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秒針向左跳動？</p>
林知夏的瞳孔驟然收縮，如同被針尖刺中。她死死盯著教室后墻那面老舊的圓形石英鐘。紅色的秒針，此刻正顫巍巍地停留在剛才向左跳動一格后的位置，像一個蹩腳的舞者踩錯了節(jié)拍，顯得異常突兀。</p>
時間……在倒流？還是這鐘壞了？</p>
周圍的嘈雜聲浪依舊，學(xué)生們沉浸在“數(shù)學(xué)考試”的余波和對“新來的怪人”的議論中，無人注意到這細(xì)微的異常。只有林知夏，如同被投入冰水，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這絕非故障！在這個詭異的“試煉場”里，任何異常都可能是致命的信號！</p>
她強(qiáng)迫自己移開目光�，F(xiàn)在不是深究這個的時候。泄密因子評估失誤的警告、王建國關(guān)于小樹林的“提醒”、以及袖中那枚冰冷的黃銅鑰匙……每一件事都迫在眉睫。而首要的，是生存——避開放學(xué)后李薇的圍堵，并解決迫在眉睫的生理需求：饑餓。</p>
胃部的空虛感在精神高度緊繃后變得格外清晰。她需要能量，需要保持頭腦的絕對清醒。</p>
午休的鈴聲終于響起，比下課鈴更顯急促。早已饑腸轆轆的學(xué)生們?nèi)缤_閘的洪水，爭先恐后地涌出教室，奔向同一個方向——食堂。</p>
林知夏沒有立刻起身。她等到人流稍緩，才站起身，將桌面上那臺顯示著冰冷綠色“70分”的平板電腦關(guān)閉（幽藍(lán)光芒熄滅的瞬間，她似乎感覺它微微震動了一下），然后混在稀稀拉拉的人流中，走向彌漫著飯菜混合氣味的食堂。</p>
青藤中學(xué)的食堂，是一個巨大的、充滿噪音和渾濁氣味的空間。慘白的燈光照亮了油膩膩的綠色地磚，排風(fēng)扇徒勞地轟鳴著，卻驅(qū)不散空氣中濃重的油煙、廉價洗滌劑和汗水的混合氣味。幾十條長龍在十幾個打飯窗口前扭曲蜿蜒，人聲鼎沸，喧嘩得如同集市。</p>
林知夏站在門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dá)，快速掃過整個食堂。打飯窗口上方掛著簡陋的牌子：1號（大鍋菜）、2號（面食）、3號（風(fēng)味小吃）……一直到最角落的8號窗口（教工專窗）。每個窗口前都擠滿了穿著同樣藍(lán)白校服的學(xué)生，隊伍在推搡和抱怨中緩慢蠕動。</p>
然而，她的目光很快捕捉到了異常。</p>
在3號“風(fēng)味小吃”窗口前，隊伍格外長，也格外安靜有序。排在前面的學(xué)生，大多衣著相對整潔，神態(tài)也少了些浮躁，彼此間甚至帶著點心照不宣的默契。而維持這支隊伍秩序的，赫然是三個身材高大、穿著籃球背心、露出手臂上夸張刺青的高年級男生。他們?nèi)缤诵温氛�，眼神兇狠地掃視著隊伍，偶爾有不識相想插隊的，被他們一瞪，立刻噤若寒蟬地縮了回去。</p>
林知夏的目光掠過那三個男生粗壯的手臂，在其中一人小臂的刺青邊緣，捕捉到一個極其微小的、如同電路板紋路的暗色標(biāo)記——和她課桌里發(fā)現(xiàn)的黃銅鑰匙上的圖案，有幾分神似！</p>
她的心猛地一沉。又是這個標(biāo)記！它代表著什么？規(guī)則？還是某個掌控食堂“秩序”的勢力？</p>
而那個被“保護(hù)”著的3號窗口，里面打飯的阿姨笑容格外殷勤，動作也麻利得多。她遞給學(xué)生的餐盤里，分量明顯比其他窗口足，甚至偶爾能看到幾塊誘人的紅燒肉或炸雞腿的蹤影。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隔壁2號面食窗口。隊伍短得多，打飯的阿姨一臉麻木，動作慢吞吞，遞出來的清湯寡水，飄著幾根發(fā)黃的菜葉。</p>
利益。最原始、最赤裸的利益分配。</p>
這哪里是食堂？分明是這所“試煉場”里一個微縮的權(quán)力角斗場！3號窗口代表的“風(fēng)味小吃”利益鏈，被那三個刺青男生代表的勢力所把控，通過“秩序”的暴力維持，享受著超額的食物資源。而其他窗口，則是被壓榨和忽視的“貧民區(qū)”。</p>
林知夏的視線在混亂的人流中穿梭。她看到了李薇和她那兩個跟班張婷、劉燕。她們正得意洋洋地排在那條“特權(quán)隊伍”的中段，李薇甚至揚(yáng)著下巴，對著旁邊2號窗口隊伍里幾個敢怒不敢言的女生投去挑釁的眼神。顯然，她們是3號窗口利益鏈的依附者。</p>
