溫度,走廊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勾勒出他略顯疲憊卻依然堅毅的輪廓,林夏低頭攪動著已經微涼的粥,兩人之間的沉默像一堵無形的墻。</p>
"林醫(yī)生,3號床病人血壓突然升高!"護士的呼喚打破了這份尷尬。</p>
林夏如釋重負般站起身:"我得去看看。"她匆匆將保溫桶塞回程硯手中,轉身時白大褂掀起一陣微風。</p>
程硯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牽起一抹苦笑,他轉動輪椅準備離開,卻在拐角處撞見了自己的妹妹程雨。</p>
"哥,你這樣不行啊。"程雨雙臂交叉靠在墻邊,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五年不見,第一次表白就被拒絕,太丟我們程家的臉了。"</p>
程硯無奈地搖頭:"別鬧,她需要時間。"</p>
"時間?"程雨夸張地翻了個白眼,"你知道我剛剛打聽,林醫(yī)生最近被多少優(yōu)質單身漢追求嗎?真的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p>
"程雨!"程硯的聲音陡然提高,隨即又壓低,"別說了。"</p>
程雨看著哥哥瞬間蒼白的臉色,終于收起玩笑的表情:"好啦,不逗你了,不過哥,你真的打算就這樣干等著?"</p>
程硯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輪椅扶手:"我欠她的,不只是五年的解釋。"</p>
"那我來幫你。"程雨突然站直身體,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p>
"你要做什么?"程硯警覺地抬頭。</p>
程雨眼睛一亮:"交給我。"她掏出手機快速打字,"我約林醫(yī)生明天中午休息時間見面——以我的名義,不是你的。"</p>
"她會來嗎?"</p>
"看我的。"程雨狡黠地眨眨眼,推著輪椅往電梯方向走去,"現在送你回病房,醫(yī)生說你今天已經超時活動了。"</p>
次日上午,林夏剛結束一臺急診手術,護士遞來一張便條:"程小姐約您中午在住院部花園見面,說有重要的事。"</p>
林夏的手指在便條上摩挲了一下,她知道這個"程小姐"是誰——程雨。</p>
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林夏走到花園時,看見程雨獨自坐在長椅上,身邊放著兩個便當盒。</p>
"程小姐。"林夏微微點頭。</p>
程雨跳起來:"林醫(yī)生!謝謝你能來。"她遞過一個便當盒,"我哥非讓我?guī)У模f是你喜歡的..."</p>
林夏沒有接:"有什么事直說吧。"</p>
"別緊張。"程雨跳下凳子,"我就是想和你聊聊,關于我哥這五年的事,他啥事都悶在心里,也不說。"</p>
林夏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白大褂口袋里的聽診器:"我們之間已經..."</p>
程雨突然聲音低沉下來:“關于我哥的腿..."她打開手機相冊,"這是他車禍后的X線檢查報告單。"</p>
林夏看向屏幕,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脛骨粉碎性骨折,三處內固定鋼板,這傷勢比她想象的嚴重得多,她想起今天檢查程硯病歷時看到的那些陳舊性骨折記錄。</p>
“之前他的腿被討債的人用鋼管打,當時脾臟破裂,失血性休克,他昏迷了三天。"程雨繼續(xù)說,聲音微微發(fā)顫,"醒來第一句話是問護士能不能借手機,說要給一個重要的人發(fā)消息。"</p>
林夏的心猛地揪緊,她想起那天手機里那個陌生的未接來電,接通后又不講話,當時她以為是誰惡作劇就直接掛斷了。</p>
"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嗎?"程雨苦笑著,"他連你的電話號碼都不敢存,那串數字他背了五年,卻從來沒有勇氣撥通。"</p>
走廊的燈光突然變得刺眼,林夏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她想起程硯今天說的"這五年,沒有一天我不在想你",原來不是夸張的情話。</p>
林夏打斷了她,“他現在在哪,帶我去�!�</p>
