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問鶴在聽見父母雙亡的時候身體就有些搖搖欲墜，她眸中含淚，咬牙應(yīng)了。兄妹倆之間太長時間不見，徐煥滿心的關(guān)懷也無從說出口。</p>
而且，真要說來，當(dāng)年的事，都怪他。</p>
到底顧忌著這是在宮中，無論如何他在嬪妃宮中待久了也不好，徐煥心中再是不舍，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說話的好時候了。</p>
妹妹的心結(jié)，他們來日方長。</p>
徐煥從隨身帶著的藥箱中拿出一個瓷瓶，里面裝著的是給虞棲泉的藥。</p>
“本月十五我會再來請平安脈，到時我會給小、問鶴姑娘帶來我的誠意�！�</p>
徐煥準備告別前，問鶴貼近他突然低聲說了句話。</p>
“如若徐太醫(yī)決定好了，那便十五再來吧�！�</p>
徐煥睜大眼，走回太醫(yī)院腦子都暈暈乎乎的。</p>
妹妹貼近他說話了！</p>
永樂宮東側(cè)殿今日的氣氛怪怪的，原本是主子晉升的大好日子，主子賞也賞了，但是臉上卻沒幾分快樂的感覺。</p>
周長貴作為永樂宮東側(cè)殿的太監(jiān)主管，賞賜拿的最多，但是活干的卻就那么點。</p>
周·兢兢業(yè)業(yè)·拿錢拿得不安·公公總覺得著有些不對，他現(xiàn)在就每天安排東側(cè)殿的灑掃宮女以及檢查一下小主的膳食和照顧一下院子里的花——都是瑣事。</p>
從前在內(nèi)務(wù)府他一天就要對八百遍賬本清點八百遍倉庫，現(xiàn)在來到永樂宮真是清閑的有些不適應(yīng)。</p>
周公公思索，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墮落了，他要上進。周長貴盡職盡責(zé)地擺好今天的午膳，正準備進殿去喊小主吃飯的時候就看見問鶴那雙有些泛紅的眼睛。</p>
首先已知：問鶴是小主的貼身婢女，問鶴的心情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小主的心情，即問鶴不開心=小主不開心。</p>
周公公腦子里靈光一閃，覺得自己明白了——小主不開心是因為皇上沒來。</p>
小主剛剛進宮，皇上就接連兩夜召小主侍寢，今天皇上不來了，小主自然舍不得。</p>
周公公覺得自己悟了，早晨不小心摔了藥膏傳太醫(yī)也是因為太過思念皇上。</p>
虞棲泉覺得周長貴今天來喊自己用膳都小心翼翼的，她不理解，將他的反常理解為閑的沒事找事。</p>
虞棲泉想了想，問鶴看人套話有一手，殿里幾個有異心的都探的差不多了，這個周長貴看起來背后是真的沒別的主子，考察一下人品是能用的。</p>
但她現(xiàn)在還不怎么需要用他，就先看著吧。</p>
永樂宮東側(cè)殿今日的氣氛怪怪的，壽康宮也沒好哪去——</p>
李謹淵一進壽康宮，就看見了依偎在太后身邊的三公主，他有小半月沒來壽康宮了，對女兒也有些想念。</p>
三公主才三歲，臉蛋還有些圓，嬰兒肥很是可愛，她怯生生看他一眼，舉著小胖手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聲音還帶著孩童特有的稚氣：“兒臣拜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p>
李謹淵先向太后行禮，才轉(zhuǎn)而看向小女兒：“嘉敏長大不少�！逼饺账牒⒆拥臅r候多數(shù)都是叫人把他們帶去大明宮，甚少親自來后宮，壽康宮來的還算多的。</p>
三公主害羞的抿唇笑了笑，縮回了太后身邊，李謹淵在心底微微皺眉。</p>