不能去3號。那是李薇的地盤，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其他窗口的食物……林知夏看著2號窗口遞出來那碗飄著幾片菜葉的清湯面，胃里一陣翻涌。她需要熱量，需要能支撐高強(qiáng)度思考的能量，不是這種清湯寡水。</p>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了最角落、幾乎無人問津的8號窗口——“教工專窗”。窗口里面空著，沒有打飯的阿姨，旁邊的牌子歪歪扭扭地寫著“今日供應(yīng)：特色蓋澆飯（限量）”。</p>
限量？特色？</p>
一絲微光在林知夏眼底閃過。</p>
她不動聲色地走向8號窗口。隊伍很短，只有零星幾個看起來像是家境特別困難、或者性格極其內(nèi)向的學(xué)生，低著頭，默默等待著。</p>
就在她快要排到窗口時，身后傳來一陣刻意的咳嗽聲和壓抑的嗤笑。</p>
林知夏沒有回頭，但眼角的余光已經(jīng)瞥見李薇帶著張婷和劉燕，大搖大擺地穿過人群，徑直朝8號窗口這邊走來！她們臉上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謔笑容，目標(biāo)明確。</p>
“喲，新來的大小姐，”李薇那拔高的、充滿譏諷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濃烈的劣質(zhì)香水味，“怎么？3號窗口的好菜看不上眼，跑這破地方來討食兒了？還是怕了我們，躲到這犄角旮旯來了？”</p>
張婷立刻幫腔，聲音尖利：“薇姐跟你說話呢！聾了？”她上前一步，似乎想推林知夏的肩膀。</p>
林知夏依舊沒有回頭，仿佛身后只是幾只嗡嗡叫的蒼蠅。她的目光緊緊鎖定著8號窗口里面。一個穿著油膩白色工作服、圍著同樣污跡斑斑圍裙的胖大嬸，正慢悠悠地從里間走出來，手里端著一個巨大的不銹鋼盆，里面熱氣騰騰，散發(fā)出一股濃郁的、帶著香料氣息的肉香！</p>
蓋澆飯！而且是分量十足的肉食！</p>
胖大嬸將盆子重重放在窗口臺面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她拿起勺子，懶洋洋地敲了敲盆沿：“8號，蓋澆飯，最后三份！要的快！”</p>
排在林知夏前面的兩個學(xué)生趕緊遞上飯卡。</p>
機(jī)會！</p>
就在張婷的手指即將碰到林知夏肩膀的剎那——</p>
林知夏動了！</p>
她仿佛被身后的人撞了一下，身體一個踉蹌，整個人“失去平衡”地向前撲去！同時，她的右手手肘極其“自然”地、帶著一股巧勁向后猛地一頂！</p>
“哎喲！”</p>
一聲痛呼！張婷猝不及防，被林知夏的手肘狠狠頂在了胃部！她痛得彎下腰，下意識地松開了手里端著的、剛在3號窗口打到的滿滿一餐盤的飯菜！</p>
油膩膩的菜湯、白米飯、幾塊油光發(fā)亮的紅燒肉……在空中劃出一道狼狽的弧線！</p>
林知夏在“踉蹌”前撲的同時，左手如同靈蛇般探出，目標(biāo)卻不是穩(wěn)住自己，而是精準(zhǔn)地、迅捷無比地在那個剛剛打完最后一份蓋澆飯、正小心翼翼端著餐盤轉(zhuǎn)身的瘦弱男生手腕上，輕輕一拂！</p>
動作快如閃電，輕柔得如同羽毛拂過。</p>
那男生只覺得手腕一麻，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p>
“哐當(dāng)！嘩啦——！”</p>
兩聲巨響幾乎同時炸開！</p>
張婷手中脫飛而出的餐盤，不偏不倚，狠狠地砸在了那個瘦弱男生的后背上！油膩的菜湯和米飯瞬間糊了他一身！而他手中那盤熱氣騰騰、分量十足的特色蓋澆飯，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撞擊和手腕的酸麻，脫手飛出！</p>
承載著誘人食物的白色大瓷盤，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在空中旋轉(zhuǎn)、跳躍，帶著湯汁淋漓的軌跡，劃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p>
“啪嚓！��！”</p>
清脆刺耳的碎裂聲！</p>
餐盤，連同那份珍貴的、油亮噴香的特制蓋澆飯，如同天女散花，狠狠地、精準(zhǔn)無比地，摔在了剛剛走到8號窗口前、正準(zhǔn)備開口嘲諷的李薇……腳下！</p>
滾燙的湯汁、粘稠的米飯、大塊的醬色肉塊和碎裂的瓷片，如同爆炸的彈片，猛地濺射開來！</p>
“啊——�。�！”</p>
李薇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滾燙的湯汁和油膩的肉塊，大部分濺射在她那雙嶄新的、鞋頭鑲著廉價水鉆的白色帆布鞋和小腿上！黏膩滾燙的觸感讓她觸電般跳了起來！</p>
