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個月后，蘇府張燈結(jié)彩。</p>
“聽說趙小姐是在上元燈會一見鐘情，非咱們大少爺不嫁呢�！�</p>
“尚書大人原本是不同意的，誰知……”，小丫鬟突然噤聲，因為喜樂聲已到門前。</p>
我縮在人群里，看大少爺牽著紅綢引新婦入府。</p>
“到底是尚書府的掌上明珠，”</p>
身邊的婆子酸溜溜地說，“聽說為這門親事，趙小姐絕食三日，硬是逼著尚書大人點了頭�！�</p>
我看向新娘腰間那塊羊脂玉佩——就這一件飾物，怕是抵得過普通百姓一家兩年的開銷。</p>
大婚第五日，我正在花園搬花，少夫人院里的李嬤嬤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找我來了。</p>
“白露，少夫人傳你�！�，李嬤嬤一臉鄙夷地看著我。</p>
正院里，少夫人趙明蘭端坐在貴妃榻上，蔥白似的手指捻著碧玉茶盞。</p>
“奴婢參見少夫人�！�，我跪伏在地。</p>
茶盞擱在幾案上，“抬起頭來�！�</p>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照做。</p>
少夫人的目光像把小刀，一寸寸刮過我的眉眼。</p>
半晌，她突然笑了：“果然是個美人胚子�！�</p>
“奴婢不敢……”</p>
“母親說得對，留著你遲早是個禍患�！�</p>
她輕撫著腕上的翡翠鐲子，“聽說你娘早年病死了？”</p>
我連忙低下頭：“是……是的……”</p>
“可憐見的�！�</p>
少夫人彎腰扶我，“我托尚書府給你尋了門好親事�！�</p>
我怔住了。</p>
“我母親把你的生辰八字遞到將軍府謝夫人手里，欽天監(jiān)說了，你命帶福星，可沖煞解厄……”</p>
直到被架出房門，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這番話：“……謝小將軍雖然快死了，可也比普通百姓家強(qiáng)多了。”</p>
下人房里，李嬤嬤邊看我收拾邊啐道：“算你走運(yùn)，謝家滿門忠烈，再落魄也是將門。能嫁過去沖喜，也是你的福氣……嘖嘖嘖，好好感恩少夫人吧，說不定啊，還能給你掙個誥命夫人�！�</p>
謝小將軍……京城誰人不知？</p>
十八歲就率軍出征，年初卻在雁門關(guān)身受重傷。</p>
傳聞都說，興許活不過今年冬天了。</p>
他如今尚未婚配，若是活不過拜堂，我可能就得跟著棺材入土配陰婚了。</p>
不過，若不是如此，這好親事也落不到我這個身份卑微的小丫鬟頭上。</p>
也不知道尚書夫人是怎么跟謝夫人說的，謝府竟還給我置辦了一份不錯的嫁妝。</p>
五更天時，我穿上了將軍府送過來的大紅色嫁衣，嫁衣上大片大片金線繡的并蒂蓮和鳳穿牡丹，沉甸甸的。</p>
李嬤嬤往我手里塞了個蘋果：“拿著，討個吉利。”</p>
謝將軍雖還在病中，但謝府比我想象中熱鬧。</p>
張燈結(jié)彩，府門大開，管家?guī)е畮讉�仆婦在門口張望。</p>
見我下轎，一位婦人快步迎來。</p>
“這就是白露吧？”</p>
她握住我冰涼的手，掌心溫暖，“我是無咎的母親�！�</p>
我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卻被牢牢扶住。</p>
“好孩子，別怕。”</p>
正廳里供著謝家祖先牌位，我被領(lǐng)著三拜九叩。</p>
喜房設(shè)在謝將軍的臥房。</p>
推開門，濃重的藥味里混著絲血腥氣。</p>
拔步床上紗帳半垂，隱約可見上面躺著的人。</p>
紅燭高燒，我蜷在床邊的矮榻上，盯著床上那人。</p>
燭光下，謝將軍的面容年輕英俊，只是唇色慘白如紙。</p>
“將、將軍？”，我小聲喚道，自然沒有回應(yīng)。</p>
窗外梆子敲過三更，我輕手輕腳走到床前。</p>
我盯著他看了許久，咬著唇，顫抖著將手放在他手背上——好涼。</p>
他的手指突然動了動。</p>
我驚得要縮手，卻被猛地被抓住。</p>
那雙緊閉的眼睛倏然睜開，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看進(jìn)我眼底。</p>
“水……”</p>
我嚇傻了，直到他皺眉才回神。</p>
慌忙去倒茶時打翻了整個托盤，瓷片碎了一地。</p>
“對、對不起！奴……奴婢這就……”</p>
“你是誰？”，他目光清明得不似久病之人。</p>
我嚇得直接跪在碎瓷片上，膝蓋生疼：“江……江白露，來……來沖喜的……”</p>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p>
謝夫人沖進(jìn)來時，謝將軍正撐著身子要坐起，而我還跪在碎瓷片里發(fā)抖。</p>
“無咎，”</p>
謝夫人撲到床邊，“你終于醒過來了�！�</p>
謝將軍安撫了下謝夫人，又越過她看向我：“你膝蓋流血了�！�</p>
我這才驚覺碎瓷割破了衣裙，血跡流到地板上。</p>
眼前突然天旋地轉(zhuǎn)，餓了一整天后又受到驚嚇，我竟暈了過去。</p>
恍惚間，似乎聽到有人說話：</p>
“……趙尚書府上送來的？”</p>
“……說是趙小姐夫家府上的丫鬟……”</p>
“……”</p>
“既然沖喜有用，那便留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