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亞的陽光,熱烈而直接,曬在皮膚上,有一種滾燙的治愈感。</p>
我們入住了一家海景酒店,推開陽臺的門,就是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和潔白沙灘。</p>
海風帶著咸濕的氣息,吹走了積攢在我心頭多年的陰霾。</p>
樂樂像一匹脫韁的小馬,甩掉鞋子,赤著腳在沙灘上瘋跑,笑聲清脆得像風鈴。</p>
陳默陪著他,在沙灘上堆城堡,挖壕溝,父子倆玩得不亦樂乎。</p>
我坐在陽臺的躺椅上,喝著冰鎮(zhèn)的椰子水,看著他們,覺得這才是生活該有的樣子。</p>
這才是新年。</p>
我拿出手機,拍下了眼前這幅美好的畫面。</p>
藍天,白云,大海,沙灘。</p>
豐盛的海鮮大餐,冒著熱氣的冬陰功湯。</p>
還有陳默和樂樂在夕陽下的剪影,以及我們一家三口的自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發(fā)自內心的笑容。</p>
我精心挑選了九張照片,發(fā)了一條朋友圈。</p>
配文是:“新年,從愛自己開始。”</p>
我沒有屏蔽任何親戚。</p>
我知道,這條朋友圈,就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炸彈,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p>
果不其然,不到十分鐘,我的朋友圈下面就“熱鬧”了起來。</p>
第一個跳出來評論的,是小叔子的老婆劉麗。</p>
“喲,嫂子可真實在,把婆婆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家里過年,自己帶著老公孩子出去快活,真是新時代的好兒媳,好孝順��!”</p>
她的文字,和她的人一樣,充滿了尖酸刻薄的諷刺。</p>
緊接著,幾個平時和婆婆走得近,但對我家情況一知半解的遠房親戚,也開始在下面附和。</p>
“晚晚,你這樣做確實有點過了,老人年紀大了,就盼著過年一家人團團圓圓�!�</p>
“就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大過年的離家出走,像什么樣子�!�</p>
“陳默也真是的,怎么能由著老婆胡鬧�!�</p>
這些看似“語重心長”的指責,像一把把軟刀子,割在人心上。</p>
如果換作以前,我可能會感到憤怒,會急于辯解。</p>
但現(xiàn)在,我只是平靜地看著,甚至覺得有些好笑。</p>
他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在乎真相是什么。</p>
他們只是享受站在道德高地上,對別人生活指手畫腳的快感。</p>
更精彩的還在后面。</p>
婆婆顯然是看到了我的朋友圈,她沒有我的微信,于是便授意小叔子陳昂,將我的朋友圈截圖,連同她自己添油加醋的一番哭訴,直接發(fā)到了我們陳家的家族大群里。</p>
一場針對我的,聲勢浩大的公開審判,就此拉開序幕。</p>
“各位親戚們,大家給評評理!我這個大兒媳,林晚,除夕前一天,因為我不讓她睡懶覺,讓她多做兩個菜,她就直接訂機票跑了!把我一個老婆子,還有她小叔子一家三*口,全都扔在家里!大過年的,連口熱飯都吃不上!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大家看看,有這樣做兒媳婦的嗎?不孝��!”</p>
婆婆的文字,顛倒黑白,避重就輕,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惡毒兒媳欺負的可憐婆婆形象。</p>
群里瞬間炸了鍋。</p>
那些不明真相的親戚們,開始對我口誅筆伐。</p>
“太過分了!”</p>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p>
“陳默也不管管?這老婆還能要?”</p>
我看著手機屏幕上滾動的那些指責,心里一片冰冷。</p>
這就是我八年來,努力維系和討好的“親人”。</p>
陳默洗完澡出來,看到我正在看手機,臉色沉了下來。</p>
他拿過我的手機,翻看了群里的聊天記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p>
我以為他會生氣,會讓我刪掉朋友圈,或者讓我去群里道歉。</p>
但他沒有。</p>
他只是拿過自己的手機,在那個喧鬧的家族大群里,打下了一行字。</p>
“我媽不是一個人,我弟陳昂、弟妹劉麗、還有我侄子,三個人陪著她,很熱鬧�!�</p>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p>
“另外,讓長輩過年還要自己動手做飯,確實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孝。所以我剛才在酒店給他們點了一份盆菜年夜飯,一千八百八十八,半小時后直接送到家。我弟記得下樓收一下�!�</p>
說完,他干脆利落地附上了一張五星級酒店盆菜的外賣訂單截圖。</p>
截圖上,那盆菜鮑魚海參花膠,用料十足,價格刺眼。</p>
群里,瞬間安靜了。</p>
死一般的寂靜。</p>
之前那些義憤填膺,對我口誅筆伐的親戚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p>
用錢堵嘴,雖然粗暴,但永遠有效。</p>
幾秒鐘后,陳昂的私聊彈了出來,是對陳默的。</p>
陳默沒有避諱我,直接點了開。</p>
“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被那個女人灌了迷魂湯了!你娶了媳婦忘了娘��!你讓媽一個人在家吃外賣?你對得起她嗎!”</p>
陳默看著那段歇斯底里的文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p>
他慢條斯理地回復。</p>
“她不是一個人,有你們三個人陪著。而且那不是普通外賣,是酒店大廚做的盆菜,比你嫂子做的可好多了�!�</p>
“還有,陳昂,你啃老啃哥這么多年,什么時候想起過咱媽?你現(xiàn)在住的那套房子,一百二十萬的首付,是誰掏的?你結婚時,劉麗家要的十八萬八的彩禮,是誰給你湊的?你兒子上的那個一年六萬的私立幼兒園,又是誰在付錢?”</p>
“你摸著良心問問自己,你算個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來指責我?”</p>
發(fā)完這段話,陳默沒有再給陳昂任何回復的機會,直接將他拉黑。</p>
做完這一切,他把手機扔到一邊,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歉意。</p>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p>
我搖搖頭,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p>
“不,你今天,特別帥�!�</p>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陳默如此強硬的一面。</p>
原來我的丈夫,不是沒有脊梁骨,只是過去,他的脊梁,沒有為我挺起來過。</p>
但現(xiàn)在,他做到了。</p>
這就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