“我的鞋！我的新鞋！！”她看著鞋面上迅速蔓延開的油污和醬汁，還有幾片黏在上面的青菜葉子，氣得渾身發(fā)抖，聲音都變了形。</p>
“薇姐！”劉燕驚叫。</p>
“誰？！誰干的？！”張婷捂著還隱隱作痛的胃部，又驚又怒地尖叫，目光兇狠地掃視著混亂的現(xiàn)場。</p>
整個8號窗口區(qū)域瞬間亂成一團(tuán)！湯汁四濺，米飯粘地，瓷片狼藉。被潑了一身飯菜的瘦弱男生呆若木雞，欲哭無淚。排隊的幾個學(xué)生驚恐地后退。遠(yuǎn)處維持3號窗口秩序的那三個刺青男生也被驚動，皺著眉朝這邊張望。</p>
而混亂的中心——</p>
林知夏早已“勉強(qiáng)穩(wěn)住身形”，站在了距離李薇幾步之外的地方。她微微蹙著眉，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愕和無辜，仿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到了。她甚至還“好心”地對著那個被潑了一身的男生低聲說了句：“同學(xué)，你沒事吧？快擦擦�！甭曇舨淮螅瑓s清晰地傳入了憤怒的李薇耳中。</p>
李薇猛地抬頭，血紅的眼睛死死盯住林知夏！那張無辜的臉在她眼中，此刻充滿了惡毒的嘲諷！</p>
“是你！林知夏！一定是你搞的鬼！”李薇氣得失去了理智，指著林知夏尖叫，不顧小腿上還沾著油污和米飯，就要沖上來撕打。</p>
“干什么干什么！”一聲粗啞的暴喝響起！如同炸雷！</p>
那個剛剛端出蓋澆飯的胖大嬸，此刻如同一座憤怒的肉山，猛地從8號窗口里探出大半個身子！她手里還拎著油膩的大勺子，指著地上狼藉的飯菜和碎裂的餐盤，臉上的橫肉都在抖動：“反了天了？！敢在老娘窗口打架？！還打翻了老娘的飯？！誰干的？！賠錢！不賠錢誰都別想走！”</p>
她龐大的身軀和潑辣的氣勢極具壓迫感，瞬間鎮(zhèn)住了場面。連那三個正想走過來的刺青男生都停下了腳步，顯然對這位“教工”有所顧忌。</p>
李薇被胖大嬸的吼聲震得一愣，沖上來的動作僵住了。</p>
“是她！是她撞翻了餐盤！”張婷立刻指著林知夏告狀。</p>
“放屁！”胖大嬸眼睛一瞪，唾沫星子橫飛，“老娘看得清清楚楚！是你自己沒端穩(wěn)盤子，撞了人家小伙兒！還賴別人？你當(dāng)老娘眼瞎？！”她揮舞著勺子，氣勢洶洶，“摔了老娘的盤子和飯，還弄臟了地！賠！你們?nèi)齻�！一人五十！少一分都別想出食堂門！”</p>
“五十？！”李薇失聲尖叫，臉都?xì)獍琢�，“你搶錢啊！那破飯……”</p>
“破飯？！”胖大嬸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勺子差點戳到李薇臉上，“那是老娘的秘制紅燒肉蓋澆飯！限量供應(yīng)！金貴著呢！五十都便宜你們了！不賠是吧？行！”她扯開嗓子就朝食堂管理室方向吼，“老趙！老趙！有人鬧事砸場子！報警！叫保安！”</p>
“別！別報警！”劉燕嚇得臉都白了，趕緊拉住快要氣瘋的李薇，“薇姐，算了算了……”學(xué)生最怕的就是叫家長和找保衛(wèi)科。</p>
李薇胸口劇烈起伏，看著兇神惡煞的胖大嬸，又看看地上那堆狼藉和周圍越來越多的圍觀目光，再看看那個站在幾步外、依舊一臉“平靜”的林知夏，只覺得一股邪火直沖頭頂，卻又無處發(fā)泄。她死死咬著嘴唇，嘴唇都快咬出血來。</p>
“我們賠！”這三個字，幾乎是從李薇牙縫里擠出來的。</p>
趁著李薇三人被胖大嬸纏住、在憤怒和肉痛中掏錢賠償?shù)幕靵y當(dāng)口，林知夏悄無聲息地后退幾步，迅速融入了旁邊2號面食窗口重新排起的長隊中。</p>
她的動作行云流水，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額外注意。只有那個被潑了一身、正狼狽地用紙巾擦拭的瘦弱男生，在擦臉時，目光似乎無意地掃過林知夏剛才站立的位置，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探究的光芒。</p>
林知夏沒有看他。她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上。剛才混亂中，她并非毫無收獲。</p>
在她“踉蹌”前撲、手肘頂撞張婷、左手拂過那個男生手腕制造混亂的瞬間……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如同最靈巧的竊賊，借著身體的遮擋和混亂的視線，在8號窗口油膩膩的臺面上，極其精準(zhǔn)地、飛快地粘起了一樣?xùn)|西——</p>
