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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九點。</p>
民政局門口。</p>
我提前了半小時到。</p>
沈念和周子昂挽著手來的。</p>
周子昂嘴里叼著根煙,看見我,挑釁地揚了揚下巴。</p>
沈念大概是意外我的平靜,多看了我兩眼。</p>
我沒理她。</p>
所有材料我都準備好了。</p>
流程走得異常順利。</p>
沈念努力擠出一個幸福的微笑,仿佛這不是離婚,是某種儀式的開端。</p>
拿到那本綠色的離婚證時,我甚至對工作人員說了聲「謝謝」。</p>
然后轉身就走。</p>
「顧楓!」</p>
沈念在我身后喊,語氣理所當然。</p>
「你上哪去?等我們一下!」</p>
她快步追上來,拉住我的胳膊,熟稔得仿佛我們剛剛只是去辦了個寬帶業(yè)務。</p>
「你跑什么?我們正好要去趟郊區(qū),子昂老屋那片兒,你開車送我們過去�!�</p>
周子昂也跟了上來。</p>
他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用那雙擦得锃亮的皮鞋碾了碾。</p>
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我那輛車的車頂,發(fā)出一聲悶響。</p>
「兄弟,辛苦一趟。以后哥發(fā)了,給你換輛寶馬開開。」</p>
我沒說話。</p>
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p>
他們心安理得地坐在了后排。</p>
我從后視鏡里,能看到沈念小鳥依人地靠在周子昂身上。</p>
周子昂的手,則肆無忌憚地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撫摸。</p>
這輛車,是我當年為了和她結婚,向所有親戚借錢湊夠首付買的。</p>
提車那天,她坐在副駕上,高興得像個孩子。</p>
她說:「顧楓,以后我們的家,就在這四個輪子上了�!�</p>
現在,這個「家」里,我成了司機。</p>
他們開始在后座大聲討論著未來。</p>
沈念說:「等拿到錢,我們先買個大平層,裝修要用最好的材料,寶寶的房間要弄成粉色的。」</p>
周子昂一口答應:「那必須的,再給你買個愛馬仕,讓你那些同學都羨慕羨慕。」</p>
他又嫌棄地看了看我的車。</p>
「這破車,坐著真不舒服,減震太差了,別顛著我兒子�!�</p>
沈念立刻附和。</p>
「可不是嘛,一股煙味兒,回頭趕緊換了�!�</p>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p>
車開到他們說的「拆遷地」。</p>
一片荒涼。</p>
只有幾棟墻皮脫落的筒子樓,在風中搖搖欲墜。</p>
周子昂卻意氣風發(fā),指著其中一棟。</p>
「看見沒,以后這都是錢!」</p>
我把車停在路邊,看著他們下車。</p>
在我準備掉頭離開時,手機響了。</p>
是醫(yī)院。</p>
護士長的聲音,冰冷得像手術刀。</p>
「顧楓是吧?你母親302床�!�</p>
「今天下午四點前,四萬塊手術押金再不到位,我們只能按規(guī)定辦,把床位騰給下一位病人了�!�</p>
「你盡快吧�!�</p>
電話掛斷。</p>
車窗外的陽光很刺眼,我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p>
我一腳油門踩到底。</p>
車子發(fā)出一聲不甘的嘶吼。</p>
沒有去醫(yī)院。</p>
而是朝著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開了過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