太后娘娘常年禮佛，壽康宮的膳食多素少肉，今日還是因為李謹淵要來太后才加了兩道肉菜，太后用公筷給李謹淵夾了道八寶鴨：“阿淵，后宮應(yīng)平衡�！�</p>
李謹淵心知肚明她在說虞棲泉，淡淡嗯一聲：“母后說的是，朕心里有數(shù)�！�</p>
太后睨他一眼，也沒再多說，皇帝金口玉言，至少容才人家世不錯，一個才人之位也還擔(dān)得。</p>
“本宮想替嘉敏挑選一位養(yǎng)母�！�</p>
李謹淵眼神微微冷了冷：“母后心里是有人選了嗎？”</p>
太后替身邊的三公主夾了一筷子軟爛的南瓜，三公主身邊的宮人立刻吹涼喂給了三公主，太后看三公主吃完，才慢悠悠道：“本宮意屬佳充媛�！�</p>
果然。</p>
李謹淵沒著急應(yīng)，而是轉(zhuǎn)頭問三公主：“嘉敏喜歡佳充媛嗎？”</p>
三公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太后，圓溜溜的眼睛濕潤潤的：“兒臣喜歡皇祖母。”</p>
李謹淵和太后皆是一愣，太后眉開眼笑得抱著三公主喚了兩句心肝，也就暫時揭過了養(yǎng)母這件事。</p>
但李謹淵心知肚明拖不了多久，佳充媛出身京都云家，前朝后宮緊密相關(guān)，只要不犯下大錯，太后就會一直保著她。</p>
李謹淵出生就被封太子，由先皇以帝王之術(shù)悉心教導(dǎo)，他不動聲色許久，太后先前早早受先皇庇佑，后來他被封太子又有他從中周旋，手上沒怎么沾過血，先皇去后又一心禮佛，心思也算純凈，唯一的那么點心眼也就用在宮斗上，自然沒看出兒子的眼里深意。</p>
太后又給李謹淵說了好些帝王要注意權(quán)衡之術(shù)，都被李謹淵不動聲色敷衍過去�；氐接鶗�，連康德海都感覺到李謹淵的心情不怎么好。</p>
李謹淵靠在龍椅上，抬眸看著墻面上掛著的先皇御筆親題龍飛鳳舞的字，神色淡淡。</p>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圣之絕學(xué)，開萬世之太平�！�</p>
先皇景宗帝在位三十二年，兢兢業(yè)業(yè)體察民心，將大景治理的井井有條，只是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p>
先皇太后本就是表兄妹，算有青梅竹馬之情誼，先皇待她好，所以太后希望他可以像先皇待她那樣對待佳充媛。</p>
想起先皇臨終前對他的囑托，李謹淵微微閉眼。</p>
“懷謙，帝王要權(quán)衡后宮，但是父皇還是希望你能找到你心悅之人，好好待她——”景和帝李謹淵字懷謙，年僅十七便登臨帝位。</p>
景宗帝積勞成疾，彌留之際看著自己十分滿意的嫡長子，安心閉上雙眼，眼角似有似無滑落一滴淚，只留下一聲嘆息：“是朕對不起你母后�！�</p>
云音入宮為后前也是名揚京城的第一才女，是后來遭一次暗算，命留下了，只是聰慧大不如從前，哪怕再是悉心調(diào)養(yǎng)也是歸于平庸，景宗帝因此事對她總是滿心愧疚，云家也借勢扶搖直上。</p>
李謹淵治國有方，倒不是擔(dān)心外戚干政，但終歸他不是先帝，和云家沒有那么深的感情，在朝堂自是容不下他們一家獨大。制衡云家，既是敲打，也是在保全和他們的最后一絲情分。</p>
只不過，心悅之人——</p>
李謹淵的目光緩慢移到掛在一旁的女子畫像上，心里略微有些波動。</p>
他原本深知帝王權(quán)衡之術(shù)，可是那天他高坐殿臺之上，隔著長階看向底下的那一眼，恰恰好對上了虞棲泉漂亮的眼睛——</p>
清澈、濕潤。</p>
他們對視的一秒，成了他世界的秩序之外，他聽見自己心臟處傳來的跳動狂響。在她之后，剩下的所有秀女都泯于眾生無顏色。</p>
而她，驚鴻一眼，觸及心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