那是一小塊……深紅色的、凝固的、如同蠟滴般的物質(zhì)。它粘在臺面一個不起眼的油污角落里，顏色與醬汁相近，極難察覺。林知夏的指尖在拂過臺面時，敏銳地捕捉到了它那不同于油脂的、略帶粘稠和韌性的獨特觸感。</p>
此刻，這枚深紅色的“蠟滴”，正被她用兩根手指的指腹，小心翼翼地夾著，藏在掌心。一絲極其微弱、卻被她敏銳捕捉到的、混合著鐵銹和甜腥的怪異氣味，正從這小小的蠟滴中散發(fā)出來。</p>
血蠟？</p>
她的心沉了下去。這氣味，和課桌抽屜里那點深褐色污漬散發(fā)出的、被劣質(zhì)消毒水掩蓋的甜腥氣，如出一轍！</p>
混亂平息得很快。李薇三人組在胖大嬸的罵罵咧咧中交了“罰款”，帶著一身油污和滔天怒火，惡狠狠地瞪了林知夏所在方向一眼，灰溜溜地擠出人群走了。那三個刺青男生也收回目光，繼續(xù)維持3號窗口的“秩序”。</p>
林知夏端著那碗只飄著幾根菜葉、清湯寡水的素面，找了個最角落、背靠墻壁的位置坐下。食堂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膜隔絕在外。她低頭看著碗里，毫無食欲，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掌心那枚深紅色的血蠟上。</p>
血蠟……出現(xiàn)在課桌抽屜深處，又出現(xiàn)在這個被“限量”和“特色”掩蓋的8號教工窗口……這絕非偶然。</p>
它是什么？標(biāo)記？信物？還是……某種更危險的東西的殘留？</p>
就在她凝神思索時，一個身影端著餐盤，悄無聲息地坐到了她對面的座位上。</p>
林知夏瞬間警覺，猛地抬頭。</p>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著溫和笑意的、有些陌生的男生臉龐。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身形略顯單薄，鼻梁上架著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不大，卻透著一種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沉靜和……精明。</p>
是那個被潑了一身飯菜的瘦弱男生！</p>
他餐盤里放著一碗和林知夏一樣的清湯面，還有一個啃了一半的饅頭。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校服上殘留的油漬，只是對著林知夏友好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p>
“同學(xué)，你好。”他的聲音不高，帶著點書卷氣，卻吐字清晰，“剛才……謝謝你幫我說話�！彼傅氖橇种哪蔷洹巴瑢W(xué)，你沒事吧？快擦擦�！�</p>
林知夏沒有回應(yīng)他的友好，眼神銳利如刀，無聲地審視著他。她的右手依舊虛握著，將那枚血蠟藏在掌心。</p>
男生似乎對她的冷淡毫不在意，自顧自地用筷子攪動著碗里的面條，目光卻透過鏡片，落在林知夏虛握的右手上，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絲。</p>
“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語氣隨意地問道，“你剛才……在8號窗口那邊，是不是撿到了什么……紅色的東西？”</p>
林知夏握著筷子的左手驟然收緊，指尖捏得發(fā)白。她抬起眼，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刺向?qū)γ娴哪猩?lt;/p>
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射著食堂頂燈慘白的光，掩去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銳利光芒。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無害，甚至帶著點靦腆。</p>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彼麎旱吐曇簦眢w微微前傾，如同分享一個秘密，“我只是想提醒你……那東西，叫‘赤蠹’。在這里，它代表著‘標(biāo)記’和‘麻煩’�！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尤其是……當(dāng)你被不止一個人‘標(biāo)記’上的時候�！�</p>