程雨搖頭:"他現在正在做水療,醫(yī)生說這個階段不能中斷。"她猶豫了一下,"不過...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復健中心,他每天下午三點到五點都在那里。"</p>
林夏接過便當盒,沒有承諾什么,但當天下午3:15,她還是出現在了復健中心的觀察窗外。</p>
透過玻璃,她看見程硯滿頭大汗地抓著平行杠,右腿懸空,僅靠左腿支撐全身重量。治療師在一旁記錄數據,不時搖頭,程硯的T恤后背已經濕透,但他咬著牙,又一次嘗試將受傷的右腿向前移動。</p>
"�。�"一聲壓抑的痛呼讓林夏心頭一顫。程硯跪倒在地,治療師急忙上前檢查他的膝蓋。</p>
林夏不自覺地向前一步,手按在玻璃上。這時程硯突然抬頭,似乎感應到什么,直直望向觀察窗的方向,林夏迅速退到墻后,心跳如雷。</p>
當晚查房時,林夏刻意繞過程硯的病房。但當她走過護士站時,聽見護士們議論:</p>
"302那個病人太拼了,今天復健過度,膝蓋腫得厲害..."</p>
"聽說他公司高管下午都來了,好像有什么緊急項目..."</p>
林夏的腳步頓住了,她調轉方向,走向302病房。門虛掩著,她看見程硯半靠在床上,腿上敷著冰袋,正對著筆記本電腦開視頻會議。</p>
"這個并購案必須在下周一前完成盡調..."程硯的聲音突然停住,他看見了門口的白大褂下擺。</p>
林夏推門而入,職業(yè)習慣讓她先看向監(jiān)護儀上的數據——心率偏快,血壓升高。</p>
"你在發(fā)燒。"她拿起床頭的體溫槍,37.8℃。</p>
程硯迅速合上電腦:"只是有點累。"</p>
林夏沒有拆穿他,而是取出聽診器:"需要檢查一下肺部。"她的動作專業(yè)而克制,但當聽診器移到程硯后背時,感受到他明顯的顫抖。</p>
"肌肉拉傷加上過度疲勞。"她收起聽診器,"你需要休息。"</p>
程硯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你呢?你不需要休息嗎?"他的掌心滾燙,"我聽說你今天做了四臺手術。"</p>
林夏僵在原地。她沒想到程硯在這樣的時候,還在關注她的情況。</p>
"我習慣了。"她輕聲說,沒有掙脫他的手。</p>
程硯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腕骨:"林夏,我知道你需要時間,我可以等,但請別折磨自己。"</p>
一滴淚水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林夏這才發(fā)現自己在哭。五年來的委屈、憤怒和思念,在這一刻決堤而出。</p>
程硯用沒扎針的那只手輕輕擦去她的淚水,動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玻璃。</p>
"你的腿..."林夏哽咽著問,"會好嗎?"</p>
"醫(yī)生說堅持復健的話,半年就可以恢復。"程硯微笑,"不過跑步可能有點困難。"</p>
林夏突然想起大學時,程硯曾代表學校參加馬拉松,那個在陽光下奔跑的身影,和眼前這個連站立都困難的男人重疊在一起。</p>
"為什么..."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為什么當初不告訴我實情?"</p>
程硯的眼神黯淡下來:"那天晚上追債的人找到公寓,用刀抵著我的脖子..."他無意識地摸向頸側一道淡淡的疤痕,"我意識到,如果讓他們知道你的存在..."</p>
林夏捂住嘴,她從未想過背后是這樣的原因。</p>
"后來呢?"</p>
"我連夜搬走,換了所有聯(lián)系方式。"程硯苦笑,"我不敢聯(lián)系你,怕把你卷進來。"</p>
窗外的夜色漸深,監(jiān)護儀的滴答聲在安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林夏慢慢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疲憊感突然涌上來。</p>
"睡會兒吧。"程硯輕聲說,"我保證你醒來時,我還在。"</p>
林夏搖搖頭,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連續(xù)工作36小時的疲憊終于擊垮了她,她趴在床邊,漸漸睡著了。</p>
朦朧中,她感覺有人輕輕撫過她的發(fā)絲,就像五年前那個雨夜,她在程硯懷里睡著時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