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接著，我從懷里掏出帕子，蘸了點水囊里的水，仔細擦干凈她臉上的血跡和淚痕。</p>

    又動手卸掉她滿頭叮當(dāng)作響的金釵玉簪，拆散了那高聳華麗的發(fā)髻，利索地給她梳成了一個最普通的已婚婦人頭。</p>

    最后，我看著她那雙沾了泥的繡鞋，毫不猶豫地伸手，暴力地扯掉了上面鑲嵌的幾顆渾圓珍珠，塞進她冰涼的蔥白指尖，又抓了把地上的干灰，把鞋面和她露出的衣角都拍打了一遍。</p>

    做完這一切，我才長長地舒了口氣。</p>

    再看眼前的女人，雖然眉宇間還存著幾分洗不掉的富貴氣象，那股子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做派也還沒完全消散，但好歹已經(jīng)不像之前那般扎眼了。</p>

    乍一看，勉強能說是個家道中落的富戶女兒，落魄了，但底子還在。</p>

    我拽著她的手，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叮囑她。</p>

    “你聽好了，從現(xiàn)在起，你是我娘家那邊的遠房表妹，叫蘇琴。你早年嫁到鄰縣給一個綢緞商當(dāng)填房，誰知道那商人的原配留下的一雙兒女不是好相與的，趁著他外出做生意，把你給攆出了家門。你走投無路，這才想起我這個八竿子打得著的表姐，來投奔我�！�</p>

    “記住了嗎？”</p>

    她愣愣地看著我，似乎被我這番操作驚呆了，但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主動喚了我一聲“表姐”，然后便埋著頭，小心翼翼地循著我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地趕路。</p>

    我本以為撿了個嬌滴滴的孕婦，又是收拾打扮，又是編造身份，耽擱了這么久，下山定然要天黑了。</p>

    沒想到，這個蘇琴……不，蘇云臻，竟是一聲不吭，牢牢地跟在我的身后，哪怕腳下被石子硌得一瘸一拐，也硬是沒掉隊。我們居然趕在日頭落山前，走到了我們楊柳村的村口。</p>

    村里頭最愛說三道四的周家嫂子，今兒個又搬了張小馬扎坐在她家門口，一邊從方筐里擇著菜，一邊拿眼角四處瞟。</p>

    她的眼皮子上下那么一掃，視線在我身上略過，隨即就像是黏住了一樣，死死地釘在了我旁邊蘇云臻腳上那雙，即便沾了泥灰也依舊能看出精致做工的蜀錦繡花鞋上。</p>

    “哎喲喂，沈三娘，”她扯著嗓子，陰陽怪氣地開了口，“我今兒個才知道，你還有這么富貴的親戚吶！怎么不早說？早說也讓你這表妹把你接進城里去享享福，也讓我們阿寶跟著當(dāng)回金枝玉葉的小姐啊�！�</p>

    她話里那股子酸味，隔著八丈遠都能熏死人。</p>

    我白了她一眼，雙手往腰上一叉，向前一步就準備開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