赤蠹？標(biāo)記？</p>
林知夏的心猛地一沉。掌心里那枚深紅色的蠟滴，仿佛瞬間變得滾燙起來。</p>
“你好像很懂？”林知夏的聲音冷得像冰，沒有絲毫溫度。她的目光如同手術(shù)刀，試圖剖開對方溫和表象下的真實意圖。</p>
眼鏡男生——他胸前的校牌上寫著“陳默”——并沒有被她的氣勢嚇退。他慢條斯理地夾起一根面條，吹了吹氣，才送入口中，咀嚼了幾下，咽下。動作從容得仿佛在品味珍饈。</p>
“談不上懂，”陳默放下筷子，拿起那個啃了一半的饅頭，語氣依舊平淡，“只是在這個地方待得久了，知道哪些東西不能碰，哪些人……要躲著走�！彼Я艘豢陴z頭，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食堂里那些喧囂的人群，尤其是在3號窗口前維持秩序的三個刺青男生身上停留了一瞬。</p>
“比如？”林知夏追問，指尖在粗糙的木質(zhì)桌面上輕輕劃過。</p>
“比如，”陳默咽下口中的食物，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剩氣音，“食堂的‘肉’，最好別吃。尤其是……8號窗口的‘特色’�！彼D了頓，鏡片后的目光變得幽深，“再比如，手腕上有‘蛛網(wǎng)’刺青的人，離他們遠(yuǎn)點。他們……是‘園丁’的獵犬�！�</p>
蛛網(wǎng)刺青？園丁？獵犬？</p>
陌生的詞匯如同暗語，帶著濃重的危險氣息。林知夏立刻聯(lián)想到那三個刺青男生手臂上的電路板紋路標(biāo)記！原來那代表“蛛網(wǎng)”？而“園丁”……聽起來像是掌控這片“蛛網(wǎng)”的幕后之人？</p>
“園丁是誰？”林知夏的聲音繃緊。</p>
陳默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沒人真正見過。或者說，見過的人，都消失了�！彼闷鸩捅P，似乎準(zhǔn)備離開，“我只知道，被‘赤蠹’標(biāo)記的人，會吸引‘園丁’的注意。一個標(biāo)記或許只是警告，但兩個……”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林知夏一眼，“那就意味著，你被放進(jìn)了‘花圃’名單。園丁會親自來……‘修剪’�！�</p>
修剪？林知夏的瞳孔微微收縮。這個詞背后的血腥意味，不言而喻！</p>
“所以，”陳默站起身，端起他那幾乎沒怎么動過的餐盤，“建議你，想辦法洗掉它。越快越好�！彼詈罂戳肆种囊谎郏茄凵駨�(fù)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祝你好運，新同學(xué)。這所學(xué)校的‘課外活動’，可比上課刺激多了。”</p>
說完，他不再停留，端著餐盤，瘦弱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食堂擁擠嘈雜的人流中，如同水滴匯入大海。</p>
林知夏獨自坐在角落，掌心緊握著那枚名為“赤蠹”的深紅蠟滴。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她心神不寧。課桌抽屜深處一個標(biāo)記，食堂窗口又一個標(biāo)記……兩個赤蠹！</p>
被放進(jìn)了“花圃”名單？</p>
園丁會親自來“修剪”？</p>
一股冰冷的危機(jī)感，如同毒蛇，順著脊椎蜿蜒而上，纏繞住她的心臟。這比李薇的威脅，比王建國的考題，更加致命，更加無跡可尋！</p>
她低頭，看著碗里那幾根漂浮在清湯上的、發(fā)黃的菜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饑餓感早已被強(qiáng)烈的警惕和危機(jī)感取代。</p>
必須盡快處理掉這該死的“赤蠹”！</p>
她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食堂。然而，就在她端起那碗幾乎沒動的素面，準(zhǔn)備倒進(jìn)泔水桶時，目光無意間掃過食堂墻壁上掛著的那面巨大時鐘。</p>
下午1點30分。</p>
就在她的目光聚焦在鐘面上的瞬間——</p>
咔噠。</p>
又是那聲極其輕微、幾乎被食堂噪音淹沒的機(jī)械聲響！</p>
鐘面上，那根紅色的秒針，再次詭異地、不容置疑地……向左跳動了一格！</p>